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存云

神奇的結(jié)石

◎童存云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不，土地管理局的毛局長一到任，便連開了三次會議，內(nèi)容只說反腐敗。下屬們雖然苦不堪言，也只得滿臉賠笑地跟著捧場。

毛局長的講話圍繞“警惕開發(fā)商的糖衣炮彈”展開，因為本市是個發(fā)展中城市，這幾年有不少地產(chǎn)項目正在開發(fā)，土地管理局的門檻差點就被開發(fā)商們給踩平了。毛局長讓大伙兒一定要把這些人當作敵人，想象他們手里的行賄財物就是敵人的子彈，絲毫不能懈怠，更不能存在僥幸心理，謹記前任局長的教訓(xùn)！前任局長就是以為遇上了可乘之機，大大地撈了一把，結(jié)果就因為貪污受賄“進去”了。

毛局長說，越是“肥差”越要把握好自己，他希望全局的人都要潔身自好，而他也會嚴格要求自己，堅決不走腐敗之路。毛局長果然說到做到，一旦有人向他行賄，他會二話不說就將錢交到紀檢委。為此，地方、電視、報紙經(jīng)常報道他的事跡，嚇得一些開發(fā)商再不敢輕易找他，背地里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毛黑臉”。

當然也有例外，有一個叫方大平的開發(fā)商為了讓毛局長給他批地皮，長期奮戰(zhàn)在毛局長身邊，向他發(fā)射各類糖衣炮彈?？擅珠L查出方大平的公司蓋過一幢問題住宅樓，到現(xiàn)在樓里的居民還叫苦不迭，所以他每次都甩一個黑臉子給方大平。

半年下來，“毛黑臉”的外號叫得更響了，市里的領(lǐng)導(dǎo)說起毛局長都豎起大拇指。有了毛局長這樣一個好榜樣，全局的工作人員都干勁十足，工作中，大家連普通的吃請都會拒絕。

這天，秘書小李整理好了毛局長想要的文件，剛要敲局長辦公室的門，卻聽到局長在里面痛苦地呻吟。他連忙推門進去，只見毛局長臉色煞白，已經(jīng)疼得滿頭大汗，正捂著腹部在沙發(fā)上打滾。小李嚇壞了，趕緊招呼同事一起把毛局長送進了醫(yī)院。

經(jīng)診斷，毛局長得的是膽結(jié)石引起的急性膽囊炎，B超顯示，有三顆直徑一厘米的結(jié)石在毛局長的肚子里面作怪，必須馬上動手術(shù)摘除膽囊。這么大的事，小李他們可不敢做主，忙打電話通知了毛局長的家人。

按理說有了家人的簽字就可以進手術(shù)室了，護士卻告訴他們說主刀醫(yī)師接連做了好幾個手術(shù)，需要休息。眼看著毛局長的呻吟一聲接著一聲，小李急壞了，他知道這其中準有貓膩，于是小聲請示毛局長：“局長，咱準備一個紅包吧？”毛局長卻翻過身去不看他，他又跟毛局長家人商議，家人只得準備了一個大大的紅包交給了小李。

小李揣著紅包走進了醫(yī)生辦公室，不一會兒就滿面春風(fēng)地出來了。他笑著說：“我們毛局長就是有名，人家一聽說是毛局長都肅然起敬，連紅包都沒收，還答應(yīng)馬上給毛局長做手術(shù)！”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毛局長聽了，心里也好過了不少。

不一會兒，毛局長被推進手術(shù)室，大家都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面，有幾個護士不時緊張地進進出出，現(xiàn)場的氣氛格外緊張。

好在三個小時后，手術(shù)順利完成了，仍處在麻醉狀態(tài)的毛局長被推出手術(shù)室。他的臉色很不好，讓大家看了直心疼。他們趕忙把毛局長小心翼翼地推進了特護病房。

剛把毛局長安頓好，一個護士笑著端過一只白色的盤子，說：“這位病人的結(jié)石可真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贝蠹也挥傻枚既タ此掷锏谋P子，只見里面三個蠶豆大小的圓形石頭，顏色各不相同，呈紅、綠、藍三色。只見紅的晶瑩，綠的透明，藍的純正。大家不由嘖嘖稱奇，都說毛局長這結(jié)石長得可真神奇。

