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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狐

2016-01-04 18:50:54王淼
中國鐵路文藝 2015年12期
關(guān)鍵詞:姨太王家旗袍

近來總是被母親念叨,說是那個時候走錯了路子、嫁錯了人,說她眼光不好、識人不清。可這一切梁紫狐聽完,總是怒火中燒,心里又難過得想笑。即便是當(dāng)初走錯路子、嫁錯人,你們也都曾以我為榮。

梁紫狐記得自己十八歲就入了百樂門舞廳做舞女,到底是年輕又漂亮,進(jìn)去也很順利。百樂門給自己的舞女們都做了旗袍,顏色絢麗多彩,大多都繡著粉紅牡丹,耀眼極了。旗袍的下擺開叉又都開到了大腿根,行動時一雙玉腿若隱若現(xiàn),可不是因此吸引了許多客人。

這種燈紅酒綠的日子梁紫狐很喜歡,吃得好、穿得好,接觸的男人也都是名流富紳。那個時候她便覺得,自己天生就是應(yīng)該混在這樣高貴的圈子里的。

李富貴算是梁紫狐的青梅竹馬,還算得上挺拔的身材,但并不壯碩。終日里總喜歡穿一身灰色的粗布長袍,襯得他人也面色灰青,沒一點兒紅潤顏色,怎么看都是一副潦倒的模樣。梁紫狐最不喜歡他這副模樣,多晦氣。

李富貴在巷子的盡頭開了一家裁縫店,生意總是淡淡的,也就是一些街坊光顧,勉強夠得上他溫飽。但凡是去過的,也都夸他的手藝好,去裁衣服的人他也不用木尺子量,只消看一眼,尺寸便拿得準(zhǔn)了。聽說這手藝是他母親傳下來的。

裁縫一般都是女兒家做的活,怎奈李家只有李富貴這么一個獨子,便傳給他了。

從懂事起,李富貴就對她心有愛慕。梁紫狐并不是遲鈍的女人,一言一行之中,自然察覺得出來,可惜他有情來她無意。李富貴一家人老實,他自然也木訥不開竅,每年都是拿了自己做的粗布旗袍去找她,雖然顏色、款式都很大方,但布料一看就甚差。他難道不知,在這里只有桂衣坊做的衣服,她梁紫狐才看得上?

年后梁紫狐有機(jī)會入百樂門,這對她而言,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她覺得搖身一變,終于可以從那個窮苦巷子里走出來了??衫罡毁F知道了,卻來到家里大鬧了一場,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愿讓她去的。

“那里算什么地方,我是男人比你清楚。你進(jìn)去做什么工作,往后要旁人怎么看你?”

李富貴自認(rèn)處處為她著想,即便是日后紫狐不喜歡他、不會嫁他,但也總要嫁得一位良人。若人家知道她曾在百樂門工作,好端端的清譽可不是全都?xì)Я?。再說百樂門那種地方,正經(jīng)人家的女孩兒誰愿意去!怎偏偏她就想不開,還以為那里是天堂嗎?

梁紫狐知道自己沒文化,但也最忌諱別人說她哪里哪里不好。畢竟是自尊心那么強的人,越是覺得自卑,便保護(hù)得越好,旁人碰也不能夠碰的。所以如今李富貴這樣著急地說話,梁紫狐一下子就火了,“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做能讓我飛黃騰達(dá)的工作,百樂門舞廳可不是人人都進(jìn)得去的。你便瞧瞧,憑我的面貌、身段,一過去便被人相中了,以后自然更不必說。往后不是需要旁人怎么看我,是我要不要看她們!”

