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弦
超級偵探慕容思炫的創(chuàng)造者。
從2008年開始在《最推理》發(fā)表小說,著有《魔環(huán)》、“魔法奇跡系列”、《孤尋》、《復仇終點站》、《寫下兇手的名字》、《潛行者》、《四怪館的悲歌》、《樹之悲》等數(shù)十篇膾炙人口的經(jīng)典作品。
本文提及《弒神之刃》中兇手之名,建議先讀《弒神之刃》再閱讀本文。
秋分已經(jīng)過去了兩天,但跟夏日相比,氣溫并未下降多少?;糸V坐在學校教學三樓的天臺看書,偶爾吹來一陣秋風,卻仍帶著炎夏的熱氣。
這天下午沒課,他也不想回家,所以到這里來看書。之所以選擇教學樓天臺,是因為這里絕不會被人打擾。
他所看的是一本《暗示心理學》。這本書他已經(jīng)看過兩遍。根據(jù)書中的一些理論知識,結合養(yǎng)父教給他的心理暗示技巧,他曾幾次悄無聲息地引導和操縱同學的心理,嘗試支配同學的行為,效果不俗。這讓他對心理暗示這門學問越來越感興趣。
此時正看得入神,卻忽聽天臺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
霍閂雙眉一蹙。怎么有人到天臺來?
而且不止一個人。
他站起來,快步走到位于天臺角落的機房后方躲了起來。
這時候,只見七八個女生來到天臺。其中一個長發(fā)女生被圍在中間。
霍閂認得,這個長發(fā)女生是自己的同班同學葛紫。
這個葛紫性格孤僻,不喜歡跟同學交往,大學開學至今差不多一個月了,但她沒有跟霍閂說過一句話。
不過她長得十分漂亮,柳眉杏眼,面目如畫,便如出水芙蓉一般,對男人來說,擁有勾魂攝魄的魅力。
正因為如此,開學前兩周,學校里已有數(shù)名男生慕名前來,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
這些追求者,有外形俊朗的校草,也有富二代和官二代,有成熟穩(wěn)重的師兄,也有年輕活力的新生。
但葛紫,對所有追求者都不假辭色,因此被大家稱作冷美人。
然而現(xiàn)在,這個冷美人,卻被六七個女生拉扯著來到天臺中央。
這些女生的年齡看上去比葛紫要大一些,應該是大二或大三的學生。
此時,只見其中兩個女生分別按住葛紫的雙肩,其中一個女生往她的小腿狠狠地踢了一腳,葛紫雙腳一軟,跪倒在地。
一個金發(fā)女生走到葛紫面前,二話不說,連續(xù)打了她五個巴掌。霎時間,葛紫的一張俏臉腫了一塊。
“狐貍精!敢跟瑞姐搶男人?”金發(fā)女生罵完,一腳踢向葛紫的腹部。葛紫疼得全身酥軟,垂下了腦袋。
這時候,一名身穿黑衣的女生慢慢地走過來,向葛紫瞥了一眼,冷冷地說:“抬頭看著我?!?/p>
葛紫沒有抬頭,甚至一動也不動。
金發(fā)女生一把抓住她的頭發(fā),使勁地向上一拉,怒罵:“瑞姐在跟你說話,沒聽到嗎?”
黑衣女生瑞姐走前一步,冷然問:“為什么要動我的男人?”
葛紫這才吃力地抬起頭向瑞姐看了一眼,氣息奄奄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還裝?”瑞姐冷笑一聲,丟給葛紫一張皺巴巴的信紙,“為什么阿力會給你寫情信?”
霍閂看到這里心中猜測,這個阿力是瑞姐的男朋友,但卻給葛紫寫了一封情信。
葛紫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有見過這封信……”
瑞姐冷哼一聲:“你當然沒有見過,因為他還沒把信拿給你,就被我發(fā)現(xiàn)了。說!為什么要勾引我的男人?”
“我沒有?!备鹱暇忂^了一口氣,淡淡地說。
“沒有?”瑞姐拿出一臺手機,打開了一條短信,“那阿力約你吃飯,你為什么答應?”
“短信中不是提到嗎?他想跟我商量一下文學社迎新活動的工作安排?!?/p>
霍閂記起來了,開學沒多久,葛紫就加入了學校的文學社。這個阿力應該是文學社的社長或副社長吧。
“你是大一新生,加入文學社才一個多星期,他為什么要跟你商量迎新活動?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你沒看出來?”瑞姐的臉色有些難看,“說!你答應跟他吃飯,到底有什么企圖?”
葛紫輕輕地吁了口氣:“我真的只是為了跟阿力師兄商量文學社的事?!?/p>
“哼!我已經(jīng)給過你解釋的機會了,但你沒有珍惜。”瑞姐微微吸了口氣,“放開她?!?/p>
按著葛紫肩膀的那兩個女生同時放開了手。與此同時,瑞姐走到葛紫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踩在她的背上。霎時間,葛紫感到背脊一陣劇痛,整個人倒在了地上,瑞姐就順勢在她的頭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一個女生連忙走上來輕輕拉了瑞姐一下,低聲道:“瑞姐,別踩頭,打死了咱們就麻煩了……”
瑞姐定了定神,但還沒消氣,轉頭對一開始打了葛紫五個巴掌的那個金發(fā)女生說道:“阿竹,既然她對男人這么饑渴,你就幫她脫光吧?!?/p>
金發(fā)女生阿竹明白瑞姐的意思,上前撕扯葛紫的衣服。葛紫兩手環(huán)抱胸前,死死掙扎。阿竹轉頭呼喚其他女生:“還看什么?過來幫忙呀!”
最后,四五個女生合力把葛紫的衣服撕破了,裙子和內(nèi)褲也脫掉了。葛紫被迫一絲不掛地跪在地上。
瑞姐走上前,往葛紫吐了口痰,囂張地說:“這次只是警告,如果你還敢動我的男人,下次就不是脫光這么簡單了,而是把你從這里扔下去。聽明白了嗎?”
葛紫低頭不語。阿竹走上來又打了她兩個巴掌:“聾了嗎?瑞姐問你聽明白了沒?”
葛紫低聲道:“明白了。”
“哼!走!”
瑞姐轉身走向天臺的門口,阿竹等人緊隨其后。
霍閂沒有出來。他想等葛紫也離開天臺后再離開,以免節(jié)外生枝。
過了一會兒,只見葛紫慢騰騰地站起來。但她不是離開天臺,而是走到了天臺的邊沿。
霍閂知道,她剛才受到侮辱,現(xiàn)在想要跳樓輕生。
但她探頭向下方看了一眼,身體又不由自主地縮了回來——畢竟這里離地面有八層樓高。
過了好幾分鐘,她才似乎終于下定決心,膝蓋微曲,準備跳下。
這時候霍閂說話了:“我敢保證,你在落地前,肯定會后悔?!?/p>
葛紫突然聽到身后有人說話,大吃一驚,回頭一看,見是同班同學,又羞又怒:“你……你……”
“你死了,剛才那幾個女生對你不會有內(nèi)疚,只會有嘲笑?!被糸V淡淡地說。
葛紫咬牙不語。
霍閂不再多說什么了,脫掉了自己身上的夾克,放在地上,轉身離開。
葛紫又在天臺邊沿呆了一會兒,終于放棄了自殺的念頭,撿起霍閂留下的夾克和自己的裙子穿上,離開了天臺。
葛紫不怕死,但一想到瑞姐、阿竹等人對著她墜樓的尸體談笑風生的情景,尋死的念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霍閂回到大馬村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
五年前,十四歲的霍閂跟著養(yǎng)父霍星羽從B市逃亡到L市,在大馬村隱居。
三年前,霍閂被養(yǎng)父派遣到G市搜集一名官員貪污受賄的證據(jù)。一周后霍閂完成任務從G市回來,卻發(fā)現(xiàn)養(yǎng)父失蹤了。經(jīng)過明察暗訪,他在村中一位名叫曹慧娟的村婦家里找到養(yǎng)父。
原來,在霍閂離開L市的翌日晚上,霍星羽獨自行動,刺殺一名黑社會幫主,卻不慎在行動中身受重傷,回到大馬村村口時昏倒在地,幸得剛好經(jīng)過村口的曹慧娟所救。
霍星羽受傷期間,曹慧娟對他悉心照顧,兩人朝夕相處,產(chǎn)生感情。不久以后,兩人結了婚。
現(xiàn)在,霍閂跟霍星羽夫妻兩人住在一起。
霍閂走進屋內(nèi),來到飯廳,只見曹慧娟正在擺放碗筷。
“阿閂,回來啦?”
“嗯?!被糸V一邊說一邊向飯桌掃了一眼,只見飯桌上放著四套碗筷。
“娟姨,有人來吃飯?”霍閂問。
曹慧娟點了點頭:“是你的夢姨?!?/p>
她話音剛落,霍星羽走進飯廳:“回來啦?”
“嗯,爸?!?/p>
“你今天下午不是沒課嗎?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霍星羽板著臉問。
“我在學校的天臺看書。”
“是嗎?唔,跟我來?!?/p>
霍閂跟著養(yǎng)父來到他的臥房。
“坐吧?!?/p>
“嗯?!?/p>
“阿閂,這十多年我跟夢姨傳授給你的各種格斗技巧,你都掌握得差不多了吧?”
霍星羽原來是T市公安局特警隊的副隊長,身手了得;夢姨來頭更猛,她十三歲時已前往少林寺習武,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多次獲各種大型武術比賽的冠軍。
在霍閂七歲那年,霍星羽和夢姨便開始把各種格斗技巧傳授于他。現(xiàn)在,霍閂已被培養(yǎng)成一名格斗高手,精通擒拿、散打、泰拳、跆拳道、柔道等多種搏擊技巧。
“嗯,基本掌握了。”此時霍閂一邊回答,一邊猜測養(yǎng)父這樣詢問的理由。
“很好。但你從來沒有實戰(zhàn)過,對吧?今晚,你就要去實戰(zhàn)。”
“實戰(zhàn)?”霍閂皺了皺眉。他雖然身手極好,但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運用智慧已足以解決他所遇到的所有問題,所以從沒跟別人動過手。
再說,他也不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他認為,人類作為地球上唯一的精神生命體,如果要用打架解決問題,那跟野獸有什么區(qū)別?
但霍閂沒有向霍星羽表達自己不想實戰(zhàn)的意愿。他知道,養(yǎng)父決定了的事,是絕對不會更改的。
就在這時,房外傳來夢姨的聲音:“老大!我來啦!”
兩人走出臥房,只見大廳來了一個四十出頭、風姿綽約的女子,正是夢姨——全名叫南宮聽夢。
“夢姨?!被糸V跟南宮聽夢打招呼。
“阿閂,好久沒見了。大學生活過得怎樣?”南宮聽夢跟霍閂的感情很好。
霍閂笑了笑:“還好吧?!?/p>
“大學里有很多美女吧?有看中哪個嗎?”南宮聽夢笑問。
不知道為什么,霍閂心里突然想起了葛紫。
葛紫,這個令無數(shù)男生垂涎三尺的冷美人,就在數(shù)小時前,以全裸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霍星羽的話打斷了霍閂的想入非非:“南宮,帶來了嗎?”
南宮聽夢點了點頭:“嗯,就在外面?!?/p>
“出去看看?!?/p>
然而這時候曹慧娟卻從飯廳走出來:“聽夢來啦?你們還去哪呀?先吃飯吧?!?/p>
“好吧,那我們吃過飯再去吧?!被粜怯鹫f。
霍閂心里有些好奇:“夢姨帶來了什么呢?”
吃過晚飯,曹慧娟收拾碗筷,霍星羽和南宮聽夢則把霍閂帶到屋外,只見不遠處停著一臺五十鈴貨車。
“夢姨,你開來的?”霍閂指了指那貨車問道。
“哈哈,對。過來看看?!?/p>
三人走到貨車前,南宮聽夢打開貨廂,霍閂探頭一看,由不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貨廂里有一個鐵籠,籠中竟然有三頭狼!
霎時間,霍閂明白養(yǎng)父所說的“實戰(zhàn)”是指什么了。
“這是什么品種?”霍星羽問。
“北美灰狼,最大的犬科動物,最強的狼?!?/p>
霍星羽滿意地點了點頭:“南宮,你是怎么找到的?”
南宮聽夢嘿嘿一笑,一臉得意:“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好吧,事不宜遲了,都上車吧。”
接下來,霍星羽把貨車開到大馬村后山的一座破屋前。這座破屋里本來住著一個獨居老人,半年前老人病逝后,這里便空置了。
“老大,你連地點也選好了?”南宮聽夢問。
“嗯,把鐵籠推進去吧?!?/p>
三人合力把裝著三頭北美灰狼的鐵籠推到破屋內(nèi)的一個房間前。這個房間的房門上有一個長方形的開口,那是霍星羽昨天用電鋸弄出來的,方便在房外觀看房內(nèi)的情況。
此時,鐵籠已被推到房門前。霍星羽一邊打開房門,一邊對南宮聽夢說道:“放進去吧。”
“先放一頭進去?”
霍星羽搖了搖頭:“三頭都放進去?!?/p>
“三頭?”南宮聽夢微微一怔,“老大,這是阿閂第一次實戰(zhàn)呀。”
霍星羽轉頭向霍閂看了一眼,淡淡地問:“阿閂,你說呢?”
霍閂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霍星羽都這樣問了,他哪肯認慫?
“三頭吧?!?/p>
南宮聽夢只好打開鐵籠,把三頭狼全部放進房內(nèi)。
突然,其中一頭狼對著窗戶發(fā)出一聲狼嗥。緊接著,另外兩頭狼也跟著叫了起來。三頭狼的嗥叫之聲交織在一起,聲調(diào)凄厲,令人毛骨悚然。幸好這里是后山,渺無人煙,沒有驚動村民。
狼嗥讓霍閂也不禁咽了口唾沫。
霍星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閂,我也不要求你徒手殺狼,畢竟難度很高。你只要能在房內(nèi)堅持五分鐘,我就給你丟進去一把匕首?!?/p>
“我知道了,爸。”
“阿閂,”南宮聽夢一臉擔心,“這三頭都是野狼,而且已經(jīng)餓了三天,你……你自己小心。”
霍閂向南宮聽夢笑了笑:“夢姨,你們培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我怎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呢?”
“好了,進去吧?!被粜怯鸫蜷_了房門。
霍閂吸了口氣,走進房內(nèi),還沒站穩(wěn),突然眼前一花,已有一頭餓狼向他撲來?;糸V身子一縮,避開了那頭狼的攻擊,與此同時看準時機,一把抓住了那頭狼的尾巴,向后使勁一拉。那頭狼負痛,回頭瞪著霍閂,尖聲怒吼。
同一時間,另一頭狼也向霍閂撲了上來?;糸V眼疾手快,使出一招前腿正蹬,正中那頭狼的腹部。
第三頭狼看見兩個同伴吃了虧,一時不敢上前,對著霍閂張牙舞爪,露出了又尖又長的白牙。
此時霍星羽和南宮聽夢就站在房外,通過房門上的開口觀看戰(zhàn)況。南宮聽夢看到三頭狼圍攻霍閂,為他捏了一把汗。
“老大,這三頭狼都是萬里挑一的,兇悍無比,我怕阿閂……”
“我自有分寸?!被粜怯鹄淅涞氐?。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第三頭狼也終于按捺不住,向霍閂發(fā)起猛烈的進攻。就這樣,霍閂在三頭惡狼中周旋,好幾次差點被狼咬到,幸好每次關鍵時刻,他都能避開狼齒,化險為夷。
過了一會兒,他逐漸感到體力不支,退到墻角,轉攻為守。一頭狼從左邊撲來,霍閂一記掃腿,正中那惡狼的頭部。然而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另一頭狼從右邊撲上來,一口咬住了霍閂的手臂。霍閂輕呼一聲,左手一記上勾拳打向那惡狼的頭頸。但那惡狼真是餓壞了,好不容易咬住霍閂,哪怕頸部劇痛,也不肯把牙齒松開。
南宮聽夢急道:“老大,到五分鐘了!”
霍星羽輕輕“哼”了一聲,這才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從房門上的開口扔了進去。
霍閂左手一把接住匕首,用極為利索的動作在那惡狼的咽喉使勁一劃,霎時間從惡狼的喉嚨中噴出大量鮮血,噴灑在霍閂的臉上。
另外兩頭狼見狀,駭然倒退,接著齊聲狂嗥,一副作勢欲撲的樣子。
而剛才那頭惡狼雖已被割喉而死,但牙齒仍然緊緊咬住霍閂的手臂,哪怕他使勁揮舞,也無法把惡狼的尸體甩開。
鮮血仍從狼尸中源源流出?;糸V聞到血腥味,只覺得喉嚨發(fā)麻,想要嘔吐。
“爸,讓我出來?!被糸V的聲音有些顫抖。
霍星羽搖了搖頭:“全部殺掉再出來?!?/p>
霍閂實在不想再接觸鮮血,向南宮聽夢乞求道:“夢姨……”
南宮聽夢心軟:“老大,今天就到此為止吧?!?/p>
“哼!”
霍星羽轉過了身子。南宮聽夢連忙打開房門?;糸V帶著手臂上的狼尸,快步走到房外。
“阿閂,沒事吧?”南宮聽夢一邊說一邊從腰間拔出軍刀,割開了狼尸的上顎,幫霍閂把右臂拔出來。
霍閂聞到殘留在衣服上的血腥味,忍不住又咳嗽干嘔起來。
霍星羽這才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冷然道:“要制裁罪犯,審判邪惡,就必須讓兩手沾血。你這樣怕血,怎樣當神血會的繼承者?”
霍閂低頭不語。
“好了,”南宮聽夢打圓場,“老大,有什么以后再說吧。阿閂,今天很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吧?!?/p>
回家以后,霍閂在浴室里洗了一個多小時,但似乎仍未能把身上的血腥味盡數(shù)洗去。
翌日上課時,霍閂幾次發(fā)現(xiàn)葛紫望向自己,但每次霍閂的頭部稍微轉動,她又立即把視線移開。不過,一整個上午,他們還是沒有跟對方說過一句話。
中午放學后,霍閂看到當葛紫走出教學樓時,突然有幾個女生圍上來,強行把她帶走。
霍閂認得正是昨天在天臺欺辱葛紫的那群女生,其中一個就是帶頭把葛紫的衣服剝光的阿竹。
霍閂悄悄跟在后面,只見阿竹等人把葛紫帶到學校的后山。瑞姐和她的另外幾名跟班,早已在這里等候。
后山地處偏僻,平時根本不會有人經(jīng)過。
葛紫被阿竹等人帶到瑞姐跟前,被迫跪下。
瑞姐把一臺手機丟在葛紫面前:“這是什么?”
葛紫搖了搖頭,低聲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瑞姐冷笑一聲,“這是昨晚阿力發(fā)給你的短信:‘阿紫,突然有些想你,你在干什么呢?我說呀,你怎么就那么賤,非要勾引別人的男人?”
