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效東

摘 要：本文為一篇文學隨筆，旨在從四個方面——理論體系的建構(gòu)、理論體系的影響、理論體系的多元、理論體系的創(chuàng)新，來簡單闡述劉再復的意義。

關(guān)鍵詞：文學主體性；性格組合論；傳統(tǒng)與中國人；大廈；豐碑；海洋；星空

某種意義上，假如沒有劉再復，八十年代的文學理論是蒼白的、文學理論界是沉寂的、文學理論體系是空洞的。劉再復——新時期文學理論的拓荒者和奠基人。

他是一幢大廈。中國有五千年文明史，文人墨客不計其數(shù)，閃耀著智慧之光的高頭文章更是汗牛充棟、不勝枚舉，但大都對所闡述的思想做直觀的、經(jīng)驗性的描述，鮮有人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理論體系，建構(gòu)了自己的理論大廈。古代、近代如此，現(xiàn)代亦然。太多的文化人傾一生之精力，竭終身之心血，青燈枯卷，皓首窮經(jīng)，所做的工作無非就是“六經(jīng)注我，我注六經(jīng)”。劉再復是個異數(shù)。一部《性格組合論》，煌煌三十六萬字，對人物性格二重組合的探究不是作者靈光一閃，更不是“微言大義”，其中既有對古今中外大量文學實踐的觀照、省察，更有對文學現(xiàn)象所作的形而上的探索和歸納；既有豐厚的文學知識，更涉獵了哲學、美學、文藝學、心理學、人類學、精神分析學等學科的一些研究成果。用作者自己的話來說：“我在這部書中試圖避免過去我國科學研究中常常存在的弱點，即缺乏自己所創(chuàng)造的范疇和概念系統(tǒng)。因此，我在本書的各章節(jié)中，都有自己論述的中心范疇和中心概念”。如此系統(tǒng)而又深蘊的原創(chuàng)性的文藝理論著作，客觀地說，不僅在新時期是第一部，在中國文藝理論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獎⒃購偷囊饬x由此可見一斑。

他是一座豐碑。粉碎“四人幫”，尤其是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隨著思想解放大潮的到來，新時期的文學呈現(xiàn)出了一派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機，新作家不斷涌現(xiàn)、新作品層出不窮，但傳統(tǒng)的、僵化的、極“左”的文藝理論仍禁錮著作家的心靈，束縛著作家的靈感。機械反映論大行其道，“文學的黨性原則”、“文藝為政治服務(wù)”、“文藝是階級斗爭的工具”的觀念仍然是文藝工作者不敢碰觸的禁區(qū)，一大批頭腦頑固、思想僵化的“革命作家”仍然把持著文壇的話語權(quán)。在此背景下，劉再復以極大的理論勇氣提出并捍衛(wèi)了“文學主體性理論”和“性格組合論”，前者打破了以反映論為哲學基點的從蘇聯(lián)移植過來的舊的文學理論模式，為作家擺脫現(xiàn)實主體的角色羈絆而以藝術(shù)主體的身份進入寫作狀態(tài)提供了理論支持；后者通過“新方法論”的表述，使創(chuàng)作主體完成了從單向思維向雙向思維的轉(zhuǎn)換，“高大全”、“非好人即壞人”的一元論文學思維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劉再復的“兩論”在寫作實踐中不僅為文學藝術(shù)家釋放自己的創(chuàng)作激情掃清了意識形態(tài)領(lǐng)域的障礙，縱然放在思想解放的大背景下，也有其特殊的意義，它驚醒了一代人，滋養(yǎng)了一代人，啟蒙了一代人（馬國川語）。自八十年代以來中國文壇能涌現(xiàn)高行健、莫言這樣世界級的大作家，劉再復功莫大焉——他用自己的理論和實踐在新文學發(fā)展的道路上矗立起了一座高高的豐碑！