梁紫狐清高得很,不說她和李富貴只是青梅竹馬,就算李富貴已是我未婚夫又能如何?她自己的身子還輪得著他來管天管地?未免可笑得緊。沒有人知道,梁紫狐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她那么精心地打扮自己,好不容易能進(jìn)去了,居然還有人不理解。

那天李富貴在梁家的吵鬧聲很大,一溜兒的街坊鄰居全都聞聲給吸引來了。梁紫狐那么驕傲的人,最見不得旁人瞧自己笑話,疾言厲色地便將人給罵出去了。她把門一關(guān),阻止了李富貴再闖進(jìn)來,也同時在心底暗暗發(fā)誓:現(xiàn)在都瞧不起她,往后總要讓你們都看著我的臉色說話。

梁紫狐第一天從百樂門回來,抹的是時下最流行的香膏,聽說是上海那邊的鋪子做出來的。如今上海的富家小姐都用這個,抹在耳后、手腕,便能香氣幽幽,管上一天,見水才掉。

百樂門還將舞女們的頭發(fā)都燙成了無數(shù)黑亮的卷兒,再穿一身大紅旗袍,別提是多喜慶好看了。梁紫狐從來也沒這么打扮過,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腳步都是飄的。

從前梁紫狐一直覺得這巷子里到處泛著窮酸之氣,街坊里總是為一點點小錢就爭得你死我活,從此再不說話??墒悄且煌硭貋?,天色已晚,巷子里又都是清苦人家,自然早早就熄了燈了。她卻偏偏瞧見滿地的光明,像是全為了迎接她而來。

回去時,父親、母親也都在等她,見她穿得這么漂亮回來,又拿出今天在百樂門里賺來的幾十塊錢,急忙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嘴里頭還一直念念有詞道:“咱家里總算是出人頭地了。”

李富貴就是那么不開竅的人。她已經(jīng)是百樂門的舞女了,可第二天一早,她打扮好要出去,門外他早早已經(jīng)站在那兒等著。

他讓她丟盡了臉面,梁紫狐是見他就來氣,而從小到大她對他又是動輒說罵慣了,出口便道:“李富貴,你還有臉見我?全巷子里的人看我的笑話,你還有臉來見我?是不是看不得我有這樣好的一天,你心里難受了、嫉妒了?有本事你也做出番模樣給我看看。如果真有一番成就,想讓我看輕你也難。就是別像現(xiàn)在一樣,哭喪著張臉站在我面前,讓人惡心個沒完。”

她猶記得那時的李富貴嘴唇動了動,臉色比平時更加灰白,甚至有一些鐵青,像是怒了,但又不像。只知道他腰背繃得筆直,兩手也漸握成拳,放在身側(cè),深深看她一眼后,低著頭轉(zhuǎn)身,到底一句話也沒有。

從那天之后,梁紫狐便極少見到李富貴了。平常他總是三天兩頭地過來,一般都是做了新的衣服給她。她現(xiàn)在房中的柜子里,還有一摞他做的粗布旗袍呢,可她一次也沒穿過。

沒有李富貴在一旁摻和,梁紫狐日子過得越發(fā)好了,仗著年輕又漂亮,在百樂門里很是吃得開。自然不乏眾多追求者,其中一位是王富王老板,王老板日日派人送了鮮花給她,不知有多少姊妹羨慕。

梁紫狐如此年輕,又是一向愛好奢華漂亮的,所以極其虛榮,這花自然她愛得緊。旁的不知道,可這鮮花她是問過了,還能不知道,一捧也要幾十塊錢,擱在巷子里,是一家人一個月的伙食了。這若不是家底厚實,哪里花得起這個錢。

王富也算是這城里有名的富人,四十歲出頭,短粗的身材,總穿一身唐裝,笑咪咪的眼,臉色看起來格外紅光滿面。王富天庭飽滿,這樣的人通常有福氣又聰明。王家從祖上開始就代代經(jīng)商,所以傳下來的宅子極大,聽說里頭光是傭人就有幾十個,很是寬敞氣派。

梁紫狐那時左不過十八,又是一直想要過上富貴日子的。王富這種有錢又懂得手段的,自然很容易就成為梁紫狐的意中人。

王富日日流連在百樂門不走,久而久之,紫狐也從他嘴里套出一些話。原來王富府上已有三位夫人,都知書達(dá)禮,是閨閣典范。可這樣的女人總歸沒趣兒,王富說什么,她們便聽什么,真真無聊。四十出頭的男人都愛好新鮮,梁紫狐又從別的姊妹那里學(xué)來了一些手段,男人喜歡什么,她便做什么。一來二去,可不是把王富迷惑得不行。

