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瑤

伊迪絲·海德從女學霸到8次奧斯卡獎得主

Edith Head

文/程瑤

妙筆生奇思，巧手紉雋永

探訪好萊塢電影服裝設計師

35次奧斯卡提名，8次奧斯卡最佳服裝設計獎，英格麗·褒曼、瓊·芳登、伊麗莎白·泰勒、芭芭拉·斯坦威克、格蕾絲·凱利、貝蒂·戴維斯、奧黛麗·赫本……幾乎你能想象到的好萊塢黃金時期的大明星都和她有過合作。伊迪絲·海德，一個好萊塢時尚界不能不知道的女人。那件貝蒂·戴維斯在《彗星美人》中驚艷四座的露肩禮服，本是由于肩帶不合尺寸而下滑，伊迪絲卻在貝蒂的提醒下立刻改造了整個禮服的風格，造就經典之作。在《郎心如鐵》中，伊迪絲專為泰勒打造New Look風格的出自上流社會的奢華禮服中，有兩套成·為了當年年輕女孩們奔赴舞會的最佳選擇：一件用六層白紗罩于薄荷綠綢緞外，胸衣上縫制絲絨制成的綠花芯紫羅蘭；另一件則用黑絲絨做裙擺、用蕾絲將珍珠鑲嵌在胸部絲帶上。伊迪絲高雅精致、經久不衰的設計風格，讓她成為了好萊塢當之無愧的時尚教母。

有人說她是好萊塢最棒的服裝設計師，有人說她是剽竊狂，有人說她只是很會在媒體面前做功夫，但無論如何，當伊迪絲第一次踏入派拉蒙的大門時，她只是那個希望多賺一點外快的小女人。每一個想要往上爬的女子都注定會得到褒貶不一的評說，重要的是，悠悠眾口之中，已成不朽。

“我不能一輩子只做一個服裝助理”

1924年，一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法語專業(yè)榮譽畢業(yè)、斯坦福大學羅曼語碩士的女學霸，拿著微薄的薪水在洛杉磯的一家中學教法語。這一年的暑期，女學霸應征了一份兼職工作：派拉蒙在招收繪圖人員。工作伊始，她瘋狂地學習；如何解構一部劇本，把帶有服裝描述的情節(jié)篩選出來排列成表；如何迅速轉變自己的畫風去適應不同設計師的風格；如何挑選和裁剪衣料；如何和演員溝通，而兼職也變成了全職……幾年之間，派拉蒙服裝部負責人兩次易主，她卻埋頭苦干，參與了多部電影的服裝設計工作。

一天深夜，當她還在為大明星瑪琳·黛德麗修改服裝，她向瑪琳吐露了心事：我不能一輩子只做一個服裝助理。瑪琳回家后特地請自己的占星師為伊迪絲算了一卦并告訴她：更好的時代就要來臨了。很快，她得到了第一次為主角設計高端禮服和署名的機會：在《儂本多情》中為當時的超級明星梅·韋斯特設計禮服。她為梅設計了一件從腰間向右肩縫有六只翩翩起舞的燕子的禮服，而這套禮服甚至得到意大利著名設計大師伊爾莎斯奇·培爾莉的青睞，將其放入自己的時尚秀，而出現(xiàn)在電影片尾的那個服裝設計旁寫著：伊迪絲·海德。

伊迪絲·海德和希區(qū)柯克在《艷賊》的拍攝場景

服裝部負責人離職后，派拉蒙一直苦于下屆人選，面對無人掌舵的服裝部，伊迪絲將它管理得井井有條，這讓本想另聘高人的派拉蒙決定讓這個默默無聞的女助理設計師試試，年輕的伊迪絲成為派拉蒙服裝部的掌門人。制片廠把伊迪絲送到巴黎，參加了所有巴黎時裝秀。當她回到好萊塢，別人問起她此行的收獲時，她卻說，“什么也沒有，今日巴黎之時尚，明日便如昨日事，我如何把過時的東西放在電影里？”

年輕和沒有名氣的伊迪絲飽受質疑，伊迪絲用拼命工作來積累經驗。機會真的是會等待有準備的人?！妒缗淋健愤@部電影和其時正處于上升期的女明星芭芭拉·斯坦威克出現(xiàn)了。伊迪絲利用腰帶和收緊背部的做法巧妙地改變了芭芭拉長腰低胯的問題，用西班牙風格的服裝和柔軟高貴面料材質的服裝來分別表現(xiàn)芭芭拉在電影中女騙子和淑女這兩種不同身份?！妒缗淋健芬慌诖蝽?，伊迪絲名聲大噪，芭芭拉送給伊迪絲一個迷你縫紉機，后來和伊迪絲獲得的奧斯卡獎杯一起陳列在她的工作室。

