張承志

一、《＜紅樓夢＞評論》中的“欲望哲學(xué)”

在王國維《＜紅樓夢＞評論》一文中，我們首先看到了老莊的人生哲學(xué)，《老子》曰：“人之大患在我有身”?！肚f子》曰：“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睆闹锌梢钥闯鋈说囊簧与x不了的憂愁和痛苦無非不是因為人有“形”、“體”。老莊哲學(xué)在中國歷史悠久，廣為傳播，他們的哲學(xué)思想最基本的是“道、無為、自然”， 王國維的理論哲學(xué)基礎(chǔ)也基本上是出自前者。在《評論》中，王國維首先提出了人生的“欲望說”：

夫生者人人之所欲，憂患與勞苦者，人人之所惡也。然則詎不人人欲其所惡而惡其所欲歟？…………吾人之憂患勞苦，固亦有所以償之者歟？則吾人不得不就生活之本質(zhì)熟思而審考之也。

生活之本質(zhì)何？…………然則人生之所欲既無以逾于生活，而生活之性質(zhì)又不外乎苦痛，故欲與生活與苦痛，三者一而已矣。

王國維認為生活的真正本質(zhì)，乃欲望而已。當一個人有了欲望之后便想實現(xiàn)自己的欲望，欲望的本源是不滿足，不滿足所以是痛苦，然而欲望能滿足者是很少的，而不能滿足者卻是占大多數(shù)。當一個人的欲望滿足后，下一個欲望又將產(chǎn)生，那么不是什么欲望都是能夠?qū)崿F(xiàn)的，欲望太多，人生的痛苦亦多。

總之王國維的人生哲學(xué)欲望觀具有先秦諸子的樸素哲學(xué)思想，帶有一定的辯證思維邏輯，當然后期受叔本華的影響更大一些?？墒撬阉J為的“欲望”無限的夸大了，這是違反客觀實際的，也是違反文學(xué)藝術(shù)本身的，更是違反邏輯的。

二、《＜紅樓夢＞評論》中的“解脫哲學(xué)思想”

王國維指出解脫之道在于出世，但不是以自殺了結(jié)。在《紅樓夢》里，出世也就是出家當和尚，只有出家才能阻隔人世間的一切欲望，消除一切痛苦和煩惱。文本中指出了金釧、司棋、尤三姐、潘又安的死非解脫之道。因為他們的欲望沒有能實現(xiàn)，而真正解脫的只有賈寶玉、惜春、紫鵑三人。王國維的欲望解脫與叔本華的痛苦的擺脫是一致的。

王國維的解脫之道完全脫胎于叔本華，他的二種解脫之道同叔本華的大體相一致，王氏的解脫各有特點，一種是超自然的，一種是自然的。惜春、紫鵑 、寶玉是超自然的，上帝的。這三人的解脫正是脫胎于叔本華的理論，對自己精神意志的否定，然后歸隱佛門禁地。當一個人只是暫時的陷入困境，這種困境也只是暫時的迷茫，烏云散去，曙光來臨，那么他也需要自己否定自己的意志嗎？需要禁欲嗎？人生是很無常的，有時看似悲劇，可能結(jié)局是喜劇或鬧劇。王國維和叔本華的悲觀哲學(xué)理論不能解釋一切，而且?guī)в泻艽蟮木窒扌?，悲觀有時就是逃避，逃避是不可能解決問題的。

三、評價和啟示

縱觀王國維和叔本華的人生哲學(xué)“意志和表象”是他們哲學(xué)的理論基礎(chǔ)，不論王國維還是叔本華都強調(diào)了“意志和表象”他們也都認為意志和表象可以解釋一切，乃至宇宙的一切。從而解釋了人生的本質(zhì)就是痛苦，而對生命意志的否定是理所當然的，但這并不具有很強的說服力，現(xiàn)代人尤其是在學(xué)術(shù)界仍然有許多人在質(zhì)疑，所以我們更應(yīng)該的辯證的來看待他們的哲學(xué)理論，王國維評《紅樓夢》的悲劇美學(xué)藝術(shù)還是有許多可取之處的。叔本華在講到名譽、驕傲、官位、榮譽、名聲等時，無不分析的透徹而又啟迪性，當我們看到這兩位先哲的著作后，我們是否意識到他們在告訴我們什么，難道我們只看到他們?nèi)松軐W(xué)的消極一面了嗎？他們就真正的完全的消極嗎？真正的不滿足嗎？恐怕不是。其實二位先哲不僅僅是在描寫人生的苦難，他們是在告訴我們怎樣砥礪自己，完善自己，選擇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在風浪中磨煉自己，使自己更佳的成熟，在遇到各種為難和痛苦時，坦然地面對，從容的解決，而不是一味地逃避和拒絕改變。

王國維和叔本華的“欲望哲學(xué)”和“解脫哲學(xué)”是讓我們不斷地接近真理、真實和本質(zhì)。叔本華說過“理智清明，生命活潑，洞徹事理，意欲溫和，心地善良，這些都不是身份和財富所能促成或替代的?！毖赞o中表現(xiàn)了他的哲學(xué)思想不都是消極悲觀的，更有理智的地方，因此我們對王國維和叔本華的哲學(xué)還應(yīng)是給予積極地評價，他們哲學(xué)中的消極部分是相對于一般處境的人而言的，這也是一種智慧，并不是空洞的說教，也不是空洞的悲傷，只要我們存在一天，痛苦、死亡、生存、欲望都會陪伴我們。人活著時常思考人活在當下這個繽紛多彩的世界的意義，哲學(xué)能夠解釋這其中的奧秘，哲學(xué)的最大魅力就是闡釋人活著的意義，同時也是王國維和叔本華哲學(xué)也部分地體現(xiàn)了這一魅力。

[1]王國維.《紅樓夢》評論[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10):6.

[2]楊潤根.發(fā)現(xiàn)論語[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01):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