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夢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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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南乘“黑車”
● 陳夢揚
“哎咦嗷……”大叔說著我倆聽不懂的話,一把扛起我那巨大而沉重的箱子,就往小面包車上塞。
“How much?How much?”我倆一邊扯著箱子,一邊聲嘶力竭。
大叔左手比畫了一個3,右手比畫了一個0。
“Thirty?”
大叔又吐出一串聽不懂的話,看我倆沒反應(yīng),干脆不說了,直接從我倆手里握著的這把紙幣里抽了好幾張,然后一鼓作氣,把我倆“推”進(jìn)車廂,硬“塞”進(jìn)座位。小小的八人座面包車,加上我們,一共塞進(jìn)了12個人——10個當(dāng)?shù)卮鬂h,和我們兩個中國女孩。
大叔一腳油門踩到黑——車疾速在雨水中向前駛?cè)ァ?/p>
蒙蒙被塞在后面中間的座位,夾在兩個瘦弱漢子中間——雖然他們身體瘦弱,聲音卻響亮得很——左邊的漢子似乎在不斷給蒙蒙講著笑話,邊講邊哈哈大笑——我在前面,回頭看她時,她都快哭了。
我給她一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一邊悄悄從兜里抽出瑞士軍刀藏在袖口。(廉價航空監(jiān)管漏洞所帶來的好處在這時發(fā)揮了作用。)
我旁邊坐了一位老伯,老伯很老了,用夾生的中文問我:“北京?上海?”
“西安?!?/p>
“我……知道……西安……不過……沒有……去過……北京,我去過。年輕……那里……好!Good!”老伯說。
“真的嗎?”
“I was a young man......”老伯吐出這句英文,然后用越南話開始給我“講”他的故事。
我聽不懂也有點怕,袖子里的刀又捏緊了幾分。
終于,后面的瘦弱漢子準(zhǔn)備下車了——走下車門時,他沖我們打了個響亮的飛吻,我“嘭”一聲快速關(guān)上了車門。
車上開始安靜了一些。過了一會兒,車上人開始逐漸到站,人越來越少。最后,老伯和另一位工程師模樣的男人也準(zhǔn)備下車了,下車時,他對“工程師”耳語了幾句話,工程師用英文對我和蒙蒙說:“It's very close to your hotel,you can get off here,Please.”他那個“Please”拉的很長,司機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倆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一絲緊張和關(guān)心的表情,正準(zhǔn)備決定下車時,司機“嘭”一聲關(guān)了車門。
“怎么辦?要是他要劫財,咱都給他吧;劫色的話,就認(rèn)了吧。只要活著……”我和蒙蒙竊竊私語,但是我心里還在猶豫——“真要把第一次交給這種人,我還是一刀捅死他吧……”
車在詭異而緊張的氣氛中前行著。我看看表,已經(jīng)快午夜三點了。
“我沒有看車牌號……也沒有記清司機的面貌……來之前就聽說越南人反華嚴(yán)重……真的要遭遇不測了嗎……”我和蒙蒙各自胡思亂想著,車則在漆黑而狹窄的無名路上左行右駛。
我倆偷偷握了握手。看著窗外,雨已經(jīng)停了。星光正好。好美的夜景!可是我倆就要死在異國了!
“刺啦!”一個急剎車,“黑車”停了下來。
“終于到了這個時刻……”我倆在心底暗想。我已經(jīng)把刀柄捏在手心了。
司機還是那么粗暴,“刺啦!”一聲拉開了車門,把我倆的箱子扔在地上,面無表情,一臉橫肉,對我倆做了一個“下車”的手勢。
我倆手拉手下了車。正準(zhǔn)備就這樣了吧,決斗吧!抬頭卻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門面——是我們的旅館!我認(rèn)識這個門頭!
此刻我抬頭看司機大叔,他滿頭都是亮晶晶的汗水,一邊搓手,臉上的橫肉就跟著在抖動。他有點羞澀地——似乎笑了,對我們用蹩腳而音調(diào)不清,卻無比真誠的英文說:“Good night!Friends!”
那一瞬間,我愧疚無比。異國雨后的星光,也似乎一瞬間全綻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