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 霞

在地愿為連理枝

◎ 彭 霞

人們都熟知傳奇畫家潘玉良與潘贊化的一段絕世情緣，卻鮮有人知道潘玉良和另一位男人王守義的故事。

潘玉良的故事是個傳奇。16歲，她成了青樓雛妓，本以為此生將老死風(fēng)塵，誰料，紅顏卻不薄命。那年，她偶遇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蕪湖海關(guān)監(jiān)督潘贊化，成為潘贊化的二姨太。命運由此轉(zhuǎn)機，在潘贊化的關(guān)愛與支持下，她走上了藝術(shù)之路。

對潘贊化，她心中全是感激與愛。原以為愛情可以朝朝暮暮，不料潘贊化的大夫人處處排擠她，于是她不得不與心愛的人揮手作別，孤身遠赴巴黎。在巴黎，她一邊堅持中西畫的研究與雕塑創(chuàng)作，一邊以賣畫維持生計。

1940年，德國納粹組織的鐵蹄踐踏巴黎，潘玉良創(chuàng)作與賴以生存的畫室被毀，生活艱難到有時幾天都吃不上飯，更不用說進行油畫創(chuàng)作了。困境之中，她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個貴人，漂泊法國的留學(xué)生王守義。王守義是一位愛國志士，為逃避國內(nèi)白色恐怖來到巴黎，同朋友一起開辦了一家餐廳，收入尚可。

王守義不僅出資為潘玉良重振畫室，購置繪畫材料，還幫她舉辦藝術(shù)沙龍；陪她參觀藝術(shù)宮殿，欣賞藝術(shù)珍品，到野外寫生；為她在法國、瑞士、意大利、希臘、比利時等國家舉辦畫展。資金匱乏時，王守義多方奔走，設(shè)法籌資，讓她在藝壇聲名鵲起?？梢哉f，潘玉良的每一件作品都凝聚著王守義的汗水，每一枚獎?wù)露硷柡男难?/p>

對王守義的深情厚意，潘玉良除了感動，無以報答。她心中牽掛的人仍然是大洋彼岸的潘贊化。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guān)山難。長相思，摧心肝?！痹谂瓮ど匣剜l(xiāng)之路的日子里，潘玉良得知自己魂牽夢繞的潘贊化已逝世，她因為傷痛病倒了。彌留之際，她留遺囑給王守義：將自己對潘贊化的情與對祖國的眷戀帶回家鄉(xiāng)，了卻半生心愿。

王守義幾乎傾其所有，以10萬法郎重金在蒙帕納斯公墓租下為期一百年的一塊墓地，又為潘玉良舉辦了隆重的葬禮。此后，他馬不停蹄地完成她生前的夙愿。

1978年秋天，年逾八旬的王守義帶著潘玉良的一張自畫像、七大鐵箱遺物、兩千多幅遺作及她一直珍藏的印有自己和潘贊化照片的雞心項鏈風(fēng)塵仆仆地回國，遵照潘玉良的遺愿，將部分遺物交給潘贊化的后人，其余的捐獻給了祖國。做完這一切，他的身體忽然垮下來了，居然是癌癥晚期。

王守義去世后，家人將他埋葬在潘玉良的墓穴中，墓碑上沒有他的名字。

在潘玉良的一生中，陪她時間最多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那個開餐館的平凡男人；在她駕鶴西去后，與她同穴共眠的還是那個開餐館的平凡男人。而對王守義，潘玉良只有朋友般的信賴，親人般的依賴，唯獨沒有愛情。王守義卻用盡所有的癡情來守候這份無望的愛，無怨無悔。

這才是“在地愿為連理枝”的最佳注解吧。

（摘自《莫愁·智慧女性》2016年第1期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