一轉(zhuǎn)眼梁紫狐已經(jīng)在百樂門當(dāng)舞女當(dāng)了好幾年,最捧她場的便是王富了。如今她已到了嫁人的年紀(jì),家中的父親、母親也是著急,那梁紫狐的不二人選當(dāng)然是王富。兩個人各取所需,王富喜歡年輕漂亮,梁紫狐卻看上他身家基業(yè)。

王富早有意圖把梁紫狐收入府中做自己姨太太,所以那一天便帶著紫狐回王家。那可是紫狐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的家可以大到如此程度。從前只聽人講過,并未真正見過,如今親眼看了,只覺哪里都是好的。她沒見過什么世面,可眼下這王家到處都是亭樓小院,當(dāng)下又正是夏季,院中她叫不出名字的花開了個遍,讓她誤以為自己步入了瓊瑤仙境一般。

王富雖已是中年男子,身材也微微發(fā)福,但一張嘴卻極會討女人歡心。他便也是摸準(zhǔn)了梁紫狐的脾性樂好,然后投其所好。

“紫狐,日后你到了府上,便是四姨太太。這府上的大小事情你皆可以插手,不必顧及他人?!?/p>

王富口中的“他人”是指另外的三個夫人。梁紫狐聽得懂,甜甜地笑了,才嬌嗔了兩句,便突然被握住了手。

她的細(xì)手被人拿住了輕輕地捏,梁紫狐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其實來這里之前,梁紫狐就有這個準(zhǔn)備了,到底在百樂門也這么多年,王富經(jīng)常來,平時小摟小抱是不斷的??伤仓溃裉鞎酝煌?。她剛發(fā)了一下呆,就被人半拖著走,前面領(lǐng)路的人明顯急切又興奮。

梁紫狐跟在后面,有一瞬間她這么想,她真的不后悔的,一點也不后悔。這么多年的愿望,很快便要實現(xiàn)了。

這是梁紫狐第一次躺在真絲的床上,身上蓋的是蠶絲被子,床頭的紋路花樣雕刻精細(xì),一看就價值不菲。這屋子之中的一切都是她沒見過的,對面是西洋鏡,腳下厚實的洋毯,包括她從未嘗過的花旗參茶,桌子上精細(xì)的糕點,光是聞著就甜香撲鼻,更別提賣相了,她從未見過的精致。

她只聽說這是玫瑰糕,城中知名糕點鋪子做的。時下有錢的太太、小姐都吃這個,不僅味道好,久而久之還能美容養(yǎng)顏,不僅使面色紅潤,又吐氣如蘭。

梁紫狐已經(jīng)成了王富名副其實的女人,待遇立即就變得不同了。紫狐終于去了桂衣坊,挑了一匹相中的料子,給自己做了身衣裳,用的自然是王富給的錢。

好衣服就是好衣服,她穿著這身衣裳回巷子里時,父親、母親在街角賣菜,瞧見了她,一時半會兒竟認(rèn)不出來。還是她先說了話,那頭兩個老人才跟著笑起來。

“真像是大家閨秀的小姐一樣,一時還沒敢認(rèn)?!绷耗赶冗@么說著。

“是?。≡蹅兣畠河斜臼拢鏍帤??!绷焊敢哺胶椭?/p>

梁紫狐訂婚那日,王家是極給梁家面子的,大大小小的禮盒拿了不知道多少,包括人參茶葉、極品糕點。梁家二老清苦慣了,即便紫狐曾在百樂門當(dāng)舞女,平日里梳妝打扮、買胭脂水粉,拿回來的錢也是少少的。所以哪里見過這樣好的東西,都笑得合不攏嘴。

“你嫁到王家,日后若生下了兒子,我便送他出國留洋,讓他喝洋墨水。還會教他做生意,往后王家的生意便讓他來繼承。”

這樣的承諾一般人怎會給得起,如此的一番話,就代表從今往后梁家都不同了。訂婚當(dāng)日那么熱鬧,街坊鄰居都在場,自然人人聽得到,唏噓聲一陣陣響起,有羨慕的、有妒忌的,大多還都是搶著上前恭喜梁家二老。那樣市井小民的嘴臉,梁紫狐從小看得多了,一眼都看得出來那是虛情假意。

