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霖
(南方醫(yī)科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東 廣州 51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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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馬克思主義批評視閾下的底層人物:論近期英美作品中的“新仆人敘事”
楊曉霖
(南方醫(yī)科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東 廣州510515)
摘要:后馬克思主義批評是后現(xiàn)代語境下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適應新的批評需要的升級版本,它依然以闡釋文學文本中的階層對立為主要議題,但與女性主義、族裔主義、酷兒文化以及后殖民主義結(jié)合更加緊密。這一批判工具適用于闡釋以仆人為第一人稱敘事者或第三人稱聚焦者的“新仆人敘事”。本文以多個當代英美文學作品中的“新仆人敘事”為研究對象,采用后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理論作為分析框架,對其在后現(xiàn)代視野下的創(chuàng)作模式進行闡釋,揭示當代“新仆人敘事”與傳統(tǒng)仆人敘事在敘事策略和敘事話語方面的顯著區(qū)別。
關(guān)鍵詞:后馬克思主義批評;新仆人敘事;近期英美文學作品
0引言
隨著西方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理論的興起,“仆人文學”已逐漸成為一個重要的研究話題。2005年西方文學權(quán)威期刊《文學解釋理論》(LiteratureInterpretationTheory;LIT)??接懥恕拔膶W中的仆人”這一主題。現(xiàn)有文獻中不乏研究特定歷史時期文學作品和經(jīng)典作家作品中的“主仆關(guān)系”(Master/Mistress vs. servant/maid)的著述,前者包括羅賓斯(Bruce Robbins)的《仆人之手:來自樓下的英國虛構(gòu)故事》(TheServant’sHand:EnglishFictionfromBelow,1986)、本涅特(Mark Thornton Burnett)的《文藝復興戲劇和文化里的主仆》(MastersandServantsinRenaissanceDramaandCulture,1997)、希爾(Bridget Hill)的《十八世紀歷史與虛構(gòu)中的仆人》(LiterateandLiteraryServantsinEighteenth-centuryFactandFiction,1996)等;后者比如英尼斯(Sherrie Inness)研究伊迪斯·華頓(Edith Wharton)小說中的家仆(Loyal Saints or Devious Rascals: Domestic Servants in Edith Wharton’s Stories “The Lady’s Maid’s Bell” and “All Souls”,1999),納什(Julie Nash)研究瑪利亞·埃奇沃思(Maria Edgeworth)和伊麗莎白·蓋斯凱爾(Elizabeth Gaskell)作品中的仆人(ServantsandPaternalismintheWorksofMariaEdgeworthandElizabethGaskell,2007),泰特勒(Graeme Tytler)研究《呼嘯山莊》中的主仆關(guān)系(“Masters and Servants in Wuthering Heights”,2013)等。
然而,總體看來,已有文獻極少探討近年來出版的“新仆人敘事”(Neo-servant Narrative)作品。本研究將以仆人為第一人稱敘事者或第三人稱聚焦者的作品稱作“新仆人敘事”,以1990—2014年間出版的多部新仆人虛構(gòu)敘事作品為研究文本,采用后馬克思主義批評工具,對仆人敘事在后現(xiàn)代視野下的創(chuàng)作模式進行分類闡釋,揭示當代“新仆人敘事”與傳統(tǒng)仆人敘事在敘事策略和敘事話語方面的顯著區(qū)別,探討“新仆人敘事”如何通過賦予多重邊緣身份的仆人以話語權(quán),凸顯仆人群體在更復雜的主仆關(guān)系中的身份政治,改寫西方“仆人史”。
