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良才
幸福里小區(qū),8棟C單元三樓。環(huán)衛(wèi)公司職工老張中午累倒了。回到家,摸出鑰匙準備開301的門,突然止了動作,原來是他聞到了—股濃烈的魚腥味。老張邊回頭邊尋思,莫不是自己想吃魚想昏了頭,生出幻覺來?
老張工資不高,老婆在超市里上班,工資更低,兒子在讀大學,房貸還差著一大屁股債呢!家庭負擔壓力山大,盡管他特別愛吃魚,但只能把涎水往肚里吞,魚是越來越貴了,他和老婆無論誰去菜場買菜,都挑最便宜的時令素菜買,反季節(jié)蔬菜價格不菲,倆口子也不敢輕易問津。但他們從不氣餒,更加勤奮地工作,他們相信日子會好起來的。
老張尋思的這一會,已經回轉身來,他驚喜地發(fā)現了由三樓向四樓盤折而上的樓梯拐角上掛著一條魚,一條十多斤的大鯉魚!老張歡歡喜喜地過去要摘下那條魚,樓梯拐角正對著他家,一定是誰送給他的,見門鎖著,家里沒人,無奈之下就把魚系在樓梯拐口了。
老張按自己的思路想下去,自己是鄉(xiāng)下人,鄉(xiāng)下有不少親戚,又是在水鄉(xiāng),親戚中就有好幾個人養(yǎng)魚捕魚呢,準是他們中的某一個人送的。老張認為自己的想法再合乎情理不過了,這樣想著,他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老張打開門,轉身摘下魚拿進房內,直接送進了廚房。他想把魚殺好,洗好,放在冰箱里,分幾次燒,細水長流嘛。
他和老婆都愛吃紅燒魚,現在是夏天,冬鯽夏鯉嘛。當然,今天晚上倆口子就要美美地吃一頓,解解饞。老張甚至預想好了,打半斤便宜又性烈的散裝白酒,他媽的奢侈一回。
突然,老張碰到了自己腰間的手機套子,老張馬上高興不起來了。老張想,如果是鄉(xiāng)下親戚進城來送給我的,為什么沒打我手機告訴我呢?幾個養(yǎng)魚或捕魚的親戚都是知道我手機號的呀!這樣一想,老張猶豫了,失望了,沮喪了。他坐下來悶頭抽了一顆煙,他還有點不死心,他在盼著腰間的手機響。煙頭灼痛他手指了,手機還是—直啞著。老張像是和誰賭氣的呼地站起來,又把洗凈殺好但還沒肢解的那條大鯉魚從冰箱里取出來,用原來的那根塑料繩穿腮過嘴重新拴好,做賊似的快步溜出去,四顧無人,趕緊系回樓梯拐角,縮回屋里,砰地關上門。
不大一會,老張聽見樓道里響起輕盈而有節(jié)奏的高跟鞋的腳步聲,腳步聲快速升上來,在302門口停住了。
老張聽腳步聲已猜到是誰,但還是忍不住從貓兒眼里偷覷了一下,果然是她。302的女主人,聽說在機關工作,老公是—個什么很牛的局的局長,人家都叫他李局長。夜晚或周末,經常有人按他家的門鈴兒。老張從貓兒眼里偷看過幾回,這些人都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鬼頭鬼腦,來去匆匆。
看什么看,瞧人家也是男人,也是丈夫,多能耐!老婆只有這種時候才跟老張治點氣,大多數時候還是算得上賢妻良母的。老張就在心里嘀咕,真他媽倒楣,咋買房跟一個當官的買成緊鄰?人比人死,貨比貨扔,眼不見才能心不煩。他對隔壁這對老夫少妻沒什么好感
局長夫人掏出鑰匙開門,老張沒再從貓兒眼往外看了,老那樣做不地道,他是從聲音辨別出來的,但聲音響到一半也停了。高跟鞋篤篤走回到樓梯拐角處,誰送的—條破魚!局長夫人自言自語道,毫不遲疑地摘下來拿回屋里去了。
老張恨恨地想,果然是巴結領導的!同時他又松了口氣,幸虧自己及時送回去,不然自己豈不成了賊了嗎?人窮志不短,做人要清白??!老張又坐回椅子里,如釋重負地摸出一顆煙,正準備點火,突然—激靈,門被人篤篤篤地敲響了,沒按他家的門鈴。老張心一下子揪緊了,他預感到什么不祥,竟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慢慢打開了門。
局長夫人拎著那條魚站在門口,滿臉不悅。這魚,是你殺的?
對不起!是我殺的。我開始以為是我哪個鄉(xiāng)下親戚送來的呢。
老張點頭哈腰地忙著解釋,一臉的真誠和愧疚。
魚肚子里,沒有什么?局長夫人銳利的目光直視著他的臉。
老張納悶地說,魚,魚肚子里能有什么?魚腸魚泡魚雜碎唄。
以后,別人的東西不要亂拿!
局長夫人又狐疑地掃他一眼,拎著魚回屋去了。很快,老張聽到隔壁廚房里傳來哧啦哧啦的好聽的煎魚聲,還聞到了誘人的菜油香,后來還有魚香。
老張咽了幾下口水,開始打著液化氣灶,撅著屁股炒冷飯吃。
這時,家里的電話機響了,是老婆打來的,老婆很不高興地吼他,你那破手機怎么關機了?剛才老家的二順子到超市買東西,對我說,給我們送來一條大鯉魚,打你手機打不通,就把魚掛在樓梯拐角上了。
老張這下如雷擊頂,搖搖晃晃,差點倒下去。他急忙摸出手機,不知啥時沒電,自動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