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綠

陸小花很早之前就決定報考陸耀所在的警校，但是從沒跟家長透露過。期末一次大考結(jié)束后，她滿懷信心地向大家宣布了這個消息。兩對爸媽都?xì)g欣鼓舞，陸耀表面上冷哼著潑冷水，但是背地里卻偷笑好幾天，參觀市局停尸房的時候還不時冒出兩聲詭異的笑，市局法醫(yī)在講解各種刀具有可能在尸體留下的刀口形狀，他心里想的卻是——

他今年大二，明年小妮子進校的時候，他是大三，還能在學(xué)校里陪她兩年，能看到她穿制服，還能看著她不被那群虎視眈眈臭小子染指，真是太美妙、太美妙了。

此時，法醫(yī)正指著一具光裸的男尸問他怎么看。

他一臉陶醉：“真是太美妙了。”

這下子，不但班上同學(xué)，連給他們做講解的法醫(yī)都綠了臉，以至于很久之后，班上同學(xué)看他的眼神都是古古怪怪的。

然而，這種美妙情緒并沒持續(xù)幾天，小花妹妹就給了他一記沉重的打擊。

小花妹妹的大考成績出了，一塌糊涂，憑這成績上三本都費勁，更別說考陸耀的學(xué)校了。

小花妹妹躲在被子里哭成狗，原本怒氣沖沖趕去她家教訓(xùn)她的陸大帥哥，看她那副模樣，心底的怒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決定親自給小花妹妹補課。

2

陸小花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學(xué)渣，陸耀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學(xué)神，從小到大在學(xué)校里都是個神話，每科的老師都愛他，偏偏他看起來卻是一點兒都不愛學(xué)習(xí)的樣子，每天想盡辦法翹課去打球，弄得老師們對他又愛又恨，偏還管不住他。

要追溯陸耀給陸小花的補習(xí)史大概要追溯到幼兒期，當(dāng)時才三歲的幼兒園小朋友陸耀，教過一歲的陸小花數(shù)數(shù)。

陸小正太豎起一根手指頭，教小花妹妹：“這是一，一二三四五的一?！?/p>

小花妹妹流著口水，“啊嗚”一口，將他白嫩的手指頭含在了嘴里。

“笨蛋，這又不是手指餅干。”陸小正太冷著臉，本來是想發(fā)火的，但是眼前的小嬰兒軟軟萌萌的，像塊白白的小蛋糕，他覺得自己對著這樣可愛的小家伙發(fā)脾氣似乎有損他做哥哥的形象，就忍了下去，冷著臉警告她，“別再啃我的手指頭了，聽到?jīng)]有，我可是哥哥，你必須聽我的?！?/p>

小花妹妹也許是聽懂了，放開他的手指頭，趴下身，“吭哧吭哧”地啃自己的鞋子。

陸小正太一臉嫌棄，默默將手指頭遞上：“鞋子更臟啊，笨蛋，還是啃我的手指頭吧。”

之后的補習(xí)是幼兒園入學(xué)考試，小花妹妹扎著兩個細(xì)細(xì)的小馬尾，跟著陸耀一本正經(jīng)地學(xué)習(xí)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陸小花，今年三歲半，我家里有三口人，爸爸媽媽和我。我喜歡唱歌、跳舞，希望大家能喜歡我。”

以上是陸小正太教的版本。

“大家好，我叫陸小花，今年三歲半，哥哥說謊，我有兩個爸爸、兩個媽媽和一個哥哥，我喜歡吃飯，喜歡哥哥，反正哥哥最喜歡我，隨便你們喜不喜歡我。”

以上是陸小花自由發(fā)揮的版本。

陸小正太不太樂意了，冷著臉糾正陸小花：“我的爸爸媽媽不是你的爸爸媽媽，我們不是親的，是舊的，你不是我爸爸媽媽的孩子。不能說你有兩個爸爸，兩個媽媽?！闭f到最后估計自己也覺得繞口，眉頭皺起來，點她的額頭，“你怎么這么笨，這種事情都搞不清楚?！?/p>

陸小花卻還在回味著“不是親生的”這句話，大概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她“哇”的一聲就哭了。

