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梁
海南也許是全國唯一一個可以穿著短袖過二月的省份。頂著略帶熱帶海島式悶熱的潮濕太陽,乘高鐵從海口市出發(fā),不到30分鐘,窗外拂過成片的木麻黃和椰樹之后,就抵達文昌市火車站。而我此次前來的目的,是替早已名噪東南亞的海南雞飯中那一味鮮美的主角正名。
文昌雞起源
如果面前有一個關(guān)于“文昌雞起源”的goole earth軟件,那個放大鏡就會從中國放大到海南,到文昌市,到牛潭鎮(zhèn),最后落到這個叫天賜村的地方。據(jù)說這里是海南四大名食材之一——文昌雞的原產(chǎn)地。
熱帶,云重風粘,村口一棵榕樹上掛著四個籮筐,上面用紅紙貼了“天賜良雞”四個大字,迎面的韓卓理公祠墻上則畫了嶄新的“壁畫”,講述這個村莊的大榕樹如何養(yǎng)育了好雞,皇帝吃了以后又如何把這個村莊的名字改成了“天賜”的故事。這個簡樸的村莊沒有任何一點“借雞升天”的跡象,村里沒有大型養(yǎng)雞場,幾十戶農(nóng)家每家養(yǎng)幾十到百來只雞。趾高氣昂的幾只當然是公雞,另外一些紅彤彤的、膘肥體壯卻沒有雞冠的,則是被閹掉的小公雞。南方人有吃閹雞的習慣,貪其肉質(zhì)比公雞鮮嫩,又比母雞緊實。
喝完了水的椰子劈開放在地上,那些樹下的大小公雞、母雞、閹雞就飛奔而來啄食椰子肉,那種急切,就跟貓見了魚的反應是一樣的。
“我們這里的雞好,主要是因為吃椰子肉?!贝彘L說。文昌雞的正規(guī)出欄標準是180天,生出來的時候圈養(yǎng)兩個月,然后放養(yǎng)兩個多月。在這兩個多月里,每天只喂一次,農(nóng)家飼料是米糠拌地瓜一一還都得蒸熟。據(jù)說雞和豬一樣,吃熟食長大的,肉也比較好吃一點。除此之外,這些雞就在土里刨蟲子吃,吃點椰子肉,或者像傳說里那樣,吃大榕樹掉下來的籽。天賜村有好些近百年的大榕樹,最大的那棵在村后,幾個人都合抱不過來。大榕樹旁邊還有棵小一點的,樹干上搭著梯子,這梯子是給雞搭的,夏天的晚上,雞會上樹去睡覺。
文昌雞的最好打開方式
這幾年深圳、廣州流行吃椰子雞,湯底用的是純椰子水,配文昌雞,蘸料是醬油、沙姜、紅椒、青檸。這種吃法在文昌本地雖說也有,但始終不算主流。海南人認可的吃文昌雞的正宗也是唯一吃法,只有白切。白切,開水燒到冒蝦眼泡泡,就把雞放下去煮15到20分鐘,到能用筷子順著雞腿勉強插進去,就達到廣東人說的“黏骨熟”——貼著骨頭的肉都是剛好熟了,但骨髓還是紅色的。多數(shù)白切雞都有“過冷河”這道工序,主要是讓雞皮收縮增加脆的口感。文昌雞的白切講究的是熱吃,但雞皮依然是脆生生的。燙過雞的水并不浪費,加點鹽,加點蒜,用來煮飯,煮出來的便是雞飯了。
村長家院子里種了蔬菜和香草,某種墨綠色帶刺的貼地植物正開著黃色小花。村長指著那盆做好的蘸雞作料里漂浮的星點綠色說:“就是這個,我們叫‘雞菜。我們本地人的醬料,一定要放這個咧?!薄半u菜”原來是刺芹,又叫作假芫荽,是一種常見的雜草,揉碎了,極其芳香,也有健胃的功效。午飯在村口的大樹下擺桌鋪開。白切的文昌雞絲毫沒有辜負它的盛名,吃一口,你就會明白什么是港產(chǎn)片里的“雞有雞味”。
雞飯之旅
吃完所有東西,村長夫人又給大家盛了一大碗雞飯。在海南的餐廳里,有文昌雞,有雞飯,卻沒有“海南雞飯”。所以老饕界喜歡說海南雞飯是新加坡人或者馬來西亞人發(fā)明的。
追本溯源來到文昌,各種說法一綜合,就很容易明白事情的真相:文昌是著名的僑鄉(xiāng),很早就有下南洋的傳統(tǒng)。那時候,馬六甲、檳城、新加坡、吉隆坡,有沿街販賣雞飯的海南籍小販。他們挑擔或者拿著竹籃,一邊放白斬雞,一邊放雞飯的飯團。到現(xiàn)在,泰國街頭還有這樣的雞飯攤檔。
捏成飯團的原因有許多種說法。一說是捏成飯團較容易保留溫度和雞飯的香氣;另一種說法是當年幫襯這些小販的多數(shù)是工地上的勞工,飯團比較容易抓食;第三種說法是這樣能減輕小販挑碗盤的重量和降低碗盤損耗。回到海南人的飲食風俗里,就發(fā)現(xiàn)其實在古時逢年過節(jié)、祭祖奉神的時候,飯團都是一種必備的食物,萬寧人叫它“飯貢”,文昌人叫“飯珍”。和海南的傳統(tǒng)做法稍微不一樣的是,新加坡版本的海南雞飯里,一定會放香茅。
在新加坡最早賣海南雞飯的人叫王義元,1936年從海南到新加坡謀生,小時候在家鄉(xiāng)的“毓葵雞飯店”學得手藝,于是就在新加坡手提竹籃在小坡一帶叫賣。后來他在海南二街桃園咖啡店賣起雞飯,1949年又出來開了端記,生意大好,成為新加坡海南雞飯的“創(chuàng)始人”。但即便故事如此,充其量也只能說是王義元把“海南雞飯”這四個字帶了出來,而食物本身的根倒還是海南無疑。(資料來源:《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