訂婚、結(jié)婚那段時間,梁紫狐本還擔(dān)心李富貴會過來再鬧一番,結(jié)果沒有。她倒松了口氣,安安心心地準(zhǔn)備入王家大門。

其實關(guān)于李富貴的事情,紫狐是日后閑暇時才想起來的。她記起來,似乎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見過李富貴了。從她入百樂門起,也再沒收過他送來的旗袍,平時消息便知道的更少。不過這件事,她也很快忘掉。

梁紫狐得王富喜歡,在王家的日子過得越發(fā)好。三姨太曾出言不遜,她將這事告訴王富之后,那三姨太當(dāng)晚便挨了頓打。也是從那開始,王家沒人再敢招惹她,平日里買來的好東西,也都是由她先挑了、選了,才分給其他的三位太太。

轉(zhuǎn)眼梁紫狐嫁進(jìn)王家已經(jīng)兩年,這兩年里頭,她在王家可算是正經(jīng)的夫人。王富處處順著她,底下的下人更是對她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更何況,如今她又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

王富雖然在紫狐之前已有三房太太,但三個太太生的皆是女兒。他做夢都想要個兒子,后繼有人。

如今梁紫狐懷著孕,身子更是金貴得很。王家廚房里,每天都是一盅盅的燕窩端到她面前補著。梁紫狐以往只知道有錢人都吃燕窩,可自從嫁進(jìn)王家之后,她自己也嘗到味道了。

近來,梁紫狐發(fā)現(xiàn)王富倒不怎么在家了,偶爾餐桌上遇見了,王富便說商鋪里忙,但對她身子還是關(guān)心著,都揀著進(jìn)補的吃。婚前王富叮囑過,往后王家大小事她皆可以插手,所以自然也沒將頭上的三房太太放在眼里。而她們也的確識相,偶爾她的成心刁難,她們也不敢發(fā)作,畢竟現(xiàn)在王家她可是最大的人。

總聽王家的下人說,上面的三房太太都是出自書香門第,有學(xué)問、有知識。梁紫狐聽了不免好笑,有學(xué)問、有知識?如今還不是要看她的臉色過日子?她一本書沒念過,照樣憑自己的本事出人頭地了。她的父母不用再去賣菜,擱在巷子里也沒人再敢看不起。

梁紫狐自信自己懷的一定是個兒子,這一切全是因為在之前,父親帶她去找先生看過。那先生據(jù)說很神,句句都道得準(zhǔn),說她命中富貴,會生下兒子。梁紫狐一個高興就多封了錢,覺得上天可真是眷顧著她。

其實還真是想什么不來什么,懷胎十月,一朝臨產(chǎn),她生下的居然是個女兒。王富過來看過一眼便離開了,梁紫狐也為難,想著一胎不成,還有下一胎呢!她這樣年輕,還能生不出兒子?所以便沒將王富的不滿放在心上。

王家是大家庭,孩子滿月酒總是要辦的。梁紫狐歡歡喜喜等著,等到跟前了,也沒個蹤影,找到了王富問他。

王富沒好氣地朝她吼:“自己肚子不爭氣,還敢問我要這、要那?辦滿月酒做啥,好讓人都曉得我王富生不出兒子?讓人看我笑話!”

王富的這個態(tài)度對梁紫狐來說是很陌生的,她愣愣站了半晌,覺得委屈卻又敢怒不敢言。說她不怕王富是假的,畢竟一家之主,掌握著她的生計大權(quán)。梁紫狐回過神來時,王富已經(jīng)走了,光是看他的背影,便覺他怒氣洶洶。

梁紫狐知道王富想要兒子,而她自己也正準(zhǔn)備著隨時懷孕,但是王富總要給她機(jī)會。如今半個月還見不著他一面,她如何為他再生一個兒子?