1后馬克思主義批評
后馬克思主義批評(Post-Marxism Criticism)是后現(xiàn)代語境下西方馬克思主義批評理論適應新的批評需要的升級版本。它建立在西方后結(jié)構(gòu)主義或解構(gòu)主義哲學基礎上,旨在對文學文本進行多維度、多層面的馬克思主義分析、批判和研究。與強調(diào)階級對抗的經(jīng)典馬克思主義不同的是,后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理論與女性主義、族裔主義、酷兒文化以及后殖民主義結(jié)合緊密,更傾向聚集于當代西方社會語境下文本或話語所反映的族裔和階層文化心理、對所表達的性別和性傾向的生態(tài)闡釋以及不同階層位置的讀者的認知和閱讀過程等,是更符合當代現(xiàn)實語境和研究需要的文本分析工具。盡管后馬克思主義批評理論仍為階層文學批評工具,用以分析包含有階層關(guān)系的文學作品,但它認為社會對立不再單純地表現(xiàn)為階級對抗,這種階層關(guān)系更隱秘地藏身于女性、少數(shù)族裔、同性戀等關(guān)系背后(Goldstein,2005:55);對抗空間也不集中于生產(chǎn)場所,而是更分散地存在于現(xiàn)代社會的各種多元化場所,甚至酒吧、博物館和商場等后現(xiàn)代非場所(non-place)之中(Augé,1995:79),因而,它更傾向于研究“非工人資本家階層對立”的文學作品。
仆人與雇用其進行勞動的主人是資本主義社會中一對非常特殊的勞資關(guān)系,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生在非生產(chǎn)場所的私人生活內(nèi)部,這正是拉克勞(Ernesto Laclau)所謂的階級對抗破碎化和散點式的場所之一(Howarth,2014:63)。主仆關(guān)系是處于家庭內(nèi)部的社會階層關(guān)系(household hierarchy)。這是一對悖論性的依存關(guān)系,沒有仆人就無所謂主人,沒有主人也就無所謂仆人(Helbroner,1981:36)。仆人是社會底層結(jié)構(gòu)中與上層人物距離最近、接觸最頻繁的反差群體,因而成為許多經(jīng)典文學作品,如莎士比亞戲劇,勃朗特、奧斯汀的小說中不可或缺的人物。雖然仆人偶爾作為主要人物出現(xiàn)在所謂的“情色文學”或“小文學”(Radford,2009:1;Steere,2013:1)作品中,但在后現(xiàn)代主義之前的正典文學作品中,他們幾乎千篇一律地成為虛構(gòu)作品中上層人物生活的陪襯或名人傳記作品里的注腳人物。然而,隨著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和創(chuàng)作實踐的進一步推進,在近年來出版的“新仆人敘事”中,仆人的主體地位通過被賦予話語權(quán)得以凸顯。
一些具有后現(xiàn)代意識和解構(gòu)主義視角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學者提出唯物女性主義(materialist feminism)理論,它突破西方馬克思主義側(cè)重白人社會階層問題和女性主義側(cè)重白人女性身份問題的局限,再現(xiàn)白人女性階層壓迫之外的少數(shù)族裔女性、殖民地女性、第三世界女性所遭受的多重歧視(Landry & MacLean,1993:229)。然而,在我們的語境研究下,“仆人”不局限于女性,“仆人”可能指的是作為社會文化邊緣人物的男性,如莫妮卡·張筆下的越裔同性戀家廚阿濱。因而,唯物女性主義批評理論無法滿足我們的“新仆人敘事”研究需要,只有完全打通族裔人種、東方西方、女性男性、同性戀異性戀疆界的后馬克思主義階層批判理論才能更全面地解讀后現(xiàn)代語境中的“新仆人敘事”。
2“新仆人敘事”
“新仆人敘事”指以仆人為第一人稱敘事者或賦予西方馬克思主義視角和思維的第三人稱作品,這些作品的敘事者或聚焦者都帶有非常強烈的階層意識。新仆人敘事屬于“底層人物敘事”,通過賦予下層階級人物話語權(quán),這類敘事開創(chuàng)了構(gòu)建另類社會關(guān)系史的可能性。這里的“新”一方面指的是當代新出版的作品,與傳統(tǒng)上以仆人為人物的作品相比,它們在敘事模式上呈現(xiàn)出顯著的新特點;另一方面指的是除了西方傳統(tǒng)意義上的家仆和仆役之外,虛構(gòu)主體還涉及20世紀以來出現(xiàn)的新式家庭廚師、家庭文書(打字員)等有一定文化修養(yǎng)和一技之長的“新仆人階層”(newly literate servant classes)。
