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冬玲

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是加拿大女作家愛麗絲·門羅。 她是四個女孩子的母親，其中一個女孩子出生后15個小時便不幸夭折。孩子在母親眼中是最重要的，在愛麗絲·門羅眼中也是一樣?？赡苁侨桥畠旱木壒?，有關(guān)女孩兒的主題在她的作品中占有很大比重，如《女人與女孩們》和《侵犯》。作為女作家她觀察女人和女孩們的生活，關(guān)注她們的命運，并在作品中呈現(xiàn)出來。人們讀過這些作品，不由地對她們的生活和命運進行反思?！短与x》作為經(jīng)典作品，已有許多學者就其中的女人們進行了評論， 如于艷平（2011）、陳鳳（2010）和馬麗莉（2014）等。但對《侵犯》中女孩們的生活和命運的評論和思考并不多見。女孩的身心健康影響著她的將來及一個家庭的幸福。女孩們身心還沒有成熟，成長中有很多煩惱，作為弱勢群體，她們有著怎樣的煩惱？《侵犯》關(guān)注的正是這一主題，本文從小說中解析這一問題。

門羅的短篇小說《侵犯》講述的是同叫勞蓮的兩個女孩的故事：哈里和艾琳夫婦收養(yǎng)了一個女嬰，她們給她取名叫勞蓮，不久妻子艾琳懷孕了，夫婦倆對于腹中的胎兒的到來有不同的反應，哈里不愿意再要一個孩子，因為自己忙于寫作的事，希望艾琳流產(chǎn)，而艾琳反對。在大雨中，她駕車出門，把勞蓮放在后排車座上，結(jié)果遭遇車禍，勞蓮夭折。腹中的胎兒幸好沒有受到傷害，艾琳順利產(chǎn)下一個女孩，他們給她取名也叫勞蓮。大約十年以后，因為名字相同，大勞蓮的生母德爾芬把小勞蓮誤認為是自己的孩子，想法接近她，試圖使她再次回到自己身邊。這個過程使小勞蓮十分痛苦和恐懼。哈里向德爾芬解釋了大勞蓮的死。最后哈里一家和德爾芬在一個下雪天的半夜時分，一起把大勞蓮的骨灰灑在了雪地里。最后艾琳說 “原諒我們，為了我們的罪，我們的侵犯。請原諒我們的侵犯”。哈里和艾琳夫婦有兩個叫勞蓮的女孩兒，我們?yōu)榱藚^(qū)分，姑且稱為大勞蓮和小勞蓮。艾琳的話讓我們想到大勞蓮的悲慘命運，那么弱小的女嬰剛出生就被從生母身邊抱走，最后又被高速行駛的汽車拋出窗外。這實在是對這個女孩的一種侵犯。在小說中，不僅是這個女孩受到這種侵犯，同時小勞蓮精神上也在承受著生活中的各種侵犯，不僅是來自父母的，來自環(huán)境的。

生存的權(quán)利：父母的侵犯

每個人生下來就有權(quán)利長大，沒有人能剝奪他們的權(quán)利，否則就是謀殺。大勞蓮同樣也有這樣的權(quán)利，只不過她一出生就被從生母身邊抱走了。就連羊馬這樣的動物，一出生都會被自己的媽媽深情地舔個干凈。這個女孩受到的待遇卻連動物享受到的也不及，沒有得到生母的一絲愛和溫暖，就永遠地離開了自己的母親。因為她的媽媽德爾芬是個毒販子，懷孕時被抓住的。正是肚子里的勞蓮挽救了她的命。因為懷孕她才被判了緩刑給放了出來。而這位媽媽根本不負責任，孩子一生下來就立刻交給別人領(lǐng)養(yǎng)，連看一眼都沒有，只知道是個女孩。接下去她遇到了一件又一件的事，她根本沒顧得上這個娃娃。因為她想她可以結(jié)婚再生幾個孩子的，這個孩子算什么呢？她甚至又懷了幾次孕，流了幾次產(chǎn)。在她的心里，孩子就是玩樂的犧牲品而已，甚至是讓她討厭的麻煩。這些孩子還會帶給她們煩惱，只好結(jié)束她們這些無辜的小生命了。在德爾芬眼里，那是不生的手術(shù)而已。可能當時只是覺得肉體上痛苦一些吧，精神上并沒有什么。她并不知道，這些不生的手術(shù)最后把她再生育的權(quán)利收回了：她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再結(jié)婚生育了。這時她才想起大約十年前自己送走的女孩，這才有了一系列的故事，最后卻發(fā)現(xiàn)孩子早就夭折了。

