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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理學與書院教育宗旨

2016-04-08 07:38洪銀香朱漢民
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6年2期

洪銀香 朱漢民

[摘要] 南宋時期,理學和書院呈現(xiàn)一體化發(fā)展趨勢。理學家倡導復興儒學、以儒家明體達用、內圣外王作為書院教育宗旨,推動了南宋書院的發(fā)展,為書院成為相對獨立的教育體系奠定了思想基礎。

[關鍵詞] 書院教育;明體達用;圣賢之學;經(jīng)世致用

[中圖分類號] G40-09[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8—1763(2016)02—0017—09

Abstract:The expanding of academies in Confucians' classical learning was tightly combined with the flourishing of Neo-Confucianism. With the aim of reviving the Classical Confucianism, advocating pragmatic education objectives, internal saints and external kings, Neo-Confucians promoted the academy culture in Southern Song Dynasty (BCE. 1127-1279) and founded the unofficial ideological basis for the academy as one independent education system.

Key words:academy education; pragmatic education objectives; the knowledge of Sage; concerning reality and applying

南宋時期,理學的發(fā)展日趨成熟,理學家以理學指導書院教育,推動了書院的長足發(fā)展,使書院成為相對獨立的教育體系。理學的學術宗旨是尋求明體達用,追求內圣外王的理想人格。理學家在以理學指導書院教育時,自然而然地就會把理學的學術思想、人格理念運用到書院中,從而為書院提出了一種新的教育宗旨。

一宋儒的學術宗旨:“明體達用”

宋學又稱新儒學,是中國儒學史上重要的學術流派,其產生源于對佛老與詞章俗學的批判,以及對孔孟道學的復歸與創(chuàng)新。宋儒認為孔孟圣道是有體有用之學,當世佛老之學、俗儒俗吏嚴重違背了圣人有體有用、體用兼?zhèn)涞膶W術宗旨。于是宋儒在出入佛老、俗學之后,提出復歸孔孟道學,以圣人的明體達用作為自己的學術旨趣。

1.宋儒的明體達用、內圣外王

宋學處于發(fā)端之際,就被冠上明體達用的為學宗旨。紀曉嵐曾高度贊揚宋學的開創(chuàng)者范仲淹“行求無愧于圣賢,學求有濟于天下,古之所謂大儒者有體有用不過如此”

[清]紀昀:《范文正公集·提要》,《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093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428頁。,認為“無愧于圣賢”是體,“濟于天下”是用,儒學就是明體達用之學。宋初三先生胡瑗也提倡明體達用之學。劉彝指出胡瑗“以明體達用之學授諸生,夙夜勤瘁,二十余年……故今學者明夫圣人體用,以為政教之本,皆臣師之功。”

[清]黃宗羲:《安定學案》,《宋元學案》卷1,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5頁。這里,劉彝明確指出其師的學術宗旨是明體達用,而且對體、用進行了闡述,他說:“君臣父子,仁義禮樂,歷世不變者,其體也;舉而措之天下,能潤澤斯民,歸于皇極者,其用也。”

[清]黃宗羲:《安定學案》,《宋元學案》卷1,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5頁。認為“明體”就是講明義理,“達用”就是潤澤斯民。

南宋時期,宋學發(fā)展鼎盛,理學家皆以明體達用標榜自己的學術宗旨。胡宏認為道學是有體有用之學,并以振興道學為己任,他說:“道學,體用之總名。仁,其體;義,其用。合體與用,斯為道矣?!?/p>

[宋]胡宏:《知言》,《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0頁。胡宏這里所說的“道學”其實就是宋儒繼承、弘揚的孔孟圣賢之學,他說:“學圣人之道,得其體,必得其用”

[宋]胡宏:《與張敬夫》,《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31頁。。所以在胡宏看來有體有用與內圣外王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朱熹也說“道學之體用,圣賢之德業(yè)”

[宋]朱熹:《復齋記》,《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8,《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739頁。,認為道學的明體達用與圣賢的內圣外王相符。朱熹指出宋儒之學應該是體用一源之學,他說“所以明天理、正人心、扶三綱、敘九法者,深切著明,體用該貫。”

[宋]朱熹:《建寧府崇安縣學二公祠記》,《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7,《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708頁。認為無論是明理正心還是扶綱敘法,萬事萬物都兼?zhèn)潴w用。朱熹后學贊譽朱熹學術宗旨時,說道“惟文公之學,圣人全體大用之學也?!?/p>

[宋]熊禾:《考亭書院記》,《熊勿軒先生文集》卷3,商務印書館民國二十五年版,第30頁。朱熹之后,真德秀也認為宋學祖述孔孟之道有體有用,他說:“臣聞圣人之道有體有用,本之一身者,體也;達之天下者,用也。堯舜三王之為治,六經(jīng)語孟之為教,不出乎此。而《大學》一書由體而用,本末先后,尤明且備?!?/p>

[宋]真德秀:《剳子四》,《西山文集》卷13,《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78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56頁。由此可見,宋儒都是把“明體達用”作為其學術的根本宗旨,把儒家圣賢之學歸之于明體達用之學。

湖南大學學報( 社 會 科 學 版 )2016年第2期洪銀香,朱漢民:南宋理學與書院教育宗旨

內圣外王與明體達用是一以貫之的。內圣外王是儒學提出的一理想的境界和學術宗旨,內圣就是涵養(yǎng)個人的道德心性,踐履道德規(guī)范,建立完滿的道德人格,而外王就是達于外的經(jīng)邦濟世?!懊黧w”是講明義理,“達用”是潤澤斯民。無論是內圣外王還是明體達用都是以挺立超越的道德本性而得道德踐履之實,由內圣而達之于外,從而實現(xiàn)開物成務、康濟群生的社會理想。

