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林
狗子新婚那天晚上,放著水嫩嫩的女人不抱,而是跑到屋后的樹林里抱著一棵樹睡到天亮。村里撿豬狗屎的八爺見了呼呼大睡的狗子,忙搖醒了狗子。狗子一臉疑惑:“我咋睡在樹林里?”
“你夢游?!?/p>
這事成了全村人吃飯時的佐料,佐料如姜、蔥、蒜樣香噴噴的,原本寡淡無味的飯讓村人吃得津津有味。
但村人不知道的是冷得發(fā)抖的狗子剛一進門,女人便問:“你剛出門咋冷成這個樣子?”
“啥?你說啥?我剛出門?”狗子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地打起來,渾身也抖個不停。
女人拼命地搖頭,眼淚卻從眼眶里滾落下來。
幾天后女人知道是誰了!狗子剛一出門,保長就進了狗子的屋。保長抱著女人想做那種好事,女人自然掙,保長說:“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假正經(jīng)啥?”女人就咬住了保長伸過來的臭哄哄的嘴唇。保長“哎呦”一聲,手松開了,女人忙跑出了門。
狗子知道事后,拿了把菜刀就要去同保長拼命。女人死死地抱住了。女人哭著說:“你即使把保長砍死了,你也會抵命。你抵命了,我咋辦?何況保長家那么多人,你不但砍不倒他,還會被他砍了。”
“這口氣就這樣往肚子里咽?我咽不下?!?/p>
“你不是有夢游的病嗎?你晚上可夢游去殺他。據(jù)說夢游殺人不要負責任。我村里一個人夢游砍死了一個人,啥事也沒有?!?/p>
但狗子知道只有等到夏天才有機會夢游去殺保長。只有夏天,保長才在院子里納涼,院門也不會關。關了院門就沒風。除夏天外,保長的院門、廳門都關得死死的,門都進不了,那自然殺不了保長。
等呀等,春天終于過去了,夏天來了。
這天晚上很悶熱,樹葉都懶得動一下。樹叢里的知了一個勁地“熱呀,熱呀”地叫個不停。
狗子躺在竹床上,熱得左翻個身右翻個身,竹床被汗弄得黏糊糊的。還有蚊子在耳畔嚶嚶嗡嗡地叫個不停。狗子拿把刀放在竹床下,心里想:今晚一定要夢游,一定要殺了保長。
半夜里,狗子真的拿了把菜刀進了保長的院子。這是入夏以來,狗子第一次夢游。
進了保長院子里的狗子竟見一個人拿把菜刀向躺在竹床上的保長砍去,狗子手里的刀一揮,砍著了那人的手,那人手里的刀“當”的一聲掉在地上,保長也被驚醒了。
狗子往地上一倒,呼呼地大睡起來。
保長搖醒了狗子,喊狗子救命恩人。狗子啥都不知道:“我怎么成了你恩人?”
保長就說了。
狗子心里就納悶,本來自己想殺保長,怎么反而救了他呢?狗子就想不明白。
保長拿出一疊大洋給狗子,狗子不接,保長說:“你給我接,不接我不認你這個侄子了?!卑摧叿?,狗子叫保長叔。保長用的是命令的口氣,又用刀子樣鋒利的目光看著狗子,狗子渾身哆嗦了下,只有接了。
狗子回到家,女人罵狗子賤骨頭,狗子感到冤:“我也不知道會救他,不過也沒白救他,他給了我九塊大洋?!迸艘娏舜笱螅贈]出聲了。
那個想殺保長的人被保長送進了牢房。
那人的家里人來狗子家鬧,罵狗子是條狗,還摔狗子家的東西,狗子說他不是故意的,說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左鄰右舍都站在門外看熱鬧,但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勸架。這讓狗子心里很難過。
后來,左鄰右舍及村里人都不理狗子,路上見了面,不但不像以前那樣打招呼,而是裝作沒看見,狗子走過了,有的村人朝地上吐口痰,牙縫蹦出一個字:狗。
狗子對女人說:“我必須要殺死保長,要不令村人把我當仇人,那我們在村里就待不下去了?!?/p>
“怎么殺?萬一你夢游時又碰到別人要殺保長,你又救一回呢?”女人說:“我也想你殺死保長,想今天晚上你就能殺死保長。要不我也沒臉在村里呆下去了?!?/p>
“是呀,夢游時腦子是糊的……要不,我今天晚上就去殺保長,我裝夢游,再過幾天就立秋了,天氣涼了,保長就不會開著門在院里睡覺,那就殺不了保長?!?/p>
“那你千萬別讓人看出你沒夢游,要不你就會抵命。”
狗子點點頭。
月亮西斜時,狗子手里拿把菜刀搖搖晃晃地進了保長的院門,正當狗子對躺在竹床上的保長舉起菜刀時,“哎喲”一聲,狗子的手臂突然鉆心地疼,刀也掉在地上了。
村里另一個夢游的人救了保長。那人手里拿著一把鋤頭,鋤頭重重地落在狗子拿著菜刀的手腕上。
保長醒了,保長要送狗子去警署,“撲通”一聲,狗子朝保長跪下來了,狗子說他夢游,說他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說他如果想殺保長上次就不會救保長。保長說:“你讓我別送你去警署,那行,那我要你啥時候夢游你就啥時候夢游?!?/p>
許久,狗子才點點頭。
保長說:“那好,你明天晚上去樹林里夢游?!?/p>
第二天晚上,狗子一出門,保長就進了狗子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