至于大勞蓮的父親，也是一個毒販子，一個極其不負責的男人。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老婆，沒有領(lǐng)結(jié)婚證，而且生了兩個孩子，卻還要再跟德爾芬胡混，使她未婚先孕，最終還要離開她，回到第一個女人的身邊。始亂之，終棄之。大勞蓮的悲劇其實是她這個父親造成的，根本沒有把她當人。胎兒也是人呢。只不過她們在肚子里，人們看不見，她們也沒有辦法抗議。她這個父親因販毒被判了刑，大勞蓮自然一出生也就沒有了父親的保護。

大勞蓮被人送走了，當然不是白送的，照顧德爾芬的醫(yī)生夫婦得到了錢。后來哈里和艾琳夫婦收養(yǎng)了勞蓮，原因是在他們結(jié)婚五年后，未能生育。大勞蓮離開了不負責任的生父母，但終于從養(yǎng)父母那里得到愛和保護，也給哈里夫婦帶來歡樂和希望。但是，她的命運因為小勞蓮的到來，發(fā)生了致命的轉(zhuǎn)變。哈里和艾琳因為艾琳懷了肚子的小生命而發(fā)生爭吵，哈里因為自己太忙而勸妻子流產(chǎn)，哈里同樣不把胎兒當人。妻子不同意流產(chǎn)，帶著大勞蓮沖出家門，在大雨中開車，但沒有把大勞蓮的睡筐固定在后排車座上。結(jié)果出了車禍后，大勞蓮的睡筐帶著大勞蓮飛出窗外，大勞蓮當即死亡。這個可憐的女孩再次因為養(yǎng)父母的不負責任而受到傷害。養(yǎng)父不愿再承擔撫養(yǎng)另一個孩子的責任，而養(yǎng)母卻沒有照顧好這個小嬰兒。她的生父母和養(yǎng)父母一起把這個曾帶給他們希望的小生命扼殺在了搖籃里。父母的侵害使這個女孩連生存的權(quán)利也沒有了。 最后哈里一家和德爾芬在一個下雪天的半夜時分，一起把大勞蓮的骨灰灑在了雪地里。最后艾琳說：“原諒我們，為了我們的罪，我們的侵犯。請原諒我們的侵犯?！?/p>

心靈上的傷疤：生活的侵犯

在一家人把大勞蓮的骨灰撒在雪地后，小勞蓮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刺痛著她裸著的腳踝。她往下摸，發(fā)現(xiàn)一叢叢的蒺藜粘在了她穿著睡褲的雙腿上。她請艾琳幫忙，但艾琳說這會兒干不了。小勞蓮發(fā)瘋似的要把蒺藜從睡褲上摘下來。她剛把一些粘得不太牢的摘下來，可是所有的手指上全都沾滿了蒺藜。她恨死了這些蒺藜，可是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坐著不動并耐心等待。這些蒺藜有著特殊的含義，代表著來自生活的各種侵犯。而自己又無力解脫這些侵犯，只能耐心等待，這也許就是女孩們成長的煩惱。

