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王霞
櫻桃、枇杷伴夏來
江蘇/王霞
春風(fēng)草草,盛夏將姍姍而來。落英之后,就是鮮果豐美。那些孕育了春華,汲取了雨露的果實不但好吃,更是形態(tài)曼妙。擷取一二,如畫入眼,就生動了這個季節(jié)。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孟夏雨水染綠了芭蕉,殷紅的櫻桃就上市了。這是初夏里最鮮美的水果了。愛櫻桃,不僅僅愛它的滋味鮮美,更愛它玲瓏美玉般的外形。
我不太喜歡現(xiàn)在滿市場的那種山楂果般大小的那種。一水的艷紅,大得有些狼伉。我偏愛那種指甲蓋大小的那一種,曾經(jīng)是家門前一株低矮的樹上的瑪瑙珠。色澤由橙黃至深紅不一,粒粒都是那么的晶瑩剔透。最好是三五粒一小束,還帶著一兩片油綠的葉片。我常把這樣的一小束放在一個小小的白瓷碟里,擺在茶臺一角。一壺老茶,一卷舊詞,就消磨了一個漫長的下午。雞翅木的桌面,米色麻質(zhì)的席布,黑陶的茶盞。唯有那一碟亮白托著的紅珠碧玉,使得古樸沉靜得有些黯然的茶席,有了活潑的點綴,也使得品茶讀書之心有了些快樂的靈動。這時常常會想到馮延巳的“小堂深靜無人到,滿院春風(fēng)。惆悵墻東,一樹櫻桃?guī)в昙t”。庭院深深,人跡罕至,春風(fēng)撩人,墻東的一樹櫻桃雨后越發(fā)紅得鮮艷。面對這滿園春色,主人卻是惆悵難言。那樣一種寂寞的美麗就如同一幅精致的工筆畫,生動在心底里了。
櫻桃好吃,不過幾日。在林洪的《山家清供》里,有“櫻桃煎”的記載:把櫻桃用梅子水煮爛,除去桃核,放在模子里搗實,壓成帶有花紋的薄薄小餅,加蜜調(diào)味而食。我無緣吃到這櫻桃煎,卻常常想象,那薄如花鈿的櫻桃蜜餞該有多么的美味精致,差不多就像舊時女子用的胭脂紙一樣吧。這樣一來,又覺得這櫻桃煎有了幾分美艷的閨閣氣息。茶臺上那幾粒櫻桃,瞬間讓人有了紅袖添香的感覺。
“櫻桃花下送君時,一寸春心逐折枝,別后相思最多處,千株萬片繞林垂”。突然想念兒時家門前的那棵櫻桃樹了。
五月陽光明媚,連帶著一切都鮮艷生動起來,特別是那些水靈靈的鮮果。
枇杷樣子可愛,通體金黃,還有這細不可見的一層茸毛,顯得這黃色格外的柔和溫婉。味道也是甜美,我特別偏愛那種甜中帶著微微酸味的那種。
“東園載酒西園醉,摘盡枇杷一樹金”。在古時候,枇杷是一種很田園的果實。茅檐三間,門前一株大葉子枇杷,樹下三兩只雞,即可逍遙自在醉夢鄉(xiāng)了。
樓下園子里也有一株枇杷。五月中,就有小果子點綴在枝葉間。只是果實很小,滋味酸澀,也只有調(diào)皮的娃娃揪來亂拋,余外是沒人吃的??晌覅s十分地偏愛于這株樹,因為一年四季,我都與它有著交集。
枇杷樹不高,枝干不粗,卻伸展得很開。它的葉片都很大,長長的,超過了我的手掌,老葉是深墨綠,泛著深藍,亮亮的,有著金屬質(zhì)感,對稱的筋脈清晰如刻。新生的是嫩嫩的,茸毛厚厚的,肥嘟嘟的可愛。這些葉子不惟可愛,還實用。我愛它也正是如此。家里人,但凡有感冒咳嗽的,我都會去剪兩片葉子來。洗凈,剪成細條,加上雪梨冰糖,小火煨成一鍋甜水,堅持喝上數(shù)日,咳嗽就不治而愈了。不光是我們家里,朋友、學(xué)生,但凡有需要,我都會剪了來送去。
還有個愛它的理由,它是自己生長起來的。那一年,它自己從土里鉆出來,在路旁草坪上,小小的一棵,兩三片小葉子。一次,園丁師傅清理草坪,把它拔了出來。我憐它嬌弱可愛,就移植到園子里。散步時會給它澆點水,于是,它就蓬蓬勃勃地長成這樣,好像是想早日抵達我二樓的窗口。
那天突發(fā)奇想,揀最黃的摘了一小捧,在我那個青花瓷盤里鋪上兩片嫩葉,置果于其上,陳放在茶臺。好看之余,還有果香淡淡縈繞,茶水也甘甜了幾分。過二日,果子有些萎靡,舍不得它們這樣爛去,于是我把它們?nèi)テとズ耍昧吮”〉墓庖恍⊥?。先把冰糖放在小鍋里熬化,再把打碎的果肉放入,一起微火慢熬,竟成了嫩黃的一碗,酸甜爽口。正當(dāng)我得意時,家人卻在一旁笑著說:這個是好吃,可是治咳嗽的卻是那不美味的葉子呢。
突然心有所動,我們看人待物,怕也是常常被外在的光鮮所迷惑,而忽略了那樸實中的寶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