梁紫狐并不是愚蠢至極的女人。她思來想去也只有那么一個解釋,那便是王富在外面又有人了。

梁紫狐有這個意識的時候,整個人都慌了、亂了。她覺得自己還那么年輕,怎的王富就變得這么快了?更何況她又剛為他生下一個女兒。

這一天,梁紫狐把剛滿月的女兒獨自丟在家里,尾隨著王富出去,發(fā)現(xiàn)他居然去了百樂門舞廳。這可是她以前待過的地方,里面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她可是清清楚楚。

百樂門舞廳是有錢人家的老爺、公子哥常來尋歡作樂的地方,不管是有家室的、沒家室的,來到百樂門都圖個快活。想到這,梁紫狐不禁后背一涼。

百樂門的人大多認(rèn)識她,所以梁紫狐不敢貿(mào)然進(jìn)去,只在舞廳對面的咖啡館里坐著等人。她不知道等了多久,但是時間越長,她越發(fā)擔(dān)心,整個人都恐慌憤怒起來。

果然,臨近晚餐的時間,王富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曼妙女子。雖然隔得遠(yuǎn),但那女子步步生姿,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在夜晚襯得她整個人都閃閃發(fā)亮。那名舞女看起來很年輕,至少比她年輕,一身的冰肌玉骨,那么柔弱綿軟地貼在王富身邊,好不誘人。

果然!果然是已經(jīng)有了新人。梁紫狐費力地想,手緊握成拳,長長的指甲刺進(jìn)肉里,生疼。

梁紫狐回了王家,她進(jìn)屋時孩子哭鬧不止,她才驚覺自己居然把女兒給忘了。她一離開便是一天,也不知道下人有沒有照顧好她。

梁紫狐立即喊了人過來。王家的仆人一看,便知道她要發(fā)火,都低著頭誠惶誠恐。

“你們都是怎么照顧孩子的?她要有個什么事,等老爺回來了,統(tǒng)統(tǒng)要你們好看!”

說曹操曹操到,她那方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王富的聲音。

“你要誰好看?”

梁紫狐沒料到王富回來得這么快,立即換了張臉迎上去,委屈地指著旁邊的一干下人,說道:“還不是她們。我只出去一會兒,孩子就哭鬧得厲害,一定是她們照顧得不好?!?/p>

梁紫狐覺得,即便王富現(xiàn)在有了新歡,對于她和孩子,他也不至于不管不問。但接下來王富的反應(yīng),卻使她整顆心都寒起來了。

“小孩子哪有不哭不鬧的。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兒,別無中生有,讓人看著心煩?!?/p>

王富話說完就離開了屋子。不光是梁紫狐愣了,連一屋子的下人也是,但各個都低著頭,沒人敢說話。

梁紫狐不可思議,又實在難堪得緊,走到離她最近的一個下人身邊,便賞了一巴掌。被打的人是新來做事的,還是二十出頭的姑娘,受不起委屈,立即就哭了。

其實也怪梁紫狐那一巴掌下手太重,人家姑娘的半邊臉都腫起來了。

白日里快活了一天,上了年紀(jì)的王富累得很。這會王家院子里鬧起來,不得安寧。

“吵吵鬧鬧這是翻了天了?”王富從主臥房里出來便是一嗓子,院子里安靜了。梁紫狐站在那兒也不看他,心里頭卻恨得不行。

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他根本不會這么對她說話。從前也不過是四五年之前。

“梁紫狐,這宅子里什么時候你說了算了?這屋子你還想不想住下去?”

王富生氣起來還挺嚇人的,濃濃的兩道眉跟打架似的,連鼻孔也撐得大大的,嘴抿成一條線,樣子很是威嚴(yán)。

梁紫狐是怕他的。從前不怕,仗著他的寵愛,如今……今時到底不是往日。只是,當(dāng)著這么多下人的面給她臉色,讓她難堪,從今往后,她還怎么教訓(xùn)下人?

這晚上面對王富的怒火,梁紫狐到底沒敢出聲。這么大的動靜,院子里其他三位夫人也醒了。雖然晚上,但梁紫狐就是看到了,她們在笑她的下場,比她們還不如。

從那天以后,王家里,梁紫狐更少見到王富了。她曾向王家的司機(jī)打聽,那司機(jī)也說,王富近來去百樂門舞廳倒是常有的事。

一定是那個狐貍精!

