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

1.父親的變化

母親過世兩個月后，李劍勇的父親突然變了個人。

變化有三：一是變懶了。父親是大學教授，退休后四處講課，外快不菲，如今他婉拒了所有邀請，專門享清福；二是變挑剔了。他閑在家里，動不動就嘮叨兒子媳婦不做家務、不講究衛(wèi)生、電腦聲音太吵等等；三是變得愛享受了。他先是去周游東南亞四國，購買了一大堆昂貴的保健藥品，后又參加了老年人歌舞團，花錢的那種。

爸爸為兒子購買的樓房還在建造中，李劍勇和新婚一年的妻子衛(wèi)嬌如今與父親同一屋檐下，他的變化讓他們頗為不爽。衛(wèi)嬌對李劍勇說：“以前你爸媽常外出講課，我們在家落得清靜，這下他閑在家成了找刺王，動不動發(fā)牢騷教訓人，是不是媽過世刺激的？”

想著可能是老媽過世受了刺激的原因，李劍勇和衛(wèi)嬌忍著父親的變化，他要在家，他們就跑出去瀟灑，免得聽他找刺，環(huán)河路、MTV、公園廣場，反正大城市玩的地方多。

瀟灑了半個月，兩人就腰包吃緊了。平時衛(wèi)嬌偶爾給雜志報紙投稿，李劍勇開淘寶店，但衛(wèi)嬌一星期寫不了一篇文章，李劍勇的淘寶店極少打理，多半時間在“混”，所以兩人每月收入加起來不到3000元。以前有父母接濟生活不愁，現(xiàn)在沒錢了，李劍勇就問老爸要。沒想到老爸眼睛一瞪：“你都這么大了，還好意思問父母要錢嗎？我沒錢，錢都拿去買店面了，又炒黃金花了10萬?！背酶赣H出去跳舞，李劍勇和衛(wèi)嬌摸進他的臥室，翻箱倒柜一番，找出幾張銀行卡。密碼李劍勇知道，一查，上面只剩余幾百塊的零頭。床頭柜上了鎖，李劍勇有鑰匙，他拿鑰匙一試，這老頭居然換鎖了，打不開。

沒了父親的資助，李劍勇就像沒有翅膀的小鳥，撲騰不動了。衛(wèi)嬌說：“你爸這是什么意思？防著我們啊?！?/p>

父親斷了李劍勇的零花錢，向來大手大腳的他一下不知道怎么過日子了，朋友約會小聚、商場春裝展銷、美食街開張等等，都需要消費啊，但父親不給錢，怎么辦？

得知公爹又要花1萬塊去北戴河游玩，衛(wèi)嬌厚著臉皮說：“爸，你自己大把地花錢，也給一點你的親生兒子吧?！崩畎忠贿吪菟锨г脑旗F茶，一邊說：“給什么？你們都大了能自立了，我都土埋半截的人了，現(xiàn)在要享壽人生，享受的享，壽命的壽，好好度過晚年，可不能像他媽一樣節(jié)衣縮食，苦了一輩子什么也沒享到?！?/p>

李劍勇今年28歲，衛(wèi)嬌27歲，父親要“享壽”人生無可厚非，只能怪自己不爭氣，掙不來錢。好在房子這個大頭父母幫著解決了，他就李劍勇一個獨苗，錢總有一天全是他們的，這樣一想，李劍勇和衛(wèi)嬌心里也就平和了。

2、父親的絕情

一個驚人的消息，打破了這個家原本的寧靜。

這天李爸突然宣布：他要把給兒子買的房子送給姐姐住。他說：“我9歲沒了爹媽，是你姑一手帶大，為了我，她學都沒上完。她現(xiàn)在老了，得了風濕病，我要把她接到城里，那房子建好后，就送給她住。”