“我……我沒有回復……”
“是嗎?”瑞姐微微地吸了口氣,突然抓住葛紫的長發(fā)往上一扯,怒道,“如果不是你之前勾引阿力,他怎會給你發(fā)這樣的短信?賤人,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對吧?阿竹,動手!”
只見阿竹拿著一個麻袋走過來。麻袋里傳出“吱吱”聲響。
葛紫微微一怔,一臉不安。
阿竹冷笑:“你敢得罪瑞姐,就讓這些老鼠教訓一下你!”
葛紫一聽,臉色大變。她昨天被拉扯、毆打、撕爛衣服,也沒有求饒過半句,但此時卻顫抖著聲音說道:“不要……求求你們……不要……”
瑞姐看到葛紫終于害怕了,洋洋得意:“套進去!”
阿竹打開袋口,袋中的老鼠叫聲更加刺耳。葛紫想逃,卻被幾個女生死死地按在地上。
“不要……不要啊——”葛紫尖聲求救。
剎那間,霍閂似乎看到昨晚那個滿身鮮血、想要逃避斗狼的彷徨無助的自己。
如果他現(xiàn)在走出來,是可以阻止瑞姐等人的暴行的。哪怕她們不顧霍閂的阻攔,但霍閂相信自己可以在一分鐘內(nèi)把她們?nèi)繐舻?,救走葛紫?/p>
但霍閂并沒有現(xiàn)身。
就在這時,阿竹已把那個裝滿了老鼠的麻袋套到了葛紫的頭上,并且用繩子緊綁著袋口和葛紫的脖子。
“啊——不要——嗚嗚……不要啊——”葛紫聲嘶力竭地求救。但哪里有人救她?
那幾個女生也放開了葛紫,任由她在地上折騰。
過了幾分鐘,葛紫的身體慢慢地停了下來。她已心力交瘁,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
瑞姐走上前去在她的腹部狠狠地踩了幾腳:“別再讓我見到你,否則我就剁掉你的手,我黃錦瑞說到做到!”
在瑞姐等人離去的數(shù)分鐘后,霍閂才不慌不忙地走出來,來到葛紫身前,幫她解開了麻袋。
葛紫頭發(fā)雜亂,臉色蒼白,全身抖個不停。
好一會兒,她才稍微冷靜下來,向霍閂瞥了一眼,冷冷地問:“你早就來了?”
“是?!被糸V簡短地答道。
葛紫咬了咬牙:“看著我被欺辱,很有趣嗎?”
“你怪我剛才沒出來救你?”霍閂輕輕地吁了口氣,淡淡地說,“如果我剛才出來阻止,那就會打草驚蛇了?!?/p>
葛紫秀眉一蹙:“什么?”
“今晚九點,到教學三樓的天臺來吧?!?/p>
沒等葛紫答話,霍閂已轉身離去。
還差三分鐘到九點時,葛紫還在猶豫要不要赴約。
“霍閂把我叫到天臺干什么呢?他說中午時如果現(xiàn)身就會打草驚蛇……難道……”
九點零一分,葛紫終于下定決心,走出了寢室。
“阿紫,這么晚了,你去哪呀?”寢室里一個室友問。但葛紫沒有回答,甚至頭也沒回。
然而,在她前往教學三樓的途中,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她沒有理會,在暴雨中一步一步地走向教學三樓。
當她來到天臺的時候,全身的衣褲早已濕透。
霍閂已在天臺等候。他左手打著傘,右手拿著一臺諾基亞手機,正在查看,聽到腳步聲,抬頭向葛紫看了一眼:“你來啦?”
“嗯?!?/p>
葛紫發(fā)現(xiàn)在霍閂的腳邊有一個大麻袋。
“這是什么?”她不禁問道。
霍閂神秘地笑了笑,收起手機,蹲下身子,打開了袋口,竟然從麻袋里拉出來一個人。
是瑞姐!
此時的她,被粗繩五花大綁,嘴巴也被封箱膠紙緊緊封住。
葛紫大吃一驚:“怎……怎么……”
霍閂淡淡地說:“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不想被欺負,只有一個辦法——比對方更狠。”
葛紫走到瑞姐跟前,只見她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三番幾次欺辱你的人現(xiàn)在就在你眼前,要怎么做,你自己決定吧?!被糸V說罷轉過了身子。
霎時間,瑞姐命令阿竹剝光葛紫的衣服、把裝有老鼠的麻袋套到葛紫頭上等事,在葛紫腦海中快速掠過。緊接著,滿腔怒火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燒起來。她咬著牙,在瑞姐的身上連踹了十多腳,又蹲下來狠狠地打了瑞姐幾個巴掌,才慢慢冷靜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氣。
霍閂慢慢地轉過身子,微微一笑,走到瑞姐身前,彎下腰撕掉了她嘴巴上的封箱膠紙,問道:“感覺怎樣呀?”
話音未落,瑞姐忽然在霍閂的手腕上使勁地咬了一口。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霍閂始料未及。霍閂微微一怔,連忙把手縮回,卻發(fā)現(xiàn)手腕已被她咬出血來,甚至掉了一小塊皮。
“狗那女,有種干掉我呀!”此刻瑞姐面目猙獰,滿嘴是血,十分恐怖。
霍閂昨天勸阻葛紫自殺,今天又幫她把瑞姐抓到天臺,葛紫對他心存感激,此刻見他被瑞姐咬傷,心中惱火,又聽瑞姐辱罵自己,更是怒不可遏,抓住她的頭發(fā)把她拖到天臺邊沿,怒道:“我現(xiàn)在就把你扔下去!”
她本來只是想嚇唬一下瑞姐,只要瑞姐求她饒恕,就把她拉回來。怎知瑞姐極為倔強,在此生死關頭,卻不求饒,反而逞強道:“來??!有種把我推下去呀!婊子!”
盡管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卻絲毫沒有屈服的語氣。
葛紫咬著牙:“你以為我不敢嗎?”
“動手??!賤人!敢就動手?。‰s種!”她斷定葛紫不敢殺人。
但她不知道,“雜種”這句辱罵,觸碰到葛紫心中的底線。
葛紫自幼喪母,父親也因為精神失常而被關在精神病院醫(yī)治,她在讀小學和初中時,因此經(jīng)常被同學們嘲笑她是“雜種”。這句辱罵,在她心里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雜種——雜種——雜種——雜種——”此刻,這個本已被封存在心底的“咒語”卻失控了,不斷地在葛紫腦海中回蕩。與此同時,她還想到自己把瑞姐拉回來后瑞姐對她嘲笑的情景:“哈哈!我就說你沒種殺人嘛!雜種!”
“啊——”終于,沖動戰(zhàn)勝了理智,葛紫的雙手鬼使神差地把瑞姐推出了天臺的邊沿。
噼里啪啦的雨聲掩蓋了瑞姐的慘叫聲。隨著墜地的巨響,瑞姐的叫聲戛然而止。葛紫探頭一看,只見瑞姐已經(jīng)掉到樓下,身體扭曲,一動也不動。
“怎、怎么辦?”葛紫懵了。
霍閂也呆了一下,但馬上又冷靜下來,淡淡地說:“這種人,本來就是死不足惜的?!?/p>
葛紫還恍如夢中,喃喃地說:“怎么辦?現(xiàn)在怎么辦?”
“你有兩個選擇?!?/p>
葛紫定了定神,望向霍閂:“什么?”
“要么自首,要么偽造現(xiàn)場?!?/p>
“我不想死!”葛紫毫不遲疑地說,“我不想被槍斃!”
“這么說,你選擇偽造現(xiàn)場,讓警察查不出案發(fā)經(jīng)過?”
葛紫咽了口唾沫:“可以嗎?”
霍閂抬頭看了看夜空,只見這滂沱大雨仍然沒有減弱的趨勢,輕輕一笑:“你應該慶幸今晚下雨。”
韓啟星是L市刑警支隊的支隊長。其實兩年前他已達到退休年齡,但因鐘愛刑警的工作,而且身體硬朗,于是主動申請延遲退休,繼續(xù)擔任支隊長的職位。
這天晚上,他留在辦公室查看最近發(fā)生的幾宗案件的卷宗,直到十點多才準備回家休息。然而剛收拾好卷宗,卻收到110指揮中心下達的出警指令:“接到群眾報警,在L市中文大學教學三樓前方有人墜樓,請刑警支隊的值班人員前往現(xiàn)場處理?!?/p>
“阿軍,天威,走,跟我到現(xiàn)場去!對了,帶上折疊帳篷。”
韓啟星帶上當時正在辦公室加班的兩位下屬,匆匆趕往L市中文大學。
來到教學三樓前方,果然看到一個女子橫躺在地。
韓啟星馬上對下屬吩咐:“趕緊打開帳篷,遮住尸體?!?/p>
其實他心里清楚,這樣做只是聊勝于無。雨這么大,現(xiàn)場的線索早就被破壞得徹徹底底了。
兩名下屬剛把那折疊帳篷打開,勘驗組和法醫(yī)也來到了現(xiàn)場。接下來,偵查員開始勘察現(xiàn)場的痕跡,而法醫(yī)則開始檢查尸體。
這時候,不遠處一個金發(fā)女子慢慢地走過來,怯生生地問:“你們……是警察嗎?”
韓啟星向那女子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是的。是你報的案?”
金發(fā)女子低低地“嗯”了一聲。
韓啟星走到女子跟前:“你好,我姓韓,是刑警支隊的支隊長。你叫什么名字?”
“聶竹弦?!?/p>
“小聶,你好。你先平伏一下心情,別緊張啊。待會兒我會問你一些問題,你只需要如實告訴我就可以了?!?/p>
“嗯?!?/p>
“阿軍,你記錄一下?!表n啟星對身旁的這位名叫程軍的下屬吩咐。
“是,韓隊?!?/p>
“小聶,你跟死者是什么關系?”
“她是我?guī)熃?。唔,”聶竹弦想了想,補充道,“我們都是歷史系的,她大三,我大二。”
“她叫什么名字?”
“黃錦瑞?!?/p>
接下來是一個關鍵問題。韓啟星吸了口氣,緊緊地看著聶竹弦的眼睛,問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她墜樓的?”
“剛才我在寢室上網(wǎng),忽然收到瑞姐的電話。她在電話里說:‘阿竹,救我,我在教學三樓的天臺,有人要殺我……?。坎灰^來……不要過來……然后電話就掛斷了。于是我馬上冒雨來到這里,卻看到瑞姐已經(jīng)躺在地上,動也不動。我也不敢走過去,立即躲到一旁,打電話報警?!?/p>
韓啟星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對??梢宰屛铱纯茨愕氖謾C嗎?”
“嗯。”聶竹弦從口袋里掏出一臺三星手機,遞給韓啟星。
韓啟星接過手機,翻看來電記錄:十點零三分,通訊錄備注為“瑞姐”的號碼來電;十點二十一分,撥出110。
“死亡時間是十點零三分呀?!表n啟星心中思忖,“應該不是自殺。”
他想到這里,對另一位名叫鄭天威的下屬吩咐:“天威,你和勘驗組的同事到天臺勘察一下?!?/p>
“是的,韓隊!”
鄭天威帶著幾名偵查員走進教學三樓后,韓啟星對聶竹弦說:“小聶,謝謝你的配合。好了,你先回寢室休息吧。這件事在我們調(diào)查清楚之前,請你暫時保密,可以嗎?對了,麻煩你留個手機號碼,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再聯(lián)系你。”
“嗯。”
“阿軍,你送一下小聶回寢室?!表n啟星對剛才負責筆錄的程軍吩咐道。
“是,韓隊?!?/p>
程軍帶著聶竹弦離開后,法醫(yī)走過來:“韓隊,死因是顱骨骨折引起腦挫傷,左側的肋骨也發(fā)生嚴重骨折,除此以外,體表損傷較輕,初步推斷是墜落身亡。根據(jù)死者的體型和受傷程度推斷,墜落的起點應該就是教學三樓的天臺?!?/p>
“死亡時間呢?”
“兩個小時之內(nèi),回去進行解剖后應該可以得到更準確的時間。”
韓啟星看了看手表,十點五十八分,思忖:“是在九點之后被殺的,跟聶竹弦的敘述以及她手機的來電記錄吻合……”
“韓隊!”
程軍的叫喚打斷了韓啟星的思索。他轉頭一看,只見程軍和聶竹弦去而復返。
“怎么回來啦?”韓啟星怔了一下。
“她說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說。”程軍指了指聶竹弦。
韓啟星還沒答話,已聽聶竹弦說道:“韓隊長,我知道是誰殺死瑞姐的!”
韓啟星兩眼一亮:“是誰?”
“是葛紫!”聶竹弦有些激動地說,“肯定是她!”
“葛紫?”韓啟星皺了皺眉。他覺得這個名字十分耳熟。
“難道是她?”韓啟星突然想到一個人。
但他還是問道:“葛紫是誰?”
“一名大一新生,哲學系的?!?/p>
“哲學系?”程軍有些驚訝。
“怎么啦,阿軍?”韓啟星問。
“沒什么,”程軍搖了搖頭,“我兒子剛好也是這里的哲學系大一學生?!?/p>
“是嗎?那你現(xiàn)在打個電話給你兒子,初步了解一下這個葛紫的情況?!?/p>
“是。”程軍走到一旁打電話給兒子。
韓啟星接著向聶竹弦問道:“小聶,你為什么會認為葛紫是兇手?”
聶竹弦有些猶豫,但想到警方遲早會查出來,只好把黃錦瑞因為懷疑葛紫勾引自己的男友而兩次帶人欺負葛紫的事告訴了韓啟星。但她只是簡單地講述了黃錦瑞等人毆打葛紫的事,省去了脫衣服、套麻袋等令人發(fā)指的行為。
但盡管如此,已讓韓啟星十分不屑,冷冷地說:“你們很霸道嘛!”
聶竹弦不敢看他,低下了頭。
這時候程軍走過來:“韓隊,已經(jīng)查到葛紫在哪個寢室了?!?/p>
“嗯,我去跟她聊聊。阿軍,你和我一起去?!?/p>
在前往女生宿舍的途中,程軍說道:“韓隊,我兒子說,這個葛紫性格孤僻,在班上沒什么朋友。”
韓啟星輕輕嘆了口氣:“唉,這也難怪,畢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呀?!?/p>
程軍大奇:“韓隊,你認識她?”
“她好像是我以前負責的一宗案子中受害者的女兒。唔,葛紫,我記得就是這個名字。不過不知道和我們現(xiàn)在所找的,是不是同一個人呢。”
韓啟星想了想,又說:“我想想呀,那宗案子發(fā)生在十多年前,當時葛紫是個幾個月大的嬰兒,現(xiàn)在這個葛紫在讀大一,年齡倒是吻合的?!?/p>
程軍好奇地問:“那是一宗怎樣的案子呀?”
韓啟星吁了口氣:“1982年的‘七·一三劫殺案?!?/p>
程軍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當然聽說過這宗案件:一家四口遭劫匪入屋搶劫,女主人和七歲大的兒子被殺死,男主人因為親眼目睹妻兒被殺而精神失常,而那幸存的未滿周歲的女兒最后則被送到孤兒院。
因為這宗案件性質(zhì)惡劣,公安局成立了“七·一三”劫殺案專案組,而韓啟星就是當時專案組的組長。
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半了,但葛紫還沒入睡。
剛殺了人,怎么可能睡得著?
此刻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首先兩眼圓睜,嘴巴微張,露出一個大吃一驚的表情,緊接著嘴角一揚,輕輕一笑,又展現(xiàn)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神情。
她反復練習轉換這兩個表情已經(jīng)一個小時了。
寢室里的另外三名室友,一個已經(jīng)睡了,發(fā)出輕微的鼾聲,一個在玩手機、發(fā)短信,還有一個躲在被窩里跟男友通電話。
就在這時,寢室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葛紫微微一驚:“來了!”
霍閂曾告訴她,警察今晚會來找她?!罢媸橇鲜氯缟裱??!?/p>
葛紫有些緊張,霍閂教她的方法,到底能不能騙過警察呢?
“誰呀?”正在玩手機的室友走到門前問道。
“開一下門?!蹦鞘撬奚峁芾韱T的聲音。
室友打開門,只見門外除了宿舍管理員外,還站著兩名身穿警服的男子。
“葛紫在嗎?出來一下?!彼奚峁芾韱T說道。
葛紫走到門外,只聽身后傳來室友們的竊竊私語:“什么情況呀?警察來找阿紫……”
來到走廊,葛紫向兩名警察看了一眼:一個六十歲左右,雙目炯炯,一副英風颯爽的樣子;另一個四十來歲,濃眉大眼,留著平頭,看上去十分干練。
“你好?!蹦觊L的警察說道,“我是刑警支隊的隊長韓啟星。你是葛紫同學?”
葛紫點了點頭。
“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些事?!?/p>
“向我?什么事?”葛紫好奇地問。當然這是假裝的。她早就知道警察為什么要來找自己。
韓啟星向葛紫出示了一張證件照:“你認識照片中這個人嗎?”
葛紫瞥了瞥照片:“瑞姐?!?/p>
證件照中的人正是墜樓的死者黃錦瑞。這張照片是韓啟星剛才向宿舍管理員索要的。
“你認識她呀?你和她是什么關系?”韓啟星問道。
與此同時,和韓啟星一起來的程軍拿出紙筆,準備做筆錄。
“沒什么關系。”葛紫冷冷地說。
“那你為什么會認識她?”
葛紫遲疑了一下,說道:“她男朋友是文學社的社長,約我談文學社迎新活動的事,她或許因此對我有一些誤會,來找過我兩次?!?/p>
“她是不是找人來打你?”韓啟星直截了當?shù)貑枴?/p>
葛紫微微一呆,接著微微咬著嘴唇說道:“是!”
“具體情況是怎樣的?”
葛紫深深吸了口氣,把昨天黃錦瑞、聶竹弦等人把她抓到天臺,對她進行毆打,最后還剝光了她的衣服等事,還有今天中午黃錦瑞等人又把她帶到后山,用裝滿了老鼠的麻袋套到她的頭上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韓啟星。
她的這段敘述,全部屬實,沒有絲毫隱瞞,而且也沒有掩飾語氣中對黃錦瑞等人的反感甚至是憎恨。
這是霍閂教她的,跟黃錦瑞被殺過程無關的事,要全部說實話。
韓啟星聽得目瞪口呆。剝衣服、套麻袋等事,聶竹弦并沒有告訴他。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問道:“這些事你沒有告訴老師嗎?”
葛紫冷笑:“韓隊長,你覺得跟老師說有用?”
韓啟星想想也是,又問:“那你有報警嗎?”
葛紫冷哼一聲:“警察能把她們抓起來?抓起來也沒用,要把她們槍斃,否則她們還會報復我。不可以,對吧?那我干嗎要報警呢?”
韓啟星嘆了口氣,正色問:“你恨她嗎?”
