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益君
官當(dāng)大了,張縣長山珍海味吃了不少,名貴好酒也喝過無數(shù),但他最喜歡的還是和鄉(xiāng)下的老父親溫一壺烈酒,對坐共飲。
張縣長的老父親喜好喝溫燙得熱氣騰騰的烈酒,喝一口還哈出滿口的酒氣,愜意無比。每次回鄉(xiāng)下老家,父親就溫一壺?zé)崂崩钡木?,邊喝邊聽張縣長講外面的事,每聽到張縣長有一點進步,就哈出一口酒氣,不住地點頭,現(xiàn)出自豪的表情。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父親再聽到張縣長的炫耀,喝到嘴里的酒就不再哈出酒氣,悶悶的咽下,表情凝重。再后來,張縣長和父親喝酒就沒有了往日融洽的氣氛。
這天,父親打來電話,說周末讓張縣長回趟鄉(xiāng)下,陪他喝一杯。聽父親的口氣,張縣長心里不免忐忑,但還是答應(yīng)了父親。
張縣長趕到鄉(xiāng)下老家時,已是暮色四合。父親已經(jīng)把酒溫上了。父親溫酒很特別,將酒倒入一個盤子里,點燃,然后放上一個特制的支架,將盛滿酒的一把錫壺放在上面,藍(lán)色的火苗舔著壺底,不一會酒壺里就冒出裊裊的熱氣了。張縣長看到,父親把今天溫酒的盤子換成了大號??磸埧h長坐下后,父親眼瞅著藍(lán)色的火苗舔著壺底,悶聲不語。看父親這樣,張縣長就不好說什么。等酒壺里的酒開始冒出熱氣,張縣長要斟酒,父親沖他擺擺手。
沉默了一會,父親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起來:“咱們家往前推幾代,沒有一個當(dāng)官的,你算是第一個??粗愠鱿ⅲ沂抢夏樂殴獍?。每回咱爺倆喝酒,我最愿意聽你講工作的事,你的理想,你為群眾辦事的譜氣,讓我聽著高興壞了……”
父親就那么慢吞吞地講著,張縣長不知道父親究竟想說啥,不好多插言。酒壺里的酒已經(jīng)被燙得滾開了,發(fā)出“嘶嘶”的響聲。張縣長又要斟酒,父親依然沖他擺擺手。
“后來,你的官當(dāng)大了,說話的口氣也變了。你知道我好喝酒,就每回都帶來很多好酒。我也知道那些酒好喝,但我不喝,因為那不是你花錢買的,我還是喝我的散酒舒坦。我知道你孝順,可有些孝順我們受不起。自從我知道了在我名下有兩套房子,我是怎么也睡不著覺了。依你的收入,如何能買得起那么多房子!我們不想要房子,我們想要兒子……”父親說著,眼圈紅了。
這時,酒壺里不再有熱氣冒出,盤子里的藍(lán)火也漸漸小了,最后熄滅。等酒壺變涼,父親拿起酒壺說:“你看,好好的一壺酒被蒸發(fā)掉了!”
聽著父親的話,張縣長陷入沉思。父親見張縣長低頭不語,又說:“無論將來你怎么樣,你都是我們的孩子,都是我們心疼的兒子!”
一番艱苦的思索后,張縣長抬頭看著父親的臉堅定地說:“爹,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父親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
那一晚,張縣長和父親誰都沒有喝一口酒,臉紅紅的,像是醉了,但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