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湖南雙峰人,知名散文家。有散文合集4部,代表作品《只能陪你一程》《讓心靈站立》《真誠的世俗》《有效期限》《耶魯?shù)牡讱狻贰吨t虛是一種自省》《你窮的并不是尊嚴(yán)》等。
從大學(xué)時代起,我一直非常喜歡西方小說和電影,不是因為崇洋媚外,只是由于西方的小說、電影經(jīng)常充滿了各種幽默的對話、滑稽的動作、風(fēng)趣的情節(jié),就在笑笑鬧鬧里,一部小說或電影就欣賞完了。西方是一個商業(yè)社會,做什么事都要考慮消費者的感受,寫小說、拍電影自然也不例外。
西人的這種做法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叫做給別人找樂。一個人要給別人找樂,第一得自己快樂。西人是很懂得讓自己處于一種放松的狀態(tài)中的。記得歐洲某國家一高官不久前參加總統(tǒng)競選演講,反對者頻頻向他扔臭雞蛋,這位高官既沒有中止自己的演講,也沒有任何生氣的言行,只是聳了聳肩膀、兩手一攤說:“扔臭雞蛋也是民主的一部分”,一句話把臺下所有的聽眾都逗笑了。
心情好的時候要“制造”快樂,即使是自己或親人離開了人世,西人有時也不忘開一開玩笑。羅馬尼亞薩本塔地區(qū)有一個“快樂墓園”,里面的墓碑一個比一個風(fēng)趣。有兩塊墓碑緊挨在一起,周圍種滿了各種顏色的小花,蝴蝶歡快地在花叢中飛舞,嬌艷的花朵簇?fù)碇鼈?,這是一個船員寫給他的妻子的:“親愛的,我再也不用遠(yuǎn)航了,躺在你身邊真幸福!比睡在甲板上舒服多了。就算現(xiàn)在我的臥室和你的睡房還要隔一堵墻?!币晃蝗瓝羰衷谒哪贡蠈懙溃骸安还軘?shù)多少點數(shù),我反正不起來了”。有一個墓碑是一位負(fù)疚的丈夫為妻子寫的:“這兒躺著瑪麗——約翰.福特的妻子,但愿她的靈魂上了天堂。我對不起她,即使她下了地獄,也比當(dāng)我的妻子更好受?!币粔K墓碑上則放著一張嬰兒的照片,眼睛大大的,笑容很甜,其父母在墓碑上寫著:“我們的孩子來到這世上,四處看了看,不太滿意,所以就回去了。”穿行在墓地間,人們感受到的不是死亡的陰郁氣氛,而是墓主人或其親人對生命的豁達(dá)。現(xiàn)在“歡樂墓園”已在世界上遍地開花。
由西人的“及時行樂”,想起我們的文化。咱們的文化確實有許多好的東西,但它的局限也是很明顯的,那就是過分地強調(diào)了一個人對社會和他人的義務(wù),而忽視了人對自己應(yīng)該負(fù)有的責(zé)任,即人追求幸福、快樂的正當(dāng)愿望,“存天理,滅人欲”之類的說教更是把這種文化的缺陷放大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在漫長的時間里,我們的文藝一直是“載道”而非快樂的。這樣的文化最容易熏陶出兩種人:一是莫名其妙的殉道者,二是故作神圣的虛偽者。
追求快樂是人生的本能,也是人不斷進(jìn)取的基本動力。只要一個人的快樂不超越底線,也就是不把自己的快樂寄托在對社會的侵害和對他們的剝奪上,這種快樂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任何人都沒有理由阻止。一個充滿活力的社會,首先就是一個能夠經(jīng)常讓人及時快樂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