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華
午夜,隱約聽見一列火車駛過
午夜時分,數(shù)華里外
一列火車從那里經(jīng)過
仿佛來自天堂,聲音有些遠(yuǎn)
如果不是更深夜靜,如果
不是我今夜失眠,很可能
與我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我感到
幸福。能在午夜
聽見濕潤的夜的呼吸
聽見大地深處桉樹搖曳
聽見山巒起伏,大海翻動疲倦的身子
聽見桂樹花開,聽見樹上的鳥輕扇細(xì)羽
聽見故鄉(xiāng)的蟋蟀翻過籬笆
聽見鄰居的囈語和她的秘密
這龐大的夜啊,一列火車
獨自穿行,猶如
熱血,穿行在我的身體
我想起春天那條蠶,桑葉沙沙
想起小站上送我出發(fā)的人,那個
花蕊里含著的名字
火車經(jīng)過時會有一些事物
陸續(xù)匍匐在月光下:鋼軌下的石子
半坡上的玉米,親愛的稻草人
早年的陶罐和烏鴉沒有喝完的水
它們會在下一列火車經(jīng)過之前
自己站起來,這個過程
會有些慢
看螞蟻搬運一朵桂花
仿佛太陽剛剛躍出地平線
仿佛親人搬運一捆稻草
巨大的陰影和背上的實物
在大地上緩慢移動
一路上并非風(fēng)平浪靜。我在它
可能經(jīng)過之處
撒一把沙土,放一根桂枝和幾片
樹葉,倒一溪水。故作驚嚇狀
在它面前蹬上幾腳,對它
大吼一聲,并把試圖接應(yīng)
它的那些小兄弟
驅(qū)趕到另一邊。然而
所有這些都是徒勞的。這只螞蟻
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那朵桂花
有時也會掉下來,但很快
又被重新拾起
秋天的玉米
秋天從玉米林另一邊
一行行折過來。太陽漫步在
起伏的丘陵上,牛尾巴甩來甩去
想挽留些過往。牛啃著草
不時抬起頭來望一眼天氣
和它的女主人。起風(fēng)了,玉米葉
有些褶皺,暗淡,褐色的,像她的皮膚
玉米走了一茬又一茬
頭上的青絲也換了一茬又一茬,如今
有些灰白,有如玉米地下方
半遮半掩的吊腳樓
玉米在背簍中躺著,它們想鬧出點動靜
它們想跳下來,自己走回家
責(zé)任編輯 郭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