被賦予敘事權(quán)和聚焦權(quán)的仆人顛覆了傳統(tǒng)的話語地位,原本生活在傳統(tǒng)作品中上層人物的影子和話音里的人物反客為主,講述自己與主人之間的故事。這些將“仆人作為敘事者或聚焦者”的當代作品與將仆人作為人物的傳統(tǒng)文學作品在敘事模式、敘事策略和敘事話語等方面表現(xiàn)出顯著差異。首先,在后馬克思主義視角下,“新仆人敘事”是一種主體間“關(guān)系敘事”,更強調(diào)仆人和主人之間的辯證關(guān)系,比傳統(tǒng)上與仆人相關(guān)的故事要更注重兩個主體間關(guān)系的維系和變化,而非只是重點講述其中一方的故事;第二,后現(xiàn)代語境下的“新仆人敘事”傾向于采用多視角敘事模式,要么展現(xiàn)主人視角,同時也再現(xiàn)仆人視角,如費什(Laura Fish)的《奇怪音樂》(StrangeMusic,2009)和斯托科特(Kathryn Stockett)的《相助》(TheHelp,2009)等;要么展現(xiàn)多名仆人的敘事視角,如阿特伍德(Margaret twood)的《珀涅羅珀記》(ThePenelopiad,2005)在女主人的述說中插入12位女仆不同形式的自述;其次,在仆人講述的故事外加入一個當代敘事框架,增強仆人敘事的真實感,如杜利(James Tully)的《夏洛特·勃朗特罪案:一部小說》(TheCrimesofCharlotteBronte:ANovel, 1999)的主體部分為勃朗特家的仆人瑪莎(Martha Brown)日記里記錄的與勃朗特一家相關(guān)的故事,但在外面套上一層現(xiàn)代故事框架——律師考茨(Coutts)在他供職的具有兩百多年歷史的律師事務所的閣樓上發(fā)現(xiàn)了瑪莎當年作為呈堂證供的日記本;再次,“新仆人敘事”作家在后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引領(lǐng)下,將后殖民、女性主義、族裔主義和酷兒理論等后現(xiàn)代思維融合到創(chuàng)作中,展現(xiàn)作為雙重甚至多重弱勢群體的少數(shù)族裔的仆人、殖民地土著仆人、具有同性傾向的仆人與存在雇傭關(guān)系的主人之間的復雜關(guān)系。
新仆人敘事作品的敘事意圖更加多樣化,一方面直接利用西方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批判白人社會中“主仆不平等關(guān)系”的社會罪惡;另一方面揭露某些提倡社會進步思想或宣揚宗教信仰理念的歷史人物在“主仆關(guān)系”中的虛偽性或者通過仆人自述抖出歷史人物不為人所知的“家丑”,還原歷史“真相”(但“抖家丑”不是新仆人敘事的主要敘事意圖,因為在這樣的作品中,仆人大多變成了旁觀者,而不是辨證關(guān)系中的一個重要對立面)。一方面解構(gòu)仆人在人格和思想方面的低劣地位,將仆人塑造成主人的忠實伴侶和創(chuàng)作繆斯等形象;另一方面將馬克思主義批判與后殖民、女性主義、族裔主義和酷兒理論等其他后現(xiàn)代批判工具結(jié)合起來,形成多元的后馬克思主義批判理念,闡釋更加復雜的主仆關(guān)系。后馬克思主義視閾下“新仆人敘事”中的仆人敘事者或聚焦者不僅是相對于主人的他者,他們至少是“他者的他者”,另一個他者指的是他們在性別階層、族裔階層、性傾向階層甚至語言階層中的受壓制身份。
無論出于何種意圖,當代“新仆人敘事”傾向于利用“平行敘事”這一有效的創(chuàng)作形式實現(xiàn)其后馬克思主義意旨。平行敘事是一種不同作品之間的平行和衍生關(guān)系,是由一位作家從先輩正典作家已有的作品里衍生出來的新作品(Müller,1995:312),它大多以經(jīng)典作品為元文本參照,通過文類轉(zhuǎn)換、敘事視角和敘事時空的轉(zhuǎn)換等重寫策略創(chuàng)作出與這個先輩文本平行的新文本(Yang,2015:513)。作為后現(xiàn)代語境下的文學創(chuàng)作趨勢,在重新語境化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平行文本被賦予當代視角和理念,或增加了源文本的解讀維度,或改變了源文本的價值觀。
