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吳長海

當官的同學(xué)

文_吳長海

上完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剛進家門，妻便告訴我，我的一位大學(xué)同學(xué)，今晚要到家里來。

我想了想，在本市，我僅有一位大學(xué)同學(xué)，已有好幾年沒來往了，這次說有同學(xué)要來，我怎么也聯(lián)系不到他頭上。

我問妻，妻說他姓李，叫李平。妻還滿腹狐疑地問，總不會是教育局局長李平吧！

我的心猛地一愣，告訴妻，正是他。

妻更加滿腹狐疑：“怎么從沒聽你提過，原來你有這么一位當局長的同學(xué)。如果早知道，我和你不都可以調(diào)動？”

我說：“他當他的官，我教我的書，互不相干，有什么提頭?！?/p>

其實，我是不好意思對妻說。因為，我和這位同學(xué)之間的距離太大了！

真的，我同李平確實是非常要好的同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們一塊分到本市，教了兩年書后，他就調(diào)到教委了，隨后便一路順風(fēng)，前年當上了局長。而我仍是平平常常教師一個，一種自卑感在心頭久久揮之不去。我怎么好意思對妻提起還有這么個要好的同學(xué)呢？

“那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去街上買點好菜，好好招待招待，局長百忙之中來一趟家，不容易呀！”我對妻嚷嚷開了。

“局長說了，今晚在我們家吃飯，不過不準搞特殊化，吃頓便餐。如果不是這樣，你就沒把他當同學(xué)?！逼拚f。

想想也是。局長其實與我同一個村長大，穿開襠褲時就在一塊讀書，一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兩人好得像兄弟一般，彼此沒分你我。我想，局長成天大魚大肉，出入賓館酒店，對山珍海味早就膩了，也許說到我家吃頓便飯是句真心話。

下午正好沒課，我打了個電話到學(xué)校請了事假，同妻一起收拾房間，我想給局長一個好印象。

快五點鐘的時候，一輛轎車在學(xué)校操場轉(zhuǎn)了一圈，局長——我那位同學(xué)走下車來，轎車又一溜煙揚塵而去。

我忙上前迎接同學(xué)，不，是局長。

一陣寒暄過后，局長在沙發(fā)上坐下。

“什么風(fēng)把你吹到我這寒舍來？真讓我受寵若驚呀！”我說。

“你看你看，老同學(xué)了，還說這話。多時就想來看看你，只是公務(wù)事太多，實在抽不開身呀！”

“是的是的，一局之長嘛！當然忙啦！”

“咱閑話少說，老同學(xué)，這次來你家，是想找你說一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局長說。

“說吧，局長開了口，我當盡力而為！”

“好，就是要你這句話?！本珠L頓了頓，“這么多年來，我對老同學(xué)關(guān)心不夠，也不是沒有這份關(guān)顧之心，只是……只是事情太多太忙了。好了，這次，我是想請你出山，把你調(diào)到教育局去任職，還在這里教書，我實在過意不去呀！”

“這個……這個……”這個消息對我實在太突然了。我的心好一陣“突突”狂跳，不知是激動呢還是緊張。

“還這個什么？在教師隊伍中，想進教育局的人大有人在。我想不管他們怎么找我打招呼，我還是想到了你，你看……”

“我怕干不好。”我猶豫了，“我不是塊當官的料，只適合教書。我想，能把書教好就不錯……”

“這可是最后的機會。以后我怕是難得再關(guān)照老同學(xué)了……”局長很婉惜的樣子。

“你，又要高升了？還是……”

“說不準呢。也許，可能吧！”

“你能高升當然很好，也是我這當同學(xué)的惟愿的。只是……只是這教育局我真的不想去。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還是另請高明吧！”

“唉，想不到……你還是那個老樣子，真是固執(zhí)呀……不過，當教師也很清靜的，反過來我還很羨慕你哩！”

我和老同學(xué)的談話到此結(jié)束，吃完晚飯后，司機準時將小轎車開來，一會兒，載著局長的小車又揚塵而去。

不到一個月，局長同學(xué)給我留的那個空缺已有人上任了。我呢，仍然在這個中學(xué)當我的教導(dǎo)主任，兼教語文課，倒也心安理得，沒一絲兒羨慕與嫉妒。

遺憾的是我這位當局長的同學(xué)，半年后，竟被罷免了職務(wù)，并且被送往檢察機關(guān)。又過半年，竟判了10年徒刑。

不管怎么說，畢竟我同他同學(xué)一場，而且還是一塊穿開襠褲長大的。何況他還曾經(jīng)真心誠意地關(guān)心過我，我無論如何是要去看看他了。

在那他不該去的地方，我和他四目相對，默默無言，只有四行清淚悄悄地從眼眶涌出。臨別時，我握了握他的手：“請多保重！”

“唉，還是你好。真讓我羨慕呀！”同學(xué)滿臉淚痕，無限深情地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