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瀟
摘 ?要:本文從敘事學(xué)角度研究魯?shù)稀ね唐≌f《聲音來自何方?》,探討在各個敘述層或由敘述視角的局限性或由敘述者的不充分甚至錯誤報道或由敘述者對敘述節(jié)奏的有意控制而引起的不可靠敘述。
關(guān)鍵詞:魯?shù)稀ね?《聲音來自何方?》;不可靠敘述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5-0-02
一、引言
魯?shù)稀ね≧udy Wiebe, 1934-),加拿大著名作家,長期從事小說創(chuàng)作,而且基本上都是歷史小說。他以史實作為想象的起點,努力進入故事中人物靈魂,令作品兼具厚重的歷史感和充滿激情的想象。
《聲音來自何方?》(Where Is the Voice Coming From?,1974)是威伯非常著名的短篇小說之一,濃縮了他最主要的寫作題材和寫作特點。作者巧妙地把他為還原歷史真相收集到的多種歷史文獻與自己大膽想象融合在一起,自然地把來自不同敘述者的相互矛盾的觀點加以糅合,讓讀者積極主動地理解來自各個敘述者的敘述聲音。
確實,不同的聲音往往來自不同的敘述者。從敘事學(xué)理論分析,短篇小說《聲音來自何方?》包含了兩類敘事層,即故事內(nèi)敘述層和亞故事敘述層。各個敘述層或由敘述視角的局限性或由敘述者的不充分甚至錯誤報道或由敘述者對敘述節(jié)奏的有意控制而引起不可靠敘述。
二、不可靠性敘述
文本中相互沖突的多重視角傳達出多重相應(yīng)的對立的敘事聲音,導(dǎo)致敘述的不可靠性。著名敘事學(xué)家布思說道:“我把按照作品規(guī)范(即隱含作者的規(guī)范)說話和行動的敘事者稱為可靠敘述者,反之稱為不可靠敘述者?!逼渲胁妓荚谄洹缎≌f修辭學(xué)》中所說的“隱含作者”主要指作者在創(chuàng)作作品時的“第二自我”,而在創(chuàng)作不同作品時很可能采取不同的立場,因此同一作者的不同作品就可能隱含不同的作者形象。敘事者的聲音一定程度上就成了視角人物自己的聲音,所以說不同的敘事角度或不同敘述層的敘述角度可能會產(chǎn)生相互對立矛盾的敘事聲音,導(dǎo)致敘述的不可靠。
1. 故事內(nèi)敘述層的不可靠敘述
在此故事內(nèi)敘述層中,敘事者采用了第一人稱體驗性敘事視角。而這個敘事視角有著不可避免的局限性,從而引起敘述的不可靠性。首先必須指出,雖然這部分故事的敘述中并未出現(xiàn)第一人稱“我”,并不代表不能定義此處的視角為第一人稱體驗性視角,因為此時的敘述者是隱形而非顯性的。依照米克·巴爾的觀點:“敘述者是一個語言范疇的主語,因為敘述者是通過語言來展現(xiàn)的一個功能?!痹诖藬⑹稣咛幱陔[蔽狀態(tài),是非人格化的。雖然這樣有助于產(chǎn)生懸念,但是一切事物的描述都難免受到敘述者的個人主觀態(tài)度額影響,使得敘述不具權(quán)威性,產(chǎn)生敘述的不可靠。
在此敘述視角下,讀者可以隨時體會到人物正在經(jīng)歷事件的眼光來觀察體驗,如果仔細審視,不難發(fā)現(xiàn)敘述者在選則物體描述上帶有極大的偏見性。例如,敘述者在告訴讀者還原歷史真相是一件極難的工作后,就開始把關(guān)于印第安土著人的信息放在最吸引眼球的位置。白人的身份符號代表了更多的是權(quán)力和他們自以為豪的文明。敘述者把少數(shù)幾個被人記得的印第安土著名字放在一連串白人的名字地位符號前,讓讀者容易對印第安的淳樸自然所打動,又同時生出對白人冷酷的機械文明的排斥;同時,還有可能讓讀者認為印第安人還處在非常落后完全依靠大自然生活的階段,而白人已經(jīng)生活在更先進的文明社會。不管是產(chǎn)生怎樣的認識,都不利于讀者中正地看待那段白人殖民者與印第安土著不斷發(fā)生沖突的歷史。