“恨!”霍閂說過,內(nèi)心的感受也不能造假,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說。
韓啟星緊緊地盯著葛紫的眼睛,突然說道:“她死了?!?/p>
葛紫愣了一下:“誰?”
“黃錦瑞。”
“???”葛紫吃了一驚,但隨即冷笑,“活該?!?/p>
這兩個表情,她已經(jīng)對著天花板練習了無數(shù)次。她認為,剛才在韓啟星面前的這次“表演”,雖然有些緊張,但也沒有露出什么重大破綻。
韓啟星的目光還停留在葛紫的臉上:“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嗎?”
“沒興趣?!备鹱弦荒樌淠?。
“嗯。那么,小葛,請你回憶一下,今晚十點左右你在哪里?”
黃錦瑞打電話給聶竹弦求救的時候是十點零三分。當時兇手在教學三樓的天臺。
“十點左右?”葛紫想了想,“應該回宿舍了吧?”
“此前你外出了?”
“是的?!?/p>
“是幾點外出的?”
“我忘了……唔,應該是九點左右吧?!?/p>
“去哪里?”
“我想到飯?zhí)觅I夜宵,走到圖書館時,忽然下起傾盆大雨。于是我就站在圖書館門外避雨。但我等了大半個小時,雨還沒停,最后我就冒雨跑回宿舍了?!?/p>
這一次的回答是謊言,是霍閂教她這樣說的。葛紫確實是在九點左右離開寢室,但并不是要去飯?zhí)?,也沒有經(jīng)過圖書館,而是前往教學三樓的天臺。
“那你是幾點回到寢室的?”
葛紫搖了搖頭:“我忘了,反正是九點多吧?!?/p>
其實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回到寢室的時間是九點五十一分。但如果準確地說出當時的時間,反而會引起韓啟星的懷疑。
“你回來的時候,你的室友都在寢室嗎?”
“三個都在?!?/p>
“嗯?!?/p>
韓啟星向程軍使了個眼色。程軍會意,走進了葛紫所在的寢室,找她的室友核實她的話。
“回到寢室后,你還有外出嗎?”韓啟星又問葛紫。
“沒有了,洗完澡就上床睡覺了?!?/p>
“好的,謝謝你的配合。”
韓啟星一邊說一邊思忖:“如果她說的是實話,也就是說,她在十點以后有不在場證明了……”
“韓隊長……”葛紫的叫喚打斷了韓啟星的思索。
“怎么啦?”
“唔,黃錦瑞是怎么死的?”葛紫有些好奇地問。
一開始表現(xiàn)得漠不關心,后來又忍不住想知道黃錦瑞死亡的情況,這是霍閂教給葛紫的策略,可以降低警察對她的懷疑。
韓啟星也不隱瞞:“是墜樓?!?/p>
“???跳樓自殺?”葛紫訝然。
“現(xiàn)在還不清楚是自殺還是他殺。這件事請你暫時保密,好嗎?”
“嗯。”
“好了,那我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p>
“嗯?!?/p>
葛紫慢慢地轉過身子,走向寢室。
“等一下。”韓啟星突然在后頭叫道。
葛紫大吃一驚。難道露出了什么破綻?她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轉過頭問:“怎么了?”
韓啟星走前一步:“冒昧問一下,你的父親是不是叫葛明宗?”
葛紫訝然:“你……你認識我父親?”這次是真正的驚訝。
“真的是你呀?”韓啟星苦笑,“我上個月才去探望過他呢。”
葛紫更加驚訝了:“醫(yī)生說這些年來,有個警察每隔幾個月就會到醫(yī)院探望一下我爸,那就是你?”
韓啟星點了點頭:“是的?!?/p>
“你為什么……你認識我爸?”
韓啟星嘆了口氣:“當年負責調(diào)查你家那宗案子的專案組的組長,就是我?!?/p>
“原來是你……”葛紫恍然大悟,定了定神,問道,“韓隊長,這么多年過去了,殺死我媽和我哥的兇手,還沒抓到?”
韓啟星有些尷尬:“嗯,是的?!彼又鴨枺骸澳氵^得還好吧?”
葛紫冷冷地說:“韓隊長,你說呢?”
“唉,是的,是我們辦事不力?!表n啟星拿出紙筆,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小葛,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盡管找我?!?/p>
“哦?!备鹱辖舆^紙條,轉身走向寢室。
剛好此時程軍也從寢室走出來,和葛紫擦肩而過。
“怎樣?”韓啟星問。
“葛紫的三名室友都說她確實是在九點左右離開寢室,然后在九點五十分左右回來了?!?/p>
“確定是九點五十分?”
程軍點了點頭:“其中一個室友說,她男友跟她約好十點整打電話給她,于是在還差十分鐘就到十點的時候,她準備到浴室去洗澡,剛好這時葛紫就回來了。她看到葛紫全身都被雨淋濕了,于是就讓給葛紫先洗?!?/p>
“聶竹弦在十點零三分收到黃錦瑞的求救電話時,兇手就在教學三樓的天臺。而葛紫在九點五十分就回到了寢室,她的不在場證明是成立的?!表n啟星想了想,“這樣吧,明天你和天威實地走訪一下黃錦瑞的人際關系,看看還有誰具備殺人動機。”
“是,韓隊!”
這時,韓啟星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一看,原來是下屬鄭天威打過來的。
“天威,天臺有發(fā)現(xiàn)?”韓啟星接通了電話。
“韓隊,因為正在下大雨,天臺的痕跡都被沖洗掉了,不過我們在天臺邊沿找到一臺諾基亞手機,我查看過,初步估計是死者黃錦瑞的物品。”
“哦?聶竹弦在十點零三分收到的那通求救電話,就是從那臺手機撥出來的嗎?”
“是的,已經(jīng)確認了?!?/p>
韓啟星“嗯”的一聲,心中思忖:“這樣的話,葛紫的不在場證明就更加牢固了?!?h3>第七章、養(yǎng)母
次日上午哲學系只有兩節(jié)課,十點就放學了。
放學后葛紫獨自來到學校后方的民生巷。
昨晚葛紫離開教學三樓的天臺之前,霍閂曾對她說:“如果你待會兒能騙過警察,沒被抓走,那么明天放學后就到學校后面的民生巷等我?!?/p>
最后他又囑咐:“在教室里我們不要有任何交流,甚至不要有眼神接觸,知道嗎?”
霍閂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的手腕被黃錦瑞咬破了,手上留下了黃錦瑞的牙齒印痕。他知道警方在發(fā)現(xiàn)黃錦瑞的尸體后,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黃錦瑞的牙齒上殘留著皮膚組織和微量血液——警方會推測這是兇手留下的。也就是說,警方會從黃錦瑞的嘴里提取到霍閂的DNA。
但霍閂跟黃錦瑞毫無交集,所以警方不會來找霍閂,比對他的DNA。
而葛紫呢,雖然沒有在黃錦瑞的尸體上留下暴露自己的證據(jù),但她具備殺人動機。
一旦被警方查到黃錦瑞和霍閂有接觸,那霍閂就危險了。
此時葛紫在民生巷等了一會兒,霍閂便出現(xiàn)了。
“昨晚一切順利?”霍閂笑了笑問道。
“嗯?!备鹱宵c了點頭。
“有意料之外的情況發(fā)生嗎?”
“沒有……唔,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哦?”霍閂問道,“什么事?”
“昨晚來問話的一個警察,是認識我的?!?/p>
霍閂有些好奇:“為什么會認識你?”
“在1982年7月——當時我還只是一個嬰兒,L市發(fā)生了一宗劫殺案,公安局也因此成立了一個專案組調(diào)查這宗劫殺案。昨晚前來調(diào)查黃錦瑞被殺一案的那名老刑警,韓啟星,就是當時專案組的組長?!?/p>
“那宗劫殺案跟你有什么關系嗎?”霍閂問。
葛紫向霍閂看了一眼,微微地吸了口氣,淡淡地說:“那劫殺案中的兩名受害者,就是我的媽媽和哥哥。”
霍閂微微一怔,不再說話,聆聽葛紫講述。
十九年前,只有幾個月大的葛紫,和父母及七歲大的哥哥住在一起。有一天,鄰居聽到葛紫哇哇大哭,走到門外,只見葛家大門虛掩,推開門進去一看,卻發(fā)現(xiàn)——葛紫的媽媽和哥哥倒在血泊中;葛紫的爸爸被繩索緊綁,表情呆滯,喃喃自語,全身不住地顫抖;葛紫則躺在小床上哭個不停。
鄰居立即報警。警察到場后發(fā)現(xiàn)葛紫的媽媽和哥哥已經(jīng)死亡多時。
而葛紫的爸爸葛明宗,則被精神科醫(yī)生鑒定因為驚嚇過度而精神失常。
后來警方請來一位心理醫(yī)生,嘗試從葛明宗口中了解當時的情況,最后加上偵查員的現(xiàn)場勘察結果,警方才勉強還原了案發(fā)經(jīng)過:有兩名劫匪闖進葛家,把葛明宗以及他的妻子和兒子綁起來。葛明宗是生意人,家里的保險箱放著一萬多元現(xiàn)金。劫匪強迫葛明宗說出保險箱密碼轉盤的密碼以及鑰匙的位置,葛明宗不肯說,劫匪竟然二話不說,就在他面前殺死了他的妻子和兒子。
由于案件性質(zhì)惡劣,公安局成立了“七·一三”劫殺案專案組。當時刑警支隊的副隊長韓啟星,被任命為專案組組長。
雖然省公安廳派來不少刑偵專家、犯罪學教授、心理專家和技術專員加入專案組,協(xié)助韓啟星,但由于那兩名劫匪十分狡猾,反偵查意識極強,所以調(diào)查一直沒有實質(zhì)性進展。
事實上,專案組也曾一度鎖定了某些犯罪嫌疑人,但過了大半年還是沒能確定那兩名劫匪的身份,最后專案組只好解散。
至于葛明宗,因為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兒遇害,受到了無法承受的驚嚇和悲傷,導致精神失常,被送往精神病院醫(yī)治。
而葛紫,因為沒有親戚愿意收養(yǎng),最終被送到了L市孤兒院。幸好在數(shù)年以后,有一名婦女到孤兒院領養(yǎng)孩子的時候,選了葛紫,為葛紫這悲哀的童年點亮了一盞燈。
“我本來計劃現(xiàn)在去探望一下我媽,你要一起去嗎?”此時葛紫向霍閂問道。她所指的自然就是她的養(yǎng)母。
“探望?她沒跟你住在一起嗎?”霍閂問。
葛紫搖了搖頭:“她住在東山寺?!?/p>
“哦?”
葛紫輕輕吁了口氣:“她去年出家為尼了,現(xiàn)在在東山寺里當尼姑。”
“嗯,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沒事做?!辈恢醯?,霍閂很想見一見葛紫的這位出家為尼的養(yǎng)母。
“對了,”他接著又說,“以防萬一,我們不要一起走。我們分開行動吧,十一點半在東山寺門外等?!?/p>
“直接在東山寺后面的尼姑庵會合吧。”
“尼姑庵?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對外開放的,男女都可以進去參拜?!?/p>
一個多小時后,兩人在L市城東的東山寺后面的尼姑庵會合。此時霍閂已戴著一頂鴨舌帽,還戴上了太陽眼鏡和口罩。
葛紫帶著霍閂來到一個房間前,指了指窗口:“里面那個就是我媽?!?/p>
霍閂摘掉眼鏡和口罩,透過窗戶望向房內(nèi),只見一個身穿法衣的尼姑正在誦讀經(jīng)文。這個尼姑在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尖嘴猴腮,臉色蠟黃。
她就是葛紫的養(yǎng)母王春璐。
兩人走到門前。葛紫敲了敲門。
“請進來。”房內(nèi)傳來王春璐的聲音。
“媽,是我?!备鹱弦贿呎f一邊打開了房門。
王春璐看到葛紫身后好像還有人,問道:“還有人?”
葛紫點了點頭:“我?guī)Я艘晃煌瑢W過來。”
“同學?你從來沒有帶過同學來呀?!蓖醮鸿葱α诵?,“男朋友?”
葛紫臉上一熱:“不是。唔,霍閂,這是我媽。”
霍閂走進房內(nèi):“你好,阿姨,我叫霍閂?!?/p>
王春璐向霍閂看了一眼,突然輕呼一聲,連手上的佛珠也掉落在地。
“你……你說你叫什么名字?”她顫聲問。
霍閂不解王春璐為何突然如此激動,但還是答道:“霍閂,霍元甲的霍,門閂的閂。”
“霍閂……霍閂……”王春璐喃喃地重復著霍閂的名字,突然又問道,“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我沒有父母,是個孤兒,是養(yǎng)父收養(yǎng)我的?!?/p>
葛紫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霍閂也和自己一樣是個孤兒?!半y怪他會幫助我……”她不禁在心中自憐自艾,“我倆都是沒有家的孤兒?!?/p>
與此同時,只聽王春璐向霍閂問道:“你……你養(yǎng)父叫什么名字?”
霍閂心中疑惑:“她到底想問什么?她認識爸?難道,她知道神血會?”
他當然不會透露霍星羽的行蹤:“阿姨,怎么啦?你認識我?認識我養(yǎng)父?”
葛紫也抱怨王春璐:“媽,你問這么多干嗎呀?”
王春璐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定了定神,一邊用左手撿起佛珠,一邊淡淡地說:“他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的孩子。”
霍閂這才發(fā)現(xiàn),王春璐的右手是沒有手腕的。
“哦?霍閂的養(yǎng)父是你朋友?”葛紫問。
王春璐搖了搖頭:“我那朋友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拐走了?!?/p>
“真的?”葛紫訝然,“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霍閂,也就是說,媽你認識霍閂的親生父母?”
“嗯,我認識他母親,不過也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p>
“能聯(lián)系上嗎?”葛紫問。
王春璐還沒回答,霍閂淡淡地說:“算了吧,我對我的親生父母是誰,沒有興趣?!?/p>
王春璐和葛紫聽霍閂這樣說,只好終止了這個話題。
中午,霍閂和葛紫隨王春璐到齋堂吃飯。飯前,王春璐趁葛紫上洗手間,向霍閂問道:“小霍,你真的沒有興趣知道你親生父母的事?”
“是的?!被糸V的神情有些冷漠。
“嗯?!蓖醮鸿搭D了頓,又問,“你知道嗎?阿紫喜歡你?!?/p>
霍閂聽王春璐這樣說,不知怎的,突然心中一陣悸動,但語氣卻保持平靜:“是嗎?”
“是的,她從來沒有帶過同學或朋友來見我,你是第一個。而且,你沒注意到嗎?她的目光總是停留在你身上?!?/p>
霍閂笑了笑,看了看王春璐的右手,扯開話題:“阿姨,你的手怎么啦?”
王春璐微微一怔,接著苦笑:“被切掉了,被我的丈夫切掉了?!?/p>
“咦?”霍閂愣了一下。王春璐卻不再多說了。
霍閂定了定神,又問:“你為什么要出家?”
王春璐輕輕吁了口氣:“十多年前我得到一位高僧的指點,當時就產(chǎn)生了出家的念頭,只是擔心阿紫沒人照顧,所以出家的事一直擱置。去年,阿紫終于成年了,而且她到學校住宿,我也不用照顧她的起居飲食了,于是我終于來到這里,過上我想過的生活?!?/p>
霍閂搖了搖頭:“阿姨,你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吧?”
王春璐向霍閂看了一眼,正色道:“懺悔,祈求,這就是我出家的理由?!?/p>
霍閂猜想,王春璐之所以出家,或許跟她的丈夫有關。因為某些原因,她的手腕被丈夫切掉了,她因此殺了丈夫報復?她出家就是要為此懺悔?那么她要祈求的又是什么?
霍閂正想追問,葛紫卻回來了。
“你們在聊什么呀?”葛紫問。
王春璐笑了笑:“聊你呀?!?/p>
葛紫俏臉一紅,嘟囔道:“聊我干嗎?”
“沒什么,我只是想,現(xiàn)在有人照顧你,我就可以安心在這里誦經(jīng)修行了?!?/p>
“媽,說什么呀?誰照顧我呀?”葛紫有些尷尬。王春璐一笑不語。
吃過午飯,霍閂和葛紫告別王春璐,離開了東山寺。
走出東山寺前,霍閂再次戴上了太陽眼鏡和口罩,以免別人看到他和葛紫在一起。
在下山途中葛紫說道:“霍閂,原來我倆都是從孤兒院出來的,真是同病相憐呀?!?/p>
“至少你還能見到你的親生父親?!被糸V淡淡地說。
“嗯。”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葛紫又問,“下午你有什么做嗎?”
“沒有?!?/p>
“要不一起去看場電影?不久前上映的那部《菊花茶》好像挺好看的?!?/p>
“《菊花茶》?聽上去像是愛情片呀?!?/p>
“是的。你不喜歡看愛情片?”
霍閂笑了笑:“下次吧,我下午想回家休息一下。”
“嗯。你家住在哪?”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霍閂皺了皺眉。養(yǎng)父霍星羽叮囑過,他們住在大馬村這件事,決不能告訴別人。
“在很遠?!?/p>
葛紫見霍閂不愿意說,也就不再多問了。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公交車站前。候車時葛紫又問:“你手機號碼多少?”
霍閂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把我手機號碼告訴你,但你不要記錄在手機的通訊錄中,也不要用紙筆寫下來,唔,你背下來,在必要的情況下才打給我?!?/p>
葛紫點了點頭:“我明白,我們不能有任何交集?!?/p>
霍閂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了葛紫后,又叮囑道:“萬一真的要找我,千萬不要用自己的手機打給我。只要我們露出一丁點兒的破綻,讓警方懷疑到我跟黃錦瑞有關系,那你就完蛋了,明白嗎?”
葛紫心中一凜,認真地說:“知道?!?/p>
“對了,接下來警察應該還會來找你,采集你的血液和指紋,你可以質(zhì)問他們?yōu)槭裁磻岩赡?,但不要讓他們覺察到你感到緊張或不安,明白嗎?”
“明白了?!?/p>
在霍閂上車前葛紫最后問道:“對了,霍閂,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呀。怎么了?”
“沒什么,隨口問問?!备鹱系卣f。不知道為什么,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卻泛起了一陣漣漪。
葛紫獨自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多了。她走到女生宿舍前,正要走進去,忽聽身后一人叫喚:“葛紫!”
葛紫回頭一看,原來是同班同學程小利。
這個程小利,在開學第一周就給葛紫寫了一封情信,但被葛紫拒絕了。接下來他還接二連三地向葛紫表白了幾次,但都失敗了。
“什么事???”此時葛紫冷冷地問。
她以為今天程小利又要來表白。沒想到程小利卻嘿嘿一笑,森然說道:“是你殺死了黃錦瑞,對吧?”
葛紫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她不禁失聲道:“你、你說什么?”
