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興凱
埋伏
◎彭興凱
當時,老魏和小楊正忙在那起案子上,腰里的對講機就哇哇地響起來。只聽局頭在里面說,老魏,你和小楊火速趕到局里來,有新任務。
老魏一怔說,手頭的案子怎么辦?
局頭說,反正一時半刻破不了,先放一放再說吧!
老魏皺皺眉頭還想說什么,局頭已經(jīng)啪的一聲掛了機。
老魏和小場正忙著的案子是一起強奸殺人案,死者是一位十九歲的女孩子。案發(fā)那天她上夜班,騎著自行車走在上班的路上時,被一個歹徒強奸了。歹徒兇殘至極,他奸污了女孩子還不罷休,竟然把她活活給掐死,然后割下她的乳房,用根尼龍繩系住乳頭,懸掛在路邊的一棵柳樹上。此案一發(fā),震動了整個縣城,人們街談巷議,處在極度的慌恐不安中。公安機關能否盡快破獲這案子,成了大家最關注的熱門話題。然而,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兇手不但沒有緝拿歸案,而且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整個縣城一時輿論嘩然,公安機關頓時成了眾矢之的。警察們頂著巨大壓力繼續(xù)偵破,誰知,又三個月過去了,那案子仍然毫無進展。這一下,警察們算是泄氣了,也不管民眾的嘲弄和指責,安排老魏與小楊暫時留在案子上,其余警力則全部撤了回去。
老魏與小楊都是蒙中縣公安局刑警隊的刑警,兩人不甘心案子就這么不了了之,暗下決心,一定要將案子破獲,給警察們正名。兩人重新分析了案情,再次勘探了現(xiàn)場,一套新的偵察方案便出籠了??墒?,兩人剛剛進入角色,偏偏就在這時候,局頭又給他們派了新任務。
半個小時后,老魏與小楊趕到縣局,又過了半個小時,兩人便埋伏在距縣城三十公里外的一個小坡崗上的樹叢之中了。這時候大約是中午十點多鐘,初秋的太陽已經(jīng)很高地懸在半空里。天很晴,無風,陽光如同火焰似的燎下來,非常地炙人。老魏甩把臉上的汗,抬頭望望天,罵道,操!這樣的天氣搞埋伏,等著受罪吧!老魏罵著打開對講機,牢牢騷騷地向局頭匯報。
局頭在對講機里說,老魏,你們的點離目標最近,一定要埋伏好,萬萬不可暴露目標!
老魏臉一跌應了,將對講機一關說,操!扯雞巴蛋!老子還不懂?說著索性在地上一躺,閉上了眼睛。
小楊捅捅老魏說,老魏,你怎么睡覺?萬一有情況咋辦?
老魏煩躁地翻小楊一眼說,慌什么慌?我睡覺你干啥?你好好給我把眼瞪大就是了!說著又閉上了眼。
小楊沒吭聲。
小楊明白,老魏關心的是那件強奸殺人案,如今,半路上抽他們來打埋伏,他惱火。
老魏并不老,三十五六歲。老魏中等個,黑臉膛。黑臉膛上密布著些肉疙瘩,看上去粗粗糙糙的,人就顯得有些老。老魏干了快二十年刑警,到現(xiàn)在還沒有混上一官半職,人又顯老,大家便都管他叫老魏。老魏脾氣躁,嘴臭,成日牢牢騷騷的,讓當領導的不怎么喜歡。別說提拔了,連個先進也很少得到。老魏也不在乎,說,操,咱干嘛非得讓領導喜歡?咱弄咱的案子,他當他們的官,兩不搭界!
別瞧老魏粗、躁,弄起案子來卻精,殺人、強奸、偷盜,只要把案子交給他,沒個不破的,連局頭也服。
老魏說,操,看老子的!