陸耀媽媽提著掃把就從房間里沖了出來：“小兔子崽子，你欺負(fù)我們小花了是不是？”

從此陸耀拒絕再為陸小花輔導(dǎo)，但是嘴上說拒絕，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每次陸小花掛科了，他總是忍不住跑去她的房間，開啟各種嘲諷模式。

“這種題目也能算錯？應(yīng)該這么算……這個公式怎么能用在這兒？笨死你算了……”

嘲諷完了，題目也都講完了，小花妹妹雙目含淚：“歐尼醬，你講得比老師講的好懂多了，歐尼醬，明天再來給我補習(xí)吧。”

“誰……誰要給你補習(xí)？”陸耀冷哼著，雙手插在口袋里，酷酷地閃人了。

但是第二天，他依舊找了借口出現(xiàn)在她房間里，擺著一張“看你這么煩惱，我就屈尊給你講講吧”的傲嬌臉，給她認(rèn)真詳細(xì)地講了所有題目。

那樣反復(fù)一段時間，陸小花的成績通常就會有顯著提升。然后小花妹妹就驕傲地翹起了小尾巴，每天放學(xué)想盡辦法豐富自己的業(yè)余生活，不肯回家。

每每這種時候，被派出去找她的都是陸耀，陸耀每次從各種場合將她強行帶回家之后，兩個人都會吵架，然后慪氣一陣子，陸耀拒絕給她補習(xí)，陸小花也拒絕再叫他哥哥。這種僵局一般都會持續(xù)到陸小花下次考砸，躲在被子里哭哭啼啼，陸耀再次開啟嘲諷加傲嬌模式，一邊毒舌，一邊給她講一張又一張的卷子。

3

陸耀去陸小花的房間，再次開啟嘲諷模式的時候，陸小花正躲被窩里抱著手機跟白夜發(fā)微信。

一朵小花（陸小花）：白夜SAMA，歐尼醬來給我補習(xí)了，我大概還有救。

白夜：啊啊啊！學(xué)長在你房間？快開視頻給我看看，學(xué)長都好久不讓我看見他了。（后面發(fā)了個咬手絹哭泣的表情。）

陸小花開啟視頻聊天，將攝像頭對準(zhǔn)陸耀，陸耀一挑眉：“干嗎？”

屏幕那頭的白夜早已淚流滿面：“學(xué)長，我又被你帥哭了。”

陸耀無語地一把搶過陸小花的手機，按了關(guān)機鍵，不爽地說：“不是要你少跟白夜來往嗎？神經(jīng)病會傳染的?！?/p>

陸小花整個人都蔫蔫兒的，才不管手機不手機呢，抱著陸耀不撒手。

“歐尼醬，這一次，我一定好好聽話，再也不放棄治療了。嗚嗚嗚！”

“誰讓你平時不努力？”雖然嘴上這么教訓(xùn)著，但是陸耀的手還是忍不住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頭，“哭什么哭，來，做張卷子冷靜一下?！?/p>

于是，小花妹妹哭得更大聲了。

4

陸小花在微信里更新了自己努力學(xué)習(xí)的照片，還拍了陸耀的側(cè)臉，引來一群花癡女點贊，船長更是直接來找她。

“小花，你真的要考警校？你一個女孩子考警校干什么？”船長今天穿了套黑色的長大衣，破洞的牛仔褲，搭配黑色短靴，倒著戴的帽子上鑲著鉚釘，再加上他雌雄莫辨的漂亮長相，看起來就像某島國視覺系樂隊的成員。他說話的時候，總是靜靜地看著陸小花，眼神專注而深情，陸小花卻渾然未覺。

為了防止老媽“毒死”船長，陸小花帶著船長在小區(qū)外的甜品店里覓食。船長說話的時候，她正歡樂地翻著甜品店的菜單，跟店主說：“我要這個、這個和這個。”

她點完才想起問船長：“你吃什么？”

船長托著腮，看她那張笑得甜甜的臉，也不生氣，脾氣很好地笑笑：“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p>

陸小花又跟店主重復(fù)了一遍，依舊是興高采烈的語氣，“他也要這個、這個和這個。

店主拿著菜單走了，船長又重復(fù)了一遍：“小花，你真的要考警校？你一個女孩子考警校干什么？”