“黃錦瑞是在教學三樓的天臺墜樓身亡的。昨晚九點左右,我看到你走進了教學三樓呢?!?/p>
葛紫心中駭然。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向程小利白了一眼,冷然道:“你看錯了,我昨晚沒有去過教學三樓?!?/p>
“是嗎?我知道你為什么這樣有恃無恐,我看過我爸帶回來的筆錄,你有不在場證明,對吧?”
“你爸?”
“我爸是警察,黃錦瑞被殺的案子,他也參與了調(diào)查。他昨晚還打電話向我了解你的情況呢,嘿嘿!”原來程小利的父親就是韓啟星的下屬程軍。
葛紫心想:“是的,我有不在場證明,警方根本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來,我不用理會他說什么?!?/p>
想到這里,她微微吸了口氣:“既然你爸是警察,那你應該跟他說看到我走進了教學三樓,而不是來找我。”
說完,她轉身走進了女生宿舍。
“我已經(jīng)破解了你的不在場證明詭計?!背绦±诤箢^冷笑著說道。
葛紫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程小利接著說:“你有共犯,對吧?”
葛紫轉身回到程小利跟前,咬了咬牙說道:“程小利,你到底在胡說什么?”
“我今天早上偷偷看過我爸帶回家的勘察結果和相關筆錄,因此知道這宗案子的所有細節(jié)。我根據(jù)這些線索,推斷出你制造不在場證明的手法了。怎么樣?有興趣聽一聽我的推理嗎?”程小利笑問。
“有屁就放!”
“黃錦瑞是被你從教學三樓的天臺推下去而死亡的。在黃錦瑞被推下去之前,你和你的共犯取走了她身上的手機。
“你是在九點半前后把黃錦瑞推下去的。是的,黃錦瑞的實際死亡時間,是在十點之前,而并非警方所推斷的、聶竹弦收到求救電話的十點零三分。也就是說,聶竹弦在十點零三分所收到的求救電話,打給她的人根本不是黃錦瑞,而是你!”
葛紫的臉部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黃錦瑞墜樓后,你帶走了她的手機,并且在九點五十分左右回到寢室,之后就一直沒有離開女生宿舍。十點零三分的時候,你正在浴室里洗澡,對吧?你在浴室里開著水龍頭,用黃錦瑞的手機打給聶竹弦,模仿黃錦瑞的聲音求救,并且告訴她你當時在教學三樓的天臺。
“一來,因為水龍頭發(fā)出的水聲的干擾,所以聶竹弦沒有認出電話中的聲音并非黃錦瑞;二來,你用的是黃錦瑞的手機,而且電話一接通就叫了聲‘阿竹,讓看到來電顯示的聶竹弦先入為主地認為,來電的人確實是黃錦瑞本人。正因為這樣,所以后來她才向警方提供了‘黃錦瑞在十點零三分時仍然活著的錯誤信息,為九點五十分后沒有離開過寢室的你制造了不在場證明。
“對了,你在開著的水龍頭旁打電話給黃錦瑞,不僅可以掩蓋自己的聲音,還能讓聶竹弦以為那是雨聲,使她相信當時黃錦瑞在室外,而且還可以讓浴室外的室友聽不到你和聶竹弦通話的聲音,真是一舉三得呀!如果昨晚不是剛好下大雨,恐怕你的這個殺人計劃就沒這么順利了吧?”
葛紫聽得汗水涔涔而下。程小利的推理,竟然跟事實完全一致!
霍閂昨晚對她說:“你應該慶幸今晚下雨?!?/p>
下雨、天臺、霍閂,天時、地利、人和,這些條件讓葛紫成功騙過了警察??墒乾F(xiàn)在,自己的罪行卻要在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面前敗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备鹱弦е勒f。
程小利嘿嘿一笑:“怎么?被我說中了,感到害怕了?我還沒說完呢!打完電話給聶竹弦后,你就把黃錦瑞的手機從你寢室浴室的通風口扔下去。我已經(jīng)查看過,你寢室的浴室的通風口下方是草坪,而且你的寢室只是在三樓,所以即使把手機扔下去,也不會摔壞。
“而你的共犯呢,就到草坪去撿走黃錦瑞的手機,并且在警察到場前,回到教學三樓的天臺,把手機放在天臺邊沿,偽造‘黃錦瑞墜樓前手機掉在天臺邊沿的假象。因為你在九點五十分已經(jīng)回到寢室,而聶竹弦收到從那個手機撥出來的電話是在十點零三分,因此你的不在場證明就更加牢固了。”
葛紫向程小利瞥了一眼,冷冷地問:“你有證據(jù)嗎?”她發(fā)現(xiàn),盡管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聲音仍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程小利搖了搖頭:“沒有,我不需要證據(jù),我只需要把我的推理告訴我爸,他們自然會去調(diào)查?!?/p>
葛紫正在思考著應對程小利的方法,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人走來,一個正是韓啟星的下屬程軍,還有一個三十來歲、身材微胖的男子——那是韓啟星的另一名下屬鄭天威。
“真巧呀,”程小利也看到那兩人,“我爸來找你了。你說,我要不要把我剛才的推理現(xiàn)在就跟我爸說一下呢?”
葛紫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咱倆等一下再談,好嗎?”
程小利得意地笑了笑:“好啊。”
這時程軍和鄭天威已經(jīng)走到葛紫和程小利面前了。
“小利,你怎么在這里?”程軍奇道。
程小利笑了笑:“葛紫心情不好嘛,我來陪陪他。”
“你知道啦?”
“知道什么?”程小利裝傻。
“沒什么。唔,你跟我過來一下。”
程軍把程小利帶到一旁后,鄭天威對葛紫說:“你就是葛紫同學,對吧?”
葛紫點了點頭。
“我是刑警支隊的鄭天威。我想跟你做一個簡單的采集,主要是要采集一下你的指紋和血液,請你配合一下?!?/p>
葛紫心中一凜:“他們發(fā)現(xiàn)黃錦瑞嘴里的皮膚組織了!”
但她沒有表現(xiàn)出驚慌,而是不解地問:“為什么?”
“只是調(diào)查步驟需要,你配合一下就可以了?!?/p>
“好吧?!?/p>
采集完葛紫的指紋和血液后,程軍和鄭天威就離開了。程小利走過來笑道:“我看到我爸的同事在采集你的DNA呢。黃錦瑞身上留下了兇手的DNA?不會是你的吧?還是你的共犯的?”
葛紫板著臉說:“你到底想怎樣呀?”
“我想做個好市民去告發(fā)你呀?!背绦±奸_眼笑地說。
葛紫強忍怒氣說道:“程小利,請你放過我,好不好?”
程小利“哼”了一聲,冷笑道:“你這是求我嗎?你拒絕我的時候不是挺神氣的嗎?現(xiàn)在終于要求我啦?”
葛紫低聲道:“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呀,你沒錯呀。”程小利一臉囂張地說。
“嗯,那我回去了?!备鹱喜幌朐俑m纏,轉身走進女生宿舍。
“我可沒答應不告發(fā)你哦?!?/p>
“你到底想我做什么?”葛紫轉過頭來,咬著下唇問道。
程小利嘴角一揚:“做我女朋友吧。再怎么說,我也不會告發(fā)自己的女朋友,你說對吧?”
“嗯?!备鹱宵c了點頭。
“那走吧?!背绦±贿呎f一邊搭住了葛紫的肩膀。
“去哪呀?”葛紫疑惑地問。
程小利一臉猥瑣地笑道:“當然是去干情侶該干的事呀?!?/p>
葛紫微微一驚,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肩膀,甩開了程小利的手。
“怎么?”程小利不悅,“后悔了?”
葛紫輕輕吁了口氣:“我現(xiàn)在有些累,今晚好嗎?”
“這么麻煩呀!”程小利想了想,“六點吧,今晚六點我來這里接你?!?/p>
“嗯?!?/p>
程小利突然把葛紫抱住,對她強吻。葛紫嚇了一跳,本能反應般地把他推開。
程小利哈哈大笑:“那么,今晚見啰,親愛的?!?/p>
葛紫轉身走上女生宿舍,來到二樓,偷偷俯視樓下,看到程小利走遠后,又匆匆走出女生宿舍,跑到校外。
她在街上叫住了一個陌生男子:“大哥,我手機沒電了,能不能借個手機給我發(fā)條短信給朋友?”
那男子見葛紫長得漂亮,十分積極地掏出手機:“拿去吧?!?/p>
葛紫拿過手機,編寫了一條短信:“我是今天中午和你一起吃飯的那個人。急事。老地方等。勿回復?!比缓蟀堰@條短信發(fā)到了霍閂的手機號碼,發(fā)送成功后,把短信刪除,最后把手機還給男子。
葛紫和霍閂在學校后面的民生巷見面時,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
一見面,葛紫就迫不及待地把程小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霍閂?;糸V聽完以后,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當他女朋友;二、殺了他。”
葛紫低聲道:“殺了他!”
霍閂笑了笑:“你殺人殺上癮啦?”
葛紫咬牙不語。
霍閂頓了頓,接著說:“殺死一個人,無論多么謹慎,都有可能在尸體上留下暴露自己的線索。昨晚是因為你運氣好,下大雨,線索都被沖掉了。但這次,你殺掉程小利后,警方很有可能在他的尸體上發(fā)現(xiàn)證明你是兇手的證據(jù)。再說,你和他有交集,十分危險?!?/p>
“那我們要怎么做?”葛紫一臉擔憂。
霍閂微微一笑:“不是我們,是你。我不參與殺人哦?!?/p>
“嗯,你教我?!?/p>
霍閂點了點頭:“唯一的方法就是,殺死他以后,不讓警察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p>
葛紫兩眼一亮:“就是只是讓大家以為他失蹤了?”
“是的。”
“好,就這么辦?!?/p>
“可是,隱藏尸體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不管埋在山里,還是丟在海里,也不能保證永遠不被人發(fā)現(xiàn)?!?/p>
“你已經(jīng)有方案了,對吧?”
霍閂笑了笑:“葛紫,我們已經(jīng)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了呀。是的,我已經(jīng)想到了一個便捷的處理尸體的方法?!?h3>第九章、滅口
傍晚,葛紫從女生宿舍出來時,只見程小利已在等候。
“阿紫!”程小利看到葛紫,一臉興奮。因為他很快就可以得到垂涎已久的葛紫的身體。
“我們現(xiàn)在去哪呀?”葛紫低聲問。
“到我家去吧,我爸要加班,家里沒人?!背绦±プ「鹱系氖志拖蚯白摺K呀?jīng)等不及了。
“我不想去你家?!?/p>
“那你想怎樣呀?”程小利白了葛紫一眼,“我跟你說,我耐性可不怎么好?!?/p>
“學校后面那條小巷里有一間賓館,很偏僻的,要不到那兒去吧?”
“好??!那兒你沒少去吧?嘿嘿!”
葛紫沒有理會程小利的譏諷,和他來到民生巷。此時一個戴著鴨舌帽、太陽眼鏡和口罩的人低頭迎面走來。
那人正是霍閂。
當他和程小利擦肩而過時,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到程小利的脖子上。程小利“咦”的一聲,還沒反應過來,突然電光一閃,他便跪倒下來,不省人事了。
葛紫吃了一驚:“?。克趺蠢??”
霍閂攤開手掌。葛紫一看,只見他的手上有一支口紅。
“口紅?”
“是口紅電擊器?!?/p>
“哦?”
“電壓超高,被電一下就會瞬間昏迷,”霍閂向昏迷不醒的程小利瞥了一眼,笑道,“至少要三個小時后才能醒過來?!?/p>
葛紫小心翼翼地拿起霍閂手上的口紅電擊器,細細端詳:“這么厲害?你在哪兒買的?”
“我自己做的。雖然網(wǎng)上也有類似的電擊棒賣,但沒有這么小的,攜帶起來不方便,而且電壓也沒這么高?!?/p>
“你還會做這種東西呀?”葛紫用充滿欣賞的目光望著霍閂,“霍閂,你真是一個奇人呀?!?/p>
“呵呵,這支電擊器就送給你防身吧。”
“謝謝。要怎么用?”
“首先要打開保險蓋,看到有兩個按鍵嗎?紅色那個是電擊按鍵,黑色那個是照明按鍵,你按住紅色那個按鍵就能電人了?!?/p>
葛紫嘗試按下紅色按鍵,霎時間一陣電光閃過。
霍閂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笑道:“要不要親手試試它的威力?”
葛紫秀眉一蹙:“開什么玩笑?”
她這微嗔薄怒的樣子,竟讓霍閂心中一動。
“你是不是開車來了?”葛紫的話打斷了霍閂的思索。
“嗯,在巷口。來吧,一起把程小利抬到車上去。”
兩人把程小利抬到巷口,搬上小車。接下來,霍閂把車開到大馬村。
“你住在這里?”進村后葛紫問道。
此時霍閂也不打算隱瞞葛紫了,點了點頭。
最后,霍閂把小車開到大馬村后山的一座破屋前。前天晚上他就是在這里和三頭惡狼展開搏斗的。當時其中一頭狼被霍閂割喉而死,因此此時破屋里還有兩頭惡狼。
兩人把昏迷的程小利搬進破屋。葛紫不解:“把他帶來這里干什么?”
霍閂指了指那個有兩頭惡狼的房間的房門。葛紫好奇,走過去通過房門上的開口探頭一看,由不得輕呼一聲。
霍閂笑了笑:“這兩頭北美灰狼已經(jīng)餓了好多天了,你把程小利放進房中,他就必死無疑了,而且尸體也不用我們處理,這兩頭餓狼會把他的骨頭也啃得干干凈凈?!?
葛紫想象著程小利被餓狼撕咬的情景,倒抽了一口涼氣。
“怎么樣?干嗎?”霍閂問。
葛紫定了定神,咬著牙說:“我已經(jīng)不能回頭了。”
“嗯。口紅電擊器給我,我進去把狼引開,你就趁機把程小利拖進來?!?/p>
“啊?”葛紫臉色一變,“我們會不會……有危險?”
霍閂搖了搖頭:“不會,如果你能在十秒內(nèi)把程小利拖進來的話?!?/p>
葛紫吸了口氣,把口紅電擊器交給霍閂?;糸V打開房門的同時,葛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
房門一打開,一頭惡狼就向霍閂撲上來?;糸V一腳后腿正彈踢把它踢開。那頭惡狼還沒落地,另一頭惡狼又已撲過來。霍閂上前一步,按下電擊器的紅色按鍵,揮拳打向那惡狼的頭頸。只聽那惡狼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身體不住地折騰抽搐。另一頭惡狼見狀大駭,退到角落,盯著霍閂,喉頭發(fā)出嗚咽聲響。
“快,把程小利拖進來?!?/p>
葛紫硬著頭皮把程小利拖進房內(nèi)。那惡狼見有人進來,咆哮一聲,作勢欲撲?;糸V先下手為強,大步上前,一記勾踢,踢向那惡狼的頭部。惡狼跳開躲避,又再撲上?;糸V看準時機,使出一招前腿低側踹,正中它的腦袋。
與此同時,剛才被電擊的那頭惡狼已再次站起來,正在搖晃著腦袋。
霍閂向葛紫瞥了一眼,只見她已把程小利拖進房內(nèi),朗聲道:“快出去!”
葛紫狼狽地逃出房間?;糸V也不戀戰(zhàn),緊接著也退到房外,并且關上了房門。
“接住。”霍閂把口紅電擊器還給葛紫。葛紫還沒緩過神來,心神恍惚地接過。
此時房內(nèi)傳出撕咬聲。兩人透過房門上的開口一看,只見兩頭餓狼已在程小利身上亂嚼亂咬。
“?。俊备鹱陷p呼一聲,撲在霍閂懷里,不敢再看。
不一會兒,程小利已被兩頭餓狼撕咬成一片片碎肉。
霍閂把全身顫抖的葛紫輕輕摟住,在她耳邊柔聲道:“好了,噩夢結束了,再也不會有人威脅你了,你殺死黃錦瑞和程小利的事,也將永遠成為秘密了?!?/p>
“我怕……我好怕……”葛紫緊緊地抱著霍閂痛哭起來。這兩天壓抑在她心中的恐懼,直到此刻才盡數(shù)釋放。
霍閂聞到她身上的女性幽香,感受著她那嬌美的身軀所散發(fā)的體溫,心中怦然而動,低頭吻去了她那張俏臉上的眼淚。
兩人的嘴唇情不自禁地緊貼到一起。房內(nèi)兩頭餓狼還在撕咬著程小利的尸體,房外兩人卻在忘情地相擁而吻,忘卻了周圍的一切。
那一刻,霍閂知道,自己是真的愛上了葛紫了。
霍閂和葛紫衣衫不整地從破屋的另一個房間走出來時,竟見大門前站著一個人。
“誰?”霍閂驚問。
那人冷哼一聲:“你說呢?”
霍閂認得那人的聲音:“爸?”
那人正是霍閂的養(yǎng)父霍星羽。
兩人走到霍星羽跟前?;粜怯鹣蚋鹱掀沉艘谎郏淅涞貑枺骸八钦l?”
“我同學?!被糸V低聲答道。葛紫則低下了頭,不敢跟霍星羽視線相接。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霍星羽冷冷地問。
霍閂在葛紫耳邊輕聲說:“你先走吧?!?/p>
葛紫點了點頭,快步走出破屋。
霍星羽從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聲:“我不是跟你說過,決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住在這里嗎?”
“下次不會了?!被糸V淡淡地答道。
霍星羽皺了皺眉:“怎么?你好像很不服氣?”
“沒有。嗯,爸,我先回去了。”霍閂說罷也走出了破屋。
晚上他躺在床上,只覺得自己的身上似乎還殘留著葛紫的香味。他閉上眼睛,卻滿腦子都是葛紫的倩影。此前他從未想過,原來初戀的感覺是這樣的。
這些年來,他被養(yǎng)父和其他三位老師培養(yǎng)成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而現(xiàn)在,壓抑在心中多年的情感,一下子爆發(fā)了出來。
他聰明絕頂,身手極好,幾乎可以控制身邊的一切事情,然而唯獨感情,一旦爆發(fā),便如江河決堤,一潰千里,使他無從掌控。
次日上午,第一節(jié)課下課后,葛紫趁同學們不留意,走到霍閂身旁,快速塞給他一個紙條。第二節(jié)課上課后,霍閂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放學后老地方等。”
中學放學后,兩人在學校后方的民生巷見面。
“你爸后來怎樣了?”葛紫一見面就問。
霍閂搖了搖頭:“沒怎樣?!?/p>
“他有發(fā)現(xiàn)程小利嗎?”葛紫有些擔心。
“沒有。我凌晨時又到那破屋看了一遍,程小利已被啃得干干凈凈了?!?/p>
葛紫微微松了口氣,頓了頓,又問:“你爸好像不喜歡我?”
“不是,他只是不喜歡我把同學帶回家?!?/p>
“為什么?”