老魏愛說“操”,尤其碰上硬茬,他嘴里的“操”就更多。
一回,局里抓了個小偷,是個女的,胖胖的像只母鵝。局里安排老魏與小楊審訊,老魏說,操,屁大的事也勞動俺?小楊,你自己弄吧!說著就到另一間屋里打盹去了。
小楊只好自己審。
小楊問那女小偷叫什么名字,女小偷不答。小楊又問她為什么不回答,那女小偷還是不答。小楊就火了,拉著臉說了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什么的,那女小偷竟然一點都不怕,還嘻嘻地咧著嘴沖著他笑。小楊就更火了,學著老魏的樣子跳起來說,操,還反了你了!
沒想到那女小偷竟然撒起了潑,將裙子朝下一扯,翹起白花花的屁股,沖著小楊迎上來,說,來來來,你操啊!你來操啊!小楊年輕,剛進公安,還沒經(jīng)見過這陣式,嚇得啊呀一聲叫起來,丟下那女小偷就逃,還沒逃出門口,正好與進門的老魏撞在一堆兒。
老魏皺眉說,小楊,怎么回事?
小楊慌慌地去指那女小偷。老魏拿眼一看,臉上就露出冷笑來,說,操,怕個啥?看老子的!說著解下褲帶,一手握牢了,一手抓定那女小偷,將腰帶掄圓,啪啪地向那女小偷白花花的屁股抽去,啪!啪!直抽得那女小偷哇哇哇叫。
老魏說,還敢不敢鬧?
女小偷忙說,不敢了、不敢了!乖乖地將裙子提了上來。
老魏就是這么個老魏。
小楊經(jīng)常和老魏搭檔。
小楊見老魏管自在那里打起了盹,無可奈何地嘆一口氣,向監(jiān)視的目標望過去。小楊自打進了公安局,當上刑警,還是第一次打埋伏,雖然不如偵破那件強奸殺人案更刺激、更有趣,但也有著許多新鮮感。他想起小時候看戰(zhàn)斗片,想起那些八路軍游擊隊打埋伏的場面,覺得自己眼下也是名八路軍戰(zhàn)士,就有了那么點自豪感。有塊石頭硌著腰,他輕輕挪動挪動,有幾片樹葉遮擋著視線,他抬起手撥弄開。等他覺得舒服了,視線開闊了,才臥在那里不動了。
老魏和小楊監(jiān)視的目標,就是坡崗對面那家路邊店。
沿 205國道,數(shù)不清有多少這樣的路邊店,幾間臨時性的草屋或瓦房,一個巴掌大的停車場,請來幾個十七十八的女招待,一家路邊店就開張了。專門招待那些過往的客商、行人、司機什么的。老魏與小楊監(jiān)視的這家路邊店,就屬于這類路邊店??恐愤吋s有三五間瓦房,墻壁用石灰抹了,白白的亮。白墻上還涂了些花花綠綠的廣告。才十點來鐘,來店里就餐的客人還不多,幾個打扮得妖妖道道的女招待正閑在那里說鬧,不時發(fā)出幾聲嘻嘻哈哈的笑。那笑聲夸張又尖利,越過公路和那塊地瓜地,讓埋伏在那兒的老魏與小楊聽得很真切。
這家路邊店還有個不大的后院,后院里有五六間客房,專門為客人提供住宿服務。在其中的一間客房里,住著來自蒙西縣的三個黃金走私販子。他們帶著一大箱子黃金,正等著來自蒙東縣的黃金走私商。三個黃金走私販大約是今天早晨五點左右趕到這家路邊店的,他們剛在客房里住下來,就被蒙中縣公安局的密報員發(fā)現(xiàn)?,F(xiàn)在,蒙中縣公安局集中了全局所有的警力,由局頭親自掛帥指揮,已將路邊店團團圍住。他們單等著來自蒙東縣的黃金走私商帶著巨款上鉤,便迅速出擊,來個一網(wǎng)打盡、人贓俱獲。
轉眼已是十二點鐘,從蒙東縣方面來的黃金走私商還沒有露面,蒙中縣埋伏著的所有干警,只好各自堅守在各自的埋伏點,耐著心等待。太陽已升在頭頂,熱毒毒的陽光似剛剛淬過火的鋼針,正狠狠地刺下來,那坡崗上的樹木原本就不大,沒有多少陰涼,埋伏在那里的老魏和小楊正烤在驕陽下。打盹的老魏早被熱醒了,他伸個懶腰,揮去一把臉上的汗,又牢騷起來,罵道,操,這天氣,成心跟老子過不去!
