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蓮
那個屯里有我家
劉鳳蓮
劉鳳蓮
筆名芙蓉植夢,中華詩詞學會會員,遼寧詩詞學會理事,鐵嶺詩詞學會理事,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鐵嶺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銀州文學》雜志編輯。作品發(fā)表于 《鐵嶺文藝》《大悟山》《遼海散文》《銀州文學》《鐵嶺日報》等報刊。獲2014年鐵嶺首屆“納蘭性德獎”詩詞作品大賽二等獎。
因一對棒槌的照片,讓我想起了錘被、脫坯、放豬、拉粉;想起了媽媽穿的蓋簾,打的袼褙,納的鞋底,做的兩頭帶繡花的長方枕頭;想起了爸爸編的筐,哥哥做的雞咕嚕,姐姐擰的套包,我縫的口袋……這些被歲月塵封許久的陳年往事,就這樣如山洪暴發(fā)般呼嘯而至,讓小時候的那些事,農(nóng)村的那些事,在時光中流淌,那個屯里的那個家又浮現(xiàn)在眼前……
作為東北農(nóng)村生活真實寫照的 “窗戶紙糊在外,大姑娘叼煙袋,生孩子吊起來”的三大怪,也發(fā)生在我們那個屯,我的那個家。
拽著六○尾巴出生在和千家萬戶大同小異的土房子里的我,和歲月一起經(jīng)歷和適應著這里的一切。三間房子占據(jù)兩間的東西通長的大火炕,炕梢是土砌的地瓜倉子,平時裝些雜物,冬天儲存地瓜。上面橫塊板用來摞被,那板板正正的非藍即麻花的被摞極具生活的味道,麻花被面都是自家紡織的,藍色的布也是自家漂染的。我卻只是受用,不曾看到其過程。至今我家還保留著一個這樣的小麻花被,晚年的父母冷天還時常用來壓腳。若干年后它或許更加珍貴。
每到晚上鋪一炕的被褥,睡著老少三輩,熱鬧又溫暖。北面是東西北三面相連的萬字炕,也叫連三炕。平時用來放東西,也可以坐人。冬天的時候,兩炕一起燒,炕面散發(fā)的熱量讓屋子足夠暖和。大冷的時候,炕上還會多個火盆。不管大人小孩兒,每次從外面回來都直奔火盆,烤烤手、哈哈氣,那叫一個爽。閑來無事時,家人都會圍在它旁邊盤腿大坐,或做針線活或嘮嗑,我們則是寫作業(yè)、玩嘎拉哈等。用火盆燒的地瓜、土豆、黃豆粒、苞米粒,都特別好吃,現(xiàn)在想想,還一樣讓人回味無窮。
炕頭和火盆大多屬于奶奶。穿著抿襠褲,扎著腿帶,將白發(fā)用銀簪子高高束在頭頂?shù)哪棠?,大多時間盤坐在炕上,叼著煙袋。很遺憾我家無法代表整個東北,九口之家只奶奶一人會抽煙,不缺少姑娘,但都不曾叼過煙袋。奶奶不時拔下銀簪子透透煙袋鍋,時不時地吐口吐沫,應該叫飛射才算恰當,我有時就會趴在炕上望著房頂?shù)哪切╋諚U發(fā)呆,想著那么大歲數(shù)的奶奶,咋有這么股力氣輕松自如地將其拋出去。試驗過無數(shù)次終沒能學會。
對著炕當腰的秫稈棚頂垂吊著一個鐵鉤子,布滿了灰塵,許是和房子一樣老了。這是用來掛悠車子的。我家那個形如船狀的悠車子不知道悠過多少孩子,可能我也曾在上面度過一段時日。紅油漆已經(jīng)斑斑駁駁,用鉚釘牽制的和篩子幫一樣材質的悠車子邊緣已經(jīng)嚴重磨損,有的鉚釘已經(jīng)掉落,用麻繩系著。一個又一個嬰孩的成長寫就它風燭殘年的滄桑和頹敗,但悠車子上的那個鐵鈴鐺和大錢兒穿的長命鎖一直都在。
用書紙糊的墻上貼著幾張年畫,西墻除了一面鏡子和一個擺滿各式毛主席像章的鏡框外,我和哥姐的獎狀占據(jù)的面積龐大又醒目。這是其他人家缺少和艷羨的。提起“老財”家的孩子個個叫好,貌似我也曾為此驕傲過。
在那個年代,這個家里比較有特色的該屬窗戶了。窗戶分上下兩扇,開窗時將上半扇掛在房頂上垂吊著的窗戶鉤上。下扇窗戶是木框上鑲制三塊玻璃。每逢冬天的時候,玻璃上結滿各式窗花,那種自然形成的東西還真是美。簡單枯燥的童年在這四扇窗上沒少尋得樂趣。把手印在上面,對著玻璃哈氣,再不厭其煩地在上面刻畫著各種各樣的童年夢想。上半扇屬于木欞格子窗,格子的形狀呈方形、菱形、梅花形等,花樣不一。但無論多美觀漂亮,外面的人是看不到的,因為被糊在外面的窗戶紙擋上了,也便有了東北一怪。
真佩服老祖宗為了適應北方的氣候環(huán)境,在生活的摸爬滾打中因地制宜地總結出如此高招。北方的冬天尤為寒冷,大多莊戶人家以火炕取暖,室內(nèi)外溫差較大,如果糊在里面,窗外所結冰霜就會融化,會使窗戶紙漏縫脫落。另外紙糊在外面還可保護窗欞不被雨水腐蝕和風吹日曬,更能延長窗戶的使用壽命。糊窗戶用的麻紙,粗糙泛黃,但結實柔韌。記憶中麻紙都是從供銷社買回來,就可以直接使用的。據(jù)說這種紙是用蘆葦、線麻等經(jīng)過剁碎碾壓等工藝制作而成,再經(jīng)過膠油等噴涂處理就有了防潮防水的效果。
家的外屋,一口大鍋,一個水缸,一堆柴禾,各居各位,每天演奏著五味雜陳盡皆有之的鍋碗瓢盆交響曲。鍋臺斜上方的墻上,懸掛的木板上供著的灶王爺是不容忽視的。每到過年,媽媽都會虔誠膜拜。其實那上面只放著一個供碗,兩根蠟燭,還有一盒洋火,只有年節(jié)時多個饅頭或幾個餃子。卻也保佑了我們在吃糠咽菜的年月里,平安順利地長大。
這就是那個屯里承載著我的童年,我的快樂,我諸多回憶的家。
回憶,讓人哭著,笑著,溫暖著。信手點開酷狗音樂,一曲“我的老家,哎,就在這個屯,我是這個屯里土生土長的人……屯子里發(fā)生很多事,回憶起來那是特別地哏。朋友若是有興趣呀,我領你認識這里的人……”在耳旁久久回蕩。
“翠花,上酸菜!”這就是我們東北人的豪爽和熱情……
責任編輯 劉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