“對了,你昨天不是說想去看電影嗎?下午沒課,去看?”霍閂扯開話題。
“我下午計劃去探望一下我爸。我每周周五都會去醫(yī)院探望他的?!?/p>
霍閂“嗯”的一聲:“我和你一起去吧。”
兩人在附近的快餐店吃過午飯后,乘坐公交車來到平和醫(yī)院。那是一所精神??漆t(yī)院,這十多年來,葛紫的父親葛明宗就在這里接受治療。
下車后,霍閂拉住了葛紫的手。葛紫嬌柔一笑,和他十指緊扣。
兩人走進平和醫(yī)院?;糸V在一個封閉式單人病房內(nèi)見到了葛明宗。
那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清瘦男子,頭發(fā)凌亂,目光呆滯。
葛紫走到葛明宗跟前,柔聲道:“爸。”
葛明宗沒有答話,甚至瞧也沒瞧葛紫一眼。
葛紫接著說:“爸,我?guī)Я恕晃慌笥褋硪娔?。?/p>
霍閂知道葛紫本來想說“男朋友”,但臨時改口,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他輕輕嘆了口氣,走上前來:“叔叔,你好?!?/p>
葛明宗聽到霍閂的聲音,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然而,在看到霍閂的面容的一剎那,他突然尖叫一聲,緊接著一躍而起,跑到門前,使勁拍打:“開門!開門!讓我出去!”
他的反應讓霍閂和葛紫都嚇了一跳。葛紫大步走到他身后,問道:“爸,怎么啦?”
葛明宗回頭向霍閂看了一眼,再次失聲大叫,兩手抱頭,痛苦地說:“不……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葛紫秀眉一蹙:“爸,誰要殺你呀?發(fā)生了什么事呀?”
葛明宗沒有回答,只是在不斷重復:“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
他的叫喊聲驚動了醫(yī)生。醫(yī)生趕到病房,微微一怔,不悅地說:“你們怎么刺激病人了?”
葛紫一臉茫然:“我們沒有呀?!?/p>
“還說沒有?他的情緒一直很穩(wěn)定的呀。走走走,快出去?!?/p>
兩人被醫(yī)生趕出病房。房外一名護士說道:“葛小姐,你們先走吧?!?/p>
葛紫無奈,只好和霍閂離開平和醫(yī)院。
“爸到底怎么回事呀?”葛紫疑惑地自語。
霍閂若有所思,想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說道:“阿紫,我想你幫我做一件事?!?/p>
“什么事?”
“我想你找韓啟星了解一下當年‘七·一三劫殺案的一些詳細情況?!?/p>
葛紫微微一驚:“找……找韓隊長?”
現(xiàn)在韓啟星還在調(diào)查黃錦瑞被殺一案,而且應該也發(fā)現(xiàn)了程小利失蹤的事,作為殺死這兩個人的兇手,此時葛紫真的不敢跟韓啟星見面。
霍閂知道葛紫的顧慮,說道:“沒事,你主動找他,反而能減輕他對你的懷疑。”
葛紫心想,霍閂兩次幫自己處理尸體,自己確實欠下他人情,現(xiàn)在他開口請求,不幫他也實在說不過去。
“你想找韓隊長了解什么情況?”
“我想知道當年‘七·一三劫殺案的嫌疑人的資料?!碑斈陮0附M曾鎖定了某些犯罪嫌疑人,只是因為沒有證據(jù),最后終究無法確定殺死葛紫母親和哥哥的那兩名劫匪的身份。
“嗯,我明白了。”
葛紫從錢包里拿出那晚韓啟星留給她的紙條,用顫抖的手撥打了韓啟星的手機號碼。在等待電話接通時,她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你好?!彪娫捊油耍謾C里傳來了韓啟星的聲音。
“韓隊長,我是葛紫?!备鹱习l(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哦?”韓啟星似乎沒料到葛紫會打給自己,怔了一下,“小葛,找我有事?”
“嗯,我想向你了解一些事?!?/p>
“跟黃錦瑞有關的?”
“不是?!?/p>
韓啟星猶豫了幾秒,說道:“好吧,今晚六點半,在公安局旁邊的那家左岸咖啡館見個面,可以嗎?”
“好的,今晚見。”
掛掉電話,葛紫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傍晚六點,葛紫走進公安局旁邊的左岸咖啡館,在一個角落位置坐了下來。
數(shù)分鐘后霍閂走進來,環(huán)顧四周,一下子找到了葛紫,于是走過去,在她后面的桌子旁邊坐下,并從背包里拿出那本《暗示心理學》,假裝看書。
十多分鐘后韓啟星走進咖啡館。
“韓隊長,這邊?!备鹱舷蝽n啟星招手。
韓啟星向葛紫點了點頭,走過來坐下。
“吃過飯了嗎?”韓啟星問。
“還沒有。”
“我也沒吃,咱們先點餐吧。”
“嗯。”
下單后等候上菜時,葛紫問道:“對了,韓隊長,黃錦瑞的案子查得怎樣了?找到兇手了嗎?”這是霍閂教她的,主動問起黃錦瑞一案的調(diào)查進度,以進為退。
“還沒。對了,小葛,你今天有看到程小利嗎?”
盡管葛紫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備,但突然聽到韓啟星提起程小利,心里仍然忍不住打了個突。
“程小利?我想想……好像沒有?!?/p>
韓啟星又問:“他今天沒來上課嗎?”
“我沒留意。他怎么啦?”
“他爸是我同事,唔,就是前晚和我一起去找你的那位警官。他說,程小利昨晚沒回家,打他電話也關機了。對了,他昨天下午好像到女生宿舍找過你,對吧?”
這件事自然是程軍或鄭天威告訴韓啟星的。葛紫不敢否認:“是的?!?/p>
“他找你什么事?”
“他想約我去看電影,但我拒絕了。”
“約你?”
“嗯,他在追求我?!?/p>
“哦?這樣呀……”韓啟星想了想,突然問,“他約你看什么電影?”
葛紫沒想過韓啟星會問這個問題,毫無準備,支吾了一下,說道:“他還沒說,他問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我說不想去,就回寢室了?!?/p>
“后來你還有見過他嗎?”
“沒有了?!?/p>
韓啟星點了點頭,又問:“他平時跟同學們的關系怎樣?”
“還可以吧。唔,我跟他不是很熟。”
“這樣呀。好的,我明白了。對了,你找我要了解什么事?”
葛紫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問道:“韓隊長,當年的‘七·一三劫殺案,你們是不是鎖定了一些犯罪嫌疑人?”
韓啟星怔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問起這件事呀?”
“我覺得,我應該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备鹱弦蛔忠蛔值卣f。
韓啟星“嗯”的一聲:“不知不覺你快二十歲了吧?唉,你確實有權知道當年讓你的家突然變得支離破碎的那宗案子的始末?!?/p>
十九年前的“七·一三”劫殺案發(fā)生后,警方很快就鎖定了數(shù)名犯罪嫌疑人。
其中有兩名嫌疑人的犯罪嫌疑最大。
那兩人是一對夫婦,丈夫叫司徒戟,妻子叫虞雁。(參看《顫抖的狼齒》。)
在“七·一三”劫殺案發(fā)生前,警方已懷疑他倆跟數(shù)宗入室搶劫殺人案件有關,甚至懷疑他們是七十年代發(fā)生的一連串綁架殺害兒童案件的元兇,只是沒有實質(zhì)證據(jù)。
而在1982年7月13日當天,有市民目睹他倆曾在葛明宗的家附近出現(xiàn),而且跟葛家遭遇搶劫的時間吻合,韓啟星因此懷疑他倆就是“七·一三”劫殺案中殺死葛明宗妻子和兒子的兇手。
但因為案發(fā)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暴露兇手身份的證據(jù),所以警方終究無法確定司徒戟和虞雁跟“七·一三”劫殺案有關。
韓啟星也曾兩次把司徒戟和虞雁傳喚到公安局接受訊問,但最終都因為沒有證據(jù)而只能把他們放走。
第二次傳喚后的翌日,司徒戟和虞雁索性就失蹤了,警方再也找不到他們。
葛紫聽到這里忍不住插話:“我爸不是見過那兩個劫匪嗎?帶他去見一下那兩個嫌疑犯,不就能確定他們是不是兇手了嗎?”
韓啟星搖了搖頭:“當年你爸說,那兩個劫匪是蒙面的,他只看到他們的眼睛?!?/p>
“這樣呀……”葛紫輕輕嘆了口氣,“韓隊長,你說,那兩個人是兇手的可能性是不是很大?”
“這個問題我真的回答不了你。不過,”韓啟星話鋒一轉,“如果他們真的是兇手,那也已經(jīng)受到懲罰了,也算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了。”
葛紫“咦”的一聲:“什么意思?他們不是失蹤了嗎?”
韓啟星苦笑了一下:“在他們失蹤的兩個月后,我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尸體?!?/p>
葛紫輕呼一聲:“他倆……死了?”
韓啟星點了點頭:“那是一起爆炸案,發(fā)生在一個地處偏僻的住宅區(qū)的一間出租屋里。我們在那間出租屋的雜物房里找到一堆支離破碎的焦黑肉塊,勉強拼湊起來后發(fā)現(xiàn)是兩個人體,一男一女……”
“就是那兩個犯罪嫌疑人,司徒戟和虞雁?”
“嗯,案發(fā)后我們曾向房東詢問過那出租屋的兩名租客的樣貌,發(fā)現(xiàn)房東描述的人酷似司徒戟和虞雁,于是向房東出示他倆的照片,果然房東肯定地說住在那間出租屋里的就是他倆。
“我想,如果司徒戟夫婦真的犯下了那些殺人案,那么很有可能是受到那些被他們殺死的人的親人的報復吧?!?/p>
韓啟星說到這里自嘲地笑了笑。
警方無法找到司徒戟和虞雁的行蹤,卻被那個炸死他們的兇手找到了;警方因為沒有證據(jù),無法把他們定罪,那個兇手就代替警方執(zhí)行死刑,把他們炸得血肉橫飛。這個兇手,是在挑釁警方、挑釁法律,還是在幫助警方審判邪惡、伸張正義呢?韓啟星的心里也沒有答案。
但有一點韓啟星可以肯定,這個兇手絕非普通人。因為當時根據(jù)技術人員的分析,在雜物房里引爆的是TNT炸藥。而這種TNT炸藥,一般是軍用的,普通市民難以獲取。
聽完韓啟星的講述,葛紫百感交集。從法律的角度來看,這個兇手炸死了兩個人,是犯罪行為,而犯罪,是一種危害社會的行為??墒?,這個兇手所殺的,卻是兩個殺人無數(shù)、但警方卻對他們無可奈何的罪犯!正因為兇手炸死了司徒戟和虞雁,所以他們才沒有機會再去害人。
可以說,兇手挽救了那些將被司徒戟和虞雁加害的無辜百姓。
兇手是在救人,而救人,又怎么會是危害社會的行為呢?
而對于葛紫來說,司徒戟和虞雁殺死了她的媽媽和哥哥,偏偏警察無法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制裁,倒是那個兇手替天行道,為她的媽媽和哥哥討回了公道。這讓葛紫心中對這個法律定義下的殺人犯產(chǎn)生了感激之情。
“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訴你了,我也要回局里了?!表n啟星的話打斷了葛紫的思索。
“嗯。黃錦瑞那宗案子,你們鎖定了犯罪嫌疑人了嗎?”
韓啟星搖了搖頭:“還沒有,但我們有兇手的DNA樣本?!?/p>
葛紫假裝驚訝:“怎么拿到的?”
“兇手的皮膚組織殘留在黃錦瑞的牙齒上?!?/p>
“原來是這樣呀。”
“我們已經(jīng)在走訪黃錦瑞的人際關系了,只要找到嫌疑人,就可以進行DNA比對工作。我想,這宗案件很快就能偵破?!表n啟星雖然這樣說,其實心里也有些擔憂。如果兇手沒有明顯的殺人動機,那么排查工作將不會那么順利。
他萬萬沒有想到,黃錦瑞牙齒中的皮膚組織的主人,此刻就坐在他的身后,跟他只有數(shù)米之遙。
韓啟星和葛紫在咖啡館門外告別。
“小葛,關于黃錦瑞的案件,如果你突然想到什么,隨時聯(lián)系我。還有,如果你這邊有程小利的消息,也跟我說一聲?!迸R別前韓啟星囑咐。
“我知道了,韓隊長?!备鹱洗鸬?。她心想,我永遠不會想起什么,而程小利也永遠不會有消息。
目送著韓啟星離開后,葛紫又在原地等了幾分鐘,才走到咖啡館后方的一條小巷里。
等了一會兒,霍閂也來到小巷。
借助微弱的月光,葛紫看到霍閂的臉色有些蒼白:“你怎么啦?臉色不太好呀?!?/p>
霍閂微微地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我知道司徒戟和虞雁是被誰炸死的?!?/p>
葛紫吃了一驚:“什么?是誰?”
霍閂一字一頓地說:“是我爸他們。”
“???”
霍閂覺得此時與葛紫的關系已十分親密,不必對她有所隱瞞了,于是向她道出了養(yǎng)父霍星羽和神血會的事。
霍閂的養(yǎng)父霍星羽,與南宮聽夢等三人,組成了一個名為神血會的地下組織。這個組織存在的意義,就是要去制裁那些惡貫滿盈、但因為種種原因而令法律所無法制裁的罪犯。這些年來,他們的“正義審判”從來沒有停止過。
十九年前,霍星羽、南宮聽夢等人住在B市。當時神血會尚未成立,而南宮聽夢三人對于是否要采用私刑、地下執(zhí)法一事,仍然猶豫不決,只有霍星羽一個意志堅定,認定自己必須代替法警,奪取那些罪大惡極的罪犯的性命。
剛好那段時間霍星羽到L市辦事,聽人說起不久前發(fā)生的“七·一三”劫殺案,并且得知警方鎖定了兩名犯罪嫌疑人——司徒戟和虞雁,只是沒有實質(zhì)性證據(jù)。于是霍星羽自己展開調(diào)查,最終不僅找到了司徒戟和虞雁目前落腳的出租屋,還搜集到他們犯罪的證據(jù),肯定了他倆確實是“七·一三”劫殺案以及此前發(fā)生的一連串惡性案件的兇手。
他匆匆回到B市,把南宮聽夢三人找來,把他所調(diào)查的司徒戟和虞雁的犯罪證據(jù)交給他們:“你們看這兩份資料,資料中這兩個人,殺人、綁架、搶劫,無惡不作。就在不久前,他倆潛入一個商人家中,強迫那商人說出保險箱密碼,商人不說,他們就在商人面前殺死了他的妻子和兒子。你們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他所指的被司徒戟和虞雁搶劫的商人,自然就是葛紫的父親葛明宗了。
“可是他倆行蹤不定,警方也無法找到他們。再說,他倆行事謹慎,警方雖然懷疑一連串案件跟他們有關,但終究無法掌握實質(zhì)證據(jù),即使抓住他們,也無法把他們?nèi)胱铩?/p>
“現(xiàn)在,我準備去終結他們的生命,為民除害。你們要跟我一起去嗎?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現(xiàn)在不干掉他們,被他們跑了,那就意味著以后會有更多無辜的人遇害?!?/p>
南宮聽夢三人經(jīng)過深思熟慮,終于和霍星羽達成共識,認為司徒戟和虞雁該殺。
他們當中有一位名叫駱淺淵的男子,是一位化學家,雖然主要研究藥物化學,但也精通制作炸藥。為了制裁司徒戟和虞雁,他專門制作了一個威力強大的TNT炸藥。
接下來,四人千里迢迢來到L市,潛入了司徒戟和虞雁的出租屋,由精通格斗的霍星羽和南宮聽夢出手制伏這對罪犯夫婦。
司徒戟和虞雁被制伏后,被霍星羽等人注入了一定劑量的麻醉藥,無法反抗,隨后又被帶到出租屋的雜物房里?;粜怯鸢涯莻€TNT炸藥嵌入了司徒戟的胸部,然后又給司徒戟和虞雁的頸部各戴上一個頸銬,兩個頸銬用鐵鏈相連,此外,虞雁的右手還銬著手銬,而手銬的另一個鐵圈則銬在雜物房的窗戶的鐵欄上。如此一來,即使麻醉藥的效力過后,兩人仍無法跟炸彈分開,也不能離開雜物房。
霍星羽等人離開前,司徒戟忍不住罵道:“你們他媽到底是誰呀?有種留下名字!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霍星羽向他瞥了一眼,冷冷地說:“我們是正義的審判之神,專門奪取你們這些奸惡之徒的鮮血!”
他頓了頓,又說:“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霍星羽。如果像你們這種殺人魔也有機會做鬼,那就盡管來找我索命吧!不過,很可惜,我認為,像你們這樣的惡魔,死后只會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就這樣,四人在制造了這起爆炸案后,又回到了B市。回到B市沒多久,他們便正式成立了神血會。
數(shù)年后,霍星羽到孤兒院收養(yǎng)了霍閂,并且和其他三位神血會成員一起傳授他格斗、射擊、駕駛、游泳、爆破、偵查、反偵查等多項技能,打算把他培養(yǎng)成神血會的繼承者。
南宮聽夢是神血會四位成員中身手最好的,主要由她傳授霍閂擒拿、散打、泰拳、跆拳道、柔道等各種搏擊技巧。
她跟霍閂關系極好,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般。偶爾在訓練中休息時,她會把神血會制裁罪犯的一些事跡告訴霍閂。炸死司徒戟和虞雁一事的始末,霍閂就是聽南宮聽夢說的。
此時葛紫聽完霍閂的講述,怔怔出神,半晌才回過神來,幽幽地說:“如果兇手真的是司徒戟和虞雁,那么,是你的養(yǎng)父他們?yōu)槲业膵寢尯透绺鐖蟪鹆??!?/p>
剛才在聽完韓啟星的講述后,葛紫心里已對炸死司徒戟和虞雁的那個人心存感激,現(xiàn)在知道這個人是霍閂的養(yǎng)父,霎時間覺得自己和霍閂的關系更加親密。
霍閂卻似乎若有所思,沒有回答葛紫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現(xiàn)在想去一個地方?!?/p>
“哪里?”
“公安局的檔案管理中心?!?/p>
“去干嗎?”葛紫不解。
霍閂一臉認真地說:“我想看一下‘七·一三劫殺案的偵查卷宗。”
霍閂和葛紫來到公安局檔案管理中心的大門外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
“你就這樣進去?”葛紫問。
霍閂笑了笑,拉著葛紫走到管理中心旁邊一個非監(jiān)控區(qū)域,接著從背包里取出一塊硅膠。
“這是什么?”葛紫一臉好奇。
“人皮面具?!?/p>
“啊?”葛紫訝然,“這不是武俠小說里才有的玩意兒嗎?”
霍閂摘掉了太陽眼鏡和口罩,一邊把人皮面具貼到臉上,一邊說道:“我的其中一位老師擅長制作這種硅膠面具,并且精通化裝技巧,這些面具上有真人的紋理和膚色,仿真度很高,戴上以后,可以偽裝成另一個人?!?/p>
霍閂說到這里,已把面具戴好,霎時間出現(xiàn)在葛紫面前的是一個四十多歲、濃眉大眼的男子。
葛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太神奇了!”她頓了頓,又問:“你現(xiàn)在偽裝的這個人是誰?”