“新仆人平行敘事”的源文本主要為名人傳記和經(jīng)典虛構(gòu)作品。將傳記轉(zhuǎn)換為仆人視角的代表作品主要有雪佛蘭(Tracy Chevalier)的《戴珍珠耳環(huán)的女孩》(GirlWithaPearlEarring,1999)、普林格(Kate Pullinger)的《一無所有的女主》(MistressOfNothing,2009)、福斯特(Margaret Forster)的《夫人的女仆》(Lady’sMaid,1990)、巴恩豪斯(Rebecca Barnhouse)的《女仆之書》(TheBookoftheMaidservant,2009)等。它們分別從17世紀荷蘭黃金時期畫家維梅爾、19世紀時裝設計師達芙·戈登夫人(Lady Duff Gordon)、維多利亞時期詩人布朗寧夫人和中世紀獻身基督教的神秘女人瑪格麗·肯普等人的傳記前文本中衍生出來。賦予經(jīng)典虛構(gòu)作品仆人視角的代表作品主要有馬丁(Valerie Martin)改寫史蒂文森的《化身博士》的《瑪麗·瑞麗》(MaryReilly,1990)和貝克(Jo Baker)重述《傲慢與偏見》的小說《朗伯恩》(Longbourn,2013)等。
通過改換經(jīng)典作品或傳記作品視角的方式對源文本進行后馬克思主義改寫是1990年之后出現(xiàn)的“新仆人敘事”的一個重要創(chuàng)作模式,它們讓真實歷史人物或文學經(jīng)典名著中的虛構(gòu)人物身邊的仆人從邊緣走向中心,發(fā)出自己的聲音。通過對家喻戶曉的正典文本進行后馬克思主義平行改寫,“新仆人平行敘事”實現(xiàn)了對先輩作品的最大化利用,以最有效的方式顛覆了女性與男性、上層與底層、異性戀與同性戀、邊緣與中心等之間的二元對立,體現(xiàn)以后馬克思主義精神和后理論思維等后現(xiàn)代先鋒意識。
3“新仆人敘事”的4種創(chuàng)作模式
3.1采用白人仆役視角的平行敘事
采用白人仆役視角的平行敘事大多直接利用西方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批判白人社會中“主仆不平等關(guān)系”的社會罪惡,揭露某些提倡社會進步思想或宣揚宗教信仰理念的歷史人物在“主仆關(guān)系”中的虛偽性,或者顛覆傳統(tǒng)文本中仆人唯唯諾諾、粗鄙低劣、沒有思想、沒有修養(yǎng)的固有形象,重新塑造他們在主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和幫助主人實現(xiàn)理想抱負的繆斯形象。
伍爾芙曾經(jīng)在《弗拉獅》(1933)這部以布朗寧夫人的絨毛犬為主角的著名傳記的一個腳注里提到“麗莉·威爾遜(Lily Wilson)一生默默無聞,基本無人提及,因而它在大聲呼喚一位傳記作家將它撰寫出來”(Woolf,1977:154)*原文為“The life of Lily Wilson is extremely obscure, and thus cries aloud for the services of a biographer”。。據(jù)伍爾芙所言,伊麗莎白(Elizabeth Wilson)是“女仆史”中最典型的標本(160)*原文為“the inscrutable, the all-but-silent, the all-but-invisible servant maids of history”。。響應伍爾芙的呼喚,福斯特于1990年出版了《夫人的女仆》。
《夫人的女仆》以布朗寧夫人的女仆,即與布朗寧一家旅居意大利的真實歷史人物麗莉(Elizabeth Wilson)為第一人稱敘事者。在一個采訪中,工人階級出身的作者福斯特(Robbins,2004:224)提到“所有仆人都牽動我的注意力”(Forster,1991:11),這種對“樓下視角”的興趣在整個《夫人的女仆》中隨處可見。福斯特對布朗寧夫人之于麗莉的虛偽冷漠態(tài)度的描述暴露了詩人對自己身邊的“下等人”自私無情的一面,布朗寧夫人在自己詩作中所塑造的“詩意的弱勢群體保護者”(Avery & Stott,2003:99)形象以及在布朗寧研究者在他們的傳記中所強化的捍衛(wèi)“受壓迫的、被邊緣化的 [……]女性、工人階級和奴隸”(6)權(quán)益的形象在這部新仆人敘事作品中毀于一旦。在小說的結(jié)尾處,她讓徹底失望的威爾遜回憶已經(jīng)去世的布朗寧夫人,她是“一個從她的女仆的真摯友情中撤出去的女人,而她卻清高地認為她施舍了給我”(532)。
