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特約記者 董連輝

遷安：驅散冀東陰霾的霹靂伏擊

文/特約記者 董連輝

冀東八路軍在反“掃蕩”戰(zhàn)斗中，向敵人沖鋒的情景

冀東遷安縣（現(xiàn)遷安市）地處長城要塞，抗戰(zhàn)時期，北與偽滿控制的熱河省相接。因該地中共地下黨組織活動較早且地理位置特殊，在冀東抗戰(zhàn)中地位舉足輕重。自1939年冀東首個縣級抗日民主政權豐（潤）灤（縣）遷（安）聯(lián)合縣成立后，遷安縣成為冀東地委、行署、軍分區(qū)機關常駐地，也是冀東軍民抗日斗爭的最前沿，是敵我雙方爭奪的核心區(qū)域。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抗戰(zhàn)期間，在遷安境內共發(fā)生大小戰(zhàn)斗500余次，當?shù)孛癖娕浜习寺奋娂綎|軍分區(qū)第12團與日偽軍進行浴血奮戰(zhàn)，用鮮血和生命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戰(zhàn)績。其中，殲滅日本關東軍原田中隊的彭家洼戰(zhàn)斗，及恢復基本區(qū)首戰(zhàn)大賢莊，均堪稱經典的伏擊戰(zhàn)。這兩次戰(zhàn)斗不僅戰(zhàn)績顯著，而且均發(fā)生在冀東抗戰(zhàn)13年（自1933年長城抗戰(zhàn)時算起——作者注）中最艱苦的1942年，扭轉了遷安抗戰(zhàn)低潮局面，推動了遷安乃至整個冀東抗戰(zhàn)的進程。冀東軍分區(qū)第12團團長曾克林曾回憶說：“彭家洼、大賢莊兩次戰(zhàn)斗，打的都是鬼子的王牌軍。為此，我軍威震灤東，敵人聞風喪膽，大大振奮了民心，鼓舞了斗志，為開辟灤東根據(jù)地、擴大抗日力量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p>

在荷花盛開、山巒疊翠的季節(jié)，記者踏訪當年的戰(zhàn)場，傾聽戰(zhàn)斗目擊者、現(xiàn)已是耄耋老人的講述，查閱相關史料、檔案，穿越歷史時空，走進那段烽火歲月。

“伏擊之王”，傳奇營長歐陽波平

關注彭家洼伏擊戰(zhàn)，離不開指揮這場戰(zhàn)斗的營長歐陽波平。

從河北省遷安市區(qū)北行20余里，來到彭家洼村，村南是一片山地，山不高，但樹木蔥蘢。彭家洼村西南方向，緊鄰南戴營、北戴營，不遠處的灤河，環(huán)繞市區(qū)，從西北向東南流去。在彭家洼村中心一個普通農家院，記者見到了87歲的彭振興老人。

“那是1942年8月8日，農歷六月二十八，我親眼目睹了那場戰(zhàn)斗。這次戰(zhàn)斗的特點是以強對強。敵人是關東軍過來的一個中隊，中隊長是原田東兩，這股鬼子都是‘胡子兵’，作戰(zhàn)兇殘狡猾。我軍是屢打勝仗、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八路軍第12團第1營，營長是歐陽波平。當時，我剛要吃飯，突然聽到了槍聲，接著就有人挨家挨戶送信兒，說鬼子進村了，趴在屋內炕沿下別動。巧的是，歐陽波平率領第1營前天剛轉移到北戴營、彭家洼一帶。鬼子從村西頭進莊，一看村中駐著八路軍，就順街向南跑去，想搶占龍子山山頭。戰(zhàn)士們就拎著機槍上瓦房，向敵人后背猛掃。駐扎在南戴營的八路軍由南面上了山，戰(zhàn)斗打得非常激烈，從早晨一直打到下午3點，一個中隊的鬼子除了一個趴在死人堆里裝死逃生外，75個鬼子全被打死了……第二天，很多鬼子乘汽車趕來，在彭家洼村東一片平地挖了70多個長坑，架上木柴燒了他們同伴的尸體，把各家的門窗木料全都燒了，臨時火葬場豎起一座木牌，山上用水泥筑了一個碑。高各莊據(jù)點敵人撤走后，群眾就上山把碑拆掉了！”

說完，老人興致勃勃地背起順口溜：“八路軍，膽子大，開火就在彭家洼。彭家洼，北戴營，我與鬼子打成瘋。小鬼子，真逞兇，機槍大炮一勁兒崩。一個鬼子漏了網，精著屁股跑到建昌營。建昌營，沒敢站，一跑跑到青龍縣。青龍縣，鬼子多，（第）二天發(fā)來九汽車。八路軍本是游擊戰(zhàn)，著意轉到撫寧縣。爬高山，越大嶺，歪把子，擲彈筒，三八重機得一挺。得了重機真高興，王八盒子望遠鏡，手表鋼盔劃拉凈，中國又去一塊病！”

談到歐陽波平，老人一下子傷感起來：“歐陽波平營長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他長得特別精神，中等個兒，黑臉膛，說話干脆。戰(zhàn)斗結束打掃戰(zhàn)場時，警衛(wèi)員向歐陽波平身邊跑，‘你看吧，我撿來的手槍，給你！’‘啪’的一聲，子彈擊中歐陽波平……太可惜了！起初，他與犧牲戰(zhàn)士一起安葬在村東沙包上。1963年，縣委、縣政府組織人給犧牲的戰(zhàn)士建了公墓，營長歐陽波平的遺骨遷到唐山烈士陵園，還舉行了隆重的遷碑儀式?！?/p>

