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君/安徽師范大學(xué)歷史與社會學(xué)院
冶父山,位于安徽省合肥市廬江縣境內(nèi),乃安徽省十大名山之一,處于安徽省“兩山一湖”(九華山、巢湖、黃山)黃金旅游線上,素有“江北小九華”美譽。“山高千仞,自山址至巔,盤旋而登,凡五里。仰摹霄漢,環(huán)顧諸山,而三百六十四峰,皆居其下矣。”[1]“無、巢諸山皆其支脈?!盵2]至山巔“可遠(yuǎn)眺江光,俯視沙湖、黃陂湖、后湖、白湖、排子湖及巢湖”[3]。林巒崤密,群巒疊翠?!跋鄠鳉W冶子(春秋吳國人)鑄劍處”[4],“山巔有劍池,其遺跡也”[5],又“山比眾山獨尊”[6],故號“冶父”也。
“天下名山僧占多”,冶父山同時也是一座有著千年歷史的宗教名山,有“皖中佛都”之美譽。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和秀麗的山水環(huán)境,吸引了大批文人墨客慕名來訪。“使節(jié)往來者,多登眺吟詠焉”[7],以冶父山為體裁的詩文不計其數(shù)。民國《冶父山志》便是一部較全面記載冶父山名勝、詩文、宗派的方志文獻(xiàn)書,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學(xué)術(shù)價值,對宗教史、環(huán)境災(zāi)害史的研究皆有裨益。
陳詩[8](1864—1962),字子言,又字鳴郊,號鶴柴,安徽廬江縣馬廠鄉(xiāng)石虎村人。少時躬吟,祖父遂以“詩”名之?!俺錾碛谟位氯思摇盵9],太高祖陳大化(字鼇士,號崶池),為乾隆十三年(1748)“戊辰進(jìn)士,授編修,擢御史,歷吏、禮、刑、工四科給事中”[10],“考選山東道御史轉(zhuǎn)(江蘇)常鎮(zhèn)道”[11];祖父陳昌文(字鳳祥,號菊生),清咸同年間官廣東茂暉(吳川縣)、雙恩(陽江縣)等場鹽大使。父親陳希慊(字益齋,號吉堂)曾任廣東遂溪縣典史。洪楊之亂后,家道中落。少時家貧,久居廣東,光緒四年(1878)隨父歸皖,后結(jié)交同邑詩人吳保初[12]?!瓣愒娬撸觊L于保初,轉(zhuǎn)從而稱詩弟子焉”[13],陳詩年長于吳保初,而以師禮事之。陳詩為邑諸生,“年三十,事舉業(yè)未就,乃游南北”,光緒二十六年(1900)隨吳保初寓居上海,與殿撰文廷式交摯,并先后認(rèn)識鄭孝胥、陳三立等知名詩人。宣統(tǒng)三年(1911),經(jīng)文廷式舉薦,結(jié)識俞明震(字恪士,又字啟東,號觚庵),“俞為甘肅提學(xué)使時,邀其作萬里游,入甘佐幕。次年秋返滬?!盵14]“入民國,居上海二十余年,鬻文以活。”[15]
陳詩一生漂泊異鄉(xiāng),無妻無嗣,不事仕途,惟嗜詩作,輾轉(zhuǎn)閩粵、甘隴,流寓滬上三十載。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使其詩境開拓,著作頗豐,“有《尊瓠室詩》《尊瓠室詩話》,編有《皖雅》《廬江詩雋》等”[16]。陳詩晚年詩作兼唐、宋之長,在晚清民國詩壇上久負(fù)盛名。汪辟疆《光宣詩壇點將錄》譽之為“地角星獨角龍鄒潤”,位列“步軍將?!?。民國初年,錢仲聯(lián)《近百年詩壇點將錄》將其列為108名詩人之一,譽之為“百年詩壇地魁星”[17]。陳詩還與陳三立、陳衍并稱“海內(nèi)三陳”。