2.北宋書院教育宗旨的新探索

趙宋王朝歷五代十國之厄,建立統(tǒng)一的國家之后,社會生產發(fā)展,百姓生活安定,于是士子們開始有了讀書的需求。宋初統(tǒng)治者極為重視科舉,官學教育不能滿足當時士子們?yōu)閷W求道的要求。因此,唐五代時期剛剛萌芽的書院,開始受到士人的關注。許多學者或重視文教事業(yè)的官員開始創(chuàng)辦書院,聘請當世鴻儒講學書院之中以明圣人教學之意,開辟了書院建設的新時期,使書院從其使命上、內容上、學風上都有了新的內涵,使“補官學之不足”這個命題有了新的含義。

面對當時教育式微的現(xiàn)狀,范仲淹通過慶歷興學以改變士風、改革教育,在掌教睢陽書院時,他強調育才、宗經(jīng)的教育宗旨,反對無用的詞章之學。他說:“善國者莫先育才,育才之方,莫先勸學,勸學之要,莫尚宗經(jīng)”

[宋]范仲淹:《上時相議制舉書》,《范文正公文集》卷9,《范仲淹全集》,鳳凰出版社,2004年版,第208頁。,認為“宗經(jīng)則道大,道大則才大,才大則功大?!睂W校教育就是要教人熟讀圣人經(jīng)典,通曉經(jīng)典就能通達圣人之意,知圣人之意而后能明內圣外王之道。他說:“通《易》之神明,得《詩》之風化,洞《春秋》褒貶之法,達《禮》、《樂》制作之情,善言二帝三王之書,博涉九流百家之說者,蓋互有人焉。若夫廊廟其器,有憂天下之心,進可為御大夫者,天人其學,能樂古人之道,退可以為鄉(xiāng)先生者?!?/p>

[宋]范仲淹:《南京書院題名記》,《范文正公文集》卷7,《范仲淹全集》,鳳凰出版社,2004年版,第165-166頁。在這篇書院記中,范仲淹表述了其書院教育的理念,即培育既能內修其身又能治國平天下的士大夫。

與此同時,“宋初三先生”對北宋時期的書院教育宗旨的確立做出了極大的貢獻。孫復講《易》學、《春秋》學于泰山書院,是要書院諸生明圣人之體用,石介在《泰山書院記》中說:“然較其功業(yè)徳行窮不必易達,吏部后三年賢人之窮者,又有泰山先生”

[宋]石介:《泰山書院記》,《徂徠集》卷19,《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09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254頁。,稱贊孫復兼?zhèn)涞滦泄I(yè)。石介掌教徂徠書院,要為學者篤實切行,被后世理學家黃震高度贊揚,他說“以徂徠安定篤實之學,以推發(fā)源之自以示歸根復命之意,使為吾子孫毋蹈或者末流談虛之失而反之篤行之實?!?/p>

[宋]黃震:《黃氏日抄》卷45,《文津閣四庫全書》第710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69頁。胡瑗提出“蘇湖教法”,對北宋書院教育的發(fā)展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胡瑗主張放棄無用的文辭詩賦,分“經(jīng)義”、“治事”二齋分科教育,回歸儒學“明體達用”的宗旨。胡瑗的這一教育宗旨,備受理學家推崇。二程說“胡安定在湖州置治道齋,學者有欲明治道者,講之于中。如治兵、治民、水利、算數(shù)之類。嘗言劉彝善治水利,后累為政,皆興水利有功?!?/p>

[宋]程頤、程顥:《河南程氏遺書卷第二上》,《二程集》,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18頁。二程非常贊同胡瑗于州學教育中教育弟子習經(jīng)濟之學,認為經(jīng)濟之學是有功于國計民生的。黃震也說胡瑗“以教育天下之才為己任。其學以體用為先,在湖學有經(jīng)義齋、治事齋。治事者,人各治一事,如邊防水利之類。其在太學,有好尚經(jīng)術者,好談兵戰(zhàn)者,好文藝者,好節(jié)義者,使各以類,群居講習?!?/p>

[宋]黃震:《黃氏日抄》卷45,《文津閣四庫全書》第710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69頁。胡瑗“蘇湖教法”重經(jīng)世致用之學,對南宋書院“眀體達用”教育宗旨的確立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此外,“北宋五子”之周敦頤、程頤、程顥對書院的發(fā)展也做了突出的貢獻。自周敦頤以其理學思想為指導創(chuàng)辦濂溪書堂開始,理學和書院就建立了不解之緣。濂溪書堂建成之后,周敦頤在其友人潘興嗣交談中指出了該書院的目的,他說“束發(fā)為學,將有以設施,可澤于斯民,必不得巳,止未晩也。此濂溪者,異時與子相從于其上,歌詠先正之道,足矣!”