敘述者對他在博物館看到的相片的選擇上明顯帶有“偏見”。在博物館中,陳列著大量的關(guān)于警察的照片,照片中警察的名字身份非常明確,而關(guān)于印第安土著的相片只有三張,還不能完全確定照片中人的身份,都用了“據(jù)說”,“可能”這樣的字眼來描述。就是在這樣陳列數(shù)目內(nèi)容天差地別的情況下,敘述者用了比描述警察相片篇幅多出5倍左右的文字來描述印第安土著那屈指可數(shù)的幾張相片。即使如此,讀者也只能跟著敘述者的眼光敘述走,看不到敘述者看不到的或聽不到敘述者不說的內(nèi)容。
綜上所言,在小說主要的部分?jǐn)⑹稣卟捎玫氖堑谝蝗朔Q體驗性視角,是一個內(nèi)視角,作為故事中的人物,他往往不像全知全能那樣的視角來的客觀可靠,而是傾向于從自身體驗出發(fā),對自己所觀察的對象給予同情等感情。
2.博物館展覽文本的不可靠敘述
羅杰·希爾弗斯通在《博物館是一種媒介:時間與空間中的物與邏輯》中說道:“博物館展覽都是文本,而且是根據(jù)其自己的修辭進行構(gòu)建的,這一修辭與所有修辭一樣,是為了說服觀眾們,使他們相信他們所看到和閱讀的是重要的、美好的,抑或是真實的?!碑?dāng)觀眾在觀看展覽的過程中,對其中敘事結(jié)構(gòu)中的立場產(chǎn)生了互動,信息及信息背后的意義已經(jīng)可以傳遞給讀者。簡言之,博物館展覽通過其特有的敘述事件元素——展品和獨特的時間空間上的陳列邏輯與讀者互動,傳達博物館展覽的意義。
首先由于在此敘述層,筆者傾向于認為敘述者采用的是攝像式外視角,即故事外的第三人稱敘述者,像是一部攝像機,客觀觀察和記錄人物的言行,不涉及對被聚焦者的心理。但是即使是攝像機,也不能脫離人的運作,那么攝像機難免會成為持?jǐn)z像機者的傳達思想的工具,而在這個白人的歷史博物館展覽中,操作此攝像機的就是白人或白人歷史學(xué)家,他們通過對博物館中陳放物品的種類,數(shù)量,位置,保管方式等的安排來想讀者突出他們想傳達的意識形態(tài)。
可見,基于敘述者的不同立場,敘述者的敘述會選擇利于自己的敘述方式和內(nèi)容,從而導(dǎo)致了敘述的不可靠。根據(jù)著名敘事學(xué)家詹姆斯·費倫對不可靠敘述的主要類型分為三類及六種亞類型,即“事實/事件軸上的錯誤報道和不充分報道”,“價值/判斷軸上的錯誤判斷和不從分判斷”,“知識/感知軸上的所悟解讀和不充分解讀”。在小說中的隱藏在故事內(nèi)敘述層下的亞敘述層的博物館展覽文本中,不可靠性主要基于敘述者的“錯誤報道和不充分報道”。例如,博物館展覽中的白人大量的各種物品被放在最為顯眼的地方,而印第安土著屈指可數(shù)的幾樣物品一般被放在展覽館的某個角落;白人的物品被較好的保存,而印第安土著的物品大多已經(jīng)被灰層或銹跡遮蓋??梢娫诖瞬┪镳^展覽文本中的敘述者對白人是傾盡所能的去充分報道,而對印第安土著人的信息是不充分報道。
對“全知聲音”(Almighty Voice)的身份特征的描述,兩個官方版本的描述與有可能是“全知聲音”(Almighty Voice)的相片中的人物形象出入非常大,甚至是相互對立矛盾的。官方描述中說“全知聲音”(Almighty Voice) 的氣質(zhì)是“陰柔”的,而相片中的眼睛深邃目光堅定,臉如“斧頭”,總之是非常陽剛的一個形象。這里的敘述者的報道不僅僅是不充分報道,也出現(xiàn)了相互矛盾的報道以致讓讀者認為敘述者的報道是錯誤的,不可靠的。