記者來到彭振興所說的烈士陵園。陵園坐落在北戴營村西北馬路南側，占地330平方米，四周筑起5尺高的圍墻，園內正中矗立著一座抗日烈士紀念碑，高4米、寬1.5米，由碑基、碑身、碑帽構成，均由混凝土和水磨石精心筑造。碑身正面鐫刻著“抗日烈士紀念碑”7個大字，背面雕刻“抗日烈士永垂不朽”8個大字。紀念碑南側是方圓13平方米的墓群，埋葬著烈士們的遺骨。由于紀念碑上沒有記載詳細情況，外人并不清楚這座碑是紀念哪次戰(zhàn)斗犧牲的烈士，也不知道里邊安葬著誰。然而，對于當?shù)厝?，特別是上了歲數(shù)的老年人，對這座紀念碑有著不可磨滅的記憶。

青紗帳的夏季，是八路軍打擊敵人、積極活動的好時期。這是1942年開辟灤東地區(qū)的八路軍第12團官兵向遷安、盧龍、青龍挺進

記者梳理《遷安英烈人物專輯》《遷西縣志》等史料，找到參加彭家洼戰(zhàn)斗犧牲的19位烈士的名字。其中有，第12團干部：連長劉賀山，排長王運庭；戰(zhàn)士：劉祥、吳玉倉、韓伏、王海、王運龍、劉義祥、劉樹珍、李鳳山、樊順喜、劉增善、劉福財、韓啟生、郭印富、劉江山。遷（安）青（龍）平（泉）聯(lián)合縣大隊：排長韓瑞合，戰(zhàn)士韓顯祥、李文興。這19位烈士均來自遷安縣北部山區(qū)（今屬遷西縣）。

史料記載，這里曾安葬著37位烈士，因營長歐陽波平的遺骨遷往石家莊華北軍區(qū)烈士陵園，戰(zhàn)士王運龍的遺骨遷往老家遷西，目前，這里還有35位烈士的遺骨，但其他17位烈士都成了無名烈士。雖然歐陽波平的遺骨早已遷走，但一些老革命的后代總將這里視為他的墓地。

“每次我和岳父去縣城路過這里，他都跟我念叨，這里埋著八路軍歐陽營長，他經常去咱家找你四姥爺李方州，他倆關系可好啦……”朱家溝村村民姜存金感慨地說。姜存金所說的李方州，是中共遷安抗日先驅，也是記者的長輩親戚。1942年夏，李方州被駐羅家屯日偽軍殺害，時任遷青平三總區(qū)區(qū)委書記。

遷西老革命鄭香林五子鄭玉海說：“我父親當年是三總區(qū)武裝干部，在李方州領導下開辟地區(qū)，經常配合主力部隊打伏擊，歐陽波平營長犧牲時他在場。每次路過北戴營紀念碑，他都跟我拉起歐陽營長犧牲的事，讓我不要忘記先烈?！?/p>

關于歐陽波平這位傳奇的八路軍營長，記者多年接觸的尚健在的冀東老革命及黨史專家一致公認：能打仗，犧牲太可惜。

開國少將、今年99歲的原冀東第12團第2營營長楊思祿說：“歐陽營長是一位老紅軍，特別能打仗！”

今年95歲的原遷（安）遵（化）興（?。┢邊^(qū)二分區(qū)區(qū)長張利鋒說：“歐陽營長文武全才，特別勇敢，很有能力。彭家洼大捷后被警衛(wèi)員槍走火打死，非?？上А?/p>

在長城腳下的小關村，今年88歲的郭印會、86歲的郭印寶、81歲的郭印伍當年都是兒童團員，對于常來小關村開展抗日工作的李方州、歐陽波平有著深刻印象?！坝捎诘叵曼h干部、八路軍常來我村，敵人將我村視為八路軍‘匪窩’，多次進村掃蕩燒房子……”

對于彭家洼伏擊戰(zhàn)，老人們記憶清晰。

“歐陽波平帶領一營在彭家洼打死了75個鬼子，不幸的是歐陽營長被警衛(wèi)員誤傷犧牲了。戰(zhàn)斗結束后，部隊曾來我們小關休整。除歐陽營長外，他下邊三個連長也特別能打仗，當時流傳民謠：‘一馬驥，二馬賢，三連連長吳作全’?！?/p>

“我看見戰(zhàn)士擦拭刺刀上的血，那是怎樣一場惡仗啊！”

“有戰(zhàn)士在我家住了一天一宿，還將繳獲鬼子的餅干給我吃……”

記者查閱冀東抗戰(zhàn)諸多史料、檔案發(fā)現(xiàn)，歐陽波平的履歷大致如下：

歐陽波平，1912年出生于湖南，早年參加紅軍，長征后到延安，進入抗日軍政大學學習。畢業(yè)后，奉命與百余名老紅軍及“抗大”畢業(yè)生開赴平西，任冀熱察挺進軍隨營學校軍事教育科科長，隨軍挺進冀東開辟抗日根據(jù)地。1940年1月，冀東八路軍第12團正式組建，歐陽波平任參謀長，后改任第1營營長。他曾指揮過很多重要戰(zhàn)斗，如全殲日本關東軍一個騎兵中隊的薊縣白草洼戰(zhàn)斗；與數(shù)千日偽軍鏖戰(zhàn)、掩護軍區(qū)司令部和教導隊突出重圍的薊縣十棵樹（村）戰(zhàn)斗；智取玉田鶯子港一帶尖窩口等三個據(jù)點的戰(zhàn)斗；首創(chuàng)擊潰偽治安軍一個團的遷安楊店子戰(zhàn)斗……這些戰(zhàn)斗中，有的是他獨立指揮的，有的是他參與指揮的，被譽為足智多謀的“伏擊之王”。