等到毛局長出院時，他肚子里長出神奇石頭的事情早已被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跑到毛局長家，說想要見識見識這神奇的石頭，甚至還有人想要買去收藏。就為這，沒幾天的工夫，毛局長家的門鈴就讓人給按壞了。特別是那幾個開發(fā)商和建筑老板，白天黑夜地往毛局長家里跑，生怕那些石頭被別人搶先買去。毛局長看著這些人跑進跑出的，不禁陷入了沉思。

毛局長悄悄讓家人把這些石頭拿去鑒定，鑒定結(jié)果表明，這幾顆石頭居然都是寶石，分別是紅寶石、綠寶石和藍寶石，而且是很值錢的那種。這下毛局長高興了，他叫小李幫他辦一場拍賣會，他要把這幾顆寶石拿去拍賣。一些開發(fā)商聽說了這件事，高興極了，認為這是個難得的表現(xiàn)機會，他們摩拳擦掌地要一決高下。

不久，拍賣會開始了，現(xiàn)場熱鬧非凡，各路人士濟濟一堂。這么熱鬧的場面自然少不了方大平，他不時地與人高談闊論，又不時地打電話處理業(yè)務(wù)，顯得十分活躍。更讓他興奮的是，從來不喜歡他的毛局長居然對他微笑了一下，這讓他更有信心了。

拍賣開始了，先由拍賣師報出一個底價，下面的人再開始叫價。石頭的神奇性讓價格一路飆升，盡管各路豪杰踴躍競拍，但最后還是讓方大平以一百萬的高價競得?？粗酱笃降靡獾嘏踝吡四侨w神奇的石頭，毛局長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拍賣會圓滿結(jié)束了，毛局長身體也基本康復(fù)了，第二天一早，他就來局里工作了。剛走進辦公室，他就接到了方大平的電話，方大平開門見山地問毛局長什么時候給他批地皮。毛局長眉頭一皺，說：“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公司必須要通過正當途徑競標！”方大平不高興了，說：“局長大人真是健忘??！我昨天那一百萬白給你了？”毛局長笑了：“那是你自己買了東西，是交易。批地皮是工作，一碼歸一碼。”

方大平嘆了口氣，說：“我的大局長！您不會真以為您的肚子里能長出寶石吧？實話告訴您吧，那天給您開刀的醫(yī)生是我小舅子！當他知道那天去開刀的就是您毛局長，連忙打了個電話給我。我正愁巴結(jié)不上您，這才想了這么一招偷梁換柱之計，用寶石換下了您的結(jié)石，然后再自己花錢買了回來。繞來繞去，還不是為了給您送點禮嗎？這樣既不損您的名譽，又安全無風(fēng)險，哈哈，我這主意怎么樣？夠絕吧？”

毛局長聽了方大平的話，似乎有點吃驚：“原來如此！我這些天一直想不通呢—我不過是個吃五谷雜糧的俗人，肚子里怎么會憑空長出寶石？原來是你小子玩的花招。你小子也太缺德了，想出了這樣的損招！”

方大平得意地說：“不管怎么樣，您算是變相地收受了我的賄賂，還是趕快把那塊地批給我吧！”

毛局長輕輕嘆了一口氣：“你連這么絕的主意都能想到，證明你是個很聰明的人，可惜聰明用錯了地方。要是你蓋大樓也能這么認真負責(zé)的話，何苦要來這一套？對了，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看看今天本市的日報，上面可能有你要找的東西?！?/p>

毛局長說完就掛了電話。方大平連忙叫人把今天的日報拿過來，在本市新聞一欄，他看到了這樣一則消息，大意是土地管理局的毛局長于昨日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拍賣會，并將所得資金全部捐贈給了某物業(yè)公司用于住宅樓修繕……

方大平一看頓時傻了眼，因為消息里所說的那幢住宅樓，就是當初他承建的！

（原載《民間文學(xué)》2014年第12期 河南李恒克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