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元

一條懂事的老狗從家里被主人趕了出來。它實在是太老了，牙齒幾乎都要掉光了，主人因此懷疑它不能再擔(dān)當(dāng)看家護院的重任了。

老狗從此成了流浪狗，整天流落街頭巷尾，受盡了世人的冷落和白眼。

曾幾何時，流浪狗路過曾經(jīng)屬于自己的家門，都忍不住扭頭向門里頻繁地張望。可它總是很失望，它并沒有發(fā)現(xiàn)它以前的主人，哪怕僅僅是男主人或女主人一個匆忙的背影呢！

離家的流浪狗漸漸地冷靜下來，它捫心自問，對自己的過去深刻自省，企圖回憶過去的歲月，找到自己被主人驅(qū)逐出境的理由。

當(dāng)年自己正當(dāng)盛年，流浪狗還不是流浪狗，它還是主人心愛的“小雪球”。仿佛皇帝后宮的妃子，小雪球受到主人百般的恩寵。女主人經(jīng)常將它柔柔地抱在懷里，晚上也是摟在被窩里，寸步不離。聞著主人身上馥郁的香水味道，小雪球曾經(jīng)很是迷醉！

回憶是殘酷的，記憶里甜蜜的歲月恰恰和今天的流落街頭形成了巨大的落差，讓流浪狗的心在滴血。

流浪狗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主人會徹徹底底地絕情下去！因此，每一個白天黑夜，它都在做著和昔日女主人破鏡重圓的夢。

機會在漫長的等待中，終于還是以蝸牛爬行的速度來了。

一次，正當(dāng)流浪狗徘徊在家門口的時候，女主人恰巧就回來了。她出去應(yīng)酬，在燈紅酒綠的酒吧間，在紅男綠女的觥籌交錯中，喝醉了酒。她一路趔趄著，輾轉(zhuǎn)回到了家，在家門口費力地爬下了出租車。流浪狗見到女主人，一時興奮異常，搖著毛茸茸的尾巴，哼哼唧唧地纏在女主人蹣跚的腳邊，期望女主人給它一點曾經(jīng)給它的恩愛。但女主人像根本不認(rèn)識它一樣，狠狠地踢了它一腳，就把它踢飛，撞在了十米外的垃圾箱上。流浪狗差點暈過去，它疼得嗷嗷直叫，眼含熱淚，懷著一腔乞憐，眼巴巴地看著女主人踉踉蹌蹌地走回自己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房子，直到“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流浪狗并沒有完全絕望，它坐在地上，無助地舔著自己僅剩的三顆牙齒，心里充滿了期待。過了好一會兒，流浪狗的心慢慢冷卻下來，它站起來，向屋里望了又望，見沒有一丁點回旋的余地了，就掃興地想離開?？蛇@時，卻見女主人又打開了窗戶，流浪狗已跌入冰窟的心不覺為之一暖──是不是女主人回心轉(zhuǎn)意了，要喚自己回家呢？可流浪狗剛想到這兒，屋里卻意想不到地飛出一塊大石頭，差點打到流浪狗的頭，緊接著屋里又傳出來女主人的一陣陣咒罵：“不要臉的玩意兒，快點給我滾開，別弄臟了我的眼睛！”

聽著主人的叫罵，流浪狗無可奈何，雙眼含著淚，一步一搖地抱著那塊石頭蹣跚躲開了。它怕女主人再拿起這塊可惡的石頭，不小心真的要了自己的小命兒，那就得不償失了！

流浪狗繼續(xù)在街頭巷尾為了果腹奔來跑去，它茫然地在垃圾箱里翻找吃食，繼續(xù)它的流浪生涯。但它期待的心依舊不死，仍然對昔日的主人充滿幻想──說不定哪天，主人憐憫，就會喚我回家呢！因此每天找了點充饑的吃食之后，流浪狗就畫地為牢，依舊選擇離家最近的垃圾箱邊就寢。

寒來暑往，年復(fù)一年……

一天深夜，流浪狗正蜷著身子迷迷糊糊地睡覺呢，主人的別墅卻傳來了輕微的響動。流浪狗很是警覺，它抬起頭，側(cè)耳傾聽。你還別說，聲響真的是從主人的別墅傳來的。是不是主人發(fā)生了什么危機？流浪狗屏息靜氣，繞過路邊那塊主人拋出來的石頭，躡手躡腳地走到主人家的門前。主人的房門竟是虛掩著的。流浪狗冒著被主人再次毆打的危險，毅然偷偷地鉆了進去。男主人不在，女主人披頭散發(fā)奮力掙扎，可還是被一個兇相畢露的男人按在床上……流浪狗見事情不妙，沒有絲毫猶豫，徑直沖了上去，張開了那張僅剩三顆牙齒的嘴巴咬了下去。男人被流浪狗咬了個滿臉花，鮮血從他的臉上往下直淌。最后，色狼作惡不成，繃著胳膊，拔腿倉惶逃跑了。

女主人被救了，流浪狗卻因此負(fù)了重傷，那僅剩的三顆牙齒也沒了，男人在掙脫叼住自己胳膊的流浪狗時用力過猛，傷了流浪狗的下巴，好久了，還在流血……

女主人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將滿身臟兮兮的流浪狗抱在胸前，頓時淚雨滂沱而下……

選自《黔中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