1942年，冀東八路軍在長城上的戰(zhàn)斗指揮所

1942年，冀東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年

通過史料調研和抗戰(zhàn)老人介紹，記者試圖還原彭家洼伏擊戰(zhàn)那場震人心魄的戰(zhàn)斗。

1942年3月30日起，在日本“華北方面軍”指揮下，偽“華北政務委員會”利用兩個半月時間推行第四次“治安強化運動”。日軍第27師團實施了“冀東作戰(zhàn)”（一號作戰(zhàn)），成為第四次“治強”的主要組成部分。日偽采用“軍事圍剿與奴化宣傳同步，野蠻屠殺與懷柔感化并舉”的手段，妄圖摧毀和瓦解基層抗日政權，擴大“無人區(qū)”，破壞抗日游擊區(qū)根據(jù)地建設。

在日本公刊戰(zhàn)史《華北治安戰(zhàn)》中，記者找到了關于“冀東作戰(zhàn)”的記載：

第一期作戰(zhàn)（4月1日至6月10日）：

“根據(jù)方面軍指示，新年度剛剛開始，師團就以徹底肅正冀東共軍根據(jù)地及其地下組織為目的，于3月下旬抽調中部、南部地區(qū)兵力，進行了必要的準備。當時共軍以遵化、玉田、豐潤、遷安的山岳地帶為根據(jù)地，組成小股游擊隊出沒各地……岡村方面軍司令官對該地區(qū)的肅正極為關心，4月6日赴唐山，視察了師團戰(zhàn)斗司令部、治安軍行營等，并予以鼓勵。由于此次作戰(zhàn)，共軍第12、13團損失很大，從5月中旬前后逐漸越過長城線逃入滿洲國境內。因此，師團于6月上旬大致結束了第一期作戰(zhàn)，而后轉入對該地區(qū)的肅正警備工作?！?/p>

第二期作戰(zhàn)（8月11日至9月上旬）：

“隨著兵力部署的變更，減少了對敵的壓力，因此一度逃入滿洲國境內的共軍，又重新回到冀東，力圖重建地方基干隊，其行動逐漸活躍起來。特別是由于屢次襲擊了中國治安軍，因此，北部防衛(wèi)地區(qū)隊（隊長、第27步兵團長鈴木啟久少將）大力開展了討伐戰(zhàn)?？傊泄惨栽摰貐^(qū)為其通往滿洲的道路，極力設法擴大其勢力。因而，對此種形勢，方面軍也是不容忽視的?！?/p>

當時，遷青平三總區(qū)，是日偽第四次“治安強化運動”重點區(qū)。楊店子戰(zhàn)斗后，偽治安軍第20團與第10團殘部合編為獨立第20團進駐羅家屯，殺人不眨眼的大漢奸“高閻王”高首三調任團長，配合日軍駐羅家屯的真方少佐大隊在抗日基本區(qū)開挖封鎖溝，構筑碉堡，實行“三光”政策，“蠶食”抗日基本區(qū)。駐遷安縣城日軍守備隊長藤川、偽警備大隊長湯鵬舉指揮日偽軍500余人對長城沿線建昌營以西百余個村莊進行瘋狂“清剿”，制造多起慘案，使抗日基本區(qū)一度被蠶食，變成敵占區(qū)和游擊區(qū)，縣、總區(qū)、分區(qū)、村四級抗日干部遭受嚴重損失。李方州率領三總區(qū)民眾配合八路軍第12團第1營開展反“蠶食”斗爭，實施復仇戰(zhàn)役，破壞日偽通信和交通，瓦解、分化基層偽政權，使日偽“治強”計劃未能得逞。

1942年7月16日，由于西陳莊八路軍辦事員秦海清叛變投敵及肖家莊“反共會”特務任鳳樓告密，李方州被駐羅家屯日偽軍抓捕游街，最后在王古莊、肖家莊村西交界處山坡下被當眾殺害。這天，歐陽波平正帶領第1營隨第12團團部在豐灤遷聯(lián)合縣的干河草，一舉殲滅了制造“潘家峪慘案”的劊子手佐佐木少佐及日偽軍300余人。為粉碎敵人“掃蕩”，根據(jù)上級指示，團長曾克林決定全團分散活動，第2營兩個連在豐灤遷中心區(qū)，其余兩個連進至都山、平泉（東南）地區(qū)；曾克林帶團直在都山以南地區(qū)活動；令歐陽波平率第1營渡過灤河，向東發(fā)展。

歐陽波平帶隊東渡灤河。此時，肖家莊遷青平三總區(qū)區(qū)委駐地被摧毀，漢奸高首三在灤河東建立73個村莊反共伙會組織，總會設在羅家屯據(jù)點，整個三總區(qū)遭遇抗戰(zhàn)以來最嚴重的損失，地下情報傳遞陷入癱瘓狀態(tài)。

自9月17日開始，日軍第27師團又集結約11個步兵大隊的兵力，實施了“冀東一號終期作戰(zhàn)”。在所謂軍事上的“肅正討伐”之外，還“剔抉共軍的潛伏分子、地下組織和秘密交通線；構筑隔斷壕、碉堡、城寨等以防止敵人侵入和移動；設置無人區(qū)。為了隔斷與滿洲國的出入，在長城內側由馬蘭峪（遵化西約30公里）到建昌營（遷安以北約20公里）附近，使寬約4公里、長約100公里的帶狀地區(qū)成為無人區(qū)，將原有的村莊遷到別處。”（據(jù)《華北治安戰(zhàn)》）