1948年，她在電影《璇宮艷舞》中為瓊·芳登設計了奢華無比的白色硬質綢緞無肩帶禮服，領口類似于一把打開的扇子，用昂貴的金線縫制禮服上的刺繡圖案，搭配珍珠項鏈和耳環(huán)。同年，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研究院在奧斯卡獎項中增設最佳服裝設計獎，而《璇宮艷舞》和伊迪絲的名字就在首批提名名單上。那是伊迪絲人生中第一次角逐奧斯卡，雖然惜敗于多蘿西·杰金斯和芭芭拉·凱琳斯卡的《圣女貞德》新現(xiàn)實主義的全新風格，然而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開頭……

與希區(qū)柯克的四次合作

1946年，在和英格麗·褒曼合作過幾次后，伊迪絲被點名到《美人計》劇組，開始了和懸疑大師希區(qū)柯克的合作。

希區(qū)柯克讓電影服裝成為講故事的一部分，不希望服裝跳脫整個電影的風格，所以既要讓褒曼顯得高貴美麗，讓觀眾們相信好萊塢第一男明星加里·格蘭特會對她一見鐘情，又不能過分奢華。

1953年，一個已經是雄霸奧斯卡多年的好萊塢時尚教母，另一個是商業(yè)懸疑片大師，伊迪絲和希區(qū)柯克因為伊迪絲的好友，好萊塢最高貴典雅的女明星格蕾絲·凱利，在《后窗》的劇組又一次聚在了一起。希區(qū)柯克希望凱利在《后窗》中給人一種瓷娃娃的高貴感，于是，凱利穿上了伊迪絲為她設計的那套著名的New Look風格的雪紡裙來體現(xiàn)她上流社會名媛的身份。而當凱利和男主角詹姆斯·史都華共度良宵的時候，伊迪絲為她從巴黎世家挑選了青綠色圓肩立領外套，搭配白色頸后系扣的絲綢襯衣和一件青綠色的鉛筆裙，配以罩有面紗的白色小圓帽、玻璃浮雕耳環(huán)和金銀珍珠手鏈。這兩套搭配，都成了最為經典的造型。

拍完《后窗》，凱利和希區(qū)柯克力邀伊迪絲共同合作下一部電影《捉賊記》，男主角換成了高大英俊的加里·格蘭特。在這部影片中，希區(qū)柯克給了伊迪絲很大的發(fā)揮空間，凱利在影片中飾演上流社會的富家小姐弗朗西，在影片高潮舞會的部分，希區(qū)柯克要求弗朗西的形象要像“童話中的公主”一樣，伊迪絲則為凱利設計了金色裙擺并繡有小鳥花紋的禮服，配以金色的假發(fā)和面具。

奧黛麗·赫本與伊迪絲在一起

如果說伊迪絲和希區(qū)柯克前三次的合作，還是在為女明星的形象設計衣服，那么到了《迷魂記》，伊迪絲這樣說，“為金·諾瓦克在《迷魂記》中設計衣服，就是對于我心理學知識的一次檢驗。”在《迷魂記》中，諾瓦克飾演的角色擁有兩個身份：瑪?shù)铝蘸蛙锏?，所以伊迪絲的服裝設計要體現(xiàn)出兩種身份的區(qū)別。她為諾瓦克設計了一套灰色的套裝，配黑色的鞋子，這讓諾瓦克不能接受，“我覺得這套衣服會讓我心情壞掉?！敝Z瓦克找到希區(qū)柯克，希望能夠換裝，而希區(qū)柯克讓諾瓦克在扮演瑪?shù)铝盏臅r候必須穿這套衣服。神奇的是，當諾瓦克真的穿上這套灰色套裝的時候，她逆反的情緒正好和電影中茱迪被迫扮演瑪?shù)铝盏男膽B(tài)相同，她才開始感謝伊迪絲設計這套衣服的初衷。