[宋]潘興嗣:《附錄一·周敦頤墓志銘》,《周敦頤集》,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85頁。周敦頤認為書院教育的宗旨是明先圣之道統(tǒng),而后澤濟斯民,書院的責任就是要教之以圣人之要,汲汲于傳道授業(yè)解惑。周敦頤的弟子程頤程顥講學于嵩陽書院和伊川書院時,其最重要的貢獻是抬高了“四書”的地位,把《大學》、《中庸》、《論語》和《孟子》作為書院教育的主要內容。除此之外,呂祖謙在《白鹿洞書院記》中揭示了二程注重經(jīng)濟之學的教育思想,他說“熈寧初,明道先生在朝,建白學制,教養(yǎng)、考察、賓興之法,綱條甚悉”

[宋]呂祖謙:《白鹿洞書院記》,《東萊集》卷6,《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5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12頁。。由此可見,周敦頤,二程的書院教育也是以復歸古之圣賢之學為目的的,不僅注重個人的道德修養(yǎng),而且重視經(jīng)世致用之學,使得書院教育相較于官學而言,有了新的教育內容和新的使命,起到了“補官學之不足”的目的。

3.南宋書院教育宗旨的成型

南宋理學進一步發(fā)展,宋儒認為明體達用、內圣外王之學就是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為本,潤澤斯民以為用。在南宋理學家創(chuàng)建或講學的書院中,理學是指導思想,而書院只是理學社會化的基地。因此,理學家的為學目的與其書院教育的宗旨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即“明體達用”,就是要培養(yǎng)既能了解圣賢之道又能經(jīng)世致用的人才。

胡宏認為道學是有體有用之學,他說“道學,體用之總名。仁,其體;義,其用。合體與用,斯為道矣。”

[宋]胡宏:《知言,《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0頁。胡宏以振興道學為旗幟而創(chuàng)辦書院教育,主張“學圣人之道,得其體,必得其用”

[宋]胡宏:《與張敬夫》,《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31頁。,即為社會培養(yǎng)體用兼?zhèn)涞娜瞬?。胡宏認為,道德倫理規(guī)范和原則本于天道,先天存在于人的內在心性之中,他說“人之生也,良知良能,根于天,拘于己,汩于事,誘于物,故無所不用學也”

[宋]胡宏:《知言》,《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31頁。,認為“明體”之學就是要認識先天道德,做道德人格完美的圣人或君子。胡宏還指出經(jīng)邦濟世的致用之學也是書院教育的目的,認為儒學和佛老之學的最大區(qū)別就在于儒學“得其體必得其用”。他說:“人雖備天道,必學然后識,習然后能,能然后用。用無不利”

[宋]胡宏:《知言》,《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1頁。,認為儒學“明體”最后的指向是“達用”,即培育能滿足社會需求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及文化教育等方面的有用人才。他說:“圣人周萬務而無為,故博施濟眾,不期應于物而物,應功用,配天地,悠久無疆,而人道立矣”

[宋]胡宏:《知言》,《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8頁。,可見,胡宏書院教育是務必先使為學者講明義理,然后濟人利物,最終成就明體達用、內圣外王的圣賢理想人格。

張栻在《潭州重修岳麓書院記》中也提出“明體達用”的書院教育宗旨。他說:“豈將使子群居族譚,但為決科利祿計乎?抑豈使子習為言語文詞之工而已乎?蓋欲成就人才,以傳斯道而濟斯民也。惟民之生,厥有常性,而不能以自達,故有賴于圣賢者出而開之。是以二帝三王之政,莫不以教學為先務?!?/p>

[宋]張栻:《潭州重脩岳麓書院記》,《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571-572頁。這里的“傳斯道”就是指“明體”的圣賢之學;“濟斯民”就是“達用”的經(jīng)世致用。他在《邵州復舊學記》一文中也曾說道:“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皆以不亂,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不宜者。此先王之所以教,而三代之所以治……后世之學校,朝夕所講,不過綴緝文辭,以為規(guī)取利祿之計,亦與古之道大戾矣。”

[宋]張栻:《邵州復舊學記》,《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562頁。張栻明確指出書院、州學、縣學學生為學不僅要謹守封建倫理綱常道德的內圣之道,而且旨在實現(xiàn)“治國平天下”的外王事業(yè)。

朱熹主張“體用一源”,他說“蓋自理而言,則即體而用在其中,所謂一原也;自象而言,則即顯而微不能外,所謂無間也?!?/p>

[宋]朱熹:《答汪尚書》,《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30,《朱子全書》第2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307頁。在書院教育中,他特別強調“明體達用”。他說:“修身事親、齊家及國,以至于平治天下之道,與凡圣賢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禮樂之名數(shù),下而至于食貨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之度內,有不可得而精粗者。若非考諸載籍之文,沈潛參伍,以求其故,則亦無以明夫明徳體用之全,而止其至善精微之極也?!?/p>

[宋]朱熹:《福州州學經(jīng)史閣記》,《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80,《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813頁。朱熹指出為學的目的是學為圣人,以仁義禮智信五德為本,而后發(fā)之于天下國家之用。他主張為學須“持敬以存其體、窮理以致其用”

[宋]朱熹:《答吳斗南》,《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59,《朱子全書》第2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833頁。,認為書院教育不僅重視學者個人的道德修養(yǎng),而且還有傳道濟民的更高訴求,是集道德、倫理、濟世于一身的明體達用之學。

呂祖謙主持的麗澤書院也是以培養(yǎng)既通達圣賢之道又能經(jīng)世致用的人才為教育宗旨的。呂祖謙于麗澤書院“教人則以孝弟忠信為先,以窮經(jīng)躬行為務”

[宋]呂祖謙:《祠堂記》,《東萊集》附錄卷3,《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5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525頁。,主張以孝悌忠信等倫理道德規(guī)范為體,先明體而后才能躬行踐履。在與弟子論學時他說:“教以三德三行以立其根本,根本既立,固是綱舉而目張,然又須教以國政,使之通達治體”