敵我雙方史料表明：1942年，是冀東13年抗戰(zhàn)中最艱苦的一年，是日偽軍最囂張的一年，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年。

1943年冀東八路軍12團迫擊炮連在戰(zhàn)斗中

鏖戰(zhàn)彭家洼，全殲關東軍原田中隊

據(jù)《華北治安戰(zhàn)》記載：在日軍實施前述“冀東作戰(zhàn)”第一期作戰(zhàn)后期，“為了在冀東進行肅正工作，一部分關東軍（幾個大隊）奉命配屬于華北方面軍，然后分別歸屬于第27師團及獨立混成第15旅團指揮，主要參加了沿長城線山岳地帶的肅正討伐。根據(jù)6月1日的‘大陸指’第1170號，關東軍派出了一部分兵力……”

此次派來的關東軍部隊，就包括后來被歐陽波平營殲滅的第8師團步兵第17聯(lián)隊原田中隊（中隊長原田東兩大尉）。

1942年8月7日，歐陽波平率部隊轉移到遷青平聯(lián)合縣第三總區(qū)管轄的彭家洼村一帶。雖然這里群眾基礎較好，但距遷安縣城、建昌營、羅家屯等據(jù)點都不算遠，敵人碉堡崗樓遍布鄉(xiāng)村，部隊隨時有可能遭到敵人襲擊。于是，歐陽波平將部隊分散駐村，營部和第1連駐扎北戴營，第2連駐扎古松莊，第3連駐扎南戴營附近，龔發(fā)田游擊隊駐彭家洼。

歐陽波平從三總區(qū)武裝干部鄭香林處獲悉李方州犧牲的消息，這位湖南硬漢落下熱淚，發(fā)誓一定為李方州報仇。歐陽波平與李方州兩人性格、志趣相投，他們都是儒雅博學有修養(yǎng)的知識分子，都曾做過教員，不僅字寫得漂亮，而且還能作詩，在戰(zhàn)斗中結下生死兄弟情，歐陽波平曾表示將來要留在肖家莊。

8月8日清晨，日本關東軍原田東兩中隊和偽滿軍一個中隊沿著遷（安）建（昌營）公路南行至彭家洼附近。北戴營臨時營部，偵察員跑來向歐陽波平報告：“有一股敵人從建昌營出發(fā)，向我開來！”據(jù)報，這批鬼子兵全是“胡子兵”，武器裝備精良。

“正想找他們呢，沒想到送上門來了！狠狠打一下！”歐陽波平迅速部署戰(zhàn)斗任務，命令第1連集合隊伍，整裝待命，另派通信員通知第3連，搶占彭家洼村東南龍子山高地設伏。

第3連長吳作全接到命令，立即集合隊伍。村子東南陶辛莊傳來密集的槍聲和手榴彈爆炸聲。原來，日軍耀武揚威行至陶辛莊時，突然遭到遷青平聯(lián)合縣韓少敏游擊大隊的迎頭痛擊。老奸巨猾的原田金蟬脫殼，留下偽滿討伐中隊對付韓少敏大隊，將日軍分成兩股，繞開陶辛莊，向北戴營、彭家洼一帶流竄。

這時，從彭家洼和北戴營方向同時響起激烈的槍聲。原田萬沒想到，當他帶領日軍剛接近北戴營村時，遇到歐陽波平帶領的第1連的猛烈阻擊。這時，另一股日軍占領彭家洼，兩股日軍對第1連形成南北夾擊。歐陽波平帶領戰(zhàn)士，依托院落、街頭有利地形，向日軍進行猛烈射擊，由于敵人武器精良，第1連被擠出北戴營。第1連連長馬驥重新組織隊伍，很快將陣地奪回來，但還沒站穩(wěn)腳跟，敵人又一個沖鋒，北戴營得而復失……戰(zhàn)士們與日軍在北戴營進行三次拉鋸式激戰(zhàn)，終于將原田中隊趕出北戴營。

第3連連長吳作全帶領戰(zhàn)士跑步趕到彭家洼東南的龍子山。這時，日軍已經爬上龍子山南面半山腰一片洼地。日軍在北戴營被第1連趕出莊，想搶占龍子山負隅頑抗，沒想到未到山頂，第3連已捷足先登。

歐陽波平指揮第1連戰(zhàn)士，在后窮追不舍，他命令第1連將前面小股敵人吃掉，又派第2連迂回到大股敵人屁股后。歐陽波平親自帶領第1連、第3連沖到山上，從正面猛烈射擊。

第3排排長邱成順帶著戰(zhàn)士，迂回到敵人左側一個高坎子上，這里是一小塊高粱地，易于隱蔽，對敵人陣地觀察得清清楚楚。邱成順舉起小旗一揮，“打！”字剛出口，敵人的子彈擊中他的手腕，小旗掉在地上。頓時，戰(zhàn)士們的機槍怒吼起來，朝敵群噴出復仇的火舌。同時，戰(zhàn)士們的步槍也朝敵人猛烈射擊，手榴彈像冰雹似的傾瀉敵群。日軍想從第3連占據(jù)的高地突出去，輕重機槍、小炮一齊向陣地開火，高坎上，硝煙彌漫，子彈和炮彈片從戰(zhàn)士們頭頂“噗噗”飛過，頃刻，幾個戰(zhàn)士負傷。戰(zhàn)士侯占喜抱著機槍，冒著敵群密集彈雨“嗒嗒嗒”向敵群猛掃。這時，歐陽波平來到他身邊：“小侯，把機槍給我！”“營長，鬼子的槍打得特準，這里太危險……”“少啰嗦，準備子彈！”“是！”侯占喜知道歐陽營長不僅是一位出色的指揮員、身經百戰(zhàn)的老紅軍，而且是一名優(yōu)秀的機槍射手。