他是浩瀚的海洋。劉再復不單純是一位卓越的文藝理論家，他還是一位成就斐然的散文家，一位有自己理論建構(gòu)的大師級學者。上世紀八十年代，他開始在文學評論、散文創(chuàng)作、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批評三條路徑上快馬加鞭、齊頭并進，不僅有《性格組合論》、《文學的反思》這樣的大部頭文藝論著，也有《讀滄?！贰ⅰ秾ふ业谋琛返饶捴巳丝诘纳⑽?，更有和青年學者林崗合作寫出的《傳統(tǒng)與中國人》——在八十年代“文化熱”的大潮中，本書也是其中一朵耀眼的浪花。去國多年，劉再復沒有停止自己的追尋（不像有些學者和藝術(shù)家離開了故國的土壤就江郎才盡），而是從大時代的拼搏回到了對生命存在的叩問，從家國情懷回到了終極關(guān)懷，就像他自己表述的：“在八十年代里，我的價值重心是‘學問和‘理念，現(xiàn)在的價值重心則是‘生命與‘靈魂?！彼龄嫌谒伎?、沉浸于讀書，他近乎以癲狂的狀態(tài)不知疲倦地寫作：《回望二十世紀中國》、《放逐諸神》、《罪與文學》（和林崗合著）、《紅樓夢悟》、《共悟紅樓》、《漂流手記》、《西尋故鄉(xiāng)》、《獨語天涯》、《雙典批判》一部又一部閃耀著他思想光輝和精神氣質(zhì)的著作向我們“涌”來，使讀者既目不暇接又欣喜若狂。他的創(chuàng)作量之大、之多，作品內(nèi)容之廣博、之闊大，猶如一片浩瀚的海洋。

他是深邃的星空。他是理論家，但他的理論不是知識和學問的簡單堆砌，他有自己獨特的理論架構(gòu)和體系；他是思想家，但他的思想絕不人云亦云，更不拾人牙慧。從“文學主體性”到“性格組合論”，

從“告別革命”到“雙典批判”，從“罪與文學”到“回歸古典”，他的每一個新命題的提出都能在華人學術(shù)界引起極大的反響和回應(yīng)，每個命題的提出都滲透著他對“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的獨特思考?！案鎰e革命”不是單純對“階級和階級斗爭是推動歷史發(fā)展唯一動力”的狹隘歷史觀的批判和質(zhì)疑，不是對“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簡單消解和顛覆，而是提出了關(guān)于人類走向的大問題，他說：“可惜中國的未來，前途依然嚴峻，以‘革命為神圣中心概念的價值體系仍然覆蓋一切，僅此一點，就讓知識分子不敢過于天真?！薄蹲锱c文學》更是將中國文學放在全球化的視野中來觀照：中國文學無論是被視為“現(xiàn)實主義”還是被視為“浪漫主義”，也無論是被命名為“載道派”還是“言志派”，都沒有越出關(guān)懷世道人心和感慨天地人生的范圍，基本上都是現(xiàn)實生活的詠嘆調(diào)，而詠嘆之中或詠嘆之外，我們都很難找到“曠野的呼叫”——對靈魂的叩問?！蹲锱c文學》毫不掩飾的指出了中國文學的天然缺陷，它既沒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沒誕生海因里?！げ疇枴Ｒ虼?，作者滿腔熱情地期待：我們希望自己和具有同感的作家，能夠放下不必背負的“國家興亡”的包袱，掉轉(zhuǎn)身來審視自己的靈魂和他人的靈魂，把靈魂打開給讀者看看，然后讓靈魂發(fā)出“曠野呼告”，讓靈魂發(fā)出不同聲音的論辯?！x劉再復文章，每次都能得到審美的愉悅和心靈的滿足，更能激發(fā)起自己探求新知的熱情和興趣——這大概就是思想家的魅力，也更是劉再復的魅力吧。他是那樣深邃，他的思想和理論就像那神秘的星空，讓你充滿了好奇、充滿了一探究竟的熱望。

重讀劉再復，我突然想起了尼采的一句名言：憂郁的心啊，是什么在激勵著你不停地奔走，你究竟在期待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