她梁紫狐有今天,一定是那個狐媚子勾引的。她不讓王富回家,連剛出生的女兒也不管不顧了。

經(jīng)過那天晚上那么一鬧,王家的下人面對梁紫狐,果真不如從前了。早上的洗臉?biāo)疁囟炔粔虿徽f,連讓人去燉碗燕窩也拿不來,實在可氣。

梁紫狐是沒想到有這么一天,而且還來得這么快。她總是覺得,在王家,她可以一直這么好地過下去的。當(dāng)然,如果她生下的是個兒子,可能就另當(dāng)別論了。

這一天梁紫狐正抱著女兒喂奶,不知就從哪兒傳來消息說,王富又要納姨太太了。她手一抖,放下女兒便跑出去,果然見到院子里到處都在張燈結(jié)彩。那么一個瞬間,梁紫狐覺得她自己完了。

一說要納姨太太,梁紫狐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百樂門里的那個狐媚子。那晚上她見過她,長了一雙勾人的眼,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東西。

原來百樂門的那個舞女名叫碧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但樣貌生得極好,在百樂門里愛慕者眾多。當(dāng)梁紫狐了解到這一切的時候,不由嘲諷地笑,樣貌好、在百樂門里愛慕者多,這跟曾經(jīng)的她多么像啊!簡直就是還沒嫁入王家時的她嘛!

在王家大喜的前幾天,梁紫狐進(jìn)屋,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下人在翻她的柜子。當(dāng)時她還以為是哪個下人手腳不干凈,想偷她東西,正打算教訓(xùn)一頓。

那邊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進(jìn)來了,連忙低頭道:“四姨太,是老爺讓我來的。”

梁紫狐一聽是王富指派來的,腳下步子一頓,冷聲問她:

“有什么事,還需要翻我柜子?可是老爺丟了什么東西?”

眼前的這個下人眼生,雖對她恭敬,但言語里一點兒懼意也沒有,也不知是仗了誰的勢。

“不是的,是老爺讓我來拿走夫人在桂衣坊里做的旗袍,說是如今四姨太也穿不了,留著也是白費?!?/p>

那名下人說完,就抱著衣服越過她離開。梁紫狐卻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才伸手緩緩摸上自己的腰身。果然了,如今的她,那些衣服的確穿不下了。

五姨太嫁進(jìn)來那日,喜事辦得格外的好,甚至比她當(dāng)初還要排場。細(xì)細(xì)打聽一問,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五姨太是懷著身子嫁過來的,難怪如此鋪張。王富做夢都想要個兒子吧?所以這么著急娶五姨太。其實她也可以再為他生一個兒子的,只是他不再給她機(jī)會了。

五姨太嫁進(jìn)門后,廚房里每天忙忙碌碌都在伺候她,已經(jīng)有半個月,梁紫狐沒喝上一碗紅棗燕窩了。這會兒好不容易讓下人給做了一碗,還沒端到地方呢,就被人給搶走了。問她房中的下人,說是半道上遇見了五姨太身邊的人,說五姨太正想著吃呢,便給端去了。

這樣被人欺負(fù),梁紫狐可從沒受過這份氣。她一個惱火就失去理智了,帶著人往五姨太的房中趕。

王富如今正在鋪子里,天大的事也得等到梁紫狐問完了人再說。她過去的時候,碧云正在沙發(fā)上坐著,像是在等她。到底年輕又懷著身孕,王富又時不時拿好的進(jìn)補著,把人養(yǎng)得珠圓玉潤。

可梁紫狐不想多看這些,她左右一找,瞅見本該是她的那碗燕窩,居然在一個下人手里,不禁怒火更炙。從她手里搶來的燕窩不是她在吃,而是她身邊的下人在吃。一個下人都敢跟她爭東西了,這還了得。

梁紫狐火了,也是烈性子,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奪過那下人的碗便摔在她身上。燕窩耽擱了這么久,已經(jīng)不燙了,可是一只碗砸在身上卻還是疼的。

“果然是沒讀過書的人,動作如此粗莽。難怪不招人喜歡,我算是知道原因了。”

