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

弟弟被告涉嫌搶劫罪，哥哥卻堅信他清白無辜，意圖洗清冤屈。通過QQ，哥哥打入“敵人”內(nèi)部，潛伏了十個月，循著蛛絲馬跡，一點點撥開迷霧……

打架斗毆竟成持刀搶劫

1980年出生的秦明華是內(nèi)蒙古赤峰市人。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和弟弟秦軍一起來到哈爾濱打拼。之后，他成了高中體育老師，秦軍則開店從事建材生意。幾年下來，兄弟倆均成家立業(yè)。

2012年3月7日，秦軍來找哥哥，稱想去北京發(fā)展，“到了那邊汪海會幫我?！蓖艉Ｊ乔剀姷陌l(fā)小，感情很好，多年前他便去了北京，在那邊有很多人脈關(guān)系。秦軍再三叮囑弟弟：“在外面做事，吃點虧沒關(guān)系，別惹事?！?/p>

在北京考察了半個多月，秦軍決定回家把事情處理好，之后立即過來發(fā)展。動身前一晚，汪海給秦軍夫妻餞行，叫來朋友張躍、沈青作陪。

吃完飯已是晚上9點多，汪海還未盡興，拉著秦軍趕下一場，“你這次來了我一直忙，都沒好好招待你，今晚可得不醉不歸?！鼻剀娤劝哑拮铀突刭e館。隨后一行四人來到西單一家KTV。張躍跟著汪海下樓買燒烤，秦軍和沈青留在了包廂。

十幾分鐘后，張躍打來電話，“快下來，汪海跟人打起來了。”秦軍立馬趕到燒烤店，只見汪海和店老板袁明吵得臉紅脖子粗，杯碗碟盤碎了一地。

張躍說，汪海和袁明是鄰居，平時關(guān)系就不怎么樣。今年3月初，汪海還看到袁明往他家門口潑尿，從那以后兩人見面就掐。剛才來買燒烤，汪海發(fā)現(xiàn)老板竟是袁明，沒說幾句又吵了起來。

秦軍聽后，直把汪海往門外拉，勸他消氣。推搡間，袁明拿著酒瓶子就砸過來，沒砸準，一下砸到秦軍頭上，當時就出了血。雙方打了起來，場面一片混亂。

等西單大街派出所民警趕到現(xiàn)場時，汪海等人身上到處都是玻璃碴子割的傷口，袁明受傷也不輕。五個人被帶到派出所做筆錄，做完筆錄又被送到附近醫(yī)院包扎。隨后，各自回了家。

秦軍以為事情過去了，根本沒往心里去?；氐焦枮I，他著手準備去北京的事。

6月30日，秦軍正在家忙活，北京來的民警突然出現(xiàn)，稱他涉嫌持刀搶劫案，要帶回去調(diào)查。隨后，秦家人得知，4月8日，也就是打完架的第二天，袁明弟弟袁毅報案，稱前一晚并非普通的鬧事，而是汪海四人有預(yù)謀地持刀搶劫，不僅將店里3000元現(xiàn)金搶走，還將袁明打成顱骨骨折。他出具了醫(yī)院的病歷報告，并找到目擊證人張力、李志。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隨即立案偵查。

秦軍被帶到北京后，一直關(guān)押在海淀區(qū)看守所。

化身女網(wǎng)友苦尋證據(jù)

弟弟被抓，秦明華急壞了，趕到汪海家詢問案情，才得知汪海也被抓了。汪家人說，4月8日一大早，袁明妻子便和袁毅找了來，要求汪海賠償1萬元損失費。汪海覺得，袁明打人在先，東西也不全是他們砸的，拒絕賠償。袁毅走時撂下狠話，“等著，我一定給你們好看！”

這會不會是袁明兄弟惡意報復(fù)？但袁家有證人證言，要想推翻不是易事。案子始終處于補充偵查的狀態(tài)，秦軍也繼續(xù)被關(guān)押。

秦明華整天想著如何跟袁明兄弟倆打上交道，從而尋找蛛絲馬跡。7月，他試著在百度上搜索“北京、袁明”兩個關(guān)鍵詞，突然彈出一條招聘信息：北京某酒吧招聘歌手和舞蹈演員，留下了聯(lián)系人袁明的手機號、QQ號。

秦明華聽人說過，袁明還和弟弟合伙開了酒吧。這個袁明是否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秦明華翻出手機上“袁明”的聯(lián)系方式一對照，兩個號碼一致。他又輸入QQ號查詢，QQ頭像正是袁明的照片。

秦明華申請了一個QQ號，化身女性，還搜索了一些女舞蹈演員的照片，存進QQ空間相冊。一切準備就緒，他向袁明發(fā)出申請，附上應(yīng)聘信息。

一個小時后，袁明加了他，還讓秦明華把簡歷發(fā)過去?？珊啔v發(fā)過去后，袁明再也沒有回復(fù)。秦明華深知獲取信任，需要漫長的過程，絕不能操之過急。隨后，他進入袁明的QQ空間翻查他的動態(tài)，希望找到更多線索。