李劍勇蒙了：“爸，那我們住哪？”李爸淡淡地說：“要么住這，要么自己外面租房子?！毙l(wèi)嬌忍無可忍：“爸，你什么意思？李劍勇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呀！”李爸一翻眼睛：“叫什么叫？你們的姑媽可是我親姐，她把我養(yǎng)大，我孝敬她不應該嗎？從明天開始，你們要付我房租，少算點，一人就500元吧。”

父親太絕情了，沒收了兒子的新房，還要收他們的房租，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嗎？衛(wèi)嬌對丈夫說：“你到底是不是你爸親生的？你媽一死，他就在算計著怎么把你趕出家門，先斷錢，后斷房子，過幾天是不是要糧都要斷了？”

以李劍勇衛(wèi)嬌每月3000塊錢的收入，想吃香喝辣根本不可能，幸好父親沒有說要他們交飯錢。李劍勇安慰妻子的憤憤不平：“算了，我姑身體不好，也活不了幾年，那房子終歸是我們的，包括這個房子，我爸買的門面房、黃金、股票，全是我們的跑不掉，就忍忍吧。”就因為這個原因，一直支撐著兩人，他們忍氣吞聲沒和父親鬧翻。

發(fā)小的生日宴，邀請李劍勇夫婦參加。別人都送了800塊的禮包，李劍勇摸光自己口袋，又摸光衛(wèi)嬌口袋，只有600多。怎么辦？只能問父親要。

李劍勇想起父親最近的種表現(xiàn)，怨氣頗深，他說：“爸，就當我是借的，以后保準還你?！崩畎忠槐菊浤贸?000元：“好，兩個月之內還清，連本帶利?！崩顒τ氯塘藥讉€月的火終于冒上頭了，喊道：“爸，你太絕了吧！你老了誰孝敬你，還不是我？”

李爸傷感起來：“現(xiàn)在誰能指望兒女孝敬?。坎槐粌号ジ勺詈笠坏窝筒诲e了。我就沒指望你，我有退休金，有養(yǎng)老院，就是社區(qū)的工作人員也比你對我們好，養(yǎng)兒養(yǎng)女能圖上啥？”李劍勇臉色鐵青，那錢愣是賭氣沒要，最后是問衛(wèi)嬌父母要的。他家境也算小康，就是離得遠些，當衛(wèi)媽媽聽說女兒的情況后，立刻打過來5000塊。

李劍勇不明白，同是父母，為什么就這么不同？當年母親也對自己有求必應，無微不至。

李爸不但斷了兒子的零花錢，他去檢查身體，還問兒子要1000元。衛(wèi)嬌忍不住了：“爸，我們什么情況你不是不知道，我們都快喝西北風了，你還問我們要錢？”

李爸振振有詞：“我把劍勇辛辛苦苦養(yǎng)大，一把屎一把尿，當年他參加運動會一雙鞋子就200塊，10年前的200塊喲。前年過年他一件歐派克2000塊，你生日送你什么皮鞋1000塊，這些都細算不了了?，F(xiàn)在我病了，要你們回報一點不應該嗎？”

父親的話句句在理，李劍勇和衛(wèi)嬌無言以對。李劍勇發(fā)狠說：“我們就爭口氣，到時把錢扔到他跟前，看他還瞧不起我們。”衛(wèi)嬌卻另有想法：公爹的變化，一定事出有因。

3、父親的用心

終于查出李爸翻臉絕情的真正原因了：原來，他在外面有了情況。

那女人姓越，是李爸跳舞時認識的，比他小十來歲，愛打扮挺時尚。她最近和父親打得火熱，他那12歲的兒子也很討父親喜歡。怪不得父親老愛往舞蹈隊跑，怪不得他不去教課掙外快了，怪不得對親生兒子變得摳門。

老人再婚天經地義，那女人年青漂亮，可惜是普通工人家境一般。衛(wèi)嬌如臨大敵，況：“這種例子太多了，小心本來屬于你的財產被那老妖精給占了去，我們一定要未雨綢繆?！?/p>

