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劉慧娟
實力方陣璀璨的星群借一縷佛光照亮今生—云岡石窟
上海 劉慧娟
佛,靜坐,微笑。一坐千年,又一笑千年。
這是晉北高原的云岡石窟。
五萬一千尊石雕金身,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以千姿百態(tài)的身姿,抒發(fā)同一個主題。所有的塑像都在微笑,又都在思考,哲思照亮四壁。
一種思想,在洞窟中歷經(jīng)千年剝蝕洗禮,要么是萬鈞雷霆,要么是醒世神曲。
擴(kuò)張或濃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尊佛,都懷揣一個夢寐。穿過前世今生,端坐于武州山麓的云岡石窟,于人海深處,聲色不露。
一千五百年風(fēng)雨如磐,一千五百年是是非非。佛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澄明,清澈,了然。
慈祥的凝視,穿過“太武滅佛”和“文成復(fù)法”的時空縱橫。俯瞰,人間從古至今的紛繁萬象。
辨別善惡,潤澤道德與良知。
時光的草叢,飛舞著北魏的蝴蝶,草原上,花香鳥語。
扳弓射箭,飛降烈馬。一招一式,強(qiáng)化與生俱來的民族強(qiáng)悍。
藍(lán)天上,雁陣南飛,草原上,鐵騎如云。有過戰(zhàn)績輝煌,也有過折戟沉沙。
拓跋珪走來,拓跋宏走來,北魏的皇帝及貧民一一走來。
雪花飛舞中,那方大地被紛紛揚揚的詞話覆蓋。聽噠噠的馬蹄,講述崛起和沒落,愛與美德,征戰(zhàn)與掠奪。
講述“子貴母死”的荒唐,陽光下的陷阱與陰謀。講述宮廷內(nèi)部的爾虞我詐,疆場上的喋血刀光。
在歷史的長河里,曾經(jīng)所有的轟轟烈烈,都是游戲。驚心動魄和平淡無奇,都已是昨日掠影。
一只鷹在高天盤旋,繞過鐵騎和弓箭,避開廝殺和吶喊,以既可以高空盤旋,又可以飛得比雞更低的絕技,飛向佛光梵影深處。
山花開了,無數(shù)只蜜蜂蜂擁而來,將花的香,釀成一首首民歌,證明戰(zhàn)亂,也證明戀火。
人和歷史都有無奈的時候。
歷史將希望寄托于未來,人類將希望托付給諸佛。于是,云岡石窟,有了特殊的含義和存在的理由。
佛的目光,左邊一瞥,便有大草原如歌的行板,鮮卑拓跋部豪放的情懷。右邊一瞥,便有漫山遍野的四季顏色。
山岡上,陽光璀璨,大野生光。羊群白得像云朵,山嵐美如氈房。
北魏佛像的朱砂紅,照得我不免忐忑和焦慮。
隱隱中,有一柄長劍刺向心旌。
我明知自己心有雜念,我不回避,我愿意接受佛的審視。
我知道自己有不安的向往,在名利面前,內(nèi)心會蠢蠢欲動。也會為情所困,被情絆倒。
為一個名字和一個身影,魂牽夢縈。我在前進(jìn)的路上,眉目含情逡巡不前,為一個回頭的姿勢或一個用詞糾纏不休。
愛海無邊,苦海無邊,我晝夜對峙的那尊佛,能否洞察我欲說還休的隱忍,已在極限邊緣洶涌?
心,在慢慢入靜,其實又在顫抖。
來自子夜的那聲呼喚,至今潔白剔透。
石刻上的王朝,經(jīng)過歲月甄別,心臟還在泵血。縱使飛濺萬丈紅塵,萬物,在佛的面前,卻了然沒有隱秘。
朝代的命運,也是人的命運。就像我,翻山越嶺,頂風(fēng)冒雪,只為見一個人。結(jié)局卻無法述說。
在這千年雕刻的神圣面前,我逐一虔誠地跪拜,心中默念近似禪語的心愿。情真雖無人見,自有佛知。
默念近似禪語的心愿。訴說七分欣喜,三分傷感。
我渴望得見傳說中的神秘佛光,拷問我靈魂深處的愚昧和貪婪,推敲我骨頭的分量,尊嚴(yán)的成分,斧正我行走的步伐及彎曲的弧度。
也曾想若醉若醒,笑傲江湖。也曾想半真半假,不計前嫌。可是,當(dāng)我舉目山川棲霞,又自愧辜負(fù)了那一碧清澈。
只怪我一腔熱血,含鐵太重。
也怪我沒經(jīng)磨礪,缺少鍛造。
當(dāng)我本該起身離座的時候,我常常舉棋不定。
走也是迷途,留也是迷途。
我經(jīng)常遙望那個背影,愛恨交織。
縱使歲月平淡,總覺此處或彼處的叢叢云霧,都隱藏險情。
當(dāng)我細(xì)讀過云岡石窟的一個個佛雕。我開始感動。
不是非凡氣宇,不是大度雍容。是每尊佛嘴角的那抹微笑,讓我頓悟。
似乎真的放下,才是幸福。
我只能說,這一趟我沒有白來,我認(rèn)識了佛,也認(rèn)識了人,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在心底慢慢蘇醒。
我對自己暗含了幾分譏諷,但我也欣慰,苦澀從此成為我的生命養(yǎng)料,我既要扼殺狂熱,也要澆滅那一份癡情。
將生命的本來面目復(fù)原,相信和懷疑都是累贅,我必須另有目標(biāo)。借一縷云岡石窟的佛光,照亮今生,走上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