與紀梵希的那點恩怨

如果說，讓奧黛麗·赫本成為時尚傳奇的人是紀梵希，那么捧紅赫本的，則是伊迪絲。伊迪絲與紀梵希的奧斯卡恩怨可能隱約始于伊迪絲在《羅馬假日》的籌備階段。

1952年赫本在飾演舞臺劇《琪琪》的時候被挑中出演《羅馬假日》的女主角，伊迪絲對于赫本的第一印象，感覺她更像一個時尚模特。赫本的身材存在一些缺陷，由于二戰(zhàn)時營養(yǎng)不良，她的鎖骨非常突出、胸部并不豐滿，而由于早年練習芭蕾，赫本的腿部有些過度發(fā)育。因此，在安妮公主出場的戲份中，伊迪絲為赫本設計了一條項鏈來修飾她鎖骨的缺陷，又用傘裙掩飾她腿部的問題。在這部后來被奉為經典的愛情電影中，伊迪絲為赫本設計了多套禮服，美麗的黑絲絨晚禮服、花緞禮服……在電影結尾部分，伊迪絲為赫本設計了一條寬袖寬立領的蕾絲外套裙，并選擇了一頂復古的卷頂小帽子搭配，以突出安妮公主在羅馬街頭剪的意大利發(fā)型。《羅馬假日》的洛杉磯首映上，赫本身著伊迪絲為她設計的薄紗藍絲絨禮服出席。而在當年的奧斯卡，《羅馬假日》幫助伊迪絲又一次成功摘取小金人。

可能是由于兩人的初次合作太成功，可能是由于赫本躥升的速度太快，總之，兩人很快合作了《龍鳳配》。赫本在片中飾演了一個丑小鴨變天鵝的角色，她要求自己能夠在影片中穿著一套真正的巴黎高級定制服裝。赫本來到巴黎，先拜見了巴倫西加亞（巴黎世家），前者因為籌備時裝展，把她推薦給了紀梵希。彼時紀梵希亦在籌辦展覽，只讓赫本在他已有的設計中挑選一套，而聰明的赫本挑選了能夠掩蓋鎖骨缺陷的抹胸禮服，也正是這套禮服，成為了《龍鳳配》獲得奧斯卡最佳服裝設計的關鍵。然而這個獎卻頒給了伊迪絲，紀梵希既沒有在電影中得到署名，亦沒有在奧斯卡得到應有的承認，伊迪絲亦沒有在獲獎致辭中提到紀梵希的名字。

伊迪絲的做法很快為她招來了如潮罵聲，然而對于這件事，伊迪絲有自己的說法：“我在籌備《羅馬假日》的時候給赫本看過一張草圖，卻發(fā)現(xiàn)《龍鳳配》中那套抹胸禮服和我設計的草圖驚人相似，因此我跟本以為那就是我的設計。赫本冒充凱瑟琳·赫本見到紀梵希，回來便告訴我紀梵希已經在為她制作禮服，但事實是，我的團隊也沒有從紀梵希那里收到一根羽毛！所收到的幾張草圖，包括那張抹胸禮服，還是我拿掉了累贅的蜂腰小裙擺，加上了蝴蝶結以后才趕制出來。所有的材料、刺繡、剪裁都是我的團隊完成的！”

吉爾·帕特里克，伊迪絲·海德事業(yè)早期非常信任她的女明星之一

雪莉·麥克雷恩做電影《生命的旋律》的試裝

格蕾絲·凱利在《后窗》中穿著的著名的青綠色制服

伊迪絲·海德在《鳥》中為蒂比·海德莉設計的服裝造型

觸發(fā)眾怒的獲獎感言

孰是孰非或許我們無從再去追究，但是此時的伊迪絲由于大量的工作負荷，不得不把設計草圖都交給手下的繪圖師來完成。畢竟，隨著歐洲藝術電影的興起，好萊塢進入了一段相對落寞的時期。伊迪絲快七十歲那年，預感到派拉蒙不會再和自己續(xù)約了，沒有人能在派拉蒙干到65歲，她已是例外。在這種情況下，伊迪絲接受了環(huán)球制片廠的邀請，帶著自己的助手理查德·胡珀，來到環(huán)球為她精心準備的獨立工作小屋，環(huán)球貼心地為伊迪絲準備了接送專車、秘書、移動小車，而在伊迪絲簽訂的合約中規(guī)定，每年她可以只做五部電影。60年代起，時尚發(fā)生了很大變化，未來主義、嬉皮士這些開始流行的文化趨勢為大眾帶來了迷你裙、大色塊等等時尚元素，而一向以優(yōu)雅高貴的設計風格著稱的伊迪絲努力地適應這些改變，這一時期，《傻女十八變》、《春花秋月奈何天》、《一線生機》、《國際機場》等電影仍然為她贏得了奧斯卡提名，她還因為在《國際機場》中為空乘角色設計的服裝而被邀請為真正的空乘人員設計制服。

