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龍熙

愿每個女孩都會遇到這么一個男孩，他笑起來像冬日里的陽光；他有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可以為你擦去淚；他的輪廓溫和；他能讓你為他著迷，就算遇到比他再迷人的人，也還是覺得，誰都不如他。

那是心在對生活唱歌

天國，對我而言該是個很遙遠的詞吧！我總是這樣想，眨眨眼，看嘛，我還是很健康的啊，呃，那耳朵里的雜音是怎么回事？

“凌萬幕，你就不要再裝蒜了，承認了吧！你！心臟有雜音，說通俗一點就是心臟有毛病，和正常人不一樣！”歷朝美大聲地向我宣告，聲音尖細洪亮，讓人聽了很不舒服。我扭頭不看她不理她，不得不說她那種居高臨下藐視天下的嘴臉很令人討厭。

體育課。體委帶領我們做完準備活動后示意我們集中，隊伍自發(fā)自覺地跑起來。我正準備跟上，體育老師喝住了我，“凌萬幕，你出來。”我?guī)е蓱]，走出隊列，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老師有些為難的臉。

“你心臟有雜音，就不要跑步了，以后都不用跑了?！蔽蚁掳碗U些掉在地上，沒想到消息傳得這么快，歷朝美那個大嗓門真是的。感覺我的五官像是脫膠的便利貼，再也掛不住了隨著地心引力下墜。

這特殊對待，并不讓我好受，這就像是對我有心臟病這一猜測下了宣判書，一錘定音。明明只是體檢的時候，醫(yī)生在我的體檢表上寫下一句“心臟有雜音”，為什么所有人都以為，我有病。也許是醫(yī)生檢查錯了，也許是我太緊張了……漏洞明明那么多……

這樣想著，鼻子一酸，心里的委屈都化作晶瑩的淚溢出眼眶，好像有人說過，眼淚是沒有顏色的血。

一天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所有人都把我當病毒似的躲得遠遠的，還美名其曰，一不小心傷了我咋辦。其實我知道他們是怕我心臟病突發(fā)，一不小心掛了賴他們身上。

我嗤笑，多么可悲、可嘆、可笑的蹩腳理由啊！我的心臟才沒有毛病，明明只是它比較熱愛生活，在對世界歌唱。

那個男孩美好得令我心動

翌日早晨，我像往常一樣步行去上學。伸手觸摸心臟的部位，雖然隔著一張皮，我還是感受到了它規(guī)律的跳動，心臟跳動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大腦皮層。

我堅信，我是個健康的孩子。

早上第三節(jié)課的時候，我們班來了一個轉學生，那是一個很帥氣的男孩，干凈，簡單。沒有扣全的襯衫和單手插兜的形象透露出一個不羈的靈魂，他站在講臺上的樣子像一幅唯美的青春畫面，一道明媚的風景線。

不容置疑，我聽見了呼吸的聲音，陽光在課桌跳躍的聲音，還有，心動的聲音。

“我叫許徐振?！彼f。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他在盯著我看，那眼神就像是在確認一張紅色的毛爺爺是真是假。

許徐振步下講臺，腳步輕緩地向我走來，原諒我的膽小不敢直視他。我把頭低得都快到脖子上了，卻還是感受到了他帶來的無形的壓力，心跳像是漏了半拍。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向我走來，抬頭確認的片刻，他已經(jīng)走到我的面前。就那樣肆無忌憚地看著我，這不是對一個陌生人該有的眼神，我這樣想?？墒侵钡剿良缍^到我后面坐下，我也未曾從腦海撈出哪怕是一絲關于他的記憶。

我是，真的不認識他。

我托腮望著窗外，何必耿耿于懷，當他知道我心臟有雜音后，大概也會把我當做怪物離得遠遠的吧……

下課鈴響，老師抱著書頭也不回地絕塵離去，女生們爭先恐后地蜂擁而至團團圍住許徐振。她們發(fā)揮女人八卦的天性，七嘴八舌地問他一些無聊的問題。

“許徐振，你以前是在哪個學校讀的？”

“你是什么星座？”

“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

……

“許徐振你好，我叫歷朝美，很高興認識你！”突然之間，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只有歷朝美的手伸在半空，臉上掛著不咸不淡的微笑。

許徐振并不買賬，他半抬眼眸看她如花的臉蛋，嘴唇像是涂了502膠水，紋絲不動。似笑非笑地看著歷朝美，那陣勢像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歷朝美尷尬地收回手，臉也瞬間垮下來，隨即，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壞主意。邪惡地歪起嘴巴笑，那嘴臉，像是童話里的巫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不過還是遲了一步。