陳詩在搜集整理地方史志材料方面也頗有造詣,但在詩壇成就巨大的光環(huán)下,他史志方面的建樹往往被人忽視。陳詩一生心系故鄉(xiāng),極其關(guān)注桑梓之邦的史志整理,主編《冶父山志》;參與編修《安徽通志》、民國《廬江縣志》(“廬江疆域考”“名宦傳”“丁汝昌傳”),以及奉賢、蕭山等縣縣志。陳詩在史志文獻(xiàn)整理方面具有很大成就,“被安徽省通志館聘為名譽館長”[18]。
由陳詩編、章夢芙參訂的民國《冶父山志》是現(xiàn)存最早的《冶父山志》[19]。從民國二十五年(1936)初夏開始編撰,到是年秋付梓刊行,《冶父山志》的編修歷時三個月。編修《冶父山志》時,陳詩已年逾古稀。撰成的《冶父山志》除卷首《山圖》外,有《名勝》《建置》《文辭》《詩歌》《宗派》《逸事》六卷。卷一記載冶父山、伏虎洞、百尺巖等名勝,附虎師遺跡、花木;卷二記載殿閣樓宇肇建、修葺過程;卷三記述亭、殿、寺碑記和名僧文辭二十余篇;卷四則是歷代名僧禪師、士大夫的詩詞歌賦;卷五刊載了自唐伏虎禪師開山建寺以來的二十七代、七十三位住持(主席)的生卒年代、生平事跡、宗派。卷六專刊逸聞軼事。
陳詩年逾古稀,仍苦心纂志,除了恩報桑梓之外,仍有諸多因素使然,這在陳詩自撰的《冶父山志序》中可窺一斑?!兑备干街拘颉份d:“會邑中諸賢,不棄鄙陋,屬予厘定此志(《冶父山志》)”[20]。此言足以說明陳詩主編《冶父山志》的直接原因,乃是受邑中諸賢所托。誠然,這與陳詩淵博的學(xué)識和詩壇名望是分不開的。
2008年7月,由吳少勛、高天信點校出版的《冶父山志》刊行于世?!睹駠匆备干街尽堤嵋氛J(rèn)為:“陳詩再修《冶父山志》,是為續(xù)前人未竟之志,補冶父山無志之白”[21]。這句話無非是對陳詩纂志緣起的高度概括。這在《冶父山志序》中同樣有所體現(xiàn)?!兑备干街拘颉吩疲骸拔嵬蠲麆?,若徽州之黃山、桐城之浮山、池州之齊山、青陽之九華,皆有志,而冶父獨無。”[22]陳詩纂志之時,黃山、浮山、齊山、九華山等皆有山志梓行于世,而“為江北名山之第一”的冶父山,“迄今數(shù)千年,而前此罔聞有志”[23]??滴跛氖辏?704),冶父山中興第四代第二位禪師一劍(升庵禪師法嗣),受升庵禪師遺命,曾撰《冶父山志》九卷,不幸咸豐遭亂遺失?!肮沤駚恚灰刂?,一家之事,一人之行,皆有紀(jì)傳,以托不朽”[24],而具有千年佛教歷史的冶父山,“若不統(tǒng)而志之,將何以表往代之功勛,傳當(dāng)時之靈跡,垂后世之繼述乎?”[25]故陳詩繼一劍禪師之后,再修《冶父山志》,實為“續(xù)前人未竟之志,補冶父山無志之白”。
“何一山之志若是乎鈍置其人?”[26]一山之志的纂修,雖不及通志、府志、縣志等工程浩大,但僅憑一己之力,撰一山之志,林林總總,方方面面,其中的艱辛和難處是為常人所難忍受的。一劍禪師初修《冶父山志》,謂之有五難:“釣戈往帙,乃其一;摹合形勝,乃其二;追尋古跡,乃其三;校正舛訛,乃其四;倫次篇章,乃其五。”[27]陳詩再修《冶父山志》,在前人基礎(chǔ)上,增輯刪并,煞費苦心?!皟H寸之書,費人心血幾許?!盵28]而一經(jīng)撰成,便會產(chǎn)生不可估量的價值?!兑备干街尽冯m為一山之史,卻極具史料價值。其對山僧、宗派、風(fēng)景名勝、詩詞歌賦、殿寺碑銘的記述尤為詳細(xì),為宗教史、災(zāi)荒史等研究提供了豐富的史料基礎(chǔ)。
《冶父山志》“記述山僧、宗派,尤為他志所未有”[29]。全志六卷,《宗派》單成一卷,專記冶父山山僧、宗派情況,實為罕見。此外,卷三《文辭》、卷四《詩歌》中也收錄了大量祖師名僧撰寫的詩詞碑記。這為佛教史研究提供了豐富的史料依據(jù)。通過對這些史料的挖掘,鉤沉索賾,我們大致可以管窺冶父山佛教的發(fā)展概貌。
