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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山
——說不盡的隱居之地

說完隱者，再看隱居之地。據(jù)了解，古往今來，最有名的莫過于終南山。終南山，這座藏在白云深處的神奇之山，不但有無欲無求的隱居者，還有修行人的種種傳說……

長安八景之草堂煙霧

《詩經(jīng)》里說：“終南何有，有條有梅……終南何有，有紀有堂?！边@話極有見地，終南山的確美得，足以讓人昏厥。

終南山下的溫泉，不但多且水質(zhì)好，驪山華清宮溫泉與白居易的《長恨歌》連在一起，湯峪溫泉同樣聞名全世界，被譽為“桃花三月湯泉水，春風(fēng)醉人不思歸”。更讓人嘆為觀止的是，這得天獨厚的地?zé)醿?yōu)勢，還催生了疊加效益，從而使山下山上形成了一處處奇?zhèn)验煹臒熿F勝景，最著名的要算“草堂煙霧”了。

姚秦時，鳩摩羅什至此譯經(jīng)的草堂寺曾有一口“煙霧井”，地?zé)嵴魵鈴木谘U裊冒出，升至空中，每當(dāng)落日西沉?xí)r，騰空的“煙霧”便蔚成奇觀：輕煙淡霧搖曳于圭峰之巔，呈淡淡的紫色，沿著屏列的終南山北麓，隨風(fēng)向著帝都長安悠悠飄去。于是，頗有規(guī)律性的“草堂煙霧”，慢慢地，就成為千百年最著名的“關(guān)中八景”之一，這也是眾多愛好隱居的人士趨之若鶩的源動力。

終南山觀音禪寺住持悟宣法師曾在終南山石砭峪的梅花洞修煉三年，可謂是當(dāng)代終南隱士的一個代表，對于隱居修行，他有著自己切身的體會。他說：“出家人住山，主要是尋求一種環(huán)境，一種沒有外界干擾的環(huán)境。南方的山秀氣，但藏不住人，摩托車可以直接開進去。更重要的是南方的山多半潮濕溫?zé)?，且蚊蟲多，不適宜隱居。東北的山太高，但黃鼠狼成精，缺乏圣人教化。終南山不一樣。終南山能藏住人。終南山的吸引力在于它有‘道’。雖然道在一切處，但終南山的道容易被領(lǐng)悟、被感受、被吸收。終南山有一種‘氣場’，能直通人心。另外，終南山有靈氣，可以代表華夏文化之靈性?！?/p>

長安終南山佛教協(xié)會副秘書長心一居士說：“不破本參不住山，不破沖關(guān)不閉關(guān)。終南山之所以云集如此眾多向道之士，主要有三個原因：首先是終南山的地理位置與山林環(huán)境獨特?！熘?，都之南，故名中南，亦稱終南’，長江黃河分水嶺，是我國地理氣候的南北分界線，山大溝深，水源充沛，林木茂密，野果滿山，而且四季分明，氣候干燥，為山居生活提供了理想的客觀環(huán)境；第二，終南山住山的傳統(tǒng)長期保持，未有間斷。從隋末靜靄率領(lǐng)徒眾入終南錫谷隱居并建七十二茅蓬至今，住山隱居修道之風(fēng)從未間斷，或為避囂靜志，或為躲法難，或閉關(guān)取證，或隱跡，林林總總，不一而足。茅蓬巖洞林立，承傳未有間斷，有利于修道者建立信心，也便于相互切磋學(xué)習(xí)；其三，終南山的山民有護持住山者的良好風(fēng)氣。在終南山搭建一處茅蓬，往往會得到當(dāng)?shù)厣矫竦闹С郑驗?，終南山住山的風(fēng)氣很盛，當(dāng)?shù)乩习傩找姂T不怪，林業(yè)部門也不會過度干涉。

據(jù)一位參訪過全國各地道場的法師講，如今，像終南山這樣可以隨意搭建茅蓬而無人干涉的現(xiàn)象，恐怕僅剩終南山了?？梢姡K南山的人文環(huán)境為住山者提供了基本保障。

終南捷徑的典故由來

大詩人白居易曾說過：“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作為隱居三境界，香山居士選擇的是中隱，朝廷近在咫尺，他卻選擇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甘愿拿著一份不高不低的薪酬，舉著“中庸之道”過著悠閑自在的生活?？墒?，白居易畢竟只有一個，也許他從未解開“長安米貴，居住不易”的心結(jié)。

事實上，許多古人是為了出名才隱居的，他們只是在韜光養(yǎng)晦、蟄伏待機。比如說，諸葛亮出山輔佐劉備前躬耕于南陽，而姜子牙則隱居于此。尤其是終南山，由于毗鄰帝都長安，自然而然成了眾多隱居者的理想去所。

唐代著名道教人士司馬承禎曾多次受到皇帝的召見，卻不愿沐浴皇恩而立志回四川的天臺山隱居。當(dāng)時的尚書左丞盧藏授意他去終南山隱居，司馬承禎則說“以所觀，乃仕宦捷徑耳”?？梢?，在當(dāng)時，終南山只是那些醉心功名利祿之人，企圖博個封妻蔭子之流的一個跳板，典故“終南捷徑”就是這么來的。

大唐第一萬人迷——王維，曾寫過一首《終南山》，第一句便是“太乙近天都”，天都者就是指長安。這是王維真實的想法，這里的“近”恐怕不單是指距離上的近，詩人一生過著半隱半官的生活，游離于宦海和夢想之中，既想脫離塵世的繁雜，又不甘在平淡中碌碌無為而過，一直在入世和出世的矛盾中掙扎著。

中國佛教第二故鄉(xiāng)