開始還覺得神秘有趣的小楊,這時候也熱得躁,他抹抹臉上的汗,也跟著罵了一句“操”。
兩人就這么罵著,只見從蒙東縣方向的公路上,開過來一輛東風車,車駛近那家路邊店時,被幾個濃妝艷抹的女招待攔住了。司機一從駕駛室里跳下來,便被女招待團團圍住,簇擁著朝店里走。邊走,女招待們邊向那司機襠里亂掏亂摸,嘴里發(fā)出嘻嘻的浪笑。老魏望著,呸地啐出一口痰說,操!一窩不要臉的騷貨!
小楊望著,也呸地啐出一口痰說,這些路邊店,也該整治整治了!
老魏瞪小楊一眼說,你說怎么個整治???
小楊說,統(tǒng)統(tǒng)地來個取締!
老魏說,小楊,你還嫩著呢!取締了,等于斷了咱們的財路呢!咱們局還指著這些騷貨蓋辦公大樓呢!
小楊聽了沒吱聲。
小楊其實很明白,現(xiàn)在的公安機關,都把工作的重點轉移到經(jīng)濟上來了,弄錢成了硬道理。比如說相鄰的蒙西縣和蒙東縣,一個生產(chǎn)黃金,一個靠近沿海,這幾年就靠破獲黃金走私發(fā)了大財,辦公大樓建起來,宿舍大樓建起來,福利獎金是工資的好幾倍,令別的縣警員眼紅得不行。蒙中縣自然也眼紅,也在這方面做著努力。他們沒有黃金走私的肥案可破,就靠路邊店里的賣淫女撈點小錢。平時對她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關鍵時候來一次大突擊,一個嫖客罰五千元,雖然比不得蒙西蒙東二縣,倒也有些微薄的收入。局頭坐的那輛奧迪小轎車,就是靠這樣的罰款購買的。今天,大概蒙西蒙東兩個縣的反走私搞得太嚴厲,走私商販們竟然把接頭交易的地點換到了蒙中縣。如此大的肥案,蒙中縣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呢,就是抓上三年的嫖客,也不一定有這么多收獲,他們自然不能放過了。他們便放棄所有的案子,糾集所有的警力,搞了這次埋伏。
那位東風車司機顯然不是警察們等的“魚”,他在那路邊店里吃飽喝足后,又被那幾個女招待嘻嘻哈哈地簇擁著送出來。臨上車時,那司機飛快地在一個女招待胸脯上摸了一把,然后噌地跳上車,一踩油門走了。
之后,仍不斷有大車小車在路邊店用餐,跟那些女招待們打情罵俏,但都不是他們要等的、帶著巨款來拿貨的黃金走私商。
太陽這時候雖然已經(jīng)偏西,但還是熱,兩人身上早被汗?jié)裢噶?。小楊到底身子嫩,似乎有些堅持不住,焦急地說,狗日的怎么還不露面?
老魏冷冷說,哼,等著吧!等個三天五天也有可能!
小楊說,也許走露風聲人家不來了。
老魏說,鬼知道!狗日的越來越狡猾,他們是不會輕易上鉤的!
