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
她是我的小姨,一個很漂亮的女子,家里人卻不喜歡她,每一次見到她,都說她的種種不是。
我卻極喜歡小姨,她的發(fā)型好看,專門去理發(fā)店編的辮子;她穿的衣服時尚,小鎮(zhèn)上買不到那樣的款式;她穿的鞋子是那種電視上才看到的高跟鞋。
小姨在城里上班,到了女大當嫁的年齡,她依舊不急不慢地談著戀愛,高興就在一起,不高興了就分手。鄰居議論說,小姨的男朋友都有一卡車了。
不管家里人怎么說,小姨依然我行我素。在三十三歲那年,她帶回一個男人,西裝革履,帥氣逼人。吃飯時,她宣布說,這個月底她要結(jié)婚。
這無疑就是一個“炸彈”,因為小姨和這個男人剛認識一個月。一個普通的家庭,對于“閃婚”只有恐懼,哪來的理解和包容?最后,大家不歡而散。不知道為什么,我一直感覺小姨親,她送我的那些小禮物,我都視如珍寶,不像姐姐聽媽媽的話,把小姨送的小禮物都扔到了垃圾桶里。
那天,姥爺發(fā)了話,說小姨的婚禮,他們都不會去。小姨是哭著走的,我偷偷地跟著她。她轉(zhuǎn)身看到我,只說,妮子,小姨一定會幸福。
我也不知道什么幸福不幸福,只希望小姨開心,就用力點頭。小姨往我手里塞了個東西就走了。我攥著東西,一直躲到房間才打開手心,是一支口紅,外形很精致,大紅色的。
有一次,家里人都走親戚了,我躲在屋里,對著鏡子涂口紅??墒?,涂涂抹抹,我的嘴巴被越涂越“腫”,我嚇得哇哇直哭。這一哭就驚動了鄰居,他們打爸爸的手機,聞聲趕來的爸媽看見我的嘴唇,問都不問就開始說小姨禍害人。
那支口紅被媽媽扔掉了,再遇見小姨,我總是低著頭,像是怕被她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
小姨再回來時,已經(jīng)有了身孕,而我也已經(jīng)上了四年級。鄰居們都說我是家里姐妹長的最好看的,輪廓像極了小姨。
小姨父這兩年賺錢多了,趁著小姨有身孕,有了歪心思,還說只要小姨乖乖的,他就不離婚。小姨不同意,堅決離了婚。
家里的人都怪小姨,說小姨父這么能掙錢,忍忍就算了。小姨當場翻了臉。第二天,她就拖著行李箱走了。幾年來,她都沒有和家里聯(lián)系。
姥姥卻一輩子寵愛小姨,家里人從來不敢當姥姥面說小姨。小姨買的東西,姥姥都喜歡。去年,姥姥因病臥床,家里人都不知道到哪里找小姨。姥姥掏出手機,按了一個鍵,手機通了。原來,這么多年,姥姥一直和小姨單線聯(lián)系。
小姨開著一輛轎車帶著兒子回來了,依舊那么漂亮。兒子長得很像她,是一個小帥哥,見到我們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姥姥拉著小姨的手說,丫頭,要好好的,不管怎么樣,不忘了自己的心就行了。
小姨哭了,妝也花了。她說這么多年,只要姥姥在,她永遠都是一個可以哭了找人安慰的孩子?,F(xiàn)在姥姥躺在床上,她才覺得媽媽老了,自己該讓媽媽放心。
姥姥的病情卻奇跡般地好了起來。小姨請一大家子在飯店吃飯,說自己要搬回來住。大家對于這句話,沒有回應(yīng)。姥姥把筷子重重地放下說,這么多年,你們不知道幺兒有多難。
“幺兒”是姥姥對小姨的愛稱。一個女人,離了婚帶著孩子,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從擺地攤到有自己的公司,這應(yīng)該是電視劇里的女主角才有的故事,可是,這個女主角在生活里,就是我的小姨。
回到了小鎮(zhèn),小姨依舊做服裝生意。她開了一個店,因為款式特別,所以生意極好。我去上大學(xué)前,小姨給我準備了一箱子的衣服,說女孩的青春很寶貴,要穿漂亮的衣服,化最好看的妝,愛值得付出的人。
小姨說,家里人以為她有一個異性朋友,就是在戀愛。其實,這輩子她只愛過一個男人,可那段婚姻傷她很深,可是,她把傷害做成一襲美麗的長裙,穿著它在生活里,努力跳出最美麗的舞蹈。
編輯/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