日軍被第1連、第3連壓縮在一塊谷子地里，成了甕中之鱉，但仍作困獸斗。歐陽波平端起機槍，向敵群猛地掃了一梭子，故意暴露一下自己的火力點，隨即迅速拖著機槍轉移位置。敵人上了當，輕重武器一齊開火，這時，歐陽波平看準日軍重機槍位置，連著幾個點射，擊斃敵射手，重機槍成了“啞巴”。

沖鋒號剛響起，鬼子開槍打傷司號員，像瘋子一樣沖上來。歐陽波平把手中的駁殼槍一揮，喊了聲“沖！”戰(zhàn)士們端著刺刀，一躍而起，猛虎一樣沖向敵群，與敵人展開白刃肉搏戰(zhàn)。頓時，喊聲、槍聲、槍刺的撞擊聲混成一片，整個山洼里刀光血影，殺聲震天。歐陽波平帶頭沖進敵群，手中駁殼槍不停地叫著，在他的周圍，敵人瞬間一個個倒下……

經過3個小時激戰(zhàn)，第1營勝利結束戰(zhàn)斗，原田東兩中隊只有一人漏網逃回建昌營據(jù)點，中隊長原田東兩大尉以下75人全部被殲。同時繳獲1挺重機槍，1門小鋼炮，6挺“歪把子”輕機槍和70余支長短槍。

彭家洼伏擊戰(zhàn)，發(fā)生在遷青平三總區(qū)主要領導人李方州犧牲后22天。此前，遷安城北、長城南、灤河東我地下組織被破壞，漢奸特務遍布城鄉(xiāng)，鬼子偽軍燒殺搶掠，根據(jù)地被嚴重蠶食，血雨腥風，一片白色恐怖。此次大捷，恢復鞏固了遷青平三總區(qū)這塊抗日基本區(qū)，震懾了縣城、建昌營、羅家屯等據(jù)點的日偽軍及各村的反共伙會，極大地鼓舞了遷安軍民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心。

1942年冬，冀東軍分區(qū)司令員李運昌（前排左四）、政治部主任李中權（前排左三）和冀東軍隊主要干部合影

事出意外，英雄之死令人扼腕

彭家洼屬于半山區(qū)，村南的龍子山談不上山高林密，南面距離遷安縣城、高各莊據(jù)點都不遠，東北距離建昌營、東西密塢等敵人據(jù)點炮樓更近，西北方向則是羅家屯、馬蘭莊據(jù)點，可謂危機四伏。特別是在三總區(qū)地下組織遭遇重大損失的時期，沒有超常的軍事指揮素質和魄力不敢打這個伏擊戰(zhàn)。

可以說，這一仗顯示了歐陽波平過人的素質。據(jù)秦皇島市黨史專家杜士林介紹：“歐陽波平營的一連長馬驥跟我講，歐陽波平是位神槍手，彭家洼伏擊戰(zhàn)中，歐陽營長一個人就打死了30多個鬼子……”遷西黨史資料《威震灤東》一文則記載：“歐陽波平槍打得更好，彈無虛發(fā)。每次被圍，他都拿過警衛(wèi)員手里的長槍，自己一個人打。他怕暴露兵力，不準別人打，就他一個人一條槍，一個一個地擊斃敵人。如果敵人沖上來，他便端起機槍，邊指揮邊掃射?！?/p>

然而誰能想到，戰(zhàn)斗剛剛結束，這位傳奇英雄竟意外犧牲。

據(jù)記者從多方史料和親歷者口述中了解到當時的情況：

時近中午，部隊打掃完戰(zhàn)場，來到彭家洼附近的南戴營村，歐陽波平站在隊伍前給戰(zhàn)士們講話。這時，警衛(wèi)員高立忠拿著一支繳獲的“王八盒子”手槍來到歐陽波平跟前說：“營長，我繳了一支好槍，給你吧！”歐陽波平剛要接槍，突然“啪”的一聲，從槍膛里飛出一顆子彈，射進歐陽波平的胸膛，伴隨“啊”的一聲，歐陽波平跌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他腳上那雙心愛的白球鞋……

戰(zhàn)士們頓時驚愕了。歐陽營長被抬進村民家里搶救，但那顆青春旺盛的心臟還是停止了跳動。天空陰雨密布，突然飄起了蒙蒙細雨……

這天是立秋日，按冀東習俗家家戶戶要吃包子。歐陽波平的離去，令當?shù)厝罕姾偷?營官兵咽不下一口飯，大家含淚就地掩埋了歐陽波平和犧牲戰(zhàn)士的遺體，第1連連長馬驥暫時任代理營長，部隊邁著沉重的步伐冒雨向長城腳下的小關村轉移。