說話的人是五姨太,梁紫狐竭力忍著,偏偏在這個上頭,她說不了什么話。她聽說了,這個碧云雖說也是窮苦人家,但是好歹也念了幾年的書。

她到底忍住了,沒在五姨太的房里發(fā)作。她雖也有沖動的時候,但是該懂的她不會不懂,現(xiàn)在五姨太才是王家的女主人??杉幢闶沁@樣,等晚上王富回來之后,五姨太還是反咬她一口。

“你兒子在我肚子里,想吃燕窩嘛!剛好姊姊的做好了,我身邊的下人便先端了過來。我一個人吃不完,便賞給下人。她來到之后不滿,把碗都摔了,燙死我了,你看。”

五姨太碧云一半真、一半假地說著,杏眼含淚,看起來讓人好不心疼。新進(jìn)門的五姨太是演技極好的人,她一邊委屈、一邊觀察,果然看到王富的臉沉了下來,不作聲便往門外走去。

五姨太心知肚明他要做什么,卻也不阻攔,只在王富走后淡淡地笑。

王富三更半夜來找人,梁紫狐當(dāng)下一高興,以為他總算想起自己了,但卻沒想到,迎面而來的是一記巴掌,重而狠地?fù)澰谒樕?。那一刻,梁紫狐的眼前是一片混沌?/p>

“你既然容不下碧云,那么王家也容不下你。明天一早,你就帶著孩子離開吧!”

王富的聲音讓梁紫狐聽來像是發(fā)生在夢中一樣,她愣怔著問道:“你剛才說了什么?”

王富重復(fù)了一遍,面無表情。那么狼心狗肺的話從他嘴巴里說出來,沒一點兒留戀不舍。

“帶著孩子,明早離開?!?/p>

梁紫狐不可置信,她不信王富竟會這樣對她。即便她生的是個女兒,即便現(xiàn)在王家有了五姨太,最壞的情況不過是她跟上頭那三個太太一樣,但也住在王家,依舊是王家的人。

“為什么?”

“你太不識相了。”王富據(jù)實相告。

梁紫狐聽了冷笑,兩排牙齒相互咬得急急的,但還是要問一句:“那孩子呢?她是你的女兒。”

“我已經(jīng)有三個女兒了,少一個不算少?!?/p>

梁紫狐無法理解。她思考不通,不明白怎會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不去認(rèn)她……連孩子的滿月酒都沒辦??墒撬桓市模娴牟桓市?。

“我不走,我是王家的四姨太。我不走?!绷鹤虾詈笮沟桌锏睾?,那時王富已出了屋子。

走不走由不得她。第二日天剛微亮,王家的管事就過來了。梁紫狐癱在地上不肯離開,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從百樂門出來的那個狐媚子,站在院子里望著自己。

兩人視線相交,五姨太倒是走了過來,用她那特有的柔柔嗓音說道:“聽說四姨太要去娘家住一段時間,不知道還有沒有機(jī)會見面,便來送送四姨太?!?/p>

即便在這個時候,梁紫狐還是驕傲,正眼都不看她一眼,但就是坐在地上不肯離開。

“我要見王富,否則我不會走?!?/p>

王家的中年管事聞言還很為難,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五姨太,答:“老爺去鋪子里了,四姨太是等不到他了。”

而果然也被中年管事言中,梁紫狐果真等不到他。因為五姨太命人拿了她的東西全丟出去,王家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曾經(jīng)那樣光鮮亮麗地嫁進(jìn)來,就沒想過如今是這樣灰頭土臉地出去。這一切都是誰害的?都是五姨太和王富那個畜生害的。若不是他家世優(yōu)渥,就憑她那時的年輕貌美,豈會嫁給他?

梁紫狐帶著女兒,在大街上轉(zhuǎn)了一天。女兒已經(jīng)將滿一歲,可如今的她,身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如何回到娘家?

城中天色已晚,她拿著自己的幾件衣服,帶著女兒出現(xiàn)在巷子口好一會兒了,看到自己家里還亮著燈,卻始終不敢走進(jìn)去。

梁紫狐在心里隱約地想:就這么被趕出來了。那邊大門突然“嘎吱”一響,母親從里面出來了,看到她驚了一下,立即臉上堆著笑問:“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就你一個人嗎?我女婿呢?怎么沒看見車子?”