巴恩豪斯的《女仆之書》的源文本是《瑪格麗·肯普之書》(TheBookofMargeryKempe)?!冬敻覃悺た掀罩畷烦1灰暈樽诮陶Z境下最早的女性主義作品,瑪格麗·肯普通過將自己的朝圣故事口述給抄寫員,為爭取中產(chǎn)階級女信徒爭取了發(fā)聲空間。而巴恩豪斯利用讀者對這一文本的前知識,選取源文本中寥寥幾筆帶過的一位14歲女仆喬安娜(Johanna)作為敘事者。源文本中瑪格麗對喬安娜極其不滿,認為她“以下犯上,桀驁不馴”(Barnhouse,2009:225),而平行文本中,喬安娜講述她如何沒日沒夜、腳不離地地料理以瑪格麗為首的諸多羅馬朝圣者的衣食住行的故事。她被這群人使喚得團團轉(zhuǎn),女主人卻對她毫不同情。在小說的第一頁,喬安娜的開場白就凸顯了對女主人瑪格麗的極大諷刺:
我的女主人說你不能直視火,否則惡魔會從火苗里望出來看著你?!八麜创┠愕撵`魂”,她說。
我的女主人口口聲聲地說的都是惡魔。
但是在黎明雞叫前,當我的女主人還在酣睡,而我卻正蹲跪在灶前,朝著里面的余燼吹氣,這時我直視著死灰復燃的火,毫不畏懼里面的惡魔。惡魔,我想,只會隨著我的女主人醒來而醒來。(Barnhouse,2009:1)
雖然在這部作品里,巴恩豪斯特意加入了一位男性仆人的角色,相比之外他的階層地位要比喬安娜高,這多少體現(xiàn)了作品的女性主義批評調(diào)子,但巴恩豪斯更重要的意旨不在于此,而在于上層女性對下層女性的冷漠。
傳統(tǒng)仆人敘事大多揭示的是父權(quán)統(tǒng)治對女仆的壓迫,但以上兩部作品主要批判女性對女性的壓迫(Nicholson,2014:99),揭露提倡社會進步思想和宣揚宗教信仰理念的兩位女性歷史人物——布朗寧夫人和瑪格麗·肯普在“主仆關(guān)系”中的虛偽性。在這一創(chuàng)作模式中,還有一些作品重塑仆役在主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和幫助主人實現(xiàn)理想抱負的繆斯形象。布朗的《我的大師主人克爾凱郭爾:一部中篇小說》以仆人瑪格達(Magda)的日記形式,通過聚焦于她與她的主人之間不頻繁但親密的互動關(guān)系展現(xiàn)瑪格達對宗教經(jīng)典、文學和生活的思索,凸顯了作為女性和仆人雙重弱勢階層身份的瑪格達思想的獨立性和對主人創(chuàng)作產(chǎn)生的積極作用。類似的還有《繆斯仆眾:改變艾米莉·狄金森生活和語言的仆人們》(MaidasMuse:HowServantsChangedEmilyDickinson’sLifeandLanguage, 2009),作家穆瑞(Aífe Murray)將作為低層人物的男女仆人當作詩人的創(chuàng)作繆斯。艾米莉通過每天在廚房和餐具室里度過的大段時間讓外面的世界走近了她,正是她與這些底層人物的交流改變和定義了作為一個人和一個詩人的艾米莉。
3.2采用少數(shù)族裔仆人視角的敘事模式
一些學者認為經(jīng)典馬克思主義是一種“歐洲中心主義”(Eurocentrism),后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為避免“歐洲中心主義”傾向,除了展現(xiàn)西方白人社會內(nèi)部的階層關(guān)系之外,特別注重與族裔主義和后殖民主義的融合,采用少數(shù)族裔仆人視角的敘事模式正是“新仆人敘事”凸顯這一融合精神的文本產(chǎn)物。
事實上,上一節(jié)里提到的穆瑞的《繆斯仆眾》不僅是一部關(guān)于狄金森的一眾家仆如何幫助女詩人料理家務并激發(fā)她創(chuàng)作靈感的故事,它還涉及種族議題。狄金森家里的仆眾不僅是仆人,而且是處于主流社會階層之外的愛爾蘭移民、非裔和美洲印第安仆人、勞工、馬夫、裁縫,他們不僅在干活,還在文化觀點、藝術(shù)主題,甚至詩歌風格方面給狄金森造成極大影響。愛爾蘭移民馬赫成為詩人和其他仆人進行藝術(shù)交流的橋梁,這個從樓下、底層對藝術(shù)家和她的家庭的描述不僅表達了馬克思主義階層差異思想,而且凸顯了種族和民族差異、殖民與被殖民等主題。也就是說,這一模式比前一種白人女仆敘事模式涉及更多階層關(guān)系,除勞資階層和性別階層之外,還有種族階層、殖民社會階層等更多層級關(guān)系。