[宋]呂喬年:《麗澤論說集録》卷4,《文津閣四庫全書》第70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355頁。,認為“三德”是為學者必須謹守的根本原則,“三德”挺立之后可以教之經(jīng)世致用之學。在他看來“國政”等經(jīng)世之學是“三德”本體的外在顯現(xiàn)和作用,只有先明體而后才能達用,既重視個人道德修身又重視濟世安邦。

繼東南三賢之后,理學家真德秀也申明“明體達用”的教育宗旨。他在給皇帝講學時說道“臣聞圣人之道,有體有用,本之一身者,體也;達之天下者,用也。堯舜三王之為治,六經(jīng)語孟之為教,不出乎此”

[宋]真德秀:《剳子四》,《西山文集》卷13,《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78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56頁。。真德秀指出圣賢以有體有用之學教人,強調治身心的“明體”之學是根本,而后才有“為治”的具體內容。他說“首之以帝王為治之序者,見堯、舜、禹、湯、文、武之為治,莫不自心身始也”

[宋]真德秀:《剳子四》,《西山文集》卷13,《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78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57頁。,認為帝王必須以“明體”為先務,通過“正心”、“明理”確立對儒學的信仰,然后才能博施濟眾,最終實現(xiàn)家國治、天下平的社會理想。

二南宋書院教育宗旨:明體的圣賢之學

宋學是明體達用之學。何謂體?宇宙論意義上,理學家對宇宙本體的判定各不一樣,程朱理學認為理是宇宙萬物的本體,象山學派認為心是宇宙本源,而湖湘學派則認為性是宇宙本體。然而,在心性論意義上,理學家都認為體就是與工夫相生共存的人性之道德本體,具體來說,就是指君臣父子、仁義禮智等恒常不變的儒家禮法規(guī)范。理學家的書院教育以“明體”為宗旨,就是要為學者講明儒家仁義禮智信五德等綱常禮教以成就圣賢理想人格。

1.理學家對佛老、俗學“無體”的批評

南宋時期,佛老之學雖不如隋唐之際繁盛卻也廣為流傳,由于其理論極高明精微,絕大多數(shù)理學家都有出入佛老而后歸之儒的經(jīng)歷。自儒學獲得官學地位之后,孔孟圣賢之學也漸為科舉利祿之俗學。這一時期,理學家倡明“明體達用”的圣賢之學,紛紛對佛老、俗學提出質疑,認為佛老、俗學的本質是“無體”,與圣賢之學南轅北轍。在南宋理學家看來,佛教以空為本體,老莊以無為本體,此二者都拋棄了人倫社會的道德綱常,是“無體”之說;而“俗學讀書,便只是讀書,更不理會為學之道是如何”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20,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447頁。,因此俗學也是“無體”之學。

張栻認為,佛老之學以虛空為體,雖然高明玄遠,但離開人倫社會而空談義理,體用皆廢。他說“(佛老之學)直自以為識心見性,其譸張雄誕,又非當時之比,故髙明之士往往樂聞而喜趨之,一溺其間,則喪其本心,萬事隳弛。”

[宋]張栻:《胡子知言序》,《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619頁。這就是說,佛老空談義理心性,盡管其理論具有很強的思辨性,但是佛老所說的義理心性皆是空的、虛的、無的,為學者一旦陷溺其中,就失去了本心,也就與圣賢之學背道而馳。張栻又說:“不得其意而徒誦其言,不知求仁而坐談性命,則幾何其不流于異端之歸乎!”

[宋]張栻:《胡子知言序》,《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620頁。這里的“徒誦其言”、“坐談性命”都指代當世俗學,“異端”即指佛老之學。所以在張栻看來,佛老、俗學皆是空談性命義理,罔顧綱常名教,因此都是“無體”之學。

朱熹以虛實、有無區(qū)別儒學與佛老之學,他說:“儒釋之分,只爭虛、實而已。如老氏亦謂‘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所謂‘物、精亦是虛。吾道雖有‘寂然不動,然其中粲然者存,事事有。”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124,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2975頁。他認為佛老的本體是空是虛,雖然佛老也講萬理,但是佛老的萬理是空的虛的,而儒學的萬理皆是實是有,正如朱熹所說“如釋氏便只是說空,老氏便只是說無,卻不知道莫實于理?!?/p>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95,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2436頁。他認為不僅作為宇宙本體的“理”在佛老哲學中是空、無、虛的,而且“性”在佛老哲學體系中也是空無、虛幻的。他說“吾儒以性為實,釋氏以性為空”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4,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64頁。,“中庸,皆已發(fā)之理。人之性本實,而釋氏以性為空也?!?/p>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6,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104頁。這里,朱熹看到“理”和“性”在佛老之學中的空無本質,由此主張佛老哲學是“無體”之學。同時,朱熹也批判俗學“無體”,他說:“世衰道喪,俗學多岐,天理不明,人心頗僻”

[宋]朱熹:《答詹元善》,《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6,《朱子全書》第22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134頁。,認為天理是宇宙萬物的本體,俗學不能認識天理,也就不是“有體”之學。他說:“賢教人讀書,只要知所以為學之道。俗學讀書,便只是讀書,更不理會為學之道是如何。”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20,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447頁。圣賢之學是明體之學,俗學不理會圣人為學之道,也就不明了道學的本體之所在,因此俗學也是“無體”之學。