“佛教于南北朝時傳入本縣(廬江縣)”[30],而冶父山佛教則濫觴于唐代。據(jù)《冶父山志》記載,開山祖師“結(jié)茅庵山巔,與虎同隱。道行高潔,禪理圓融。唐昭宗聞其名,賜號‘孝慈伏虎禪師’,表其庵曰‘云中茅齋禪院’…逾數(shù)載,吳王楊行密移鎮(zhèn)廣陵,舍城中邸院為光化寺,請師居之,即今金剛寺是也。師居未幾,厭城市煩囂,辭歸冶父,建無量殿于山頂,建冶父寺于南麓。開毗尼法壇,弟子受戒者八百余眾?!盵31]自此,山頂有無量殿,山麓有冶父寺,城中有廣化寺,山頂山麓,梵宮林列,香火日盛,“代著高僧”[32],“冶父川、靈隱崇、無隱機、白云悅、梓木巖、無聞聰,相繼住持”[33],然“興廢不一矣”[34]。至清順治初年,星朗禪師北渡長江,住持冶父山,修廟招僧,百廢俱興,厥功甚偉,時號中興。至此,冶父山寺廟林立,僧眾云集,代有名僧。
冶父山具有千年佛教歷史,自唐代孝慈伏虎禪師開山創(chuàng)寺以來,先后有二十七代、七十三位禪師住持于此,高僧輩出,其代表性的有南宋道川禪師、崇岳禪師,清代星朗禪師、崇岳禪師、松翁禪師、升庵禪師、常明禪師等。
冶父道川禪師,宋代高僧,南岳讓(懷讓)下十五世。昆山(山東諸城)狄氏子,俗名狄三。早年為縣衙捕快時,經(jīng)常聽東齋首座謙上人為道俗演法,久坐不倦。“一日因不職,遭笞,忽于杖下大悟,遂辭職依謙?!盵35]出家為僧,謙上人易其名為“道川”,并告誡曰:“汝舊名狄三,今名道川,川即三也。汝能豎起脊梁,了辦佛事,其道之增益,如川之匯納眾流。若放倒,一切不問,則依舊狄三也?!盵36]道川牢記謙上人的教誨,并于宋高宗建炎初年(1127)受戒,后一心鉆研佛道,云游修學(xué)。有《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頌》聞名于世。宋孝宗隆興元年(1163),“殿撰鄭喬督漕淮西,適冶父虛席……遂迎開法。”道川禪師住持冶父山后,常年在冶父山弘法講經(jīng),故有“冶父道川”禪師之稱。
崇岳禪師,號松源,處州龍泉(今在浙江麗水)吳姓子。乃佛教史上杰出的禪師。少時卓然不群,有出世超塵之志,長而棄家云游悟道。“首參靈石玄少,繼參大慧杲與木庵”[37],再謁密庵于衢州西山寺。不久出世于陽山澄照寺,后徙冶父實際寺。宋寧宗慶元三年(1197年),奉詔住持靈隱寺。崇岳禪師為密庵禪師法嗣,南岳支下臨濟宗,為南岳懷讓下十八世。崇岳禪師的禪法思想集中體現(xiàn)在《松源崇岳禪師語錄》二卷中,現(xiàn)已被收入《續(xù)藏經(jīng)》中。
星朗禪師,名道雄,龍溪(今漳州市龍文區(qū))人,俗姓林,萬歷朝殿試探花林釬之弟。仕宦之家,以文學(xué)顯。二十一歲時,舉天啟丁卯鄉(xiāng)試,不久后中進(jìn)士。初仕屯部郎,后出守肇慶?!奥劜┥胶蜕兄魈旖绶ㄏ?,師躬詣參叩,深領(lǐng)法要。于是棄官剃發(fā),遍歷名山巨剎?!盵38]順治三年,廬江令周明府迓祚偕邑紳“禮星朗和尚于九華,當(dāng)世所稱大導(dǎo)師者,至再至三,迎護(hù)北來,事同資敬”[39]。星朗禪師至冶父實際寺后,立法會,設(shè)道場,闡法三十余載。冶父之名大振,時號“中興”。星朗禪師著有《梅花詩白首》及雜詩若干首。
“清朝,為本縣(廬江縣)佛教鼎盛時期”[40],而冶父山佛教尤盛。無怪乎順治進(jìn)士、廬江知縣孫宏喆在《重建實際禪寺記》中言:“冶父梵宮之盛,甲于淮西,四方瞻禮重趼而至者,歲數(shù)千眾計?!盵41]清代以降,冶父山先后有星朗、南洲、松翁、龍文等禪師以詩作聞名于世,四者并稱“冶父四詩僧”,“與唐之諸僧媲美”[42]。星朗禪師有《梅花詩百首》及雜詩若干首;南洲禪師有詩曰《借竹居集》;松翁禪師“少年博覽群籍,尤工詩文書法”[43], 有《百八羅漢贊》《澹寧居詩集》《松和尚語錄》鳴世;嘯顛禪師(名龍文)能文擅詩,以詩會友,與徐毅甫交摯,有《送薛嶁》等遺世。除詩僧外,冶父山藥僧之名遐邇。文華、常明、覺宏等禪師善醫(yī)術(shù),廣識冶父山各類草藥,常以醫(yī)術(shù)濟人,為藥僧之最。
