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薈
“你內(nèi)心肯定有某種火焰能將你和其他人區(qū)別開來?!蹦戏亲骷?、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庫切如是說。
每當想起此言,我心中便激蕩著莫名的、難以抑制的澎湃心潮,仿佛藏于心底和歲月深處曾經(jīng)絢麗的執(zhí)著以及而今已慢慢冷卻變淡的夢想被重新點燃。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青澀的一往無前、無知無畏的年齡,仿佛自己的心中仍住著一個躊躇滿志、雄心不已的“此間少年”。
如今,我與青春年少的身影只能在模糊依稀的夢境中驚喜重逢,然后與“年輕”輕輕揮手作別,漸行漸遠。向前望,人生幾乎平淡得一眼能望到頭,心中不再存有奢望與幻想,人生也失去了瑰麗奇幻的色彩,就連自己的內(nèi)心也開始確定此生不會再有意外的驚喜,不會再有奇跡發(fā)生。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機械重復(fù)索然無味地過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這樣想著,不免心生恐懼、悲傷之感,不禁對自己感到灰心、失望。
或許是該問一問,在自己的內(nèi)心,是否還殘存著那未熄的尚留有余溫的一小簇火焰?
當初青春少年意氣勃發(fā)初踏人生征程之際,心中莫不對一切人事懷著赤誠善良,對生活寄予熱情厚望,對人生充滿期冀理想,對世界持有敏感好奇。年少的激情交織匯聚成熾烈旺盛的生命之火在體內(nèi)灼灼燃燒。然而經(jīng)歷了歲月變幻,世事變遷,物是人非后,那火焰被如水的時光、復(fù)雜的人事、瑣屑的生活、冷酷的現(xiàn)實,一點點輾落成塵,失去了光芒、光彩和溫度,徒留一堆余燼,任風吹散。
不得不佩服,時間就是個神奇而無情的魔術(shù)師,它悄無聲息,卻又殘酷暴戾地在每一個神采奕奕、嬌艷明麗、未經(jīng)世事的少年臉上布滿蛛絲塵埃。他們眼里逐漸充滿倦意和厭煩,灰頭土臉,頹敗之相畢露。
然時光能改變?nèi)蓊?,卻難以馴服我們的內(nèi)心。命運只眷顧極少的幸運兒,大多數(shù)平凡的普通人,都難以逃脫身陷兩腳踏入淤泥的現(xiàn)實、困境與宿命,縱使你心比天高意欲一飛沖天,又怎奈雙腳難以離地的痛苦乏力和無奈?
但只要心中有一把火,即使我們置身黯然無光平淡無奇的命運中,也不會輕易地被那些繁雜瑣碎枯燥無聊的庸?,F(xiàn)實所裹挾、淹沒和埋葬。它使我們懷著不甘,以不屈的信心與意念和命運抗爭,不斷地掙扎,并試著跳脫出來?;蛟S有一日我們能夠跳出來,眺望四周,看見遠處廣闊蔚藍的天空。那時我們終于可以舒一口氣,獲得內(nèi)心的輕盈自由。
命運或許只能賜予或分配給我們一個毫無跌宕,毫不起眼,無足輕重的劇本與角色,可我們卻能將它演繹得感情豐富且自得其樂。
我們需要給不斷地自己“添柴加薪”。年輕時,心中有一團火,更多的是對外界、外物的追逐與渴望;成年后,心中有一團火,那是對自我、對內(nèi)心、對生命、對這世界的探尋與感知。它使我們永遠保有天真、敏感與好奇;它使我們在灰暗的世界里,乏味的人生里,找到一絲光亮和溫暖。
英國詩人蘭德在75歲垂暮之年寫下那首著名的《生與死》:“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敝灰钪總€人都應(yīng)當在心中為自己點燃一把生命之火,它能為我們寂寞的人生照明,取暖;它能使我們活著的確是“活著”;它能使我們作為那個真正的“自己”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