“許徐振同學，我想你還不知道，你前邊這位可是心臟有雜音的心臟病患者，你可要悠著點，如果哪天她心臟病突發(fā)，你可脫不了干系?！闭f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獰笑著抱臂走開。幾個小跟班尾隨其后，其他女生也作鳥獸散。

這個小小的角落，頓時又只剩下我們倆了。我低垂著頭心里暗叫不好，他這是惹惱了歷朝美??！不過這好像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又被嘲笑了！哎，都說又了，應該也無所謂了。

“為什么嘆氣？”他富有磁性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我嚇了一跳，捂住心臟畏頭畏腦地回過頭看他。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五官精致，輪廓分明，薄唇深眼窩，鼻子立挺得不像是東方人。怎么看都覺得像是混血兒，周身散發(fā)著高冷的氣質，俊朗的臉上像是刻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那個，對不起，是我害了你?！蔽艺f話的聲音很小很小，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我害怕得又把頭低下。

不知道為什么他笑了，明明我說的話一點都不好笑。

大概是心臟不乖吧

今天恰好輪到我值日，平時都是我一個人掃的，很不幸，許徐振今天第一天轉來就要陪我一起值日。

教室里空蕩蕩的只剩我們了，窗外的陽光調(diào)皮地溜了進來，他和背后夕陽下的天空相得益彰，但是我不敢盯著他一直看。

我試圖墊起腳尖擦黑板，可是無奈我像跳芭蕾舞者那樣踮起腳尖，再努力伸長手，還是夠不到黑板頂端的字，我果然是枚植物系女生。只好用跳的了，事實證明，即便我像只跳蚤一樣跳來跳去，長得矮這個硬傷還是無法改變。

手掌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就在我呆愣的萬分之一秒，他從我手中拿走黑板擦，仗著海拔高三下五除二，把黑板擦干凈了。

他真是個好人，不僅留下來陪我一起值日，還幫我擦黑板……“你還在干嗎？”他站在門口看著我，那眼神好像在示意我們該走了。

“??？哦，我這就走。”回過神來，我后知后覺地把書裝進書包，等他鎖好門一起回家。

天上的云大片大片地圍在太陽周邊，沒有飄動的跡象。雖然是和他一起走的，但是我不敢離他太近，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在我想著怎么開口打破這份沉默時，他先回過頭問我，“心臟有雜音是什么意思？”

“啊？”原來他還記得……我低頭悶悶地答道，“大概是心臟不乖吧！”

“那它是哭了還是笑？”

“不知道啊……”啊字的尾音被我拉得像我們的影子那樣長，我刻意踩在他的影子上跟著他的腳步走。

“會死嗎？”我很意外許徐振會問出這個問題，卻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會死嗎？我也不知道?！拔乙泊鸩簧蟻恚贿^我覺得我的心臟現(xiàn)在很乖，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止跳動的?！蔽姨ь^看著他，咧開嘴笑出明媚如夏的感覺。

掌心向上，迎接陽光

因為是前后桌，我近水樓臺先得月，慢慢地和許徐振熟悉起來。他和我一樣，喜歡托腮望著窗外的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偶爾我拿出泰戈爾的《吉檀迦利》詩集出來讀，他會溫柔地和我說，看完以后借給他。

早讀課的時候，他的課桌總是會合時宜地出現(xiàn)五花八門的早餐，但他從來不在意，只會問我要不要。我搖頭，他就拿到后面的垃圾桶毫不留情地扔進去。上課的時候總有女生給他遞紙條，他覺得煩了就叫我?guī)退麛r下來。有時上體育課，他故意裝睡不去，留在教室里，然后偌大的教室里就只剩我們。

這時候，我就會趁著他睡覺，假裝欣賞窗外的風景而偷偷回頭看他，他的睡顏真是安靜得像個天使，大概他真的是上帝在制造了我的悲劇人生后感到愧疚不安，所以派來陪伴我的吧，讓我不至于對這黑暗的生活感到絕望。

“再看就要收費了哇?！蔽一剡^神，對上他溫暖如春的眼神，第一次，我對男生笑了，一個美好得像天使般的男孩。

“會覺得難過嗎？像座孤島一樣一個人做所有的事情?！彼恼Z調(diào)輕柔得像片羽毛飄進我的耳朵?！安粫。晳T就好?！弊焐线@樣說，心里有個地方卻感到澀澀的很難受。

我臉上笑著，可是他的眼神明顯已經(jīng)看透我的偽裝，就像在說，別逞強了，想哭就哭吧。我咬緊牙關，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把手伸出來?！薄鞍?？”雖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還是乖乖照做了，學著他的樣子，伸出手，掌心向上，迎接陽光。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即使你什么都沒有，只要你抬頭，天空永遠與你同在，掌心向上，迎接陽光。”那個午后，他讓我覺得，我不再是一個人……誰也不會明白那句話帶給我的震撼有多大，原諒我總是慫恿自己偽裝了那么久的死撐堅強不在乎。