冶父山佛教系慧能南宗禪,然而,要具體理清冶父山七十三位住持(主席)的宗派,并非易事。因為歷代文獻(xiàn),極少具體記載他們的宗派?;勰苣献诙U在中唐以后漸興,成為禪宗主流,發(fā)展至晚唐,一花開五葉,傳衍出五家七宗諸派。宋元以降,溈仰、法眼二宗逐漸衰弱,臨濟、曹洞、云門三宗延續(xù)至今,其中臨濟宗發(fā)展最盛,乃中國漢地佛教主流。冶父山佛教并非系南禪宗一宗一派,臨濟宗、曹洞宗在冶父山均有傳承,這在《冶父山志》中可窺一二。卷三《重建實際禪寺記》云:“雖工有洪瑣之不同,宗有濟洞之不一,教有禪講之不齊?!盵44]卷五《宗派》載:“道川禪師乃南岳支下臨濟宗,星朗禪師則青原支下洞山宗,皆六祖曹溪(禪宗南宗別號)支派也。”[45]可見,冶父山傳承法系并非單一的臨濟宗,曹洞宗亦有傳承。
“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46],“好古多游寺,懷山喜見僧”[47]。古往今來,靈山秀水向為文人墨客所青睞,加之文人、士大夫的崇古情懷,擁有靈山秀水的名寺古剎便成了文人外出游歷的不二選擇。冶父山的秀麗山水和濃厚的佛教文化促使歷代文人墨客紛至沓來、流連忘返。觀景禮佛、攬勝憩蹤之余,也留下不少吟贊冶父的詩歌佳作?!兑备干街尽肥珍浽姼?05首。詩歌題材豐富,大致包括寫景詩、宗教題材類詩以及描寫文人生活類的詩歌。其中寫景詩主要包括描寫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兩類題材,宗教類詩歌大致是關(guān)于佛教題材的,而描寫文人生活類的詩歌主要包括游覽、贈答類的題材。在《冶父山志》收錄的百余首詩歌中,直接以“冶父山”“冶父”“宿冶父山”“游冶父山”等為詩名的詩歌幾近半數(shù)。詩歌作者主要來自于兩類人群:一是文人士大夫。文人士大夫是冶父山詩歌創(chuàng)作的主體,在《冶父山志》收錄的105首詩歌中,近百分之八十的詩歌為文人士大夫創(chuàng)作。這些文人士大夫,或在當(dāng)?shù)貫楣?,或是游宦外地的邑人。二是詩僧?!疤煜旅缴级唷保形膶W(xué)造詣的僧人往往也會進(jìn)行詩歌創(chuàng)作。在《冶父山志》收錄的詩歌中,山僧創(chuàng)作的詩歌達(dá)21首之多,作者包括釋道雄(星朗)、 釋宏月(南洲)、 釋宏蔭(笠庵)、釋宏徠(松翁)、釋傳德(升庵)、釋傳義(得機)、釋興渤(天濤)、釋傳元(梅岑)、釋一燦(月巖)、釋一運(靈樞)、釋一劍(冶堂)、釋常明(凈根),他們都是冶父山的住持禪師。此外,在《冶父山志》收錄的105首詩歌中,明代以前的詩歌寥寥無幾,最早的詩歌當(dāng)屬南唐南豫州(治今合肥)刺史王元載[48]的《冶父山次韻》,明代詩歌22首,清代詩歌72首,民國詩歌亦是屈指可數(shù)。冶父山詩歌年代分布之所以呈現(xiàn)出如此態(tài)勢,這與明清時期冶父山佛教的興盛不無關(guān)聯(lián)。這在1993年編修的《廬江縣志》中可窺一斑:“清朝,為本縣(廬江縣)佛教鼎盛時期”[49]。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冶父山詩文的發(fā)展也是冶父山及其佛教興衰的重要表征。
