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倩+鄭廷鑫
6年前讀研二時幸運地獲得了在《南方人物周刊》實習的機會,畢業(yè)后成為編輯。曾拐著彎問把我招進雜志社的時任副主編楊子,為何選中性格內(nèi)向又沒經(jīng)驗的我,他說,“要學會游泳,就要去海里”——這句話,推著我走到今天。
老實說,當時并不想那么快當編輯。剛畢業(yè)時對現(xiàn)場、采訪、跑動仍有極大的熱情;二來《南方人物周刊》的公共報道已經(jīng)做出相當?shù)挠绊懥?,同組記者無論資歷或閱歷都遠遠超過我。我自知沒什么積淀,擔心沒準備好迎接這一切,只好小心翼翼硬著頭皮邊做邊學。剛開始那段時間特別需要認同、又極力掩飾這種需要,很久之后才知道,年輕同事剛加入這個集體時,大都有過類似的信心崩塌——前人已經(jīng)做出這么好的成績,我能為這本雜志貢獻什么?
這5年我學會的最重要的專業(yè)主義和行為規(guī)范正是源于以上這一疑問:對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編輯必須做出判斷。而在權衡和抉擇中,你會知道自己做出的決定既不可能是惟一的,也有可能不是最好的。必須誠實謙卑,進步才會到來。
和雜志其他板塊相比,我所在的明星報道領域近年發(fā)生了顯而易見的變化,藝人有了更多的發(fā)聲和展示通道,電視臺、經(jīng)紀公司也有了更強的掌控欲,甚至有力量將國內(nèi)百余家地方媒體和網(wǎng)站用微信群集合起來,在規(guī)定時間讓明星通過微信語音接受群訪(或者說聊天),臨末再搶一輪紅包,像一場狂歡。這在幾年前是很難想象的。這個領域的矛盾之處在于,一方面明星戴著面具示人,面具往往讓人印象深刻,而他們卻小心隱藏起真正的自我,扮演著公眾期望的角色;另一方面,這個圈子(如果真有所謂圈子存在的話)又幾乎是接近透明的,大部分明星在生活中的演技,稍有閱歷的人就能看破——可成功的政客、商人,卻往往讓人看不懂。
有時也會想,在有這么多媒體可選的前提下,憑什么要求明星給你最長時間?而對于記者來說,即便有了奢侈的兩小時或更長的對談,就是一切的答案了嗎?前同事吳琦曾說,“每個采訪對象都可能是一個自足的自體,每次記者進入的時候,就像一個平面從當中切過去,能切到什么因人而異,看你的勤奮程度或者天分?!蔽疑钜詾槿弧?/p>
2013年同事李宗陶對干露露的采訪是一次娛樂報道的非典型操作,她跟了干露露幾天,去其家鄉(xiāng)、陪其演出,甚至親歷了對方在酒店換衣服的一幕,可她只看不訪。這類報道——主角常常是本來的自己,沒必要裝成另一個人來保護自己以不受侵犯——至今讓我深深著迷。
這5年,相比在路上的記者,我的工作和大部分人一樣,并沒有太多的故事。一期雜志從付印的一刻起,無論喜歡、滿意與否,都隨著時間流淌而過,除了盡力讓它不只有7天的壽命,作為編者,也必須學會用開放的心態(tài)朝前看。當然,不得不提的是,在大量的新聞報道背后,我因為工作原因和一些人相遇,非常感激。2012年《夢中情人》專欄開始連載后,收到過很多表達共鳴的讀者來信,給我很大鼓勵;有人發(fā)來電影劇本,“請翁老師指正”;甚至收到過一包匿名寄來的西北特產(chǎn),由于沒有姓名電話,沒法說謝謝,只好在此一并謝過并鄭重匯報:我吃完了,味道很好。
2015年,《南方人物周刊》的刊期由45期調(diào)整到40期之后,時間反而似乎越來越快,我知道,這個集體中不少人今年都有些焦慮。一些同事用轉(zhuǎn)換跑道來抵抗這種焦慮,希望他們已經(jīng)擁有了inner?peace。我嘗試了兩種方法,一是打壁球,像小孩學習拿筷子那樣,從揮拍、步伐開始從頭學起,學會用身體表達自己之后似乎放松了些;二是回到寫作狀態(tài)——經(jīng)歷了比較完整的生活,再和人交流,變得舒適了。
(翁倩:2010年加入本刊,2015年代表作品有《小S?傳統(tǒng)未來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