2.確立書院的教育宗旨:圣賢之學

宋學即明體達用之學,其學術宗旨是培育圣賢理想人格。南宋理學家以自己的學術宗旨創(chuàng)建、興復或講學于書院,其目的旨在培養(yǎng)既能了解圣賢之道又能經(jīng)世致用的人才。歐陽守道于《青云峰書院記》中曾說“學也者,因圣賢之書,求圣賢之心,而為圣賢歸者也。舉子之文不過求先達準繩尺度,學先達之文足以得先達之科第而已矣。讀圣賢之書,求圣賢之所以為圣賢也”

[宋]歐陽守道:《青云峰書院記》,《巽齋文集》卷16,《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87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500頁。,強調獲得圣賢理想人格是書院士子為學的終極目標。楊允恭在《濂溪書院御書閣記》中也明確指出書院教育的目的即“希賢希圣”,他說:“國家之建書院……蓋欲成就人才,將以傳斯道而濟斯民也。生之由是路出入是門者,蓋亦果確用工希賢希圣,庶不負圣天子立道作人之意?!?/p>

[宋]楊允恭:《濂溪書院御書閣記》,轉引陳谷嘉、鄧洪波《中國書院史資料》(上冊),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12頁。朱熹的弟子陳文尉也明確指出朱熹的書院教育是以圣賢理想人格為目的的,他說“(朱文公)立正大規(guī)模于群居講學之際,諸君日游其間,相與切磋,蓋將以進德廣業(yè)而同為圣賢之歸”

[宋]陳文尉:《白鹿洞講義》,《克齋集》卷8,《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75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310頁。。由此可見,南宋理學家的書院教育皆以圣賢之學為指歸。而義利之辨是圣賢之學的敲門磚,因此,理學家教導弟子學為圣賢須以明義利之辨為先務。

義利之辨是孔孟立教的核心問題,南宋理學家以接續(xù)孔孟道統(tǒng)自居,因此極為重視義利之辨,認為“義利之說乃儒者第一義”

[宋]朱熹:《與延平李先生書》,《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24,《朱子全書》第2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082頁。是儒家道德修養(yǎng)的入門伊始。因此,義利之辨理所當然成為南宋理學家書院講學的重要內容。朱熹在答弟子問時,指出“為學之要,先須持已,然后分別義利兩字”

[宋]朱熹:《答宋魯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6,《朱子全書》第22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124頁。,強調明義利之辨是為己之學的首要工夫。不僅如此,朱熹還把“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宋]朱熹:《白鹿洞書院揭示》,《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4,《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587頁。納入其《白鹿洞書院揭示》當中,以學規(guī)章程的形式要求書院諸生存義去利,強調義利之辨是書院道德教化的重要內容。

張栻作為湖湘學派的代表人物,主講岳麓、城南書院時,也指出明義利之辨是入孔孟之門的敲門磚。他說:“學者潛心孔孟,必得其門而入,愚以為莫先于義利之辯。”

[宋]張栻:《孟子講義序》,《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617頁。這里,張栻認為義利之辨是學為圣賢的先務。他認為明義利之辨不僅是個人道德修養(yǎng)的首要工夫,而且關系到天下國家之大義,他說“義利之辨大矣,豈特學者治己之所當先,施之天下國家一也。王者所以建立邦本,垂無疆,以義故也。而伯者所以溺人心,貽毒后世,以利故也。”

[宋]張栻:《孟子講義序》,《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617頁。正是由于張栻看到了義利之辨對個人以及社會國家的重要作用,所以他指出“(義利)二者之分,其端甚微,而其差則甚遠。學校之教,將以講而明之也”

[宋]張栻:《雷州學記》,《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567頁,強調講明義利之辨的內涵正是書院教育的職責所在。

陸九淵的學術旨趣、為學路徑雖與朱熹、張栻存在較大差異,但對義利之辨的重視卻是與他們一致的,主張“凡欲為學,當先識義利公私之辨”

[宋]陸九淵:《象山語錄下》,《陸九淵集》卷35,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470頁。。南宋理學家袁甫曾評價說:“天理人欲之分,南軒、晦菴二先生剖析既甚章明,而喻義喻利之論,象山先生敷闡尤為精”

[宋]袁甫:《重修白鹿書院記》,《蒙齋集》卷13,《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79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476頁。。在受邀講學白鹿洞書院時,陸九淵在眾多的理學問題中選擇了義利問題進行闡發(fā)。他說“此章以義利判君子小人……某平日讀此,不無所感,竊謂學者于此,當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習,所習由其所志。志乎義,則所習者必在于義,所習在義,斯喻于義矣。志乎利,則所習者必在于利,所習在利,斯喻于利矣。故學者之志不可不辨也?!?/p>

[宋]陸九淵:《白鹿洞書院論語講義》,《陸九淵集》卷23,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275頁。這里,陸九淵指出為學當辨義利之志,志于義或志于利的選擇,直接影響個人的道德修養(yǎng)和境界。之后,陸九淵還專門作了“君子喻于義”一文,他說:“義也者,人之所固有也。果人之所固有,則夫人而喻焉可也。然而喻之者少,則是必有以奪之,而所志習之不在乎此也。孰利于吾身,孰利于吾家,自聲色貨利至于名位祿秩,茍有可致者,莫不營營而之 ,汲汲而取之,夫如是,求其喻于義得乎?君子則不然,彼常人之所志,一毫不入于其心,念慮之所存,講切之所及,唯其義而已。夫如是,則亦安得而不喻乎此哉?然則君子之所以喻于義者,亦其所志所習之在是焉而已耳。”