“詩僧以詩明禪,名士以禪入詩”[50],冶父山秀麗的山水與濃厚的禪意,賦予了冶父山詩獨有的韻味。星朗禪師《三蘇樹》便是一首富有禪意的詩文:“古樹龍蟠勢接天,綠云遙映冶溪邊,枝枝秀拔堪圖畫,幾度回春不記年?!比K樹,“俗名木馬筋,在寺門前萬工池畔,宋景祐間已枯七載,川師至復(fù)榮,元至元間枯而再榮。是時師至,樹久枯頓榮,人謂為‘三蘇樹’。”詩人筆下的三蘇樹秀拔亭立,潔凈無塵,超凡脫俗,表達(dá)了其淡泊寧靜、空靈圣潔的心境。如此富于禪意與詩意的詩文,在《冶父山志》中并非少數(shù),讀來不僅可以凈化心靈,更能對冶父山的佛教文化底蘊有更深層次的解讀。
景因詩更美,詩因景益彰。歷代名流吟贊冶父的詩賦,使得山川增色?!吧揭栽娒保罅恳备干皆姼枵淦返拇媸?,為我們系統(tǒng)了解冶父山及其佛教的發(fā)展提供了豐富的史料。
《冶父山志》雖為寸紙之書,卻保留了不少頗具史料價值的文辭。卷三《文辭》收錄一篇記述蝗蟲災(zāi)害的文章——《送蟲文》。清康熙十年(1671),安徽省廬州府遭受嚴(yán)重蝗災(zāi),廬江縣亦是受災(zāi)地區(qū)。星朗禪師《送蟲文》一文詳細(xì)記載了此次蝗災(zāi)的始末,對蝗蟲侵蝕莊稼一事記述的淋漓盡致。其文曰:“(蝗蟲)潛入境地,恍如李愬之乘雪破蔡;公行疆圉,不異劉聰之嘯兵寇洛。集當(dāng)百萬,勝苻堅淮上之投鞭;流毒三月,同項羽咸陽之縱火。且任意席卷,齒牙之利,凜乎又千軍擊刺之聲;肆志狼餐,餮饕之象,居然有八荒并吞之勢。茨梁之稼,消于眾多之口。胼胝之苦,盡于俄頃之間?!盵51]在文章中也描述了蝗災(zāi)之后黎民百姓的悲苦:“凡茲邑人,莫不四顧潸涕,一望悴顏,皆欲奮戟摧肝,操戈涂腦。”[52]此次蝗災(zāi)在康熙《廬江縣志》中亦有記載。靳輔(康熙十年初任安徽巡撫)在《旱蝗告城隍文》中曰:“近聞該府境內(nèi)蝗蝻復(fù)生,將來恐滋害于稼穡…”[53]?;认x災(zāi)害常伴隨旱災(zāi)出現(xiàn),干旱使蝗蟲大量繁衍,迅速生長,進(jìn)而釀成蝗災(zāi)。蝗災(zāi)的出現(xiàn)給廬江縣乃至廬州府地區(qū)的社會經(jīng)濟造成了巨大的破壞,這些自然災(zāi)害的文字記載是廬州地區(qū)的災(zāi)荒史研究的重要史料,為災(zāi)害史研究提供了理論依據(jù)。而山志史料也能與其他史料相互印證,實現(xiàn)史料互證,可達(dá)到補其他史料之不足的效果。
陳詩所撰《冶父山志》六卷,“敘事翔實,文筆淵雅,識者稱之”[54]。雖為居士晚作,卻頗具史料價值,其對山僧、宗派、風(fēng)景名勝、詩詞歌賦、殿寺碑銘的記述尤為詳細(xì),為宗教史、文學(xué)史、災(zāi)荒史等研究提供了豐富的史料基礎(chǔ)。此外,是志“既以存史,又資旅游開發(fā),更利叢林寺院的振興?!盵55]山志的編纂與旅游開發(fā)有著密切關(guān)系。從某程度上來說,山志編修時,便潛意識地為旅游服務(wù),這在《冶父山志》中就有體現(xiàn)。如《冶父山志》卷一《名勝》記載冶父山時,就提及“登山之路有三:自縣西來,取捷徑者,必由諸葛嶺;若自縣北來……若自縣東來……”[56]。同時,山志的編修對旅游開發(fā)具有強大的向?qū)Чδ?。山志對山川名勝的詳?xì)記載,為我們對景點的開發(fā)和挖掘提供了重要保障。
注釋與參考文獻(xiàn):
[1][3][5][56]陳詩:民國《冶父山志》卷一《名勝》,民國二十五年木刻本。
[2][32](清)宋志靈:《募修無量殿序》,民國《冶父山志》卷三《文辭》。
[4](清)穆彰阿《(嘉慶)大清一統(tǒng)志》卷一百二十二《廬州府》,四部叢刊續(xù)編景舊鈔本。