他看見一個名為“灰色空間”的人總在留言中稱袁明為“大哥”，言語十分親密。秦明華猜測他也許是袁毅，又申請了一個QQ號。袁毅很快加了他，兩人聊了兩個多小時，閑話一堆，沒有絲毫價值。

不過翻看袁毅的QQ相冊時，秦明華發(fā)現(xiàn)多張袁氏兄弟與證人張力、李志的親密合影。當時作證時，張力和李志稱他們只是吃燒烤的顧客，因為常來，和老板混了個面熟。而根據(jù)QQ相冊的創(chuàng)建時間，多年前他們就認識。秦明華忙將照片一張張截圖保存，并根據(jù)互動消息，申請加張力、李志為QQ好友。

一周之后，李志終于加了秦明華，并來搭訕。一來二往聊了一個多小時。為博取對方好感，秦明華說：“你這人說話挺逗，跟你聊天很開心，以后多聯(lián)系。”之后，他將所有聊天記錄截圖保存。

用同樣的方法，秦明華也跟張力搭上了線。他得知，張力是一家醫(yī)院的實習(xí)醫(yī)生，喜歡泡吧交友。秦明華便投其所好，常和他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說些讓人想入非非的段子。雖然袁明兄弟不好攻克，但他不信證人身上一點破綻也沒有。

哥哥下的險棋贏了

2013年1月5日，秦明華覺得關(guān)系鋪墊得差不多了，必須想辦法把話題扯到袁氏兄弟身上。他偽裝成“吃貨”，找到李志，“我打算去北京，聽說西單有家‘袁氏燒烤”味道不錯，你吃過沒？”李志語氣立馬變了，“燒烤有啥好吃的。你一個女孩晚上少出去，不安全?！鼻孛魅A還想多聊幾句，對方下了線。此后，只要他一提“燒烤”兩字，對方就會變得很嚴肅。越這樣，秦明華越覺得有蹊蹺。

從李志這套不出話，秦明華又找張力，說要去北京旅游，有朋友喜歡吃燒烤，問西單附近有沒有好吃的店?！暗故怯信笥言谖鲉伍_了一家燒烤店，但女孩子還是少去比較好?！薄盀槭裁床荒苋?？”張力沒說原因，只是讓他換個地方吃。

到了關(guān)鍵時刻全戛然而止，秦明華有些氣餒。思前想后，他決定走一步險棋。

3月初，秦明華故作沮喪地對張力說：“今天做了件錯事，心里堵得慌。”他編造說今天幫朋友撒了個慌，原本是好意，沒想到害朋友夫妻倆大吵一架，甚至要鬧離婚，他特別內(nèi)疚。張力安慰他，“這有什么，我做過一件更嚴重的事?！?/p>

或許是相似的故事打動了張力，或許是他也需要傾訴，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來。通過張力零散的敘述，秦明華大致整理出了脈絡(luò)：2012年4月初，袁毅找到李志，說哥哥被人打了，讓他作偽證。礙于朋友情面，張力不得不答應(yīng)。

“跟上次你不要我去的那家店有關(guān)嗎？”張力回答說：“嗯，那家的老板為人仗義，在社會上混了很多年，店里常有亂七八糟的人出現(xiàn)，所以我才不要你去?！?/p>

終于跟弟弟的案子扯上關(guān)系了，秦明華按捺住興奮，追問：“這事什么時候發(fā)生的？”“4月初吧。想起來心里就不得勁。我和另一個作證的哥們都把手機號換了，就怕哪天出岔子?；仡^想想真后悔?！边^了兩天，秦明華又用同樣的方式，套出李志同樣的話。證詞一致，時間、地點都對。

4月10日，秦明華將所有聊天記錄截圖打印，也把這幾人空間有相互聯(lián)系的“說說”和照片截圖整理出來，裝訂成冊，送往北京海淀區(qū)人民檢察院。根據(jù)秦明華出具的證據(jù)材料，加上后續(xù)調(diào)查，5月，檢察院以張力等四人作偽證，妨礙司法公正為由，向海淀區(qū)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案情水落石出，2014年1月，秦軍被無罪釋放?；氐郊液?，秦軍才知道，近兩年來，家里生意一落千丈;妻子因為擔(dān)心自己，又要操心家事，身體變得很差;孩子因為父親發(fā)生變故，平白受了不少委屈。這一切，都已沒法改變。

這年9月，北京海淀區(qū)法院以妨礙司法罪，判處袁毅有期徒刑2年6個月。2015年3月初，李志和張力同樣以妨礙司法罪，均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

2015年10月12日，袁明因誣告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10個月。

（文中當事人均為化名。未經(jīng)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zhuǎn)載，上網(wǎng)。）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