小楊不吱聲了,只好埋伏在那里耐心地等待。
漸漸地,太陽終于沉下西邊的山,淡淡的夜幕開始將四野籠罩,天總算稍稍有了些涼爽,小風一刮,嗖嗖的,兩人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路上,仍然不斷溜地跑著車,天一落黑,車都亮起了燈,如同怪獸瞪起的眼睛。對面那家路邊店已是燈火通明,前來就餐的司機似乎比白天更多了,有的干脆把車開到后院,在店里住下來。等候的“魚”仍然沒有出現(xiàn),老魏與小楊便仍在那坡崗上埋伏著。天漸漸黑透,成群的蚊子不知從何而來,擰成霧似的一團,在他們的頭頂亂飛,發(fā)出嚶嚶的聲響。蚊子們一邊飛舞歡唱著,一面開始向兩人進攻,猛不丁躥上來,在臉上、腿上、腳上狠咬一口,咬得兩人叫苦不迭。幸虧天已大黑,可以不像白日那樣認真埋伏,兩人便跳將起來,折了些樹枝在手里,拼命驅趕。那蚊子卻狡猾、頑固,驅走一批,又來一批,前赴后繼、源源不斷,有的竟鉆入他們的衣袖褲管之中亂叮亂咬。
兩人苦不堪言。
仍然不斷有車輛在那路邊店停下,除了跑運輸?shù)乃緳C外,偶爾也有機關和企業(yè)老板的車輛,且還多是些級別不小的干部。他們坐的車有奧迪、奔馳,也有寶馬。一輛凌志在路邊店門前停住,一彎腰鉆出一個大肚子干部。那干部沒有進店就餐,用手機喚出個女招待,越過公路向老魏小楊埋伏的小坡崗走來。老魏與小楊看見,不由緊張起來,心里想,他們來這兒干什么?萬一讓他們發(fā)現(xiàn),今天這埋伏可就砸鍋了。兩人忙臥下來,躲進一片樹叢里。蚊子咬在身上也不敢拍打,只得咬了牙,忍。
那一男一女漸漸走近小坡崗,淡淡的星光下,已經(jīng)看清他們的眉眼了。那男的大約五十來歲,肚子特別大,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fā)齊齊地向后梳著,油油的閃亮;那女招待十七八歲,穿著一條花裙子,屁股圓溜溜的鼓脹著,走起路來一擺一擺的,頗有風韻。兩人來到老魏與小楊的埋伏點約三米遠的地方時,便停在那里不走了。就見那男的向四下里瞅一眼,猛地轉過身,擁住那女招待就親起來。一邊親著,一邊用手去扯那女招待的花裙子。
女的說,你要干啥?
男的說,我要那么你。
女的說,那么俺行是行,可得多加錢。
男的說,加多少?
女的說,一百二。
男的說,這么多?又不是黃花閨女了!
女的說,還是個大局長呢,這么小氣?
男的說,能開發(fā)票不?
女的說,開是能開,但得二百。
男的說,二百就二百吧。說著就將那女招待的裙子扯下來,順手丟在一邊,將女招待放倒在地上。
那是一片地瓜地,地瓜秧子早把地鋪平了。那男的就將女招待壓在身子下,一下一下,吭哧吭哧地弄起來,弄得那女招待哼嘰哼嘰叫。
男的說,你小聲點。
女的說,怕個啥?
男的說,別讓人聽到了。
女的說,膽小鬼!
男的說,若讓公安逮住了,老子可就玩完了!
女的說,所以才帶俺來這里?
男的說,狗日的公安,他們死了也不會想到咱會在這兒弄景!
女的說,聽說公安都是笨蛋哩!
男的說,他們全是些笨豬!
兩人邊說邊又大弄起來。
老魏和小楊雖然也搗過許多黃窩子,抓了不少賣淫嫖娼的狗男女,但在這么近的距離,看男人女人干那事兒,還是第一次。更要命的是,他們一邊做著那事兒,還一面罵公安干警,說他們是笨豬,這簡直就是難以讓人容忍的奇恥大辱。可是,因為有埋伏任務,他們非但得忍著,還不能聲張,一任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干、罵。罵罵也就罷了,他們做那事時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道程序,都像電影鏡頭一樣展現(xiàn)在眼前,這不能不讓兩人覺得尷尬,覺得難受。老魏是個過來人,還算沉得住氣,小楊就不行了,他還是個童男,埋伏在那里,就如同臥在針氈上一樣難以忍受,心也跳,臉也熱,見那男女弄到關鍵處,他只有死死地閉上眼。
過了大約有二十來分鐘,一對狗男女才把事情做完。見兩人將衣服穿好,走出那塊地瓜地,回到路邊店門口,老魏與小楊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老魏說,操,晦氣!今天若不是打埋伏,非把他們繩了不可!