“是一名警察。唔,你在這里等我出來?!?/p>
“嗯,小心?!?/p>
一句簡單的囑咐,卻讓霍閂心中倍感溫暖。他想,從此以后,他不再獨來獨往了。無論他走到哪里,身邊總有葛紫陪伴著他。
霍閂走進管理中心后,只見正在值班的管理人員是一名中年婦女。她向霍閂瞥了一眼,冷冷地說:“我們已經(jīng)下班了,你明天再來吧?!?/p>
“不好意思,我們正在追查一宗案件,急著要查閱一份資料,請通融一下?!被糸V一邊說一邊摸出一張電子卡,交給管理員。
管理員把電子卡放到讀卡器上,顯示眼前這位男子的身份是L市刑警支隊的張弛警官。
張弛確有其人。此前霍閂盜取了張弛的警官電子卡,復制了一張后又悄悄地還回去,神不知鬼不覺。然后他又自己制作了一張張弛面容的硅膠面具,放在背包里,以備不時之需。
“進去吧。”管理員聽對方說在查案,不敢耽擱。
“謝謝?!?/p>
霍閂走進資料室,只見檔案柜中擺滿了資料。這些資料是按年份排列的,所以霍閂很快就找到了1982年的“七·一三”劫殺案的偵查卷宗。
如他所料,卷宗中記錄了這宗劫殺案的犯罪嫌疑人司徒戟和虞雁的照片和詳細資料。
在他看到司徒戟的照片的一剎那,整個人呆住了。十多秒后他才回過神來,把司徒戟的照片撕了下來,藏在身上,接著走出檔案管理中心,跟葛紫會合。
“有發(fā)現(xiàn)嗎?”葛紫問。
霍閂苦笑了一下,首先摘掉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接著拿出司徒戟的照片,并且遮住了頭發(fā)和嘴鼻,只露出眼睛,然后問葛紫:“你能瞧出這是誰嗎?”
葛紫向照片看了一眼,接著又看了看霍閂的眼睛:“這不是你嗎?”
霍閂搖了搖頭,把手放開。葛紫一看,照片中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雙眉細長,鼻梁高翹,面容清秀之極,竟跟霍閂有九分相似,特別是那雙閃爍著冰冷光芒的眼睛,簡直絲毫無異!
葛紫恍然大悟:“這是你親生爸爸?”
霍閂露出了一個復雜的表情:“這是……司徒戟?!?/p>
“什么?”葛紫驚訝得連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你……你是司徒戟和虞雁的兒子?”
霍閂輕輕嘆了口氣:“現(xiàn)在你明白今天下午你爸見到我時,為什么會這樣害怕了吧?”
十九年前,司徒戟和虞雁闖進葛家搶劫時,雖然蒙著臉,但這兩個殺死自己妻兒的魔鬼的眼睛,卻深深地印在了葛明宗的腦海中。今天下午葛明宗看到霍閂,看到他的那雙跟當年魔鬼之眼所一模一樣的眼睛,霎時間當年的恐怖經(jīng)歷在腦中浮現(xiàn)出來。他以為眼前之人就是當年的兇徒,因此嚇得不斷地重復“不要殺我”。
等葛紫回過神來后,霍閂才淡淡地說:“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我是司徒戟和虞雁的兒子,當時還只是個嬰兒。神血會那四個人闖進來抓住司徒戟和虞雁的時候,我也在屋內(nèi)。他們安裝好炸彈并且把司徒戟夫婦囚禁在雜物房后,帶走了我。他們不僅收養(yǎng)了我,后來竟然還培養(yǎng)我成為他們的繼承者……”
霍閂說到這里咬了咬嘴唇,冷然道:“神血會這四個人,根本不是我的老師,而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
而葛紫此時也思緒萬千。司徒戟和虞雁,是殺害她的媽媽和哥哥、逼瘋她爸爸的兇手,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而這兩個仇人,被神血會四人炸死了,對她來說,神血會是正義的審判者,為她制裁了這兩個連法律也制裁不了的兇徒;然而另一方面,司徒戟和虞雁,偏偏又是自己所愛的霍閂的親生父母,而為自己家人報仇的神血會,此刻卻成為了霍閂的仇人。恩人和愛人處于對立面,這讓葛紫無所適從。
她還在思索,又聽霍閂說道:“現(xiàn)在我總算知道霍星羽不讓我知道其他三個老師的住處的原因了。”
五年前,在B市發(fā)生了“雷霆號”事件后(參看《弒神之刃》),霍星羽帶著霍閂逃亡到L市,在大馬村隱居。與此同時,南宮聽夢等神血會的三位成員,也先后來到L市,分別躲藏起來。南宮聽夢等人偶爾會到大馬村來跟霍星羽商議各種制裁行動,以及傳授霍閂各種技能,但霍星羽卻從來沒有跟霍閂說過南宮聽夢等人住在何處。
原來,他怕有朝一日霍閂知道他們四人是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對他們展開報復。
葛紫微微嘆了口氣:“阿閂……”
“不,”霍閂打斷了葛紫的話,“阿紫,從此以后,別再叫我霍閂了。我要恢復我原來的姓氏——司徒?!?/p>
他頓了頓,又說:“霍星羽為我取名‘閂,你知道這個‘閂字是什么意思嗎?”
葛紫搖了搖頭。
“我原來也不知道,現(xiàn)在我明白了。所謂‘閂,就是門上的橫插。插上門閂,就被困在房內(nèi),無法離開了?;粜怯鹗窍胱屛乙惠呑佣荚谒目刂浦校^承他的理念,以后代替他制裁罪犯。”
“嗯。”
“我要擺脫他的控制,拔掉‘門閂,離開這個‘房間。唔,我不想再用‘閂這個名字了,阿紫,你幫我想一個吧?!?/p>
“要不把‘閂字拆開,變成‘門和‘一吧?!?/p>
“聽上去不錯,就這樣吧,以后我就叫司徒門一?!?h3>第十四章、恥辱
葛紫看到,司徒門一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上揚,微微一笑,似乎在為自己終于擺脫了霍星羽的控制而感到興奮。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找霍星羽報復?”
司徒門一搖了搖頭:“現(xiàn)在對霍星羽動手,只會打草驚蛇,讓其他三人有所防范。我會暗中查出其他三個人的地址,再制定一個完美的計劃,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p>
葛紫“嗯”的一聲:“為父母報仇,無可厚非?!?/p>
沒想到司徒門一卻搖頭:“為父母報仇?不是。我對司徒戟和虞雁沒有任何感情。他們兩個,只是無惡不作的殺人犯,理應接受審判,死亡,確實是他們唯一的歸宿?!?/p>
葛紫不解:“那你為什么要對付霍星羽他們?”
“因為他們利用了我,讓我成為他們的工具。他們殺害了我的父母,竟然還有臉利用我的能力,甚至要把我培養(yǎng)成他們的繼承者?這樣的恥辱,我必須加倍奉還?!?/p>
這些年來,在神血會的灌輸之下,司徒門一的善惡觀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他也認為,那些法律所無法制裁的罪犯,應該接受地下審判。所以,此時雖然得知司徒戟和虞雁是自己的父母,但心中那根深蒂固的理念,卻讓他把這兩個人歸到罪犯一類,對他倆沒有絲毫感情。
但與此同時司徒門一也明白,自己和司徒戟夫婦那血濃于水的關系,是客觀存在的。神血會確實殺死了他的親生父母。他感覺自己的人生一直被神血會這四個人所決定、控制、擺弄。他因此要為自己報復。
“要我?guī)兔??”葛紫問?/p>
“不用。黃錦瑞那宗案子還沒結案,程小利的失蹤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你目前還是警方的懷疑對象,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們有接觸。”
“嗯,我知道了?!?/p>
“好了,我要回去了,太晚回去會引起霍星羽的懷疑?!?/p>
葛紫想了想:“我想送你回去?!?/p>
“為什么?”
“我想和你多呆一會兒?!备鹱系吐曊f。
司徒門一心中一甜,拉住了葛紫的手:“走吧。”
兩人乘坐公交車回到大馬村的村口。下車后,司徒門一說道:“好了,你走吧,明天見。”
葛紫依依不舍:“我送你進去吧。”
司徒門一心想:“哪怕被霍星羽見到我和葛紫在一起,也不會懷疑到我已經(jīng)知道了司徒戟和虞雁的事吧?”于是點了點頭。
兩人攜手走到村中的一座平房前方。司徒門一指了指那座房子:“我就住在那里。”
“嗯,那我走了?!?/p>
“嗯,明天見?!?/p>
葛紫轉過身子,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只見司徒門一站在原地,目送著她離去。
“阿閂……不,門一?!?/p>
“怎么了?”
葛紫快步回到司徒門一面前,把他抱住。兩人相擁而吻。
好一會兒以后,兩人才慢慢地把對方放開。司徒門一輕撫著葛紫的秀發(fā),說道:“報仇以后,我想離開L市,你和我一起走嗎?”
葛紫點了點頭:“天涯海角,不離不棄?!?/p>
司徒門一心中一陣感動。他想象著和葛紫浪跡天涯的情景,心中充滿憧憬。
“我愛你?!?/p>
“我也是?!?/p>
“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p>
“嗯,明天見。”
然后司徒門一走了幾步,卻突然停住,轉身叫住了葛紫:“阿紫?!?/p>
“嗯?”葛紫也回過頭來。
司徒門一吸了口氣,一臉認真地問:“神血會他們炸死了司徒戟和虞雁,幫你的家人報了仇,如果我殺死他們四個,你會不會恨我?”
葛紫想了想,反問:“如果你的父母到現(xiàn)在還活著,而我殺死了他們,為我的家人報仇,你又會不會恨我?”
司徒門一搖頭:“不會,他們兩個,只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犯?!?/p>
葛紫嫣然一笑:“我的答案和你一樣?!?/p>
“嗯。好了,我進去了?!?/p>
“嗯,晚安了?!?/p>
司徒門一走進家門時,只見霍星羽和曹慧娟都坐在大廳,霍星羽正在看書、品茶,曹慧娟則在織毛衣。
聽到司徒門一回來,霍星羽抬頭向他看了一眼,有些冷淡地問道:“這么晚,去哪呀?”
“看電影。”司徒門一撒了個謊。
霍星羽皺了皺眉:“和那個女生?”
“嗯?!?/p>
“什么女生?”曹慧娟好奇地問,“阿閂,你戀愛啦?”
司徒門一一笑不語。
“帶回來讓娟姨瞧瞧嘛。”
“嗯,找天吧?!?/p>
霍星羽冷哼一聲:“霍閂,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神血會的繼承者?!?/p>
此刻在司徒門一聽來,“神血會的繼承者”這個稱呼是如此的刺耳。
“哦?!彼淅涞卮鸬馈?/p>
霍星羽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好像很不滿?”
司徒門一不語。
曹慧娟幫司徒門一說話:“哎呀,阿羽呀,阿閂都二十歲啦,談個戀愛怎么啦?這跟你們要做的事又不沖突。你不也跟我結婚了嗎?呵呵?!?/p>
“哼!他怎么能跟我比?”
“好啦,很晚啦,阿閂,早點兒回房休息吧?!辈芑劬晗蛩就介T一甩了甩手,叫他快走。
“嗯。”司徒門一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臥房。
這一夜,他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神血會的這四位自己所尊敬的老師,突然變成了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可是,司徒戟和虞雁,確實是兩個無惡不作的罪犯。
如果他們還活著,自己是否會對他們展開審判、實施制裁?應該會。
既然如此,向霍星羽他們報復,到底有什么意義?真的只是因為恥辱嗎?
要復仇,必然會橫生枝節(jié)。最后的結局會演變成怎樣,現(xiàn)在司徒門一也無法預計。
或許,應該放棄報仇,現(xiàn)在就帶著葛紫離開L市,遠走高飛、雙棲雙宿?
想到葛紫,司徒門一心中甜蜜,突然覺得所有煩惱都不值一提了。
翌日清晨,司徒門一來到飯廳,只見曹慧娟正在吃早餐。
“早呀,娟姨。”
“早呀。今天不是周六嗎?怎么這么早就起來啦?”
“嗯?!?/p>
“是不是約了女朋友出去玩兒呀?”曹慧娟笑問。
司徒門一笑而不答,問道:“對了,爸呢?”
“他好像去釣魚了。來吧,先吃早餐吧?!?/p>
司徒門一點了點頭,先走到飲水機前,拿起自己的水杯倒了一杯水,喝了大半杯,接著來到飯桌前坐下,準備吃早飯。
然而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覺得大腦一陣昏闕。他猛然醒悟:“我的水杯被投放了迷藥?”
但已經(jīng)太遲了,他的眼前開始模糊,眼皮像灌了鉛一樣往下沉,緊接著他便迅速地失去意識,不省人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徒門一悠悠醒來,發(fā)現(xiàn)四周一片漆黑。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這才慢慢地看清楚自己原來是躺在一個封閉的木箱里。
在他的身旁,還躺著一個女子。
雖然此時還沒看到那女子的容貌,但司徒門一通過她身上散發(fā)的香氣,已經(jīng)知道她是誰了:“阿紫?”
他把身體轉向那女子,撥開她的一頭長發(fā)一看,正是葛紫!
此時葛紫雙眼緊閉,鼻子里發(fā)出輕微的呼吸聲,似乎處于昏睡狀態(tài)。
司徒門一定了定神,抬頭一看,只見木箱的頂部似乎是一個棺蓋。
司徒門一恍然:他和葛紫被困在一口棺材中了。
他看了看手表,此時已經(jīng)是中午十一點多了。他已經(jīng)昏迷了好幾個小時。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舉起雙手,嘗試推開棺蓋。但棺蓋太重,以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打開。
這時葛紫輕輕地發(fā)出了“嗯”的一聲。
司徒門一輕聲叫道:“阿紫……阿紫……”
葛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阿閂……唔……”
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和司徒門一被困在棺材中以后,訝然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棺材,我們被困在一口棺材里了。”
“什么?”葛紫的語氣中夾雜著震驚和恐懼,“棺材?怎么會這樣呀?”
“我們昨晚分別后,你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
葛紫想了想:“你回家后,我也離開大馬村,但在走到村口時,突然脖子一陣麻痹,接著全身酥軟,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p>
司徒門一咬了咬牙:“是霍星羽!他推測到你送我回大馬村,所以在我回房后,立即離家追上你,并且用電擊棒襲擊你?!?/p>
“為什么要襲擊我呀?為什么要把我困在這里?”葛紫不解。
“因為你知道他住在這兒,他怕你暴露他的行蹤?!?/p>
“那為什么你也在這里?也是被他抓來的?”
“嗯?;蛟S,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知道了自己是司徒戟和虞雁之子這件事吧。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司徒門一一時之間也沒有想明白,“難道,他在我身上安裝了竊聽器?”
“阿閂,現(xiàn)在我們要怎么辦呀?”葛紫沒了主意。
“我們同時使勁,把棺蓋往上推?!?/p>
“好?!?/p>
“一、二、三,推!”
然而那棺蓋極重,哪怕兩人合力,棺蓋仍然紋絲不動。
兩人又試了幾次,還是徒勞無功。葛紫泄氣了,放下兩手,并且長長地嘆了口氣。
“咦?”與此同時,司徒門一發(fā)現(xiàn)葛紫旁側的那塊木板上有個拳頭大小的缺口,缺口外有一些泥土。
“阿紫,我們換個位置?!?/p>
“嗯?”
兩人交換位置后,司徒門一嘗試通過那個缺口挖掘泥土。挖了一會兒,棺材里已積聚了一小堆泥巴。司徒門一把手通過缺口伸出去,但所摸到的仍然是泥土。
“看來這口棺材被埋在了土里。”
“我們會死嗎?”葛紫的聲音帶著絕望。
司徒門一把葛紫緊緊地摟在懷里:“我會想辦法出去的?!?/p>
葛紫嘆了口氣:“還能怎樣出去呀?”
兩人沉默了十來分鐘。葛紫突然小聲說:“阿閂,我想……”
“什么?”
“我想小便?!?/p>
“嗯,讓我喝掉你的尿。”
“你說什么?”葛紫怔了一下。
司徒門一解釋:“一旦脫水,我們就要死了。所以,我們要互相喝尿,維持生命。只要我們能保住性命,就一定會有轉機。”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一整天,兩人都數(shù)次喝掉對方的尿液。
棺材內(nèi)氧氣稀薄,幸好有那個缺口,兩人還不至于缺氧而死。
葛紫曾問司徒門一為什么霍星羽要選擇一個有缺口的棺材來困住他倆?如果棺材沒有缺口,恐怕他倆不到幾個小時就缺氧而死了。司徒門一猜測,這里是大馬村的后山,霍星羽昨晚襲擊了葛紫后,就直接開車把她載到這里來,丟在一口空置的棺材中。陰差陽錯地,那口棺材剛好有一個缺口,只是當時在黑暗中霍星羽沒有發(fā)現(xiàn)。而今天早上霍星羽把昏迷的司徒門一也帶到這口棺材前,雖然當時是白天,但因為缺口剛好被葛紫的身體遮住了,所以霍星羽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缺口。
也就是說,此時霍星羽以為兩人早已缺氧而死了。
到了晚上,葛紫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忽然被一陣“吱吱”聲吵醒了。葛紫猛然睜開眼睛,問道:“什么聲音?”
“有一只老鼠從那個缺口闖進來了?!?/p>
“???”葛紫失聲慘叫。那一刻,她想起黃錦瑞等人把裝著老鼠的麻袋套到她頭上的那段恐怖的經(jīng)歷。
“我送給你的那支電擊器,你有帶在身上嗎?”
“有?!?/p>
“給我?!?/p>
葛紫把那支口紅電擊器交給司徒門一。司徒門一接過,按下黑色按鍵,打開照明燈照了一下,發(fā)現(xiàn)那只老鼠就在自己的腰旁,一雙骨碌碌的黑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司徒門一緊接著按下紅色按鍵,快速向那老鼠戳去。只見棺材中電光一閃,與此同時那老鼠“吱”的一聲,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便軟到下來,一動也不動了。
“死了嗎?”
“死了?!?/p>
“快把它扔出去。”
“扔出去?”司徒門一吸了口氣,“我們要把它吃掉,補充能量?!?/p>
“咳……咳咳……”葛紫聽司徒門一這樣說,頓時喉嚨發(fā)麻,干嘔起來,“我……我死也不會吃……”
“好吧。”
司徒門一只好獨自咀嚼那老鼠尸體的肉,吮吸它的鮮血,最后還把它整只生吞到肚子里。
葛紫聽到司徒門一咀嚼鼠肉的聲音,不禁低聲哭泣起來:“為什么我們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我們再也出不去了……嗚嗚……”
翌日一整天,兩人靠喝對方的尿液維持生命。葛紫兩天粒米未進,身體虛弱不堪,緊緊地挨著司徒門一,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到了被困的第三天上午,因為尿液越來越少、越來越濃,兩人均已嚴重脫水。
葛紫用嘶啞的聲音在司徒門一耳邊說:“阿閂,我……我不行了。我殺了黃錦瑞,又殺了程小利,現(xiàn)在是不是來報應了?”
