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濾 心
一面招魂的幡
浙江 濾 心
又一扇門對外關(guān)閉,蓋住光陰。時(shí)辰薄成空氣。
十月,寒氣襲來。
田野貧瘠了,土地荒蕪了,洪水泛濫了。小樓的木梯開始沉悶地思考,起起落落,吱吱呀呀,喊痛了一些往事。
村莊,哭了。
十月,天黑得早。父親,您若瞧不見路,讓我牽著您的手。父親,您若想點(diǎn)燈,不必等到天黑。蠟燭一根接著一根,在您的腳跟床邊日夜點(diǎn)燃。
十月,那個(gè)六十七年前從他鄉(xiāng)走來的小孩再不怕人欺負(fù)。
十月的床已永恒。冰涼。潮濕。
十月的晨昏,隔著一個(gè)黯淡的太陽和一大片濃厚的黑。
十月,我如羊跪哺般四肢著地,匍匐前進(jìn)。連風(fēng)也不肯再吭一聲。
風(fēng)也不肯吭聲。沒有一個(gè)呼喚相似。那一夜,蒼涼的禱告驚醒了年深日久的瓦。
冬,惶恐了。
依照來時(shí)的契約,裝扮行程。什么都不帶,什么也不少,一張缺角的車票揚(yáng)成涅槃的幡。
扶著長長的黑暗。
嗚嗚咽咽。反反復(fù)復(fù)。
父親,閩南的葬禮沒有幡。沒有幡!
我為自己的錯(cuò)誤驚恐。
一對白紙燈,該由大女婿高高舉起,走在前面,白紙燈在黑暗嵌入一對明亮的眸。
父親,您忘了幫我生下一個(gè)阿姊。
末日般的黑。連影子和靈魂都無法自由往來。
山頭的墳?zāi)拱ぐD擠,熟悉的陌生的面孔,都在里面睡去。
我坐在世界邊緣。那頭青山綠水,有母親,有父親。
從此,一個(gè)年代走了。
骨與肉分離。鋼和鐵、犁和鏵也分家了。
哥哥有他們的家,妹妹也有家。有屬于他們的田野、村莊和房屋,以及裊繞的炊煙。
父親,白紙燈撂在角落里。一對兒女揪著我的衣角,我舉目無親。
雪花呼天搶地。
蒼茫中,燕子也叫不出歸巢的呢喃聲。只得長出一聲啼血的歌吟。
今天,還是今年。一輪圓月。
今夜過去,我在年的那頭,您在這頭。父親,我走過去,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