[6](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卷二十六《江南八》,清稿本。
[7](清)吳賓彥修,(清)丁象臨纂:康熙《廬江縣志》卷三《山川》。
[8]關(guān)于陳詩的研究,可參見王思豪:《同光異軍,皖派別幟——論旅滬詩人陳詩及其詩風(fēng)》,《三江學(xué)院學(xué)報》2011年第2期;陳詩著,徐成志、王思豪編校:《陳詩詩集》,黃山書社2010年版。
[9]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廬江縣委員會編:《廬江文史資料 第1集 潛川古今》,《廬江人物志》,1985年版,第181頁。
[10](清)何紹基:《(光緒)重修安徽通志》卷一百九十五《官績》,清光緖四年刻本。
[11](清)黃叔璥:《國朝御史題名》,清光緖刻本。
[12]吳保初:字彥復(fù),號君遂,廬江沙湖山人,淮軍名將吳長慶之子。
[13]閔爾昌:《碑傳集補》卷十二《吳保初傳》,民國十二年刊本。
[14]梁淑安主編:《中國文學(xué)家大辭典:近代卷》,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249頁。
[15]錢仲聯(lián)等總主編:《中國文學(xué)大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7年版,第1268頁。
[16]上海詩詞學(xué)會“詩選”編委會編:《上海近百年詩詞選》,百家出版社,1996年版,第29頁。
[17]“地魁星”,乃《水滸傳》一百單八將中排名第37位的“神機軍師朱武”。
[18]戎毓明主編:《安徽人物大辭典》,團(tuán)結(jié)出版社,1992年版,第606頁。
[19]該書刻本現(xiàn)收藏于廬江縣檔案館。
[20][22][29]陳詩:《冶父山志序》,民國《冶父山志》。
[21][55](清)吳賓彥修,(清)王方岐纂;吳少勛、高天信點校:《廬江縣志:附冶父山志》,合肥:黃山書社,2008年版,第357頁。
[23][24][25][26][27][28](清)釋一劍:《原序》,民國《冶父山志》。
[30][40][49]廬江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廬江縣志》第三十章《宗教》,黃山書社1993年版,第762頁。
[31][36][37][42][43][45]《冶父山志》卷五《宗派》。
[33](清)龔鼎孳:《冶父實際寺碑記》,康熙《廬江縣志》卷十五《藝文》。
[34](清)王鳳鼎:《星朗和尚塔銘》,《冶父山志》卷三《文辭》。
[35][38](清)吳賓彥修,(清)丁象臨纂:康熙《廬江縣志》卷十三《仙釋》。
[39][41][44](清)孫宏喆:《重建實際禪寺記 》,《冶父山志》卷三《文辭》。
[46](南朝)蕭統(tǒng):《文選》卷二十二《招隱詩二首》,胡刻本。
[47](明)王鏊:《震澤集》卷一《賦詩·送僧歸洞庭》,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8] 王元載,南朝宋下邳人,今江蘇宿遷人。
[50]唐萌:《中國古代九華山詩研究》,安徽大學(xué)2013年碩士學(xué)位論文,第42頁。
[51][52](清)釋道雄:《送蟲文》,民國《冶父山志》卷三《文辭》。
[53](清)靳輔:《旱蝗告城隍文》,康熙《廬江縣志》卷十五《藝文》。
[54]汪培實:《跋》,民國《冶父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