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囚

誰見過玄黃石？

黃白黑問山頭村的每一位老人。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們，都猶猶豫豫地告訴黃白黑，你去清涼寺問觀荒長老吧。

觀荒長老坐在清涼寺的一個角落，他的樣子像一尊塑像，好像一直在等一個人。

黃白黑對觀荒長老坐的這個石頭殿恍然大悟起來，連連對著神龕里的石像作輯，那石像是極古樸的。他對長老說，我第一次來清涼寺就錯過了，現(xiàn)在我明白，這里是清涼寺最古老的初始根基。

觀荒長老不慌不忙地泡著湛盧山茶。他說，很多香客來湛盧山都成了一種錯過，他們來清涼寺也是一種錯過。但是，人間世事，從來是疊加相錯的，所以很多錯過看不出來，好像沒有什么錯。觀荒長老說，我知道，你是舉石頭上山的人，所以，我在歐冶祠等你。你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我是不是見過玄黃石的最后一人，這個我不能肯定。但我知道，哪些人見過玄黃石。等我們談話結(jié)束時，我會給你一份名單。

黃白黑愈發(fā)莊嚴肅穆起來。

茶過三道，觀荒長老對黃白黑說，今天我們談為什么有玄黃石。

湛盧劍成之時，是這樣相傳的，觀荒長老說，靈光沖天，風云乍起，山搖地動。越王允常知道劍成，已派三隊車馬在山下候著，歐冶子星夜護送湛盧劍去見越王。有說越王在殿前試劍，劍鋒所近，不論玉石青銅，都柔軟分離。越王驚喜異常，如同狂人。按理他第一個要做的，是向周天子呈送湛盧劍，并上表請賜對歐冶子的分封。

但是，那一天，處于癲狂狀態(tài)的越王允常，做出的決定讓歐冶子半天沒有回過神來。越王允常說，余下的九百九十六塊玄黃石，熄火、埋爐、人馬撤回。

歐冶子沒有再回到湛盧山，他只能等著他的人馬回去。干將和莫邪他們沒有抗命，大家執(zhí)行了熄火、埋爐、撤出湛盧山的使命。

世人終于相信，湛盧劍不會有第二把，不能有第二把，不需要第二把。

但是，觀荒長老說，世上從此多出一種石頭，那些過了火，介于原石與靈器之間的玄黃石，按理，應該稱為“湛盧石”。我有時候想，兩千多年的歷史，仿佛就是那幾位、午后上山來尋找與解讀“湛盧石”的人翻過去的。不一樣的人上山來，“湛盧石”就增加了不一樣的意味，這可不可以稱為“石頭的人文”呢？

黃白黑也像一尊雕塑，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觀荒長老的對面。

觀荒長老和黃白黑，像兩尊雕塑靜靜地對坐。然后，觀荒長老將案子上一頁對折的經(jīng)簽遞給了黃白黑。

那經(jīng)簽上面，寫的是什么呢？

下回黃白黑要說的是“石頭的意志：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