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也退
朋友找了兩首我喜歡的俄國詩人的詩,然后把詩中每個詞的意思翻譯給我,讓我把它翻譯成中文,句意由我自己憑悟性揣摩。我狐疑道:這樣能行?他答:沒問題,你翻譯得貼切,就是一首好譯詩;翻譯得跟原文有很大出入,那么這是你自己的詩。
我真的照做了。譯出來的作品,大家看了都說,不錯,真像那么回事。
我們生活在一個多么美好的時代。不過這個時代,最晚從1917年也已經開始了。那年,在獨立藝術家協(xié)會舉辦的展覽上,馬塞爾·杜尚倒著放下一個陶瓷小便池。這件作品引起了無數人的激賞。他讓自己名揚四海,但他也把藝術界的圍墻給打破了。
但權威的藝術史家一直在設法保護圍墻。有一位叫阿瑟·丹托的美國人,寫了很多很有影響力的藝術批評書,他舉了一個例子:畢加索暮年把領帶畫成藍色,同時,一個對畢加索一無所知的孩子也把領帶畫成了藍色,兩個領帶一模一樣。畢加索畫的領帶的意義是,“他那細膩均勻的著色,暗示了畢加索反對20世紀50年代以紐約為中心的抽象表現(xiàn)主義畫派所追求的粗獷揮灑的筆觸和顏色滴淌的痕跡”,而那個小孩同樣細膩均勻地著色,目的只是讓爸爸看了覺得好。兩個作品,哪個是藝術品呢?丹托很強硬地說:當然畢加索的才是,因為它有意義,有著與現(xiàn)代藝術史相關的意義。
他的意思很明白,一樣東西是不是藝術品,得讓藝術界來裁決。我覺得早晨的鳥鳴聲非常迷人,我把它錄了下來,但必須由專業(yè)的作曲家來判斷我做的這個是不是音樂。那些捍衛(wèi)高雅藝術的人,其實一大半精力都花在捍衛(wèi)自己的權威上了。
不是不尊敬丹托,我是實在討厭藝術作品的商品化,如果不承認人人都是藝術家,那就只有坐看某些“藝術家”賺到富可敵國去了。2004年5月,一次索斯比拍賣會上拍出一幅1000萬美元的畢加索早期作品,澳大利亞很有影響力的藝術批評家羅伯特·休斯就宣稱,西方的超級富豪根本就是在貶低藝術。沒有什么畫值這么多錢:1000萬美元,一個非洲國家或一個加勒比海島國一年的國民生產總值,也還不到這個數呢!
現(xiàn)代藝術都在搞轟動效應。達米恩·赫斯特把鯊魚泡在甲醛里,就這么一下進賬的錢,他不吃不喝不上廁所,數個三天三夜還是數不完。沒錯,此公的想象力是很奇崛的,可是他已經是“藝術家”了,不論搞出什么花樣來都有人買大單。
“我不太懂藝術,但我知道我喜歡什么。”——這句不學無術者對藝術的嘲諷,看起來不是沒有道理的。我知道我喜歡什么,所以誰都可以做藝術家,只要他做的東西讓我喜歡。
【素材運用】可以不懂藝術,但必須懂自己。只有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才會不跟風先鋒藝術家無視規(guī)則的奇思妙想;只有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才會不迷信權威藝術史家守正循矩的藩籬;只有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才可以審視休斯的無奈憤怒,淡看赫斯的以名博金。相信,每個人都只喜歡自己喜歡的,藝術就會避免曲高和寡、高高在上,就會貼近生活,表現(xiàn)自然。
【適用話題】現(xiàn)實與藝術;藝術商品化;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