費什的《奇怪音樂》采用仆人凱迪亞(Kaydia)和黑人女工謝芭(Sheba)作為敘事者,是少數(shù)族裔仆人視角敘事模式的典范之作。費什的《奇怪音樂》選取1837—1840年,少女時代的伊麗莎白·布朗寧在牙買加的家族種植莊園短暫居住作為創(chuàng)作背景,采用第一人稱多重視角——真實女詩人伊麗莎白·布朗寧的視角,一位在布朗寧家的牙買加莊園里作女傭的克里奧爾女性凱迪亞的視角以及一位簽了終身契約在莊園里做苦力活的黑人女性謝芭。雖然《奇怪音樂》與前一節(jié)里提到的《夫人的女仆》同樣是對這位女詩人與仆人關(guān)系的虛構(gòu)平行創(chuàng)作,然而不同的是,《夫人的女仆》將后馬克思主義階層批判思維賦予仆人麗莉,揭露布朗寧夫人缺乏同情心、極度自我的雇主形象,批判她受所處社會階層的局限導致她在詩歌里投射的自由主義和廢奴主義價值觀的虛偽性,而在《奇怪音樂》里,費什將這一意識同時賦予主人布朗寧夫人和仆人,主仆關(guān)系的設置在于凸顯主人與仆人、黑人與白人、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共同人性,布朗寧在她的作品里對維多利亞社會進行批判的價值觀在《奇怪音樂》中得到充分肯定(Avery,“Introduction”:6-7)。
《奇怪音樂》表現(xiàn)出與傳統(tǒng)仆人敘事諸多不同的敘述特點。首先,《奇怪音樂》采用主人、家仆和勞仆3個視角,得以讓處于不同社會階層位置的讀者產(chǎn)生不同的閱讀認同。傳統(tǒng)上與仆人相關(guān)的文學作品的受眾絕大多數(shù)是具有閱讀能力和閑暇的上層社會人群,因而大多迎合的是他們的階級趣味和閱讀感受。隨著當代語境下主仆階層社會文化距離的拉近,他們都同等地享有閱讀權(quán)力和資源,因而“新仆人敘事”不再單一地迎合某一階層,而是展現(xiàn)出更立體、更多聲喧嘩的對話模式。其次,《奇怪音樂》采用平行改寫等后現(xiàn)代創(chuàng)作策略,虛構(gòu)式地再現(xiàn)歷史文本的創(chuàng)作過程。謝芭處于勞仆階層和家庭結(jié)構(gòu)中的最底層,她不僅受白人主人的壓榨,還被白人男勞仆強奸。如果說布朗寧夫人是他者(女性階層),“屬于殖民社會里的克里奧爾階層”的“女性”,“家仆”凱迪亞則是“他者的他者的他者”,而處于4種復合階層最底端的“殖民地”“黑人”“女性”“奴仆”謝芭則是“他者的他者的他者的他者”*黑人女性主義學者漢德森(Gwendolyn Mae Henderson)曾提出“黑人”“女性”是“他者的他者”(“the other of the other”),此處借鑒她的說法,將處于四種復合階層的最底端的“黑人殖民地女仆”稱作“他者的他者的他者的他者”。,她甚至連他者都算不上,最多只是屬于主人財產(chǎn)一部分的可以移動的干活機器。也就是說,謝芭故事線由于融入了女性主義、西方馬克思主義、后殖民和種族批判等多重意識,而成為3條敘事線中最具后馬克思主義階層批判的文本。同時,它對應的歷史文本正是詩人布朗寧夫人的第一人稱敘事詩《逃跑的奴隸》(“The Runaway Slave at Pilgrim’s Point”),只不過費什賦予逃跑的奴仆一個名字和一個屬于她自己的聲音,將這首詩變成女性奴仆自己講述的故事,揭露了處于牙買加奴仆社會階層最底層的謝芭式人物的悲慘命運。
有意思的是,費什將這首詩附在小說之后,在某種程度上揭示了謝芭的故事與詩之間的關(guān)系,讓伊麗莎白的故事和謝芭的故事之間的呼應產(chǎn)生出一種新的效果,賦予《奇怪音樂》以創(chuàng)造過程敘事這一元虛構(gòu)敘事特點。布朗寧夫人的詩作可謂具有后馬克思主義先鋒意識的敘事的話,那么,《奇怪音樂》是對這一敘事詩的散文化升華。
3.3采用同性戀仆人視角的敘事模式
同性戀在傳統(tǒng)敘事中被看作非主流的異類,因而在某種程度上受到異性戀階層和意識的壓迫。在與傳記平行的新仆人敘事中,盡管大多數(shù)當代作家傾向于采用真實的歷史仆人人物作為敘事者或聚焦者,但也不乏采用杜撰仆人視角的作品。這樣的作品往往具有更明確的政治意圖。越裔美籍小說家莫妮卡·張的《鹽之書》(TheBookofSalt,2003)就是一部采用杜撰仆人作為敘事者的作品?!尔}之書》以藝術(shù)贊助家和評論家斯泰因和她的同性戀人愛麗絲掌廚的廚師阿濱(Bính)為第一人稱敘事者。為了突出階層差異和族裔距離背景下的同性戀主題,莫妮卡·張杜撰了流浪到巴黎的越南裔青年廚師阿濱作為敘事者,講述斯泰因和愛麗絲的同性戀生活以及廚師本人與他的同性戀情人之間的故事。與《奇怪音樂》里的謝芭一樣,阿濱是這個“新仆人敘事”中“他者的他者的他者”:第一個他者指的他的亞裔身份,他被自己專制橫蠻的父親逐出家門,背井離鄉(xiāng)遠赴法國;第二指他的仆人階層,他所從事的家廚工作注定處于受主人支配使喚的地位;第三指他的男同傾向。換言之,讀者可以透過離散酷兒仆人主體性(diasporic queer subjectivity)構(gòu)建這一鏡頭來觀察阿濱(Peek,2012:2)。由于阿濱的族裔身份等原因,這位黃種亞裔在遭遇多次拒絕之后,最終得到百花街27號家廚(live-in cook)的職位,為兩位美國白人主人準備一日三餐。