小楊說,操,窩囊,咱堂堂的警察,竟讓他們當著面弄景,還罵咱們笨豬!
老魏說,他媽的!
小楊說,他媽的!
兩人說著,一齊呸呸地啐起來。
接下來,老魏和小楊繼續(xù)在那里埋伏,把眼牢牢盯向公路對面那家路邊店。夜這時候就更深了些,有風一陣陣掠過來,竟有了些涼意。蚊子雖然比傍黑時明顯少了許多,但還是有那么幾只,時不時地向他們襲擊,狠叮一口,癢得他們難受。不知那狗日的黃金販子何時來接頭,兩人不由又詛咒起來。
慢慢地就到了第二日凌晨光景。
這當兒,那家路邊店早已關了門,店門口那一串串的彩燈熄滅了,熱鬧的小店變得黑洞洞的。只有來自蒙西縣的黃金販子還沒有睡,三個家伙仍然聚在房間里,張著燈玩撲克。從老魏小楊埋伏的坡崗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映在窗子上的身影。公路上的車輛明顯少了,偶爾有一輛半輛的卡車或拖拉機駛過,發(fā)出很大的聲響。老魏與小楊已埋伏了十多個小時,早被折騰得疲憊不堪,肚子饑餓難耐還不算,也困乏得要命,上眼皮與下眼皮差不多要粘在一起了,呵欠更是雷也似的打個不停。
小楊揉揉眼睛對老魏說,沒想到打埋伏這么苦!
老魏冷冷地說,你以為跳交誼舞啊?
小楊吞吞舌頭說,不知他們怎么樣?
小楊說的他們,是同樣打埋伏的那三十多個干警。
老魏說,怎么樣?還不是和咱們一樣埋伏在那里受活著?
小楊不由抬起眼向四下里望,四下里一片墨樣的黑,黑色中朦朧著一片片莊稼地的輪廓。小楊知道,此時此刻,那三十多名公安干警,正如同他們一樣,埋伏在各自的埋伏點,正焦急地等待著來自蒙東縣的黃金走私商。只有他們帶著巨款來了,他們才能出擊,來個一網(wǎng)打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東方已露出淡淡的白色。當附近村里的公雞開始嘹亮地啼唱時,對講機忽然響起來,只聽局頭在里面說,各埋伏點請做好準備,目標已出現(xiàn),聽到命令,馬上行動!話音剛落,就見從蒙東縣方向的公路上,駛來一輛小型面包車。車駛到公路對面那家路邊店門前停下,車門打開,從里面跳下幾個漢子。幾個漢子在小聲交談了幾句后,打開后備箱,從里面取出個皮箱,在手里提著,踮起腳,很鬼祟地向路邊店后面的院子走去。
狗日的,終于來了!老魏和小楊幾乎是同時狠狠地說。兩人說著站起來,活動著筋骨,等著局頭的命令。
局頭的命令傳過來,老魏與小楊就從埋伏點一躍而出,掏出腰里的槍,在手里握了,迅急地撲向目標。兩人穿過那片地瓜地,越過 205國道,逼近了路邊店后面的小院。他們的埋伏點距目標最近,兩人也就最先到達。按事先的布置,他們進了院之后,并不先動手,而是隱蔽在小院內的一堆木柴后,等著大家拉網(wǎng)般地圍攏過來。但是,兩人剛在那堆木柴后面隱蔽好,就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那間住著蒙西縣黃金販子的房間里忽然亂起來,買賣雙方似乎發(fā)生了內訌,竟然在里面動起了手腳,甚至還有桌子碰倒的聲音傳出來。
小楊悄聲對老魏說,怎么回事?好像打起來了?
老魏側耳一聽,皺眉說,嗯,情況有變!
小楊著急地說,那咱咋辦?