在官方史料上，均記載是警衛(wèi)員槍走火致歐陽波平殉難。在民間還有一種說法：他的警衛(wèi)員被漢奸特務收買，故意加害歐陽營長。

首先向筆者披露這一信息的是遷安黨史專家劉紹友，但他稱究竟是槍走火還是誤傷沒有定論。遷西老革命劉香普之子劉同、鄭香林之子鄭玉民證實：“歐陽營長的警衛(wèi)員被汪派特務組織收買，混進第12團，害了歐陽營長。”劉紹友、劉同、鄭玉民均稱，“部隊轉移到長城腳下小關村，將警衛(wèi)員挑死了?！碧帥Q肇事警衛(wèi)員這一點，在華北軍區(qū)烈士陵園管理處收藏的歐陽波平的檔案里也有記載：“警衛(wèi)員繳獲敵人一支‘王八盒子’當眾擺弄走火，當時執(zhí)行紀律將警衛(wèi)員槍決了……”檔案材料來自原第12團戰(zhàn)士付文祥口述。無論歐陽波平殉難于槍走火還是敵人故意謀害，警衛(wèi)員高立忠被處決是事實。但這在官方史料書籍中均無記載。

彭家洼伏擊戰(zhàn)后，當?shù)厝罕姙榱思o念這次戰(zhàn)斗，緬懷歐陽波平烈士，將龍子山更名為“常勝山”。

1942年堅持在熱河南部艱苦奮斗的冀東八路軍在深山中燃起篝火取暖

大賢莊村，耄耋老人追述激烈戰(zhàn)斗

如果說彭家洼伏擊戰(zhàn)因營長歐陽波平犧牲，在大捷后充滿遺憾與悲情；時隔半年后發(fā)生的大賢莊伏擊戰(zhàn)，則令人歡欣鼓舞。這次戰(zhàn)斗，發(fā)生在日軍所謂“冀東一號終期作戰(zhàn)”（9月17日至11月15日）結束不久，由第12團團長曾克林親自指揮。多年以后，曾克林曾在回憶中扼要記述：“1942年敵人發(fā)現(xiàn)我軍過灤河后，急忙調兵遣將，妄圖尋找我軍決戰(zhàn)，把我擠出灤東。當灤河開始結冰的時候，我和高敬之、曾輝、周家美等同志正在西牛山開會，不巧被敵人發(fā)現(xiàn)，團部和部隊便轉移到大賢莊。但敵人又獲取情報，并暗中策劃，調建昌營、遷安縣城、大橫河、包各莊四路兵馬，準備包圍消滅我軍。我們得到消息后，便在大賢莊擺開戰(zhàn)場，把建昌營來的日寇全部殲滅，打得鬼子血肉橫飛，死尸遍野，再把遷安來的敵人擊潰，然后甩開了大橫河、包各莊的敵人，安全轉移。”

2015年6月7日正午，記者來到遷安市楊各莊鎮(zhèn)大賢莊村，正在村中大柳樹底下乘涼的幾位老人聽說采訪70余年前伏擊戰(zhàn)的事，主動圍上來介紹情況。

今年87歲的張海勝是一位老黨員，他頭腦清晰，介紹起當時的情況：“1942年農歷十一月初十夜里11點，八路軍進駐我們村，馬家溝、青山院、裴新莊、玄新莊都住了八路軍。第二天早晨，下霧，我村張樹旺去送情報，他在橫道上見到鬼子討伐隊，趕緊跑回村子報告，很快，八路軍和鬼子在村北后背山上打起來。我和同學正在村南小學上早學，聽到槍響，師生趕緊跑向東南的青山院。那天打了一個小時，鬼子全部被殲滅。八路軍傷亡兩三個，其中一個犧牲在我家后門前的土堆上?！?/p>

正說著，今年81歲的張海亭走過來，也主動介紹起自己了解的情況：“伏擊戰(zhàn)的前一天，先來兩個八路軍交通員住進張老義家。夜里11點，八路軍住進張樹德家院。第二天早晨，張樹旺報信后，八路軍從后山坡上去向敵人開火，30多個鬼子一個不剩，全部被殲滅了。其中一個逃向村東北4里遠的雞鳴莊，藏進一個村民家的白薯窖里，被追過來的戰(zhàn)士扔手榴彈炸死了。我還看見一個姓孫的翻譯被押走了。戰(zhàn)斗結束后，鬼子的尸體頭朝南腳朝北擺在河灘上，都凍黑了。打掃完戰(zhàn)場后，八路軍撤出村子。我想參軍，因年齡太小，部隊沒要?！?/p>

關于消滅鬼子的具體數(shù)字，兩位老人一個說近百個，一個說30多個。兩人都提到，在馬家溝阻擊縣城前來救援的敵人時，八路軍一個班的戰(zhàn)士都犧牲了。

淺葉小隊覆滅，數(shù)十鬼子尸體凍成黑肉干

結合老人講述，記者翻閱史料，試圖還原那場戰(zhàn)斗。

1942年秋季，日軍糾集了約5萬人的兵力，對冀東抗日根據(jù)地進行“清鄉(xiāng)掃蕩”，并強制推行壕溝堡壘政策。其間，我主力部隊根據(jù)上級指示，轉到外線作戰(zhàn)，深入到都山一帶開辟新區(qū)。當時，敵人造謠說在長城以南“全部肅清了共軍”，冀東成了“王道樂土”。敵偽漢奸喧囂一時。正當敵人得意忘形地陶醉于“勝利”美夢的時候，冀東子弟兵奉命回到關里，配合地方干部開始恢復基本區(qū)和開辟新區(qū)的戰(zhàn)斗。

團長曾克林率第12團由長城冷口東側回到關里，部隊駐兵在遷安縣東部一帶村莊。在口外幾個月艱苦生活，子弟兵的體質都有些下降，當?shù)厝罕娞匾饨o部隊做些好吃的飯菜以表慰問。

12月17日，曾克林率第12團一部來到青山院、大賢莊一帶。團部和特務連駐青山院村；第4連、第5連分別駐大賢莊南街、北街；第3連駐沙河東的高各莊，與大賢莊相距3里。