雖然阿濱是訓練有素、懷有一技之長的“新式仆人”,廚藝倍受主人賞識,在定期于斯泰因家中舉辦的藝術(shù)家名流沙龍上,他不凡的廚藝總能博得來賓的夸贊,為主人臉上增光,但他時常意識到自己在社會和家庭層級關(guān)系中仍處于最底層地位——排在兩位女士的寵物狗之后。不僅如此,阿濱在語言上也處于弱勢階層,語言的掣肘進一步降低了他在家庭和社會中的位層梯級。就像《奇怪音樂》里的克里奧爾女仆在語言上所處的劣勢地位一樣,阿濱所掌握的法語雖然能應付基本工作需要,但他解釋說“這些屈尊就卑的辭藻不關(guān)乎我的外語單詞知識基礎,只關(guān)乎我忍氣吞聲的能力”(Truong,2003:13)。阿濱的敘述呈現(xiàn)他和主人的日常生活,透露自己在法國的生存窘境以及和法國上流社會之間的關(guān)系。阿濱的生命敘事——被殖民的經(jīng)歷和在法國的放逐生涯增益了他的烹飪技巧,豐富了食物的味道。食物變成主仆雙方各自生活經(jīng)驗的溝通媒介,也因此調(diào)配出獨特的飲食美學。莫妮卡透過虛構(gòu)出一個與偉大作家相關(guān)的家廚人物,將小說、自傳、食譜、回憶錄等體裁雜糅,歷史與虛構(gòu)混合,族裔、性別、階級等主題交融,呈現(xiàn)出鮮明的后殖民/后西方馬克思主義色彩。
3.4“新仆人階層”敘事
20世紀初開始西方仆人階層中出現(xiàn)了一類具有一定文化修養(yǎng)的新仆人階層,如家庭文書、家庭記賬員和打字員等。他們基本都為女性,時常出現(xiàn)在家庭內(nèi)部,但與主人之間的關(guān)系仍屬于社會階層關(guān)系。以家庭打字員為例,她們被客體化為她們操作的打字機的一個延伸,“處于居家傭人和鐘點工之間,差別和界限既微妙又強烈”(Heyns,2005:6)。講述新仆人階層中打字員故事的典范作品當屬歐澤克(Cythia Ozick)的《聽寫》(Dictation,2008)。
歐澤克的《聽寫》一方面是回應康拉德的打字員莉里安在文學傳記和虛構(gòu)作品中相對于博??铺氐鹊娜毕粋€在康拉德死后,價值甚至低于她使用過的打字機的女人;另一方面是凸顯莉里安和博??铺貎晌弧捌腿宋臅痹谖膶W史上的作用?!堵爩憽烦送瑫r將兩位偉大作家的打字員中心化,讓她們發(fā)聲敘述她們與雇主之間的關(guān)系之外,還戲劇性地讓兩位“他者的他者”成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直接參與者,顛覆了打字員被動地進行機械的敲打動作的刻板形象。歐澤克的靈感來自不同作家的兩部作品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詹姆斯和康拉德兩位作家?guī)缀跬瑫r創(chuàng)作的有關(guān)“靈魂出竅”的故事(doppelganger tales)——前者創(chuàng)作《快樂的一角》(TheJollyCorner,1908),后者撰寫《秘密分享者》(TheSecretSharer,1909)。詹姆斯和康拉德在創(chuàng)作時都曾雇傭一名打字員兼秘書為他們打出文稿,這兩名打字員分別是西奧多拉(Theodora)和莉里安(Lilian),她們都是歷史上的真實人物。但歐澤克虛構(gòu)了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博桑科特深知即使是類似波什維爾這樣的男性傳記作家也只在提到約翰遜時順便提及,處于創(chuàng)作階層底層的女性筆錄員和打字員地位卑微,要讓自己死后仍然被世人記住,必須參與創(chuàng)作,成為像她們的雇主詹姆斯和康拉德那樣的大師。因而,她成功引誘康拉德的打字員,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兩位偉大作家的作品《快樂的一角》和《秘密分享者》中的兩段調(diào)換了過來,留給后人無法解開的謎題(Ozick,2008:34-46)。
歐澤克創(chuàng)設了一個鏡子大廳,展現(xiàn)了多個重疊意象:兩位作家、兩位打字員、兩部打字機、兩個故事、兩段文字,甚至兩段同性戀情(Socher,2008:7)。歐澤克小說的末尾,博??铺嘏c伍爾芙之間發(fā)展成同性戀關(guān)系。歐澤克虛構(gòu)了打字員與伍爾芙之間的同性戀關(guān)系,用以與詹姆斯的同性戀形成一對平行意象,因而在某種程度上而言,作為女性仆人文書和具有同性傾向的博??铺鼐哂腥仉A層身份,是“他者的他者的他者”。在這個“新仆人敘事”中,具有一定文化修養(yǎng)的兩位打字員在主人眼里,在社會階層中仍然處于“被物化”的客體地位,但通過賦予她們后馬克思主義意識,歐澤克顛覆了作為創(chuàng)作階層的作家和作為輔助創(chuàng)作階層的打字員之間的關(guān)系,讓她們一躍成為合作創(chuàng)作者。