司徒門一輕吻著葛紫那已經(jīng)干裂的嘴唇,低聲道:“是我連累了你?!?/p>
葛紫咬了咬嘴唇,憤憤地說:“是!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殺黃錦瑞,也不會殺程小利,那么我現(xiàn)在也不會死!”
司徒門一知道葛紫此刻恨透了自己,心中一陣難過。原來被自己所深愛的人厭惡,感覺是如此難受。
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開始回憶自己短暫的一生。
他的童年沒有幸福和快樂,只有永無休止的訓練。
他沒有朋友,沒有伙伴,只有四位老師。
親人呢?在此之前,霍星羽算是他的親人吧。但現(xiàn)在,兩人的父子感情已蕩然無存。
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值得他留戀了,除了葛紫。
可是現(xiàn)在連葛紫也對他心生憎恨了。是的,如果不是他把黃錦瑞抓到天臺去,葛紫就不會踏上殺人這條不歸路,不會跟他有接觸,現(xiàn)在也不會被困在棺材中。是他改變了葛紫的命運。
司徒門一想到這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向葛紫看了一眼,只見她嘴唇顫抖,奄奄一息。司徒門一估計,最多再過半個小時,她就會香消玉殞了。
而司徒門一自己,大概也只能再堅持三四個小時。
這兩天他一直深信自己和葛紫有機會逃出生天。直到此刻,他的心里終于產(chǎn)生了絕望的感覺。
他把葛紫抱得更緊一些,慢慢地閉上了雙眼,聽天由命。
他的意識在一點一點地失去。他知道自己正在逐步接近死亡。
忽然,在迷迷糊糊中,他聽到有人叫喊:“霍閂、阿紫……霍閂、阿紫……”
他猛地驚醒。
“霍閂、阿紫……”
不是幻覺!司徒門一認得,那是葛紫的養(yǎng)母王春璐的聲音。
司徒門一本已萬念俱灰,沒想到竟出現(xiàn)轉機,驚喜無比:“阿紫……快醒醒……快醒醒……”
“嗯?”葛紫半睜著眼睛,“阿閂,我們死了嗎?”
“你媽!你媽在外面!”
“?。俊?/p>
“阿姨!我是霍閂!我和葛紫在這里!”
“媽!媽!”
兩人耗盡體內(nèi)僅存的一丁點兒力氣,扯開喉嚨叫道。
“霍閂?阿紫?你們在里面?”這一次,聲音近在咫尺。王春璐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司徒門一和葛紫被困的棺材了。
葛紫喜極而泣:“媽,我在這里!救我!嗚嗚……”
“棺蓋很重……你們等等,我去找根木頭把它撬開?!?/p>
“阿紫,我們獲救了!”司徒門一緊抱著葛紫。兩人在棺材里相擁而吻。
不一會兒,王春璐回來了。
“我找到木頭了,現(xiàn)在我嘗試把棺蓋撬開?!?/p>
“等一下!”司徒門一隔著棺蓋叫住了王春璐,“阿姨,我們在里面往上推,你在外面撬,我數(shù)到三就一起使勁?!?/p>
“好。”
“一、二、三!”
三人合力,終于把棺蓋打開了。霎時間,一陣強烈的陽光射進棺材。司徒門一立即用手遮住了葛紫的眼睛,同時自己也閉上了雙眼。
“阿閂……”
“別睜開眼睛,否則會失明?!?/p>
“嗯。”葛紫定了定神,舉起右手在自己身前晃了一下,“媽,你在哪呀?”
王春璐跳進棺材,伸出左手握住了葛紫的手:“阿紫,媽在這里,沒事了,沒事了……”
“有水嗎?”
“有……有……”
王春璐把一瓶礦泉水放到葛紫手中。葛紫一口氣喝下半瓶,然后把水塞到司徒門一手里:“阿閂,你也喝點兒。”
“嗯。”司徒門一喝了一大口,長長地吁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真的死里逃生了。
他稍微定了定神,向王春璐問道:“阿姨,你是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王春璐娓娓道來。
前天下午(當時司徒門一和葛紫已被困在棺材中數(shù)個小時),王春璐打電話給葛紫,卻發(fā)現(xiàn)葛紫關機了。到了晚上,她又打了一遍,仍然處于關機狀態(tài)。
昨天上午,王春璐第三次打電話給葛紫,結果還是關機。王春璐覺得事有蹊蹺,于是來到中文大學,直接到女生宿舍找她。然而葛紫的室友卻說,最后一次見到葛紫是在周五上午,從周五下午開始,直到現(xiàn)在(周日上午),葛紫都沒有回過寢室。
王春璐又從室友口中得知周三晚上(葛紫和司徒門一到東山寺探望王春璐的前一天)有警察來找過葛紫。于是她向室友拿到了那警察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
室友給她的手機號碼是程軍的。王春璐撥通了程軍的手機,向程軍詢問葛紫的事。程軍正在為兒子程小利失蹤了兩天的事而苦惱,對王春璐的詢問敷衍了事。剛好當時韓啟星就在程軍身旁,于是拿過電話說道:“我是刑警支隊長韓啟星。你是葛紫的家人?”
“我是她養(yǎng)母。”
“嗯。有什么事嗎?”
“葛紫失蹤了!”
“什么?”韓啟星沉吟了一下,“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呀?”
“我在中文大學?!?/p>
“你等我,我馬上過來?!?/p>
韓啟星來到中文大學跟王春璐會合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時分了。王春璐向韓啟星簡述了葛紫失去聯(lián)系的事。
“周五晚上她找過我。”韓啟星說。
“咦,她找你有啥事呀?”
“她向我了解當年‘七·一三劫殺案的詳細情況。唔,這宗案子你也應該知道吧?”
“聽說過。唔……韓隊長,你最后見阿紫是在哪里?”
“公安局旁邊的左岸咖啡館門外。”韓啟星想了想,“要不我?guī)湍悴榭匆幌履抢锏谋O(jiān)控錄像?”
王春璐感激地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韓啟星帶著王春璐回到公安局查看左岸咖啡館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發(fā)現(xiàn)周五晚上葛紫和韓啟星在咖啡館門外告別后,葛紫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接著走進了咖啡館后方的小巷。二十多分鐘后,葛紫和一個男生再次從咖啡館大門經(jīng)過。
王春璐認得那個男生所戴的正是司徒門一的那頂鴨舌帽。
“這個人你認識嗎?”韓啟星指了指畫面中的司徒門一,向王春璐問道。
“這帽子……好像是阿紫的同學吧?!?/p>
“同學呀……”
接下來,韓啟星和王春璐通過監(jiān)控錄像對葛紫和司徒門一兩人展開軌跡跟蹤,一路排查兩人經(jīng)過的路口的監(jiān)控,得知兩人來到公交車站,乘坐公交車來到公安局檔案管理中心附近(監(jiān)控沒有拍到司徒門一進入檔案中心)。從監(jiān)控中看到兩人離開檔案管理中心后,韓啟星和王春璐繼續(xù)跟蹤,最后來到大馬村附近的派出所,通過監(jiān)控得知兩人乘坐公交車來到大馬村村外的公交車站,接著步行走進村內(nèi)。因為大馬村內(nèi)沒有監(jiān)控攝像頭,所以軌跡跟蹤到此中斷。
“看來阿紫是到同學家過夜去了而已呀?!蓖醮鸿催_到目的,想要把韓啟星打發(fā)走。
“那男生是她男朋友?”韓啟星問。
“應該是吧?上次她還帶那男生來東山寺探望過我。”
“嗯?!表n啟星本來以為葛紫的失蹤跟黃錦瑞被殺案有關,現(xiàn)在知道葛紫原來只是到男朋友家過夜去了,有些失望。
“韓隊長,真抱歉,給你添麻煩了?!?/p>
“沒事兒。既然阿紫沒事,那就先走了啊?!彼€要去調(diào)查黃錦瑞被殺案和程小利失蹤案。
王春璐求之不得:“好的,真不好意思?!?/p>
在派出所門外和韓啟星告別后,王春璐立即前往大馬村。當她來到村口時,已經(jīng)是晚上了。王春璐顧不上吃飯,在附近的西餅店買了一袋面包、兩瓶礦泉水,就進村尋找司徒門一和葛紫了。
她拿出一張照片,向一些在樹下乘涼的村民打聽:“請問你們有見過照片中這個男子嗎?他是住在村里的嗎?”
根據(jù)村民的指示,她找到了霍星羽的家。
她遠遠看到在霍家門外,有一男一女兩人正在把一袋袋的行李搬到停在家門前的一臺小貨車上。
她連忙躲到暗處,窺視那兩人的舉動。
此時只聽那女子問道:“阿羽,我們到底為什么要搬家呀?”
男子答道:“我的行蹤有可能泄露了,此地不宜久留了?!?/p>
女子吸了口氣,一臉嚴肅地問:“阿羽,你到底把阿閂帶到哪兒去了呀?你跟我說實話!”
王春璐聽到他們提起霍閂,精神一振,屏住呼吸,認真聆聽。
那男子阿羽向女子看了一眼,放下手中行李,正色道:“阿閂要殺我們!”
“啊?怎么會?”女子訝然。
“他其實是我十多年前所制裁過的兩個罪犯的孩子!他現(xiàn)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知道是我殺死了他的父母……”
女子的聲音有些嗚咽:“別說了!他現(xiàn)在在哪里呀?我想見見他……”
阿羽冷冷地說:“我已經(jīng)殺了他?!?/p>
“???”女子低聲哭泣起來,“你怎么……怎么可以……”
阿羽嘆了口氣:“阿娟呀,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死你和我呀,我怎么能讓你受到傷害呢?”
女子阿娟呆了半晌,才幽幽地說:“帶我去見見他,好不好?”
阿羽搖了搖頭:“我把他的尸體埋到后山的一口棺材里了,已經(jīng)見不著了。我知道你很難過,因為你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樣。但他可從來沒有把我們看作親人。”
阿娟低頭不語。阿羽安慰她說:“好了,別多想了,快搬行李吧,今晚我們就要離開這里了?!?/p>
王春璐不再理會他倆接下來說些什么了,匆匆來到大馬村的后山。后山極大,她也不知司徒門一和葛紫被埋在哪口棺材中,只好對著每口棺材叫喚:“霍閂、阿紫……霍閂、阿紫……”
她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仍然沒有放棄尋找?;侍觳回撚行娜耍驮趧偛牛K于找到了司徒門一和葛紫所在的棺材了。
此時司徒門一和葛紫的眼睛已逐漸適應陽光。
司徒門一慢慢地把眼睛睜開,只見王春璐就坐在自己旁側,雖然左手正在握著葛紫的手,但雙眼卻在凝視著司徒門一。她滿臉灰塵,雙眼布滿血絲,看上去已疲憊不堪,身上的法衣沾滿了泥巴,甚至左腳的鞋子破了個洞,可見她為了尋找司徒門一和葛紫,真是筋疲力盡。
司徒門一向她點了點頭,表示感謝。王春璐微微一笑。她本以為兩人兇多吉少,此刻看到兩人都安然無恙,一臉欣慰。
司徒門一站起身子,跳出了棺材,接著轉身把王春璐和葛紫也拉了上來。
“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葛紫緊緊地抱住王春璐。
“好了,我們先離開這兒吧。”
司徒門一說罷轉過了身子。然而就在轉身的一剎那,他無意中看到這兩天活埋他和葛紫的那口棺材空空如也。
“咦?”司徒門一有些奇怪,“那電擊器呢?”
前晚用那支口紅電擊器電死那老鼠后,司徒門一就順手把它丟在棺材里。為什么電擊器現(xiàn)在竟不翼而飛了?難道是葛紫拿走了?
當他想到這里的時候,忽然覺得脖子一陣麻痹,緊接著全身不聽使喚,整個人跪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正是被那支電擊器攻擊了。
他也知道,攻擊自己的人正是葛紫。
霎時間,他什么都明白了!
大前天晚上,當葛紫得知司徒門一要向霍星羽等人復仇后,心想:“司徒門一知道我殺死了黃錦瑞和程小利的事,雖然他現(xiàn)在愛著我,不會告發(fā)我,但誰能保證他的愛會持續(xù)一輩子呢?萬一哪天我們分手了,他豈不是會去告發(fā)我?現(xiàn)在有這樣的機會,我為什么不把他除掉呢?”
除掉!她也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十分自私,甚至有些恐怖,于是又這樣安慰自己:“霍星羽他們?yōu)槲覌寢尯透绺鐖蟪?,殺死了司徒戟和虞雁這兩個魔鬼,他們是正義的審判者,現(xiàn)在司徒門一卻要去殺死他們,我怎么能讓他得逞?”
所以,在來到大馬村的村口時,她堅持要送司徒門一進村,并非不舍,只是想知道他的家的具體位置。
在司徒門一進屋前,她把他抱住,兩人相擁而吻。那一刻,她有些心軟:“他是那么的愛我,我也是那么的愛他,他怎么會去告發(fā)我呢?要不……算了吧。”
但在司徒門一進屋后,剛才在她心中熊熊燃燒著的愛火卻漸漸熄滅,她又改變了主意:“不,永遠不會告發(fā)我的只有兩種人:自己和死人?!?/p>
于是,她一直在大門外等候。直到晚上十一點多,霍星羽出來鎖門時,她才看準時機,輕輕敲了敲門。
“誰?”霍星羽喝問。
“霍先生,我是阿閂的同學,那天在后山那座破屋里跟你見過面。唔,我有要事找你?!备鹱系吐暤?。
“什么事?”霍星羽充滿警惕。
葛紫吸了口氣:“阿閂知道了,你是殺死他父母的仇人?!?/p>
霍星羽一聽,倒抽了一口涼氣,把大門打開:“走,到那邊說?!?/p>
兩人走到附近的一棵大樹下。葛紫把自己是“七·一三”劫殺案的幸存者、自己的父親在見到司徒門一時受到驚嚇、司徒門一到公安局檔案管理中心查看偵查卷宗從而得知自己的身世等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霍星羽。
她本想借霍星羽之手殺死司徒門一。只是她不了解霍星羽的性格?;粜怯鹪趺磿屢粋€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活著離開呢?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事呀?”霍星羽問。
葛紫當然不會說因為自己殺了人,且這件事只有司徒門一知道?!耙驗槟銥槲业膵寢尯透绺鐖罅顺?,你是我的恩人?!?/p>
“嗯。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處理吧,你先回去吧。”
“嗯。”
霍星羽也隨身攜帶著電擊棒。此時葛紫剛轉過身子,電擊棒就架在她的脖子上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已被電擊暈倒。
接下來,霍星羽連夜開車把葛紫運到后山,丟在一口空置的棺材里。剛好那口棺材旁側的木板上有一個缺口,只是黑暗中霍星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利用車上的電動絞盤把棺蓋合上,就離開了后山。
回家以后,霍星羽又在司徒門一平時喝水的水杯里投放了迷藥。翌日清晨司徒門一中招暈倒后,他把司徒門一也運到后山,丟進葛紫所在的棺材里。
正如司徒門一所猜想的那樣,當時雖然是白天,但葛紫的身體剛好遮住了棺材里的缺口,因此沒有被霍星羽發(fā)現(xiàn)。也正因為這樣,兩人才有機會存活到現(xiàn)在。
葛紫知道以司徒門一的頭腦,遲早會想到霍星羽之所以得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這件事,肯定是因為自己告密。于是她要先下手為強,趁現(xiàn)在就殺死司徒門一。
剛才在司徒門一跳出棺材時,她快速撿起了棺材里的那支口紅電擊器,藏在手中。現(xiàn)在,她看準時機,用這支司徒門一送給她防身的電擊器,把司徒門一電倒了。
王春璐看到司徒門一跪倒在地,又驚又怕:“啊?阿閂,你怎么啦?”
葛紫在棺材邊撿起一塊大石頭,往司徒門一的腦袋狠狠地砸去。
王春璐一把把她拉住:“阿紫,你要干什么呀?”
葛紫回頭瞪了王春璐一眼:“媽!放開我!”
“你到底想干啥呀?”
葛紫激動地吼道:“我殺了人,他什么都知道!我必須殺了他!他不死,就是我死!”
王春璐怔住了:“你……你殺了人?你殺了什么人呀?”
“我以后再跟你說吧!”
葛紫使勁地甩開了王春璐的手,高舉大石頭,正要再次砸向司徒門一的頭部,忽然腰間一陣劇痛。她吃了一驚,低頭一看,竟見王春璐雙手緊握著一把水果刀,刺進了她的腰部。
葛紫又驚又怒:“你……你這是……”
王春璐紅著眼睛叫道:“你不能殺他!你不能殺他!”
葛紫忍著腰間疼痛,一腳把王春璐踢開。王春璐卻不依不饒,從地上爬了起來,再次撲向葛紫,把她死死抱住。
“媽,你到底在干什么呀?放開我!快!”葛紫怒極。
王春璐死活不放手,口中喃喃地說:“你不能殺他……你不能殺他……”
葛紫擔心司徒門一隨時都會醒來,想要速戰(zhàn)速決。她見王春璐死活不肯放手,把心一橫,咬著牙把腰間的水果刀拔了出來,向王春璐的喉嚨劃去。
“?。俊蓖醮鸿幢桓詈?,霎時間四肢酥軟,不由自主地放開了葛紫。
葛紫后退了兩步,看到王春璐奄奄一息,鮮血從她的喉嚨里不停地涌出來,不禁嚇得兩手發(fā)顫,連手上的水果刀也掉落在地。
緊接著,葛紫發(fā)現(xiàn)因為把水果刀拔出來了,自己腰間的傷口也有鮮血源源不斷地涌出來,此時她的腰部已經(jīng)麻痹了。
她緊緊地捂住傷口,想要撿起水果刀殺死司徒門一,然后就下山求救,怎知剛彎下腰,卻有一只手伸過來把水果刀撿了起來。
葛紫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抬頭一看,撿刀之人卻不是司徒門一是誰?