[宋]陸九淵:《君子喻于義》,《陸九淵集》卷32,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377頁。這里陸九淵論義利之辨與其《白鹿洞書堂講義》是一致的,都認為為學者一旦汲汲于聲色貨利、名位祿秩,就會陷溺人心,使本心不明,與圣賢之道南轅北轍。所以他要求士子為學必須志于義、習乎義,強調“義”是進德修業(yè)、成就圣賢理想人格的必要內容。

3.南宋書院的道德修身教育

清代學者王會厘曾說書院“以詩書為堂奧,以性命為丕基,以禮義為門路,以道德為藩籬”

王會厘等:《問津院志·藝文·問津書院賦》。書院是宋明理學的載體,是加速儒學社會化的轉換器。理學家于書院傳道授業(yè)解惑之際,非常重視道德教化,而這一特征在南宋時期尤為顯著。南宋理學家認為封建倫理道德規(guī)范和原則本于天道,先天存在于人的內在心性之中,而書院教育的目的,就是要破除氣稟或物欲的遮蔽,進而認識和恢復先天的本然之性。這就是圣賢教人為學之大端,是明體的圣賢之學。

首先,南宋理學家制定的書院學規(guī)集中反映了書院重道德教化的教育宗旨。重德性是南宋書院教育的首要精神,非常契合南宋理學家內圣外王,明體達用的理學宗旨。呂祖謙制定的《麗澤書院學規(guī)》第一條就規(guī)定:“凡預此集者,以孝弟忠信為本。其不順于父母,不友于兄弟,不睦于宗族,不誠于朋友,言行相反,文過遂非者,不在此位。”

[宋]呂祖謙:《家范·學規(guī)·乾道四年九月規(guī)約》,《東萊別集》卷5,《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5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256頁。呂祖謙對學員德性要求甚為嚴格,不僅把孝悌忠信作為為學的首要條件,而且時時敦促警戒諸生的德性修養(yǎng),強調孝悌是為人之本,是學者進德修業(yè),實現(xiàn)內圣外王理想人格的第一步。朱熹的《白鹿洞書院揭示》是南宋書院學規(guī)的范本,開篇就以“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堯舜使契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學者學此而已”

[宋]朱熹:《白鹿洞書院揭示》,《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4,《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586頁。規(guī)范書院諸生為學的主要內容是以“五常”為核心的封建道德倫理綱常。而后又提出“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的修身之要,勸導諸生為學應當注重德性培育,強調德行一致。正因為朱熹的《白鹿洞書院揭示》代表了南宋時期教育總的方向和宗旨,宋理宗將它頒行全國,被眾多書院所援用,規(guī)范諸生的日常課習。朱熹之后,雖也有理學家提出“揭示”或“學榜”之類的規(guī)約,但都是對這一宗旨的補益。如徐元杰在其《延平郡學及書院諸學榜》中提出掌教書院的儒師是德性完善的仁者,他說:“故學校所以教養(yǎng),皆仁者也,而后可以化不仁之民”

[宋]徐元杰:《延平郡學及書院諸學榜》,《楳婪集》卷11,《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85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908頁。,認為掌教書院的皆是德性醇厚、學識淵博的仁者,書院教學的目的就是要仁者把自己的德行推己及人,化不仁之民為仁人君子。

其次,南宋理學家在與弟子講學時也尤為重視德性的自我培養(yǎng)。朱熹一生致力于書院教育,其弟子不勝其數(shù),在與弟子升堂講說或問難論辯時,多以德性內涵及如何涵養(yǎng)德性作為論說的主題。朱熹在與弟子論為學之要時提出“為學之要,先須持已,然后分別義利兩字”

[宋]朱熹:《答宋魯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6,《朱子全書》第22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124頁。,指出圣賢的為己之學,關鍵在于明義利之辨。朱熹在《玉山講義》中也說道:“然今且當理會何者為仁,何者為義。曉此兩字義理分明,方于自已分上有用力處”

[宋]朱熹:《玉山講義》,《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4,《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588頁。,強調仁義禮智信等德性規(guī)范是書院教育的主要內容,主張“己性之本善、圣賢之可學”

[宋]朱熹:《玉山講義》,《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4,《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591頁。。朱熹也曾明確提出學為圣人的教育目標,他說“為學,決定是要做圣賢,這是第一義”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15,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282頁。,認為學者是學圣人但未達到圣人境界的人;圣人是為學工夫發(fā)揮到極致,道德臻至完美境界的人。朱熹要求書院諸生須“必因先達之言以求圣人之意,因圣人之意以達天地之理,求之自淺以及深,至之自近以及遠,循循有序而不可以欲速迫切之心求也”

[宋]朱熹:《答石子重》,《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2,《朱子全書》第22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920頁。,時刻踐行持敬涵養(yǎng)、為善去惡的工夫,循序漸進,切忌操之過急,而后才能體悟圣人之意,與萬物為一體。

此外,陸九淵受邀講學于白鹿洞書院時,給書院諸生講“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一章,以義、利判君子和小人之分,勸導書院諸生為學須“志于義”,而“義”在宋儒看來就是社會倫理道德。朱熹非常贊同陸九淵提出的這一德性要求,他說“切中學者隱微深痼之病”

[宋]朱熹:《跋金溪陸主簿白鹿洞書堂講義后》,《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81,《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853頁。,“懼久而或忘之”,于是刻碑于白鹿洞書院之側以警示當世之學者。陸九淵之后,朱熹弟子陳文尉也曾講學“義利之辨”于白鹿洞書院,他說“某去臘入洞,嘗以義利之說為諸君子告”

