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家

當夕陽走在回家的路上

炊煙迷失了歸途

老家

其實只剩閑置的瓦房

和長滿雜草的土地

夜晚

只有風和樹葉

在替村莊傾訴著無邊的思念

春天被藏進種子里

掛在房梁上獨自發(fā)芽

一只粗心的貓

把屋檐上的一片瓦

碰落進深深的黑夜

年邁的父母

就盯著斑駁的墻壁

提心吊膽到天亮

石 頭

大地的夢像刀子一樣插向天空

被時間和水草催肥的牛羊

只身穿過堅硬的石頭

從不回首 從不低頭

石頭 在草地的腹中

插上一把把利劍

就像生活被命運打了一個結

一個人背著生命的行囊

開始漫無邊際的遠走

殘云卷月 冷風拂草

一場空茫和絕望的大雨

肆無忌憚地降落

遼闊的草場

石頭頂上的雨花

成為這個夜 自殺的鋒芒

童年的那坡草

干枯 生長

二十余載的輪回

即使每一天都在向上

即使是冬天埋在土里

也在煥發(fā)生機

那么多年過去了

還是那樣的瘦小

被北風撂倒在地

我站在草坡的邊緣

看見發(fā)白的葉子上

還烙著我赤腳的印痕

童年嬉戲的的聲音

從草叢中往上冒

可惜 時間一刀就讓我老了

脆弱得像小草一樣

寒風刮來

我在草從中搖搖晃晃

兒時玩伴

二十年了

我們無法改變的

只有性別和名字

他比我長得快的

除了胡子

還有皺紋

而腰

也開始向土地躬身

頭就不得不向生活低下

他吸著劣質的香煙

告訴我：

“這山頂上，

錢比婆娘還要好找一點”

月光灑滿小山村

農事隨著日落鉆進茅屋

山村在夜幕中高昂著頭

風開始搖響私密的語言

和一些摸不著的故事

月光

像一位千年慈愛的母親

把乳汁灑進每一個角落

撫慰著如石頭一樣堅硬的孤獨

擊碎溪流如泣如訴的心事

背負憂傷一次次遠走

月光像雨點一樣灑落

從父親的皺紋里溢出來

如淚珠般滑過父親鋪滿滄桑的臉龐

跌進腳下土地開裂的嘴

它們正在密謀著

咬噬完父親的童年和青春之后

吞下父親黃昏前忙碌的日子

我坐在月色里

聽野風們商量著怎樣遠走

聽群山躁動著要怎樣高飛

看月光如何用纖細的玉手

把我的一根頭發(fā)變白

看那輕得如水霧的朦朧

如何讓最后一位少女

把落紅浸入故鄉(xiāng)的土地

作者簡介：劉金富 云南省大關縣天星鎮(zhèn)人。80后，16歲輟學后打過工，代過課，在邊遠高寒山區(qū)教過書，在鄉(xiāng)黨政辦做過文秘。在《邊疆文學》《北京文學》《鴨綠江》《神劍》《散文詩》《昭通文學》《人民日報》《中國藝術報》《中國文化報》《云南日報》等報刊發(fā)表過作品，系云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現供職于云南永善縣文聯。

【責任編輯 夏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