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王朔在鳳凰衛(wèi)視錄制《鏗鏘三人行》,節(jié)目錄制期間知無不言,指點江山,好多話都叫人驚掉下巴。中間休息,攝像機停了,他的嘴可沒停,話題千變?nèi)f化,指東打西,比如,“我的新作品就要氣死他們”“我不要適應(yīng)這個寒磣的社會”等。
他說某人的老公不靠譜,“前一陣還忽悠我們徐靜蕾投資呢”。這句話說得好可愛,“我們徐靜蕾”,用北京特有的口音說出來,透著那么自然、親昵,完全是一種親人、家里人的感覺。
徐靜蕾曾經(jīng)坦言:“我和我所有前任都是很好的朋友?!痹谒膸兹吻叭沃校跛犯翘貏e的一個,簡直傾注了自己和朋友圈所有的資源對她力捧,她的幾部電影《我和爸爸》《陌生女人的來信》《夢想照進現(xiàn)實》都是王朔操刀打造。她的新片《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更是由王朔親自動手改造劇本。
現(xiàn)在的徐靜蕾,強大、淡定,這里面一定有王朔的功勞,因為他們的很多觀點、態(tài)度,都越來越像了。
比如徐靜蕾是不婚主義者,徐靜蕾說:“我不覺得人應(yīng)該要結(jié)婚。過去講婚姻是保障,我不需要保障——從情感上講我不需要保障,經(jīng)濟上更不需要誰保障我。”
王朔為女性鳴不平,認為女性的不獨立是因為男人給洗的腦,“就是被男人給騙了!告訴你們說你們不完整!只能找一男的才是歸宿……你們統(tǒng)治我們,比我們統(tǒng)治你們要靠譜。所以我率先向你們戰(zhàn)略投降”!
徐靜蕾認為一個人永遠都應(yīng)該自我反思,即使你在愛情中遇到一個混蛋,“那我就是活該,人家都沒看上這個混蛋,怎么就你看上這個混蛋了呢?那就是你有問題唄”!而與之相對應(yīng)的是王朔的胸懷,“我歡迎敵人,敵人是你的反物質(zhì),彰顯你的缺點……你和缺點同歸于盡,你不是和敵人同歸于盡”。
太像了,是不是?一次戀情,一場相逢,讓他們的生命接近靠攏,然后彼此滲透、改變,最終一個變成了女版的他,一個變成了男版的她。
姜文電影中的女人往往都是特別女性化的熟女形象,他很少像張藝謀那樣會選擇一些青澀的女演員進行培養(yǎng),在他心目中,女性就是蜜桃一般的成熟,都是神秘的難以捉摸的,“很多關(guān)鍵的時候,女人比男人仗義。男人標榜自己仗義,但實際上做事的時候可能更社會化,女人更本質(zhì)一點”。
這說的就是劉曉慶。謝晉導(dǎo)演去世后,吊唁者如云,劉曉慶從外地趕來,拎著大麻袋四處打聽,謝晉的夫人徐大雯女士在哪里。費盡千辛萬苦見面了之后,她把大麻袋塞到徐大雯背后的沙發(fā)上,“這是一些錢,給你和孩子們用的”。
當年也是她力主姜文當導(dǎo)演,姜文聽了她的話,選了王朔的小說《動物兇猛》,就是后來的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
電影需要投資,卻找不到投資人,沒有人相信姜文能導(dǎo)戲,連姜文自己都不確定,只有她相信,并找朋友借了300萬元,作為首期啟動資金。第一筆錢很快用完了,在她最困難,資產(chǎn)幾乎清零的時候,劇組來要錢,她把賬上能動用的錢都給了,還收集了家里所有人身上的私房錢去填劇組這個填不滿的大坑。
妹妹曉紅哭著說:“現(xiàn)在吃飯都吃不起了,怎么辦嘛?還拍那些鬼電影!”可是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他,一諾千金,就必須做到底。
后來她有難,他四處奔走相救。她出獄,姜文第一個請她吃飯,“我走進門。姜文站起來。暖暖的燈光下,我們深深擁抱”。
這個時候,愛情已經(jīng)不再了,只是她依舊是他欣賞和感激的女人,她的存在或多或少改變了他對女人的看法,以及他渴望在電影中呈現(xiàn)的審美情趣。
電影《一步之遙》中,大帥的女兒武六敢愛敢恨,性情剛烈,愛上了馬走日,嘴上從不服軟,行動上卻全心全意地付出,“我就想幫他,就看不得他受委屈”。姜文的妻子周韻說:“武六是我演過所有角色中最接近本人的。”
姜文選來選去,都是一類人。愛情對人的改變,有驚天動地的悲喜,也有無聲無息的滲透,就像春雨一場場下,潤酥了地面,將心靈輕輕打濕。
一個人要成為什么樣子,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所能決定的,背后都模模糊糊呈現(xiàn)出很多過去的人和事,有些人無論是到來和離去,都是對生命的填充和改變。
很多年前,朋友和我傾訴自己失戀的痛苦之后,問我:“你說這世界上還有比失戀更可怕的事情嗎?”當時我說沒有,我們都還那么年輕,還沒有見過世事更殘酷的嘴臉,覺得分開就是頂大頂大的痛苦了。
現(xiàn)在我知道了,有,愛得蒼白無知,愛得麻木遲鈍,一轉(zhuǎn)身,什么都沒有留下來,才是比失戀還要可怕的事情。
世界上絕大部分愛情都是要失敗的,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失敗后,除了哭泣和心碎,就不能有別的收獲了嗎?
有些人不是好的戀人,不是合適的伴侶,但他們身上也有自己的優(yōu)點。霸道的人或許敬業(yè)、忠誠,花心的人或許才華橫溢,懦弱的人穩(wěn)妥得體,一切皆可拿來為己所用。
愛過一個有思想的人,就應(yīng)該得到思想。
愛過一個情深的人,就要學會深情。
有的人倒是功德圓滿了,一輩子都守著一個人過日子,可是只把年輕時候的幼稚,變成了老年時候的愚蠢,把曾經(jīng)的單純,變成了后來的固執(zhí),始終拒絕被愛情改造,根本未曾向?qū)Ψ娇繑n過,這種麻木的天長地久,也沒有什么值得羨慕的。
這不是愛情的成功,那或許代表根本就沒有愛過。
愛情是令一個人自覺改變的最好理由。
兩個人朝夕相對,耳鬢廝磨,因為愛而互相欣賞、模仿、接納,久而久之,感情刻在骨頭里,習慣留在了行為里。
你會發(fā)現(xiàn),偶爾你也喜歡沏上一壺茶,慢慢品,而這原來只是對方的習慣。
你變得愛笑了,因為對方是一個如陽光般透明的人。
原來是他愛的,現(xiàn)在你來愛;原來你喜歡的,變成了對方的心頭好。
人生如接龍,每次人與人之間的機緣巧遇,都是得到一些,然后再傳走一些。
即使分開,你得到的改變一樣再也拿不走。
他人是土地,自己是棵樹,永遠都可以爭取營養(yǎng)。兩個人互相改造,彼此滲透,即使愛情消亡,你也將帶著某一部分的他,繼續(xù)活下去,也算是愛完成了它的使命。
這樣的分開,也沒有那么叫人驚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