母親一句接著一句地問,梁紫狐統(tǒng)統(tǒng)答不上來,只靜靜站著。待到梁家母親看到自己閨女身上穿的棉布衣服時,才問:“這是怎么了?你那些衣服呢?咋穿成這樣就回來了?”

梁紫狐自知瞞不下去,這才誠實道:“我被王家趕出來了。王富那個畜生新娶了五姨太,容不下我?!?/p>

梁家母親一聽,臉色都變了,一副受不住打擊的模樣,連忙朝門里頭喊:“老頭子,快出來,這下你閨女可出大事了?!?/p>

梁紫狐無處可去,即便沒有臉回來巷子里,也只能回到這里,帶個一歲的女兒,過回她原來的生活。

梁家二老知道這事后都?xì)獠贿^,但也是沒法的,他們這窮人家,怎斗得過王家家大業(yè)大呢?不過梁母作為婦人,心煩時總愛念叨上兩句。

“說來說去,還不是你自己沒出息,跟那個狐貍精搶啊!就這么被趕出來了,要回去可就難了?!?/p>

俗話說,什么樣的父母教出什么樣的孩子,這是不假的。梁家二老沒學(xué)問、見識淺薄,想的都是一些不著邊的事,所以梁紫狐從懂事起就虛榮勢利,但畢竟又是新一代的人了,總會有想通的時候。

可一旦這些想通了,梁紫狐聽到母親的念叨,又不免心生怨念。怎的她小時候,父母就不送她去女子學(xué)堂里念書呢?倘若她能多懂一些道理,可能現(xiàn)在又會不同。

回到娘家的梁紫狐依舊是住在她原來的房間,這一天她打開柜子,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有半柜子的旗袍。當(dāng)時一剎那她想不起來,但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李富貴這個名字許久不曾在她腦海中出現(xiàn),如今看到這些衣服,她倒是記起來了。

李富貴,這些都是李富貴以前做好送來的,可惜她一次也沒穿過。梁紫狐隨便拿了一件換上身,卻發(fā)現(xiàn)意外合身。

原來是李富貴顧念她穿著舒適,旗袍都做大了一些。如今她產(chǎn)后豐潤,穿上倒是剛剛好了。

從前的李富貴,十分希望看到她穿著這些旗袍的樣子吧!可她一次也沒能讓他如愿。說起來,好些年沒見過他了,他還好嗎?可……成家了?

把女兒暫時給母親帶著,梁紫狐穿著李富貴那些年做的旗袍,出現(xiàn)在他裁縫店外的不遠(yuǎn)處。她也是直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裁縫店如今已經(jīng)小有規(guī)模,店里頭旗袍布料的樣式也多了。她站在這不過片刻,便瞧見好幾人過來訂制衣服。

她嫁進(jìn)王家,極少回來巷子里,偶爾回來,父親、母親也不常向她提起李富貴,所以她都是不知道的。李富貴,他竟真的把這個裁縫店給做起來了,雖然依舊是開在巷子的盡頭,但人來人往,倒也有富家公子、小姐光顧。

梁紫狐遲疑著走近,看到店里面忽然從內(nèi)室走出來一位女子。距離隔得太遠(yuǎn),她看得并不真切,只覺得是一位淡淡的女子,長相、氣質(zhì)很是婉約。緊跟著,她便從李富貴的臉上看到了一種熟悉的笑容。

這抹笑容當(dāng)真熟悉,從前的李富貴見到她,總是會露出這樣類似靦腆的笑。可如今卻屬于另外一個女人了。

李富貴,或許在當(dāng)初,我真的應(yīng)該聽進(jìn)你的勸告,不入百樂門、不嫁進(jìn)王家。如果從一開始我便在這巷子中生活下去,即便不是嫁給你,那婚后的日子都不會如此難捱。

作者簡介:王淼,80年代生人,現(xiàn)居重慶,醫(yī)務(wù)工作者。熱愛文學(xué),已在《野草》《檢查文學(xué)》《金沙江文藝》《短篇小說》《羊城晚報》《文苑》等刊物發(fā)表小說作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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