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濮存昕
五十開悟
◎ 濮存昕
我小時候患過小兒麻痹癥,也叫脊髓灰質(zhì)炎。等上了小學(xué),有些同學(xué)給我起了個外號叫“濮瘸子”,給小時候的我造成了心理陰影,所以我當(dāng)時特別希望畢業(yè)。還好在九歲那年,大概三年級時,我做了整形手術(shù),之后不用再拄拐,叫我“濮瘸子”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我在自己的處世哲學(xué)中總結(jié)出一句話,是我從兩個朋友的名字中提取的,叫“博觀約取,求冠居亞”。所有成功都來自厚積薄發(fā),標準可以高,但一定不能鋒芒畢露。這是我用50年的人生積累悟出的話。
這一點,我媳婦看得最明白。她說:“虧你小時候腿有病,否則指不定狂成什么樣?!比绻腋鞣矫娴臈l件比較好,肯定會受寵,但偏偏有點缺陷,所以有點自卑,這樣挺好。
家庭的影響和熏陶、個人的志向和努力、命運和機緣的巧合,這三點對我來說都重要,缺一不可。我是在劇院里長大的孩子,很小就似懂非懂地看過戲,早就知道“戲比天大”的道理。我也喜歡用生命里最真實的直覺去表現(xiàn)新藝術(shù)、新戲劇。
演一個角色,就要向角色靠近。當(dāng)講述弘一法師的《一輪明月》演完時,我給自己取了個號叫“二一之徒”,意思是“一事無成人漸老,一錢不值何消說”——名利全都擺平,清涼極了,自己也進入了一個不為任何名利所擾的境界。
就這樣,我演的角色和我的人生之間仿佛有了一種關(guān)系?!遏斞浮泛汀兑惠喢髟隆费萃炅耍彝蝗婚g明白,演戲?qū)嶋H上就是闡述人生的態(tài)度問題,也是對生命本身的態(tài)度和修行的問題。
我交友更看重可交之人的品質(zhì),這個人的品質(zhì)是我喜歡的,我就愿意跟他交往,不管是臺上的還是臺下的。在演一個故事、做一個角色時,要注意在臺上的言談舉止。能把故事講明白不算完,想要得到更深層次和更高品位的觀眾的認可,一定要感悟生命,感悟個人和角色的關(guān)系。
我想達到演藝的高水準,所以我演魯迅。我只是普通人,當(dāng)代演員,但我必須演得像魯迅。怎么像呢?除了化妝上的效果外,我的眼睛里、我的呼吸中都要有魯迅的氣息。
心情放松到什么程度,就能演到什么程度。放松是什么東西?是一個遠離世俗的我。把自己埋起來,個人消失了,我全部的身心和這個作品就是一致的。所以在拍《一輪明月》和《魯迅》這兩部作品的時候,我要脫離世俗的生活方式,必須和自己的世俗生命拉開距離,甚至是訣別。
人生什么最重要?有太多重要的事了,什么理想、責(zé)任、社會義務(wù)等等,但千萬不要忘了還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樂趣。你的一生是不是充滿了樂趣,有沒有結(jié)交一些有樂趣的人,是不是聽過一些有樂趣的話和故事?
當(dāng)人生充滿樂趣之后,碰到什么艱難困苦都不會覺得苦。這是我的人生體驗。
(摘自《書香似故人》譯林出版社 圖/mingx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