老魏再皺一下眉頭,容不得多想,手里的槍一揮,對小楊道,出擊!說著帶著小楊從木柴后閃出,撲向那房間,奮起一腳,就將那門砰的一聲踢開了。
就在兩人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那些黃金走私商販們的同時,又都瞪大眼睛怔在了那里。兩人看到,那些黃金走私商販們,每人手里都端著一支槍。兩人以為這是一起武裝走私大案,是事先沒有料到的,臉上不由都淌下大汗來。不過,他們又意外地發(fā)現(xiàn),兩個走私團伙并沒有開槍進行抵抗,他們望著從天而降般的蒙中縣警察,全怔在了那里,一個個蒙了。這時,蒙中縣的三十多個干警已經(jīng)全部圍了上來,早將那房間包圍了。房間的后窗給踢開,第一個沖進來的便是局頭。他是刑警出身,個子高大,身手不凡,他手里同樣握著一支手槍。而隨后沖進來的警員們,手中除了握有槍支之外,還拿著嘩啦作響的手銬。
望著持槍的黃金走私商販,局頭也吃了一驚,但他很快就鎮(zhèn)定住自己,大吼一聲,放下武器,繳械投降!我們是蒙中縣公安局的!
走私商販們并沒有放下武器,但都把槍口垂了下來。就見其中一個頭兒似的家伙皺皺眉頭,一屁股坐到沙發(fā)里,有氣無力地垂著腦袋說道,誤會了!誤會了!他媽的全誤會了!
又見另一伙商販中的一個頭兒似的家伙,同樣一屁股坐在沙發(fā)里說,誤會了!誤會了!他媽的全誤會了!
這樣的情況,倒是讓蒙中縣的警察們不解了,就見局頭眉一鎖,吼道,什么誤會了?你們這些黃金販子,老子等你們多時了!
那兩個縣的黃金販子們差不多要哭了,齊道,誤會了,誤會了,真得誤會了!我們也都是警察啊!說著苦著臉,紛紛掏出了他們的警察證。
蒙中縣的警察們越發(fā)吃驚,一個個把眼瞪大了去望那警察證,又轉眼去望局頭。就見局頭鎖著眉,遲疑了一下,接過他們的證件看。只一看,人就如同虛脫一般跌坐在床上。
原來,這些所謂的黃金走私商販,全是來自是蒙東縣與蒙西縣的警察。
首先是蒙西縣的警察接到有人走私黃金的密報,立刻就將那幾位走私販子給抓了起來。經(jīng)過審迅,他們知道走私商販們要在蒙中縣交易,便扮作走私販子,帶著一個裝滿石塊的箱子來到蒙中縣境內的這家路邊店,等待著蒙東縣的黃金走私商帶著巨款,然后一網(wǎng)打盡。而蒙東縣的警察同樣接到類似的密報,他們在將那幾位黃金走私商抓獲之后,同樣來了個喬裝打扮,然后前來這家路邊店接頭,以便將那一箱子黃金截獲。他們帶來的那只箱子,裝滿的不是錢鈔,而是廢舊的報紙。只是,兩個縣的警察都不知道對方是假的,剛一見面,他們就動作起來,都拔出了槍。雙方正在那里僵持著呢,沒想到蒙中縣的警察又從天而降。
誤會了!誤會了!真他媽的誤會了!三個縣的警察全哭笑不得地叫了起來。
天已大亮,那家路邊店里的老板與女招待們又起床開張了,埋伏了差不多二十多個小時的蒙中縣的干警們,分乘兩輛中巴車返回縣城。坐在車內,他們一個個如霜打了的茄子,身上還沾著泥土與草屑,看上去頗為狼狽。老魏小楊和局頭坐在同一輛車上,想起埋伏的半個白天和一個夜晚所受的苦罪,兩人便想跳腳罵娘,因為局頭在車上,都沒有罵出聲,只好忍在了肚子里。車漸漸走近縣城,當他們看到許多人騎著車子走在上班的路上時,不由又想起那起還沒有破獲的強奸殺人案。老魏終于忍不住開腔了,但他的牢騷話并不多,只惡狠狠地罵了一個字:“操!”老魏罵完了,小楊忍不住也罵出了口。他同老魏一樣,也只惡狠狠地罵了聲“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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