在博物館展覽這樣的一個文本中,敘述者采用的是具有較強逼真性和客觀性的攝像式外視角。由于這種視角向讀者過多地強調(diào)了被聚焦者的空間位置,視覺印象和展品歷史內(nèi)涵,使得當(dāng)敘述者基于某種片面的立場來敘述文本時,讀者的解讀很容易被該文本中敘述者的不充分報道或錯誤報道帶出不充分解讀和錯誤解讀,從而產(chǎn)生了不可靠性。
3.“故事還原”故事層的不可靠敘述
最后這里涉及的亞敘述層是相對前面我們提到的故事內(nèi)敘述層而言的,在該亞敘述層,敘述者積極參與到當(dāng)年歷史事件中去。在這個過程中,敘述者雖然是故事中的一個“要素”,但是他是在旁觀印第安土著和白人沖突這一故事。在這樣的想象過程中,敘述者不可能完全脫離他自身的主觀感情,敘述者也可以通過其對敘事節(jié)奏的把握來表達他的主觀思想,如控制對不同對象的敘事時距。
根據(jù)熱奈特對時距了解釋,時距即“故事時長與文本長度之間的關(guān)系?!边M一步可以分為四類,即“概述:敘事時間短于故事時間”,“場景:敘述時間基本等于故事時間”,“省略:敘述時間為零,故事時間無窮大”,“停頓:敘述時間無窮大,故事時間為零”。
在最后故事還原的那段敘述中,敘述者基本對白人片段采取概述或省略,對印第安土著人的敘述則偏向場景和停頓,導(dǎo)致敘述的不可靠。首先沖突實際上持續(xù)了三天三夜,但對故事的聚焦是從第三天傍晚開始的,前面兩天的故事已被省略。筆者認為這主要是為了突出最后這一刻印第安人的悲慘命運。作為旁觀者的敘述者對幾十個白人的敘述可謂一筆帶過,卻做大量筆墨敘述“花點?!保⊿potted Calf)的表情動作,讓讀者在看到這時難免會有所停頓,想象敘述者描述的場景。在對從混戰(zhàn)中傳出的聲音也采用了場景。每一句話都被給予了表達的空間,“我辛勤勞作,但仍然饑餓”說出了印第安人的生存狀態(tài),即辛勤的勞作得不到應(yīng)有的回報。他們不得已而戰(zhàn)斗,因為他們需要食物,需要生存。這樣的吶喊使讀者產(chǎn)生一種悲壯蒼涼的感情,對印第安人產(chǎn)生同情。最后在對“全知聲音”(Almighty Voice )傳出來的聲音的敘述時,在時距上采用的是停頓。除了敘述聲音的來源,聲音的特點外,最后還加入了敘述者自己對此聲音的評價,即“死亡絕唱”。 反映了印第安人處境的艱難?!斑@種無意的吶喊,或者更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意義無法被理解的吶喊不正好反映了印第安人在殖民歷史中所處的困境嗎?”。
在這樣的一個第一人稱敘述中見證人的旁觀視角下,敘述者只描述所見所聽,但是敘述者也可通過他對時距的控制來表達他的感情,例如視誰為主要敘述對象,用多少篇幅來敘述對象。這些都可能把讀者的注意力引向某一方,也導(dǎo)致敘述的不可靠性。
結(jié)論
綜上所述,不同敘述者采用不同的敘事視角,基于各種不同立場,相互間的報道由相矛盾又相補充,不能說哪個敘述聲音的權(quán)威性更強,相互沖突的敘述聲音激發(fā)了敘述的不可靠。小說中阿美緹·維斯(Almighty Voice)的死亡象征著全知聲音的消亡,無論是來至白人的聲音還是作者努力為印第安人爭取話語權(quán)的聲音都不能視為全知的聲音,作者也并未試圖通過小說把歷史文明描述成惡魔加以否定而是希望更多人來反思一個文明被另一個文明所取代甚至毀滅的這一過程或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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