“你……為什……”
葛紫只說了三個字,司徒門一突然舉起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葛紫的喉嚨前一劃。葛紫頓時覺得喉嚨一陣冰涼,緊接著是撕心裂肺般的劇痛。
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滿手是血。她心中恐懼之極,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但仍有大量鮮血噴涌而出。
司徒門一輕輕嘆了口氣:“你一定感到很奇怪,同一支電擊器,程小利中招后昏迷幾個小時,為什么我這么快就醒過來了?因為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如果只按住紅色電擊按鍵,那么電擊器只會產(chǎn)生低電壓,讓人暫時失去行動力,幾分鐘后就可以恢復了;只有同時按住紅色電擊按鍵和黑色照明按鍵,才能產(chǎn)生超高電壓,甚至有可能一下子把人電死?!?/p>
事實上,那天晚上司徒門一為了讓葛紫順利地把程小利的尸體拖進房間而跟那兩頭餓狼展開搏斗時,就只按下了紅色按鍵,所以那被電倒的餓狼才能很快又站起來。只是當時葛紫沒有想到這點。
此時葛紫知道自己的生命掌握在司徒門一手中,搖搖晃晃地走到他的跟前,把他抱住,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阿閂……救我……求求你……”
司徒門一不為所動。同一個錯誤,他不想犯兩次。
“我……我愛你……”葛紫耗盡最后的力氣說道,只希望可以挽救自己的性命。
霎時間,司徒門一對葛紫的那份深沉而復雜的愛,再一次在心中涌現(xiàn)出來。
他不禁在葛紫的雙唇上深深地印上一吻。
“我也愛你,”他微微地嘆了口氣,“曾經(jīng)?!?/p>
說完,他把水果刀插進了葛紫的心臟,沒有絲毫猶豫。
葛紫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垂下腦袋,就此一命嗚呼。
司徒門一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他用這些眼淚來祭奠他那短暫但刻骨銘心的初戀。
“阿紫,”他對著葛紫的尸體低聲自語,“我真的很討厭雙手沾血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殺人,或許也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殺人。唉,我唯一一次親手殺人,就是殺死一個我曾經(jīng)深愛的女生。”
說完,他定了定神,不再多瞧葛紫一眼,轉過身子,走到王春璐面前。
王春璐被葛紫割喉,此時已經(jīng)氣息奄奄了。司徒門一看了看她的傷勢,判斷她已經(jīng)救不活了。
“為什么要救我?”他淡淡地問道。確實,如果不是王春璐舍命糾纏葛紫,此時司徒門一已經(jīng)被葛紫用石頭砸死了。
王春璐苦笑不語。
司徒門一輕輕地嘆了口氣:“其實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就是虞雁,對吧?”
王春璐只是一個假名。她本來的姓名叫虞雁。
一個作奸犯科、惡貫滿盈的殺人犯。
十九年前的7月13日,她和丈夫司徒戟潛入葛家,在葛明宗面前殺死了他的妻子和兒子。司徒戟本來想對只有幾個月大的葛紫也狠下殺手,卻被虞雁阻止了(她當時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被自己所救的女嬰在十九年后會殺死自己)。
因為當時她剛生下了兒子(即司徒門一)。天生的母性讓這個曾經(jīng)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對搖籃中的葛紫起了惻隱之心。
事實上,在生下司徒門一之前,司徒戟和虞雁曾經(jīng)還有一個兒子。只是這個兒子還在襁褓之中時,就被人擄走了,從此下落不明。(參看《顫抖的狼齒》。)
所以,虞雁對小兒子格外疼愛。她在行劫葛家前,甚至向司徒戟提出:“司徒,干完這一票,我們就金盆洗手,把兒子帶到另一個城市,展開新的生活,好不好?”
可是在他倆準備離開L市前數(shù)天,卻被突然闖進屋內(nèi)的霍星羽、南宮聽夢等人制伏。
當時,司徒戟的胸部被霍星羽他們嵌入了一個TNT炸藥,接著,他和虞雁的頸部還各被戴上了一個頸銬,兩個頸銬用鐵鏈相連,此外,虞雁的右手還銬著手銬,手銬的另一個鐵圈銬在雜物房的窗戶的鐵欄上。也就是說,他倆必然被炸死于這個雜物房中。
當霍星羽等人準備撤離出租屋時,忽聽房內(nèi)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走進房中,他們看到一個不到一歲的男嬰躺在一張小床上哭鬧。他們推測那是司徒戟和虞雁的兒子。
霍星羽等人認為這個男嬰是無辜的,不應該死在爆炸中,于是把他抱走了。后來霍星羽為這個男嬰取名為霍閂,并且收養(yǎng)了他。
霍閂(司徒門一)非常聰明,在他五歲的時候,霍星羽發(fā)現(xiàn)他大概已達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的智商。于是,霍星羽決定培養(yǎng)他成為神血會的繼承者。
當然,他并沒有把霍閂的身世告訴他,只是跟他說是在孤兒院把他收養(yǎng)回來的。
再說當時,霍星羽等人離開出租屋后,司徒戟和虞雁竭力思考逃出生天的方法。
司徒戟向妻子那被銬著手銬的右手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你只要把手腕切斷,就能逃出雜物房了?!?/p>
虞雁嘆了口氣:“你認為我們可以弄到刀子嗎?”
司徒戟嘴角一揚:“你忘了我的皮帶了嗎?”
“?。俊?/p>
司徒戟把皮帶抽出來,接著竟從皮帶中取出了一把鋒利無比的軟劍。
這是司徒戟防身的暗器,只有在關鍵時刻才會使用。
“來吧!我?guī)湍??!彼就疥罩泟Γ旁谟菅愕挠彝笾稀?/p>
虞雁搖了搖頭:“即使把我的手腕切下來,我們也只能離開這間雜物房,但最終還是會被炸死?!闭◤棻磺度肓怂就疥男夭浚F(xiàn)在離爆炸的時間不到十分鐘,兩人即使離開雜物房,但也無法擺脫這個炸彈。
司徒戟慘然一笑:“要離開雜物房的不是我們,只有你一個?!?/p>
虞雁不解:“什么意思?”
司徒戟一字一頓地說:“你把我的頭切掉。”
“???”虞雁失聲驚叫,“這……這……不!我決不會這樣做!”
司徒戟“哼”了一聲:“你不逃出去,怎么為我報仇?怎么把我們的兒子找回來?”
提到兒子,虞雁的心中瞬間燃起了求生的欲望。但要殺死丈夫,她還是下不了手。就在她猶豫不決之際,司徒戟已舉起軟劍,手起劍落,砍掉了她的右腕,讓她脫離了雜物房窗戶上的鐵欄。
“???”虞雁失聲叫道。她還沒反應過來,司徒戟再次舉起軟劍,不假思索地在自己的喉嚨上狠狠地一抹,霎時間鮮血直噴在虞雁的臉上,緊接著,司徒戟也跪倒在地,因氣管和動脈被同時割斷而斃命。
虞雁忍著手腕的疼痛,含淚用軟劍割下了司徒戟的頭顱,取走了本來銬著司徒戟頸部的頸銬,終于成功擺脫了炸藥,順利逃離雜物房。
走出出租屋時,虞雁剛好看到一個獨居的女鄰居外出倒垃圾。為了掩飾自己仍然存活的真相,她用軟劍殺死了那女鄰居,把她的尸體拖到司徒戟的尸體旁邊,最后匆匆逃離現(xiàn)場。
爆炸發(fā)生后,警方在現(xiàn)場找到了兩具支離破碎的人體,斷定司徒戟和虞雁均已喪生于爆炸之中。
虞雁本來是個絕色美女,為了隱藏身份,她到黑診所進行了整容手術,把自己變成一個尖嘴猴腮的丑女。
接下來,她化名王春璐,暗中追查霍星羽等人的蹤跡以及小兒子的下落。
幾年過去了,虞雁終究沒有找到小兒子。逐漸地,她已放棄了殺死霍星羽等人為丈夫報仇的念頭,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再次見到自己的兒子。
有一次她遇到一位高僧,求高僧指點迷津:“大師,請問您,我的兩個兒子現(xiàn)在到底在哪兒呀?”
高僧淡淡地說道:“女施主,你不必刻意尋找,如若今生緣分未了,你們自然會重遇,如果緣分已盡,曲終人散,那也不可強求了?!?/p>
虞雁眼眶一紅:“大師,我和我的兒子,此生已經(jīng)緣盡?”
“緣起緣滅,緣聚緣散,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今生種種皆是前生因果,女施主,一切隨緣吧?!?/p>
虞雁長長地嘆了口氣:“大師,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現(xiàn)在我和我的兩個兒子天各一方,是不是佛祖對我的懲罰呢?我還可以補償嗎?”
高僧點了點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于是,虞雁為了贖罪,到孤兒院收養(yǎng)了當年被她和司徒戟殘害的葛明宗的女兒葛紫。在孤兒院見到葛紫時,虞雁不禁想起六年前司徒戟要殺死只有幾個月大的葛紫卻被她阻止的情景。
“如果當時我沒有阻止司徒殺死這個女孩,那么現(xiàn)在佛祖就不會給我這個補償?shù)臋C會了?!庇菅愦藭r已相信冥冥之中確實早有主宰。
又過了幾年,虞雁想要出家為尼,但因為葛紫年紀還小,需要照顧,所以暫時沒有把這個想法付諸行動。
去年葛紫終于成年了,并且到學校住宿,不再需要虞雁照顧。虞雁這才了無牽掛,到東山寺后面的尼姑庵出家,遠離塵世,苦行修煉,并且對自己昔日的罪孽懺悔,祈求來世可以和兒子再續(xù)母子緣。
或許因為她真心懺悔,幾天前,上天真的讓她再次見到自己的小兒子司徒門一。因為司徒門一長得和父親司徒戟極為相似,所以那天在東山寺,虞雁一見到司徒門一,立即就認出他是自己的兒子了,激動得連手上的佛珠也掉落在地。
虞雁出家后很少跟葛紫電話聯(lián)系。前天下午她突然打電話給葛紫,其實就是想向她具體問問關于司徒門一的事情,卻陰差陽錯地發(fā)現(xiàn)葛紫關機了,后來因此展開了尋找行動。
而昨天晚上虞雁來到大馬村后,向村民出示的照片,其實是司徒戟的照片。因為司徒戟和司徒門一父子兩人長相酷似,村民以為虞雁要找的人是霍家的司徒門一,所以告訴了她霍星羽家的位置。
此時,虞雁大量失血,奄奄一息,已經(jīng)無法把以上這些事告訴司徒門一了。當然,在司徒門一知道虞雁存活后,結合她沒有手腕這個特征,立即就推斷出當年她逃出雜物房的方法,也猜到了她收養(yǎng)葛紫、出家為尼的心路歷程。只是,他在多年以后,才查到自己還有一個哥哥這件事(參看《顫抖的狼齒》)。
“其實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就是虞雁,對吧?”
此時虞雁聽到司徒門一的這句話,霎時間露出了一個無比復雜的表情,在喜悅中帶有欣慰,但欣喜中又夾雜著擔心,既有和親人重逢的激動,又有親人不愿接受自己的擔憂。她定了定神,吃力地從喉嚨中擠出了這輩子的最后一句話:“兒……叫我……媽……”
剎那間,司徒門一心中一震。
是的,眼前這個人,就是他的母親,是懷胎十月把他生下來的女人。如果沒有她,世界上就不會有司徒門一這個人。
但他從小被神血會的四位老師灌輸了他們的那一套善惡觀。在這套理念中,虞雁就是一名罪犯,惡貫滿盈,是神血會進行正義審判的對象。
“母親”和他,就似異名磁極,兩者相互吸引;但與此同時,“罪犯”與他,就如同名磁極,相互排斥。偏偏“母親”和“罪犯”是同一個體,這讓他無所適從。
就在司徒門一的思緒混亂不堪之際,無意中看到虞雁身旁的一塊大石頭。
剛才葛紫就是想用這塊石頭把司徒門一砸死。
霎時間,司徒門一心中豁然開朗。
剛才如果不是虞雁舍命相救,此時司徒門一已被葛紫殺死了。在她死死抱住葛紫的那一刻,她并非一個罪大惡極的女魔頭,而只是一個為了拯救兒子而犧牲自己的母親!
“媽……”司徒門一想到這里,終于情不自禁地輕聲叫了出來??墒谴藭r虞雁已經(jīng)永遠閉上了眼睛。她直到死也沒有聽到兒子叫過自己一聲“媽媽”。
司徒門一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再次濕潤了。他很少哭,甚至懂事以來從沒哭過。但今天他卻兩次落淚,一次為了轟轟烈烈的愛情,一次為了血濃于水的親情。
接下來,司徒門一把葛紫和虞雁的尸體都抱進了那口差點兒成為他的葬身之地的棺材之中,再在棺材上鋪上了泥土。
棺材里這兩個人,一個是出賣自己、想要奪取自己性命的女人,另一個是和自己勢不兩立、需要被神血會審判的罪犯。然而此時此刻,對于司徒門一來說,她倆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個是自己深愛的女生,另一個則是自己的母親。
至少這一刻是這樣。
后來程軍辭職了,毅然踏上了尋子之路。
當然,他是一輩子也不會找到程小利的。
兩年后,韓啟星也退休了,黃錦瑞被殺案從此成為懸案。
再說當天,司徒門一埋葬了葛紫和虞雁后,離開后山,回到霍家,發(fā)現(xiàn)這里人去樓空,霍星羽和曹慧娟已經(jīng)搬走了。
從此,司徒門一就在L市內(nèi)一邊追查著神血會四個人的下落,一邊制定各種犯罪計劃,賞善罰惡。
但他和親自出手、直接制裁罪犯的神血會不同,他一般是通過心理暗示甚至是一定程度的催眠,引發(fā)一些人心中的殺意,并且為他們制定殺人計劃,借他們之手,懲罰那些罪有應得的罪犯。
特別是那些對愛情和婚姻不忠的人,是他的重點懲戒對象。
可以說,他的雙手從不沾血(除了殺死葛紫這一次),但他所到的地方,卻血流成河。
他的第一次行動,是幫助一個因為丈夫在做生意時得罪了黑社會而被害死的少婦制定殺人計劃,讓她親手殺死那些害死她丈夫的黑社會成員。
在他初次聯(lián)系那少婦時,那少婦問他:“你為什么要幫我?你是誰???”
“我是誰?”司徒門一微微一怔,隨即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就叫我‘活尸吧?!?/p>
他認為自己已在棺材中“死”過一次,哪怕現(xiàn)在仍然身處人世,但也只是一具可以活動的尸體而已。
而且“活尸”和“霍閂”的拼音縮寫都是HS。而“霍閂”,正是一具已死之“尸”。
從此,他便把“活尸”作為自己的外號。
后來,警方逐漸發(fā)現(xiàn)多宗惡性殺人案件的幕后策劃者都是一個外號“活尸”的神秘人?!盎钍币鹆司降闹匾?,成為A級通緝犯。
當時已和妻子在琉璃村隱居的霍星羽,也逐漸知道了這個“活尸”的存在。他懷疑“活尸”就是司徒門一,回到大馬村后山開棺查看,果然沒有看到司徒門一的尸體。
于是他通知其他三位成員要更加謹慎地隱藏行蹤。
司徒門一的每一個殺人計劃都天衣無縫、滴水不漏,從來沒有被警方破解過。
直到2008年,司徒門一所精心策劃的一個計劃,卻被一個名叫慕容思炫的男青年破壞了。
司徒門一對這個可以破壞自己計劃的對手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給他留言:“我從來沒有遇到過能破壞我的計劃的人,對我來說,你是一個難得的、值得尊重的對手。慕容思炫,現(xiàn)在我正式向你挑戰(zhàn),我必將挽回聲譽,在你面前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保▍⒖础赌Лh(huán)》)
陰差陽錯地,這個慕容思炫,就是神血會的宿敵——反神會的繼承者,只是當時司徒門一還不知道這件事。
接下來的六年里,司徒門一和慕容思炫多次交手,司徒門一布下殺局,慕容思炫破解殺局,兩人棋逢敵手,不分勝負。(參看《復仇終點站》、《葉之泣》、《樹之悲》、《回文殺》、《十年前的平安夜》、《情蠱》、《裁決者之殤》等)
和司徒門一一樣,慕容思炫也一直在追查著神血會四名成員的下落——反神會的目的就是要把神血會的成員繩之于法。
到了2014年,慕容思炫終于找到突破口,查到了神血會其中兩名成員的下落,并且逼得他們展開逃亡,逃到琉璃村,暫時住在霍星羽家中。
而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著慕容思炫的司徒門一,也因此得知原來慕容思炫是反神會的繼承者,不禁感嘆:“慕容思炫啊,我們真是命中注定的對手啊。不過,這已經(jīng)不是神血會和反神會之爭了,而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戰(zhàn)斗?!?/p>
那兩個逃到琉璃村的神血會成員,其中一個叫雍烏,曾進行整形手術,偽造了一個身份,進入了L市公安局當法醫(yī)。在身份敗露前,他是公安局物證鑒定中心的主任法醫(yī)師以及公安局的特聘刑偵專家。
在慕容思炫和雍烏展開博弈的時候,司徒門一已暗自懷疑雍烏的身份,于是監(jiān)聽了他的手機,果然發(fā)現(xiàn)他跟另一個神血會成員聯(lián)系:“駱,我明天要跟那個慕容思炫玩?zhèn)€博弈游戲,勝負之數(shù)五五。你到我們停著直升機的那個鐵棚廠房等我吧?!保▍⒖础队簽醯臍⒕帧罚?/p>
就這樣,司徒門一順藤摸瓜,終于追查到琉璃村,找到了自己追查了十多年的霍星羽、南宮聽夢等人。
于是他化名“姬燕兒”——司徒戟(姬)和虞雁(燕)的兒子,分別聯(lián)系了兩個人。
一個是反神會首領的兒子段琛。反神會的首領就是被霍星羽殺死的。段琛跟霍星羽有不共戴天之仇。
另一個則是南宮聽夢的丈夫徐梓陌。
司徒門一分別向段琛和徐梓陌提供協(xié)助,讓他們分別去殺死霍星羽、南宮聽夢等神血會成員的親人,以此報復霍星羽他們在殺死他的父母后還要利用他的能力、操控他的人生(參看《弒神之刃》)。
最后霍星羽等人識破了徐梓陌的詭計,要殺死徐梓陌,為他們的親人報仇。
然而在徐梓陌生死攸關之際,司徒門一卻又蒙著臉闖進霍家,救走了徐梓陌。
兩人逃離霍家后,徐梓陌問:“你到底是誰呀?”
司徒門一笑了一聲:“還沒看出來嗎?你的戰(zhàn)友‘姬燕兒呀。”
“???”徐梓陌輕呼一聲,“你是男的?”
徐梓陌一直沒有跟這個“姬燕兒”見過面,每次聯(lián)系,都是通過電話或網(wǎng)絡。而在電話中,“姬燕兒”是一個女子。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女的吧?”
“變聲器……唔……”突然,徐梓陌醒悟過來,“你在借我之手殺死霍星羽他們的親人?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司徒門一沒有回答,只是摘掉了面罩。
“???是你?”
在看到司徒門一面容的一剎那,徐梓陌目瞪口呆。
“阿……阿閂?”徐梓陌連聲音也顫抖了,“你……你想怎樣?”
司徒門一嘴角一揚,微微一笑:“真正的游戲,現(xiàn)在才正式開始。而你,就是我這個游戲中最重要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