大賢莊位于遷安縣城偏東北方向，距離縣城20余里，往北至建昌營14里，地處青龍河西岸，冷口沙河流經大賢莊、青山院東頭不遠即匯入青龍河。由于年久沖淤，在大賢莊村東頭形成一片沙灘，沙灘地里長了些柳叢。大賢莊北靠后背山，山腳下有一條去建昌營的大道。涼水河繞過后背山向東南匯入冷口沙河，河上建有一座小橋，是大賢莊去建昌營的必經之路。

18日拂曉，建昌營據(jù)點日軍子50多人，在中隊長山本（山本應為“中國駐屯”步兵第3聯(lián)隊第8中隊長。據(jù)查日方記述，帶隊前來大賢莊的為該中隊所轄淺葉小隊——作者注）帶領下，氣勢洶洶來大賢莊一帶“清鄉(xiāng)掃蕩”。曾克林得到情報后，命令各連迅速投入戰(zhàn)斗，務求全殲。

大賢莊南街，第4連戰(zhàn)士們正在吃飯，這時，崗哨跑來報告：“從北面來的敵人已經距離村莊不遠了！團長指示4連跑步搶占涼水河西岸的后背山接受任務！”

指導員馮聞智、連長賴大標接到命令后，扔下飯碗立即帶領部隊迅速出擊。

這次大賢莊戰(zhàn)斗，我軍事先并未料到敵人會來得這樣快，而敵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駐有我軍主力部隊。

兇狠驕橫的日軍大搖大擺地踏上了大賢莊村頭的小橋，突然，第5連布設在村北頭一獨立家屋內的機槍怒吼了，密集的子彈向敵人射去。走在橋上的敵人應聲倒下，有的一頭栽進河里。日軍遭到我軍突然襲擊，猝不及防，頓時亂了隊。有的竄進沙灘地的柳棵子里頑抗，有的退縮到河岸邊利用河堤做掩護倉促還擊。第5連連長張純指揮部隊全部出擊，在村頭與頑抗之敵展開激戰(zhàn)。

打垮敵人“強化治安運動”，八路軍裝備大大增強。圖為廣大群眾熱烈歡迎凱旋的冀東八路軍

團長曾克林在青山院村北的清風寺山頭上指揮戰(zhàn)斗，不失時機地命令特務連出擊。連長牧野率領特務連戰(zhàn)士從山上往下壓，順著河邊向日軍陣地沖殺過去。日軍負隅頑抗，用重機槍向我軍掃射，前邊的戰(zhàn)士倒下了，后面的戰(zhàn)士毫不畏懼，英勇向前沖殺，和日軍展開白刃格斗。

這時，第1營營長楊樹元來到后背山西側指揮戰(zhàn)斗，他扼要地交代一下任務，介紹敵人在哪個地方，火力是怎樣配置的。他命令第4連由西山坡迂回到山東，從敵人的陣地背面夾擊敵人。馮聞智簡單向戰(zhàn)士們作了動員：“我們這次進關就是為根據(jù)地死難群眾報仇，這是進關的頭一仗，一定要打好！”

戰(zhàn)士們進關后未得到適當?shù)男菹ⅲ浅Ｆ?，但是?zhàn)斗情緒高漲。當?shù)?連繞到山東時，日軍的重機槍正向第5連射擊。賴大標帶第1、3兩個排戰(zhàn)士沿山麓向南沖，馮聞智帶第2排戰(zhàn)士由山東邊的開闊地朝日軍沖過去。日軍火力很強，第2排戰(zhàn)士被打倒了幾個，戰(zhàn)士們開始時匍匐前進，后來干脆站起來端著刺刀沖入敵群。

這時，駐在高各莊的第3連連長吳作全也帶戰(zhàn)士由河東殺過來，八路軍以壓倒敵人多數(shù)的優(yōu)勢兵力，將日軍包圍在河灘里，這里是一片開闊地，只有一些稀疏的柳樹棵子。日軍困獸猶斗，戰(zhàn)士們如猛虎下山一般，端著明晃晃的刺刀同敵人展開了肉搏戰(zhàn)，頓時，刀光血影，殺聲震天……混戰(zhàn)中，有一個騎白馬的日軍向東南方向狼狽逃竄，戰(zhàn)士們朝他開了數(shù)槍但未擊中，這個敵人僥幸逃掉。

三個日軍涉過冷口沙河，朝雞鳴莊逃竄。第2排排長馬春亮帶著一班人窮追不舍，一直追到雞鳴莊。進村后日軍就不見了，馬春亮將一班人分為三組逐院進行搜索。當一個組搜到村民王寶財家院內時，王寶財?shù)钠拮又钢t薯窖，向戰(zhàn)士伸出三個手指，暗示三個日軍藏在里邊。戰(zhàn)士們立即將兩顆手榴彈一起扔進去，“轟”的一聲，結果了三個日軍的狗命。

戰(zhàn)斗進行了一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日軍的尸體擺滿了河灘。

當部隊轉移到曲河村時，當?shù)厝罕娊野l(fā)出一個跟隨部隊運戰(zhàn)利品的“民夫”，說他是建昌營日軍據(jù)點的孫翻譯。經審問，這家伙果真是日軍翻譯。他在建昌營霸占著一個姑娘，第二天就要舉行婚禮，當天跟隨日軍討伐想搶點東西，不料日軍遭到殲滅，他也當了俘虜。這家伙趁八路軍與日軍混戰(zhàn)之際，換上一件破衣服，扮成民夫，想蒙混部隊，逃脫懲罰。部隊首長根據(jù)群眾要求，將這個漢奸處決了。