李爸堂而皇之地把越大姐母子拉到家里吃飯，她那漂亮白胖的兒子對李爸一口一個“爸爸”，叫得李劍勇不是滋味。他這親生兒子被擠到了一邊，總有一天他所有的一切都要被老妖精一家占據。是時候打財產保衛(wèi)戰(zhàn)了。

李劍勇半死不活的淘寶店要擴張了，他租了門面要開實體店，需要10萬元投資，他理直氣壯地父親要，說：“按銀行貸款利息，我還您?！?/p>

李爸卻說：“把你那座駕賣了，10萬元就來了?！崩顒τ抡f，賣了車，以后怎么出門？李爸卻說：“我一輩子不會開車，不一樣過日子？擠地鐵不會塞車，走路鍛煉身體，那車留著光喝汽油燒錢，沒什么用?！?/p>

這邊李爸逼兒子賣車，那邊他就給新歡越大姐的兒子買了越野自行車。本來給李劍勇的新房落成了，李爸忙著裝修，念念叨叨要把姐姐接進去養(yǎng)老。而那每人500元的房租，雖然沒有再提，但它仍懸在李劍勇和衛(wèi)嬌頭上，總有一天要落下來。

李爸這個“享壽族”和新歡母子去長城游玩了，一去十來天。一個星期后，家里斷了炊。最近各種應酬、消費花光了李劍勇和衛(wèi)嬌所有的收入，翻箱倒柜，父親一點零錢也沒給他們留。離開父親，他們連吃飯都是問題了，李劍勇建議衛(wèi)嬌動用她母親給她的錢。委屈窩火了好久的衛(wèi)嬌爆發(fā)了：”我算看透了，你爹是無情無義，你是窩囊透頂，你就是一啃老族，離開父母連吃飯都是問題。算了，這樣過下去沒意思，我們離婚吧?！?/p>

等李爸回來時，桌上放著兒子媳婦的離婚協(xié)議，兩人苦瓜著臉，一臉悲催相。“要離婚？我不給錢你們就離婚？要真是這樣，我家也要不起嫌貧愛富的媳婦，離就離了吧。”

看這招李爸也不吃，衛(wèi)嬌沒了底氣。其實，這是她和李劍勇套好的招。她趕緊說：“我不是怨您，可我不想呆在沒有親情味的家里，您就李劍勇一個兒子，為什么對他那么絕情？”

“什么叫絕情？慈母多敗兒才是真正的絕情。以前他媽對他太溺愛，有求必應，養(yǎng)成了他好吃懶做、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沒餓過肚子，就不會知道盤中餐來之不易。我總有一天要死，到時你們還能啃誰的老去？”李劍勇委屈地說：“我們也想過掙錢，就是萬事開頭難?！薄皰瓴簧襄X就別那么鋪張，你看你一身哪不是名牌，哪個不是我和你媽掙錢買的？”李爸長嘆一聲，“唉，你們哪知做父母的苦心?。　?/p>

這時，李爸才道出實情，他早看不慣兒子媳婦庸庸碌碌又鋪張浪費，可惜老伴在世，他管不得。老伴過世后，他就成了“享壽族”，他把錢都用來購買店面和黃金，余下的活動錢就去旅行，就是要斷了兒子啃老的機會。

李爸說：“我和越大姐分手了，因為她惦記著我們家的房子.這房子是我要留給你的，給你姑媽住的房子，房產證辦在我的名下，以后也是你的遺產。我買的店面、黃金又能留給誰？我怎么能不為你著想呢？”

李劍勇和衛(wèi)嬌關在臥室里，半天無語。他們都快30歲了，現(xiàn)在所享受的一切，有多少是自己掙來的呢？他們遲早也要當父母，難道讓“哨老”世代延續(xù)下去嗎？，現(xiàn)在是該好好想想，脫離了父母，日子該怎么過了。

（責編：何碧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