小勞蓮的名字源于夭折的大勞蓮。哈里解釋說那是因為他們最喜歡勞蓮這個名字，而且這個名字給他們一種重新開始的感覺。但是他們卻在傷害著小勞蓮的心靈。小勞蓮在知道了大勞蓮的故事后，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領(lǐng)來的代用品。更重要的是因為名字的相同，被大勞蓮的生母德爾芬誤認成了大勞蓮。她感覺生活全顛倒了，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誰。

在一系列的精心安排下，德爾芬接近她，并試圖告訴她她的所謂身世。在看透了德爾芬的目的后，她逃回到家里。她感到非常不安，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是自己一直認為屬于的那個家庭的親骨肉。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了很瘋狂與危險的陌生人，提出了災難性的要求與感情主張，使她正常的生活從此上下顛了個個兒。她甚至不敢接家里的電話，連艾琳敲門，她都以為是危險的德爾芬偽裝的。在夢中她夢到一種動物，一只冬季狀態(tài)中的灰鼬或瘦成皮包骨頭的狐貍，在光天化日下從后院眺望這所房子。有人告訴她這只野物是瘋的。夢是人的潛意識，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小勞蓮覺得自己的生活受到了侵犯，就要被可怕的灰鼬或狐貍偷走了。她小小的心里充滿了恐懼。最后哈里向德爾芬解釋清楚了大勞蓮的事才解決了這個問題。最后，艾琳說德爾芬只在乎她的孩子大勞蓮，不在乎小勞蓮，哈里提高聲音說“我們在乎，她是我們的”。勞蓮對這些話很敏感，“她的，我們的”這些字眼像蒺藜一樣刺痛了她的心。其實，孩子屬于她自己，是獨立的個體，不是誰的私有財產(chǎn)。但是父母并沒有尊重她們的權(quán)利，認為是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可以隨意地支配和安排孩子的生活。

在哈里和艾琳得知這件事后，他們非常緊張。在勞蓮面前表現(xiàn)鎮(zhèn)靜，偶爾他們之間也會對話，外表上幾乎是很正常，可是房間里有一種不管不顧的氣氛。但是在勞蓮背后是他們激烈的爭吵。對此，勞蓮一直是充滿恐懼的。每當此時，勞蓮總是撲向他們，去抗議和哭泣。而他們總是把她抱到床上，說他們要談清楚大人的事。而談清楚就是意味著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發(fā)出尖刻的嚴正訓斥和高聲反駁，直到他們不得不互相朝對方扔煙灰缸、瓶子和碟子。有一回哈里把自己關(guān)在插上門閂的洗手間里，兩個人都威脅說要使用安眠藥和刀片。每次結(jié)束后第二天，他們會異常興奮。艾琳解釋說壓抑自己會得癌癥。哈里則說是艾琳的錯，并且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fā)生，別人也是這樣。他們互相傷害彼此的感情，小勞蓮無法逃離家庭的不幸福。父母的爭吵是她心靈上的另一個蒺藜，刺得她流血。

正如《侵犯》中所描述的那樣：“大片大片的雪花垂直地落下來，給人行道鋪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外衣，但是在人踩過之處融化成了一道道黑色的軌跡，緊接著，雪花又重新把那兒填補上了?！迸兊男撵`就像雪花一樣美、一樣純潔，但是到了人行道上，環(huán)境會傷害他們。人們踩上去，她們變成了一道道黑色的軌跡。但是她們生命力很頑強，又重新把那兒填補上了。女孩們的成長過程中，父母的不負責任、陌生人的惡意侵犯和家庭的不幸福等都是不幸的，是對她們身體上和精神上的侵犯。

[1]艾麗絲·門羅.逃離[M].李文俊譯.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

[2]陳鳳.無法逃離的人生境遇——艾麗絲·門羅《逃離》中女性命運探析[J].文學界,2010,(7)：64-65.

[3]馬麗莉,劉麗麗.成長中的無所適從：門羅小說《逃離》探析[J].2014(1)：95-98.

[4]于艷平.《逃離》的背后：女性意識的覺醒與成長[J].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3)：109-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