4結(jié)語
“新仆人敘事”是當代語境下賦予主仆二元關(guān)系中的敘事者后馬克思主義階層意識的作品,它們在社會經(jīng)濟階層對立的基礎上,融合后殖民、女性主義、族裔主義和酷兒理論等后現(xiàn)代多元思維,展現(xiàn)作為雙重乃至多重弱勢群體的女性仆人、少數(shù)族裔仆人、殖民地土著仆人、遭受語言壓制的仆人、具有同性傾向的仆人與存在雇傭關(guān)系的主人之間的復雜關(guān)系。新仆人敘事大多采用平行敘事模式。通過將經(jīng)典名著或名人傳記中的原視角轉(zhuǎn)換為白人女仆視角、少數(shù)族裔仆人視角和同性傾向仆人視角,這類平行敘事以最有效的方式顛覆了女性與男性、上層與底層、異性戀與同性戀、邊緣與中心等之間的二元對立,最大化地實現(xiàn)后馬克思主義的多重政治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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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路小明
中圖分類號:I561.07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6414(2016)03-0012-07
收稿日期:2015-11-16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心理創(chuàng)傷學視域下的弗吉尼亞·伍爾芙研究”(13CWW020)、國家留學基金委劍橋大學訪問項目“生命虛構(gòu)敘事研究”(2013【3018】)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楊曉霖,女,南方醫(yī)科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博士生,主要從事英美文學、敘事學研究。
Understrat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st-Marxist Criticism:Research on Neo-servant Narrative in Contemporary English and American Literary Texts
YANGXiaolin
Abstract:Post-Marxist Criticism is the upgraded literary critic version of Western Maxism adapted according to the new critical need in postmodern context. Its subject is rather an amalgamation of feminism, racism, post-colonialism and queer criticism than a mere analysis of class antagonism in literary works. It can be served as a powerful tool to analyze “Neo-servant Narrative”, whose main characteristics is the first-person narration or focalization of a servant character. This essay aims at illuminating the distinctive features of “Neo-servant Narrative” by categorizing four patterns of creation from the analysis of several contemporary literary texts with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post-Marxism.
Key words:Post-Marxist Criticism; Neo-servant Narrative; Recent English and American literary wor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