[宋]陳文尉:《白鹿洞講義》,《克齋集》卷8,《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75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309頁。。張栻主持岳麓書院期間給岳麓諸生講學時也指出“學者潛心孔孟,必得其門而入,愚以為莫先于義利之辨”

[宋]張栻:《孟子講義序》,《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617頁。,主張為學必須經(jīng)由儒家典籍的學習,進而達到明“義利之辨”的道德教化之目的。雖然陸九淵、張栻與朱熹的學術旨趣存在較大差異,但他們的為學宗旨及其書院教育目的始終是一致的,都重德性教育的圣賢之學。

三南宋書院教育宗旨:達用的外王之學

宋學是明體達用之學。何謂用?“用”是與“體”相生共成的概念,是本體的發(fā)用,是依本體而外開的人事。雖然理學家對宇宙本體的判定存在差異,但他們都認為萬事萬物皆是宇宙本體的發(fā)用流行。在人類社會層面,理學家認為“達用”就是經(jīng)世致用,就是把恒常的儒家道德禮法向外推發(fā),把所學的道藝知識措行天下,潤澤斯民,成就外王功業(yè)。

1.理學家對佛老、俗學“無用”的批評

南宋理學家雖出入佛老、精于俗學,但都認為佛老、俗學乃“無用”之學,不能成就其內圣外王的道德理想境界。胡宏曾批評佛教說“故其說周羅包括高妙玄微,無所不通,而其行則背違天地之道,淪滅三綱,體用分離,本末不貫,不足以開物成務,終為邪說也”

[宋]胡宏:《西方佛教》,《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224頁。。他認為佛教哲學包羅萬象,玄妙高遠,但拋卻倫理綱常,不能夠開物成務、致君澤民,因而是無用之學,是異端邪說。于是胡宏以道學為旗幟創(chuàng)建書院,宣揚明體達用的圣賢之學與佛老相抗衡。

張栻繼胡宏之后也對佛老和俗學進行了批評,認為佛老、俗學都是渉虛無用之學。他說“以釋老之似亂孔孟之真,其說流遁,蠧壞士心,波蕩風靡。中間變故,仗節(jié)死義之臣鮮聞焉,論篤者知其有所自來也。觀公訓敕諸子從事經(jīng)史,大抵以實用為貴,以涉虛為戒,其不受變于俗學?!?/p>

[宋]張栻:《跋孫忠愍帖》,《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827頁。他認為佛老之學言空談虛,蠧壞士心,為學者應該引以為戒。張栻指出“釋氏之學,正緣不窮理之故耳”

[宋]張栻:《答王居之》,《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737頁。,認為佛老乃是絕倫棄義之學,枉顧倫理綱常名教,不僅蠧壞士心而且擾亂國事,于外王事業(yè)無益。張栻認為儒學以實用為貴,為學的過程中不能做到切實篤行就會變?yōu)樗讓W。而當世儒生為學多忽視道德躬行和經(jīng)世致用,或汲汲于功名利祿,或沉溺于抽象的思辨和心性修養(yǎng),于國計民生無益,徒為無用之學。因此,他積極致力于書院教育,志在恢復孔孟道學經(jīng)世致用的傳統(tǒng)。

就當時佛老、俗學橫行的學術現(xiàn)象,朱熹也進行了批判。他說“又知科舉之奪志、佛老之殊歸皆不足事”

[宋]朱熹:《答滕德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9,《朱子全書》第22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273頁。,朱熹指出“科舉”就是俗學,佛老、俗學不能應之于具體的事物。朱熹指出“世變俗衰,士不知學,挾冊讀書者,既不過于夸多鬭靡,以為利祿之計,其有意于已者,又直以為可以取足于心,而無事于外求也。是以墮于佛老空虛之邪見?!?/p>

[宋]朱熹:《鄂州州學稽古閣記》,《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80,《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800頁。當時為學者或旨在科舉利祿忽視個人的身心修養(yǎng);或專于心性修養(yǎng)空談本體而無著實工夫,于社會現(xiàn)實莫不關心,于圣賢外王事業(yè)棄之敝履,不僅墮于佛老空疏之流弊,而且學不達用。在論及佛老時,朱熹說“釋氏以事理為不緊要而不理會”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126,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3015頁。,“釋氏所謂敬以直內只是空,豁豁地更無一物卻不會方外”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126,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3015頁。,認為佛老空疏虛幻,不理會事理,背棄封建綱常禮教,于社會國家無益,更遑論致君澤民。因此,在深刻認識佛老、俗學“無用”的弊端之后,朱熹提出“以脫于俗學之陋,異端之惑,而其所以修已治人之意,亦往往有能卓然不惑于世俗利害之私,而慨然有志于堯舜其君民者”

[宋]朱熹:《袁州州學三先生祠記》,《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8,《朱子全書》第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743-3744頁。,主張為學應是“志于堯舜”的圣賢之學。

2.確立書院的教育宗旨:外王之學

“經(jīng)世致用”本就是圣賢立教的傳統(tǒng)目標。南宋理學家以接續(xù)儒家道統(tǒng)自居,以天下為己任,具有極強的憂患意識。理學家在書院教育的過程中,時常與學生就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及人生導向等問題展開辯論,提倡把個人的治學修身與治國平天下的政治理想結合起來,旨在闡明儒家學以致用的外王思想。

胡宏認為儒學是“得其體必得其用”

[宋]胡宏:《知言》,《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1頁。的學問,而儒學中的“用”就是指經(jīng)邦濟世的致用之學。在與弟子論學時,胡宏認為為學應當注重實效和事功,反對“專守方冊,口談仁義”