部隊撤離戰(zhàn)場后，第4連奉命向東南一帶的郎莊一帶轉移；曾克林帶領團部向東轉移，計劃出劉家口，仍到關外去。部隊行到徐流營附近時，又和前來增援的敵人打起來，一直激戰(zhàn)到黃昏后安全轉移。主力部隊與日軍激戰(zhàn)時，奉命警戒的團部通信排在青山院西南的媽媽山上阻擊遷安縣城的援敵，繳獲輕重機槍3挺、長短槍20余支、戰(zhàn)馬2匹，遺憾的是，我通信排一個班在阻擊戰(zhàn)中絕大部分壯烈犧牲。

關于大賢莊戰(zhàn)斗，在原日軍第27師團“中國駐屯”步兵第3聯(lián)隊中隊長藤原彰所著《中國戰(zhàn)線從軍記》中，留下了詳盡的敵方佐證：

駐扎在沙河站那個時候給我留下最深刻的記憶，就是正好碰上淺葉小隊全軍覆滅的嚴重事件。1942年12月18日，中國駐屯步兵第3聯(lián)隊得到在遷安縣東部發(fā)現(xiàn)八路軍的情報，于是第2大隊的主力立即從羅家屯出動；其中一部分，即第8中隊以淺葉滋為隊長率領的小隊是從建昌營出發(fā)的。當?shù)?大隊聽到從北方傳來激烈的槍炮聲后，不久即得到淺葉小隊情況不明的報告。第2大隊主力立刻編成救援隊向北方急速行軍，我也作為臨時編成的救援隊的隊長參加了救援行動。

當時，我們到達西南方向的義新莊（應為大賢莊——作者注）附近時，發(fā)現(xiàn)了淺葉小隊36人以及配屬的機關槍三枝分隊的12人的尸體，橫陳在村子前面的小河的河灘上。由于冬天嚴寒，所有的尸體都變成了瘆人的黑色并浮腫起來，呈現(xiàn)出凄慘的樣子，武裝和裝備全部被奪走了。附近的山野悄然肅立，寂靜無聲。我們連八路軍的影子也沒有看見。

八路軍在全殲淺葉小隊后，早在日軍救援隊趕到之前就已經越過長城撤退到熱河省那邊去了。八路軍巧妙嫻熟地運用其得心應手的伏擊戰(zhàn)法，將淺葉小隊一個不剩地全部消滅。像這樣表明冀東八路軍戰(zhàn)術成功、日軍疏忽大意的事例，在冀東地區(qū)特別多。中國駐屯步兵第1聯(lián)隊也常有小部隊被八路軍全殲的事例發(fā)生。這是因為八路軍得到民眾的支持，在情報上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地位的結果。這也是一件讓日軍無法掌握中國民眾之心的事。

淺葉小隊被全殲后，我們中國駐屯步兵第3聯(lián)隊本部很快就來到建昌營，指揮所屬部隊在長城兩側掃蕩作戰(zhàn)。這也是根據(jù)北中國方面軍的指示所進行制造無人區(qū)的作戰(zhàn)。也就是說在長城兩線制造無人區(qū)，切斷八路軍翻越長城對日軍進攻的路線。

清明節(jié)，作者董連輝在冀東烈士陵園祭奠歐陽波平烈士

青山不老，英靈含笑九泉

采訪完幾位耄耋老人，記者在村民張海明帶領下，實地察看當年的戰(zhàn)場和拜謁大賢莊戰(zhàn)斗犧牲的烈士紀念陵園。張海明指著山上一個大石頭介紹，“當時，八路軍就是在那里向敵人射擊的……”

烈士紀念碑坐落在青山院北山上。陵園門口刻著“革命烈士流芳千古”8個大字；陵園內正中矗立著主體碑座，上刻“民族之光”4個大字，莊嚴肅穆。后面刻著這場戰(zhàn)斗的簡介：“1942年12月18日，第12團第2營第4連、第5連將建昌營侵華日軍山本中隊包圍于大賢莊，經激戰(zhàn)，消滅日寇30余人。此次戰(zhàn)斗，9名抗日烈士為國捐軀。為緬懷先烈，激勵后人，特立此碑，以為永志！公元1996年3月建?！?/p>

紀念碑周圍柏翠松蒼，兩排墓碑整齊有序地矗立其中，刻有烈士姓名籍貫的6座，分別是：史林彥，河南濮陽人；王憲成，河北興隆人；邢玉，河北寧晉縣人；楊玉林，河南新縣人；陳文韜，湖北大悟人；魯文瑞，江西臨川人。此外三座是無名烈士墓。

“我小時候就聽老人講這場戰(zhàn)斗。上學時，每年清明節(jié)，我們都要到這里來掃墓。”今年24歲的大賢莊小伙子張譯元說：“躺在這里的戰(zhàn)士大多是我這個年齡，為了趕走小鬼子犧牲自己的生命，有的家在哪里，叫什么都不知道，太可惜了……我們要永遠銘記他們，珍惜和平幸福生活?！?/p>

遷安黨史專家劉紹友說：“彭家洼、大賢莊打的都是遭遇戰(zhàn)，但都全殲頑敵。這對關內根據(jù)地的鞏固和發(fā)展及灤東地區(qū)的開辟有著深遠影響，為遷安抗戰(zhàn)最終勝利奠定了基礎。遷安人民配合八路軍主力第12團與日偽軍浴血奮戰(zhàn)，用鮮血和生命譜寫了輝煌的戰(zhàn)績！”★

責任編輯：曹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