隱居是需要清靜的，隱居者追求的是清心寡欲，這與佛教所推崇的參禪打坐一脈相承。中國佛教有八個宗派，其中有六宗包括三論宗、唯識宗、凈土宗、律宗、華嚴宗、密宗的祖庭都在長安，而這六宗之中，又有五宗的祖庭或中心寺院是在終南山中。對于三論宗、華嚴宗和律宗來說，終南山就是它們的發(fā)祥地。

古都長安在一段相當(dāng)長的歷史進程中，不僅僅是全國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也是世界貿(mào)易的中心。作為全國佛教的弘傳中心，終南山山水如畫，又距帝京不遠，因此，這里的佛寺比其他任何一處名山都多，人謂“長安三千金世界，終南百萬玉樓臺”，“一片白云遮不住，滿山紅葉盡為僧”，這比喻是最恰當(dāng)不過的。換句話說，終南山及其四周，可謂是無地不寺、無寺不奇。

已故中國佛教協(xié)會咨議委員會委員、原中國佛教協(xié)會常務(wù)理事、陜西省佛教協(xié)會副會長、西安市佛教協(xié)會會長、長安興教寺方丈常明大和尚說：“自從佛教傳到中國以后，人們一直就來終南山修行。甚至中國南方的和尚和尼師也來這兒修行。他們待上三五年，然后回到南方，建立自己的修行中心。這兒是為法出家的和尚和尼師來的地方。修行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事情。你要花費很多年時間，才能真正有所得。這不容易。但是來這兒修行的人都不怕苦。這正是他們來這兒的原因。他們中的很多人在這座山里開悟了，還有很多人繼續(xù)修行，將來會成為大師。在現(xiàn)代，虛云和印法曾經(jīng)住過嘉五臺；印光和來果住過南五臺。這兒是他們開悟的地方。每個人都知道這些山是修行的好地方。這就是我選擇它們的原因?！?/p>

原西安市佛教協(xié)會副會長、香積寺方丈續(xù)洞老和尚先后卓錫于戶縣大圓寺、草堂寺、西安臥龍寺、終南山大茅蓬（西林寺）、觀音洞、仙人岔、圣壽寺，歷經(jīng)世事云煙，對于終南山可謂了然于心。大和尚說：“現(xiàn)在這么多出家人仍然來終南山的原因是，這里還很容易找到一個隱居的地方。還有，這一帶仍然有很多在家人，愿意供養(yǎng)來修行的人?！?/p>

原終南大茅蓬住持德三說：“對于一個出家人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精神上的修煉，為此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這座山很安靜。在中國，我們有幾座山，大多數(shù)和尚都是為了修行去那里的。這兒就是其中的一座。在這里，出家人修行要靠自己。自唐朝以來，這一帶就已經(jīng)成為那些想致力于宗教修行的人匯集的中心?！?/p>

終南山的神奇還不僅如此，作為佛教的第二故鄉(xiāng)，這里還對朝鮮、日本等東亞國家產(chǎn)生過深入而又持久的影響。在唐朝那會，中國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就像當(dāng)今的美國。為了學(xué)習(xí)中國文化，世界各地的遣唐使、留學(xué)僧絡(luò)繹不絕，朝鮮、日本等國的留學(xué)僧半數(shù)以上在終南山請益求法或作短時間活動。即便是今天，日本佛教的凈土宗，仍將終南山陰的善導(dǎo)塔院——香積寺尊為祖庭。

終南山是中國人心目中的一座山

當(dāng)然，終南山最讓人高山仰止的，還是它源遠流長的隱士文化。

國學(xué)大師南懷瑾先生的弟子、終南山佛教律宗祖庭凈業(yè)寺住持本如法師說：“終南山北抵黃河，南依長江，西遙昆侖，東指大海。祖師大德，多聚于此。站在終南山上，望長安紅塵滾滾，繁華如夢。看秦嶺層巒疊嶂，古剎鐘聲。背后是山，眼前是佛，本如如本，修道養(yǎng)佛?，F(xiàn)在有人說，終南山是西安（或陜西）的后花園。我認為這個認識不夠。終南山是中國人心目中的一座山，是中國文化的發(fā)祥地。終南山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山脈脊梁，中國文化的精神在終南山。終南山是清凈的家園。我自己在這里住山感到很受用，有真切的身心感受。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來終南山隱居？四點原因：一、青城山幽，峨眉山秀，黃山奇，華山險，泰山雄偉，終南山王者之氣。王者之氣為道氣。天下修行，終南為冠。二、終南山氣候溫和、四季分明，這對修行很重要。三、終南山‘精氣神’俱足。四、終南山自古以來就有隱士傳統(tǒng)，許多人是‘慕道’而來。”

原陜西省佛教協(xié)會會長許力工居士說：“終南山里有隱士，至少已經(jīng)三千年了。但是隱士有幾種：道教隱士、佛教隱士、知識分子隱士。知識分子隱士，為了學(xué)習(xí)或?qū)懽?，他們喜歡安靜和孤獨。已經(jīng)有很多人隱居在終南山里，有些是出于社會原因，有些是宗教原因，有些則是出于做學(xué)問的原因。”

終南山的魅力與價值，足以與希臘奧林匹斯山媲美，都是神仙的故鄉(xiāng)。在山里，隨意搭茅蓬而無人干涉的現(xiàn)象，恐怕也只能出現(xiàn)在終南山上。這樣的田園生活是隱士們熱衷的。他們在避開塵世的紛擾之后，其目的就是坐下來讓自己身心暫時舒展一下，要的就是一種孤立于現(xiàn)代文明的別樣生活方式。

（《文化研究》2015年第9期、《京江晚報》2014.8.25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