[宋]胡宏:《與孫正儒書》,《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46頁。的虛華俗學,他說“正孺當以古人實事自律,不可作世俗虛華之見也”

[宋]胡宏:《與孫正儒書》,《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46頁。。胡宏認為當世之時“學者多尋空言,不究實用,平居高談性命之際,亹亹可聽,臨事茫然,不知性命乏所在者,多矣?!?/p>

[宋]胡宏:《與樊茂實書》,《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24頁。正是因為看到了當前儒生為學多是“無用”之學,于是他積極倡導為學必須效法古之圣賢“實事自律”,重視事功,反對高談性命、不究實用的無用之學。他說:“孔子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夫圣人何憂?學者,所以學為治也。講之熟,則義理明;義理明,則心志定;心志定,則當其職,而行其事無不中節(jié),可以濟人利物矣?!?/p>

[宋]胡宏:《與丁提刑書》,《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28頁。胡宏認為外王事功是圣賢理想人格的呈現(xiàn)和作用,是不可或缺的。因此,為學者在通達圣賢境界之途時,必須以講明義利,篤定心志為先務,而后才能實現(xiàn)致君澤民,博施濟眾的社會理想。

胡宏之后,張栻在其書院教育中也宣揚“務實”的為學宗旨以及“得時行道,事業(yè)滿天下”

[宋]張栻:《潭州重脩岳麓書院記》,《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574頁。的教育理想,強調為學以“行天下萬事”為本,反對不究實用的空疏學風和默坐澄心的修養(yǎng)方法。他認為書院的教育目的是培養(yǎng)內以修身立命,外能治國安邦的君子。他說:“蓋君子于天下之事無所不當究,況于兵者!世之興廢,生民之大本存焉,其可忽而不講哉!夫兵政之本在于仁義,其為教根乎三綱,然至于法度紀律、機謀權變,其條不可紊,其端為無窮,非素考索,烏能極其用!”

[宋]張栻:《跋孫子》,《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第814-815頁。張栻認為學為君子不僅要有堅定的儒家道德價值信念而且還必須掌握治國平天下所要求的政治、軍事、文化等各方面的知識和技能。正因為胡宏、張栻的倡導,“學以致用”成為湖湘學派書院教育的一大特色。正如全祖望所說:“南軒弟子多留心經(jīng)濟之學,其最顯者,為吳畏齋(獵)、游默齋(九言),而克齋(陳琦)亦其流亞云?!?/p>

[清]黃宗羲、全祖望:《岳麓諸儒學案》,《宋元學案》卷71,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383頁。全祖望這一評述恰如其分地揭示了岳麓書院把個人的治學修身與經(jīng)邦濟世統(tǒng)一起來的教育宗旨。

以朱熹為首的考亭學派亦以經(jīng)世致用為教育宗旨。他說:“為學之序,為己而后可以及人,達理然后可以制事”

[宋]朱熹:《答呂伯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35,《朱子全書》第2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532頁。,認為為學必須以為己之學為先務,而后推己及人,應之于事事物物。這里朱熹雖然強調“達理”的先在性,但是卻把為學的最后落腳點定位為“制事”,體現(xiàn)了其重實用的為學向度。朱熹還明確了經(jīng)濟之學的內涵,他說“至如天文地理、禮樂制度、軍旅刑法,皆是著實有用之事業(yè)。”

[宋]朱熹:《答謝成之》,《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58,《朱子全書》第2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755頁。朱熹認為歷史、經(jīng)濟、法律、軍事等實用的具體知識對治國平天下都是有切實益處的。書院教育在道德教化的同時,還要求對天文地理等實用型知識或技能的掌握,認為只有兼?zhèn)浯硕?,才能最終實現(xiàn)內圣外王的境界。

以呂祖謙為代表的婺學學派的書院教育主張為學以明理躬行為本,治經(jīng)史以成其用。呂祖謙說“講實理,育實材,而求實用”

[宋]呂祖謙:《太學問》,《東萊集》卷5,《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5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02頁。,認為書院教育先以講明義理,后習經(jīng)濟之學,書院教育的目標是培養(yǎng)明體達用的實用性人才。所以呂祖謙非常強調務實躬行,并提出了“學者以務實躬行為本”

[宋]呂祖謙:《與內兄曽提刑》,《東萊集》別集卷9,《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5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319頁。的為學路徑。他說:“天下事何嘗一件不是學,如百工技藝皆是學,惟學故精,何嘗一一炫耀出來。”

[宋]呂祖謙:《己亥秋所記》,《東萊集》外集卷5,《文津閣四庫全書》第115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475頁。指出天下事事物物、百工技藝都是為學者當窮究的學問,不可廢棄亦無可炫耀。接著呂祖謙以百工治器的有用來類比為學須是有用之學,他說“百工治器必貴于有用,器而不可用,工弗為也;學而無所用,學將何為也耶?”

[宋]呂喬年:《門人所記雜說二》,《麗澤論說集録》卷10,《文津閣四庫全書》第0704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443頁。認為有用之學才是圣人真正意義上的學,才能夠真正實現(xiàn)康濟天下的社會理想。

3.南宋書院的致用之學與實用型科目的設置

南宋書院教育之經(jīng)世致用的宗旨不僅限于理論的闡釋,而更多的是體現(xiàn)在書院日常教學的學科建設中。書院教學內容,大致可分為經(jīng)、史、理學和經(jīng)濟之學四大類,其中史和經(jīng)濟之學都體現(xiàn)了書院教育重經(jīng)世致用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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