后來在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改變是從另一個人的到來或離去開始的。大概，說的就是我和他吧。

和他在一起，總給我一種現(xiàn)世安穩(wěn)，歲月靜好的感覺，當然班上那些女生們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可以忽略不計。

熟悉的心悸

早上不小心睡過頭了，沒來得及吃早餐，就匆匆忙忙地趕去上學，踩點進入教室。站在講臺上的老師有些不悅，我只好厚著臉皮打了個報告，就低頭躲避全班熾熱的目光繞過大半個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

歷朝美臉上的嘲弄一閃而過，老師恢復神色繼續(xù)上課，許徐振卻一直看著我，迅速地從書包里拿出書，筆和本子。我感到很不自在，扭頭對他獻上一個傻笑，就轉過身認真聽課。

真好，自從許徐振轉來后，我的生活里都充滿了陽光，小小的心臟也沒有了不安。

第二節(jié)課下課，有20分鐘活動時間，我下樓去小賣部買課間餐。里面很多人，擠來擠去的像腌酸菜，我迅速揀好買單出來?？粗掷镂孱伭男×闶?，我心滿意足地往回走，兜里是給許徐振的棒棒糖。雖然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糖，但我想他應該不討厭吧，這，可是我給的呢……

突然我聽見許徐振很大聲地喊“小心”，正想回頭看他，就被一股強力推到在地，隨即一陣昏天黑地向我襲來。我聽見了陶瓷碎的聲音。是什么？心臟嗎？

我抬頭，透過障礙物看見歷朝美詭異的笑，想沖上去抓住她問清楚，卻發(fā)現(xiàn)地面蔓延著妖艷的血花，像，彼岸花開。

胸膛不安地起伏，心臟沒由來地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我?guī)缀跏桥肋^去幫他按住傷口，血卻還是不聽話地涌出來，鼻子不爭氣地一酸，豆大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笨蛋，哭什么?！彼樕n白，無力地抬手摸我的頭，我眼眶紅得像兔子，眼淚聽話地不再往下掉。那個叫心的地方好像，有一股暖流經(jīng)過……

白色的床，白色的墻，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紗布，還有穿大白褂的醫(yī)生。年輕的醫(yī)生很專業(yè)的樣子在給他消毒，包扎傷口，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皺過眉，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反倒是我，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像是傷在自己身上，他津津有味地看著我豐富的表情。

“許徐振，你怎么那么傻！”我皺著眉頭，有些氣結地看著他。他沒有說話，對我扯出一個蒼白的笑，這樣我更放心不下了。

“醫(yī)生，他沒事吧？”

“放心吧，只是皮外傷。嗯，我先出去了。”說完，醫(yī)生逃似的沖出去，徒留一個狼狽的背影給我，還自發(fā)自覺地把門關上。

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布，灑滿醫(yī)務室的每一個角落，暖暖地傾瀉在我們周圍。氣氛詭異得有些曖昧，熟悉的心悸讓我感覺又回到了第一次見他的那天，抬眸的那一刻他驚艷了我的時光，溫暖了我的歲月。

心跳一百分

我試圖從那重重白紗下窺視那血肉模糊的傷口，難過的五官揉成一團，“痛嗎？”

他笑而不語，伸手為我拭去未干的淚，在他的指腹觸碰臉龐那一刻，我錯愣地凌亂在風中。面頰傳來真實的觸感讓我想逃離，但我沒有。

“你臉紅了?！甭犞L牛馬不相及的回答，我有種一巴掌拍死他的沖動。

“才沒有?！蔽夜室廪D身抱臂背對他，耳邊傳來他低低的笑聲。

突然想起兜里的糖果，伸手去確認，還好，它還在?！斑觯o你，吃了應該就不痛了?！泵刻旖o自己一顆糖，然后告訴自己今天又是甜的。這可是我的生活信條呢。

他伸過手，但是沒有接，反而握住我的手，站、站起來了！喂，能別靠那么近嗎！他離我越來越近，我本能地后退，他卻更用力地握緊我的手。

心臟，跳動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小鹿亂撞，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我們的姿勢異常曖昧，如果我身后有堵墻，就是活生生地上演了偶像劇里的壁咚。我移開視線，刻意躲避他的眼神，也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虛。

“萬幕?！彼形业拿周浀孟衩藁ㄌ牵也粦却南挛??！澳阆矚g我嗎？”“啊？！”我又一次凌亂在風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他，卻意外地撞進他眼里的深情款款。這一次真的是臉紅了，感覺到血管不規(guī)則地跳動，臉頰燙得不可思議。

“如果明天是晴天，就喜歡我，和我在一起?！?/p>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