伊迪絲奧斯卡獲獎年表

1950：《女繼承人》

1951：《彗星美人》（黑白）

1951：《霸王妖姬》（彩色）

1952：《郎心如鐵》

1954：《羅馬假日》

1955：《龍鳳配》

1961：《從心所愿》（黑白）

1974：《騙中騙》這個時期，保持忙碌對于伊迪絲很重要，因為她患上了無法醫(yī)治的骨髓纖維化病癥，而存活期平均是五年。這個時期的伊迪絲頻繁地進行輸血來和病魔抗爭，而此時，她和她的團隊接下了一部由保羅·紐曼主演的，叫做《騙中騙》的電影。實際的設計過程由查德·胡珀和伊迪絲的其他助手完成，伊迪絲并沒有參與太多的設計工作，她只是和演員們溝通他們是否滿意自己團隊的設計。但是當《騙中騙》獲得奧斯卡最佳服裝設計獎的時候，伊迪絲又是唯一的獲獎者，她在發(fā)表獲獎感言的時候也沒有感謝團隊中的任何一個人。伊迪絲的做法又一次引發(fā)眾怒，對她的聲討之詞如滔滔洪水在好萊塢蔓延開來。雖然伊迪絲用繼續(xù)努力工作，仿佛在向人們證明她的能力，但是她的事業(yè)慢慢走到盡頭……1981年的一日，伊迪絲困倦地睡到在攝影棚里的一處廢景的沙發(fā)上，兩周以后，伊迪絲住進了醫(yī)院。她開始給她最親密的朋友們一一電話道別，在一個深夜，她咳斷了食管，1981年10月24日，伊迪絲離開了人間。

伊迪絲的葬禮上，伊麗莎白·泰勒、保羅·紐曼、洛麗泰·楊、貝蒂·戴維斯等大明星來送別伊迪絲。貝蒂·戴維斯在葬禮上致辭，“一位女王離開了我們，一位她領域里絕對的女王。她是獨一無二的，她的設計對于我們這個行業(yè)，對于好萊塢，她作為一個女人高雅的氣質和迷人的風度，永遠不會被忘記?！币恋辖z去世后，傳記發(fā)表；2003年，美國郵政局發(fā)布了一套37美分的伊迪絲紀念郵票；派拉蒙和環(huán)球兩大制片廠都將他們的服裝大樓以伊迪絲·海德的名字命名；2008年，舞臺劇演員蘇珊·克拉森將一部叫做《與伊迪絲·海德的一次對話》的話劇搬上舞臺，風靡歐美大陸，在倫敦西區(qū)劇院連續(xù)上演五周。

伊迪絲·海德為蒂比·海德莉在《艷賊》中的設計的造型

伊迪絲·海德為露西爾鮑爾在《評論之選擇》中設計的服裝

多蒙西拉莫爾穿著伊迪絲·海德設計的莎籠服，這個造型成為了家喻戶

伊迪絲·海德在《捉賊記》中為格蕾絲凱利設計的泳裝

伊迪絲奧斯卡提名年表

1949：《璇宮艷舞》

1953：《大馬戲團》

1956：《玫瑰紋身》(黑白)

1956：《捉賊記》（彩色）

1957：《驕傲與褻瀆》（黑白）

1957：《十誡》（彩色）

1958：《甜姐兒》

1959：《大海賊》

1960：《職業(yè)》（黑白）

1960：《五個便士》（彩色）

1961：《小人物狂想曲》（彩色）

1962：《錦囊妙計》

1963：《雙虎屠龍》（黑白）

1963：《我與藝妓》（彩色）

1964：《陌生人之戀》(黑白)

1964：《妻子與情人》(黑白)

1964：《新戀愛經》（彩色）

1965：《屋不是家》（黑白）

1965：《傻女十八變》（彩色）

1966：《一線生機》（黑白）

1966：《春花秋月奈何天》（彩色）

1967：《奧斯卡》

1970：《生命的旋律》

1971：《國際機場》

1976：《霸王鐵金剛》

1978：《77港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