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聲色

[1]

李健的嗓音總是這樣低沉溫情，聽著他的歌好像世界都是干凈的。

你很喜歡他的歌，一曲《當你老了》，讓你在電視機前哭個不停。那個時候的你比我更像個孩子。

從可以用文字記錄開始，我就想寫寫你。剛開始文筆生疏，總找不到合適的文字去形容你，后來寫文漸漸行云流水，卻沒有時間去寫你了，青春的話題太多，我竟就真的忘了你。

[2]

印象里，你從沒有穿過平底鞋，連家里的拖鞋都是厚底的，用你的話說，你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這點我確實沒有遺傳到，于是你就逮著我日夜操練，你說你的女兒居然不會穿高跟鞋，說出去太丟人。

印象里，你總是對自己十分苛刻，偶爾的肥胖和痘痘都會讓你抓狂，只要你抓狂，家里面就只有白菜、白菜還是白菜。我常在想也許就是這樣的苛刻，才成就了歲月下依舊風情萬種的你。你對我的要求也是高得不近人情，我高三長胖了十斤，于是，高考后的那個暑假我過上了我這輩子都不再想要的生活。

印象里，你總是笑臉迎人，家里面再怎么樣，你只要出去一定就是光鮮亮麗的，外公去世那次也不例外。許是被你寵慣了，我沒有你的淡然，不順心的事，總是要發(fā)很大的脾氣，人前人后都一樣。別人向你笑著抱怨你女兒脾氣不好的時候，你總是說，她脾氣不好，你不要惹她啊！語氣一貫地任性。可我知道你不高興，從那以后我總是盡量收斂，盡量不要讓你為難。你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卻可以輕而易舉地改變我。

現在的我，可以把高跟鞋穿得腳底生風，可以把各種風格的衣服穿得游刃有余，待人接物都像極了你。而這一切都是你給的。

[3]

家里面不止我一個孩子，但你對我無疑是偏心的。用你的話說，你是個生意人，你喜歡一本萬利的生意，你教我，我教弟弟，你要省事得多。上帝是優(yōu)待你的，這樣離譜的事，都會如你所愿，弟弟的很多道理，確實是我教的。說到這，還有點小驕傲。

上了大學，我們相處的時間很少，連一起坐下來吃個飯都是奢侈。你大大咧咧慣了，沒有時間陪我，你也很少有愧疚感。但是同學來家里玩，你還是會提前回來做飯給他們吃，雖然你明知道自己做飯不好吃。

這點，是我一直納悶兒的，身為一個女人居然不會做飯，家里面一直都是爸爸做飯的，你一個月也就做一次。我每次取笑著安慰你，沒關系的，我就當我每次來例假好了！不會嫌棄你的。然后，看著你越來越黑的臉，笑得沒心沒肺。

我的性子里，是不安分的，這點像極了你，大學沒上多久，就想創(chuàng)業(yè)，跟你說了，你說只要不影響學業(yè)，都隨我。那個時候微商正火，我向你預支了生活費做起了護膚品，由于沒什么經驗，也沒有什么方法，這一次創(chuàng)業(yè)無疾而終。那幾天我受了打擊，你打電話過來，說我就知道會這樣，我記得當時我還氣呼呼地問你，為什么你知道還不幫我。你倒是愣了，過了會兒，嘆了口氣說，我的女兒怎么可能不優(yōu)秀，你還年輕，失敗了又怎么樣，與其我一開始幫你，不如讓你實實在在跌一回。

后來，做什么，似乎都知道了三思而后行。

我們之間的相處，總是習慣細水長流，偶爾的針鋒相對，其實也是無傷大雅。你總說我們有緣分。

我也總是笑著打趣你，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我們兩個這交情，上輩子肯定什么也沒干，光回頭了。

[4]

后來，我沒來得及長大，你也不愿意再等等我。

想想自己那時候也是傻，你的病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有了端倪，可是我卻全然不知。竟然天真地以為你的高燒不退只是感冒，天真地以為你莫名其妙地頭暈只是簡單的貧血，天真地以為你眉頭緊鎖、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只是因為你不開心。天真地把你一切的苦難都當成云淡風輕。

直到最后，你捂著胸口暈倒在家。

在醫(yī)院等化驗結果的時候，你比我還緊張，明艷的臉上滿是局促。

你不停地問我，怎么辦，怎么辦。

怎么辦？其實我也不知道，但相對于你的不安，我更多的是面無表情，潛意識里覺得，你不會有事？

禍害遺千年，沒有收拾完我，你怎么可能有事。

醫(yī)生叫家屬去談話的時候，你拉著我的手，說了句，你陪我。

結果出來后我們都沒有說話，一起回了家，一起吃了面，好像什么事都沒有。

可我知道，我們的生活不會再有艷陽天了！

[5]

三個月的治療。

漫天的藥水味，你不再苗條的身材（激素作用導致肥胖），還有你越發(fā)蒼白的臉，成了我們生活的主色調。

可是即便如此，三個月后的復查結果還是讓人絕望。

醫(yī)生問你，是切除還是保守治療。

你沒有問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決定了一切。你說，你選保守治療，不想切除，你說你即便離開了，也希望是高傲的。

我不知道怎么辦。好想沖你吼，你怎么可以這么任性，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我們要怎么辦?？墒俏沂裁匆矝]有說，我甚至無法開口，很多話哽在喉嚨里，堵得心疼。

長這么大，第一次意識到可能會失去你，這讓我無所適從。

[6]

你生日那天，我?guī)闳TV給你唱李健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媽媽》。

今天是你的生日

媽媽我很愛你

長了這么大

第一次說給你聽

……

我想說的是，哪怕整個世界兵荒馬亂，我還在，你有什么可怕的呢！

結語

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你會怎么辦？

現在科技這么發(fā)達，你能不能希望點自己好的？

那萬一呢？

我會漂亮地活著，照顧好弟弟和這個家，你以前操心的事，以后讓我來。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