“為人民服務(wù)！”小花妹妹擺出嚴(yán)肅臉，朝船長敬禮。

船長被她逗得笑出聲來：“少來。我還不了解你？你明明很喜歡服裝設(shè)計的，為了你家歐尼醬，你真的要連自己的愛好都舍棄嗎？”

小花妹妹嘟著嘴巴想啊想，最后還是舉手投降了：“船長，求你了，別聊這么深奧的問題，陪我好好吃點兒東西，我上樓之后還有好多卷子要做呢。開啟輔導(dǎo)模式的歐尼醬簡直就是魔鬼。”

船長笑著點頭，果然沒再問什么，就只是跟她聊了許多社團里的趣事。

小花妹妹吃著甜點，聽船長說話，笑得像朵花，正開心著，船長突然拿出手機，拍下了她的笑臉。

“當(dāng)是畢業(yè)留念吧?！贝L笑著將照片存了起來，“你忙著補習(xí)，我也要開始準(zhǔn)備高考，社團活動都參加不了，再見面就困難了。想你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看，以緩解相思之苦?！?/p>

他說得半真半假，陸小花也沒在意，嘻嘻哈哈地拿出自己的手機也拍了船長的照片。兩人各種合影，一直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互道晚安，回家睡覺。

5

陸小花最近一直在被卷子虐著，即便是睡著了也偶爾會做關(guān)于卷子的夢，夢到自己被卷子妖怪吃了；或者是一張卷子上的題目她一道都不會，急得滿頭大汗；又或者，她終于拿到一張超級容易的試卷，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沒帶筆，想借后座的筆用，一回頭發(fā)現(xiàn)坐在她后面的是陸耀。陸耀拿著課本，冷著臉訓(xùn)她：“平時不努力，考試徒傷悲……丟三落四，活該得零蛋……”

就這么噩夢連連，一直睡得不安穩(wěn)，半夜醒來，她覺得悶得不行，就打開落地窗，想到陽臺上透透氣，一走出去就見陸耀穿著睡衣，站在她房間的陽臺上，看著外面的星空發(fā)呆。

陸小花嚇得差點兒尖叫，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穩(wěn)住氣息問：“歐……歐尼醬，你是怎么過來的？”

陸耀指指陽臺旁的水管：“這種距離對我來說并不是難事?！?/p>

陸小花和陸耀家在同一層，這棟樓，一層只有兩戶，房間的陽臺是并排的，看起來有些遠，但是對于在學(xué)校經(jīng)常做跨越障礙等等體能訓(xùn)練的陸耀來說，這點兒距離真的非常簡單。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這里干什么？

陸小花困得迷迷糊糊，懶得動腦子，就朝陸耀揮揮手，道，“歐尼醬，你愛在這里看星星就看吧，我要去睡了。”

說著她就往回走，沒走幾步就被陸耀拽住，腳下一踉蹌，差點兒摔倒，陸耀將她朝自己這邊拽了拽，輕易就將她拽進懷里，抱著不撒手。

除了小時候，這恐怕是陸耀主動且有意識地對她做過最親密的舉動了。陸小花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驚喜，只是睜大眼睛，趴在他的懷里，一動不敢動，瞌睡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陸小花，你如果真的覺得學(xué)習(xí)是件很痛苦的事，可以不學(xué)，我不逼你，你就算沒出息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會有出息，我來養(yǎng)你。”陸耀的聲音被夜色暈得有點兒涼，但是說出來的話，暖得小花妹妹快哭了。

她使勁吸了吸鼻子，躲在陸耀懷里，嘿嘿一笑：“歐尼醬，你這算是在表白嗎？”

陸耀沒回答她，只是抱著她的力道又緊了幾分。

陸小花整顆心都蕩漾了，但還是拿出最后的理智說：“歐尼醬，我雖然看起來傻兮兮的，但是也是有理智的。我啊，大概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才能有那么多愛我的人在。從小到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吃過一點兒苦，一直都活得隨心所欲。可是人這一生不能總是索取，不付出的，也不能只享受不吃苦。我現(xiàn)在喜歡的事情很多，但上大學(xué)選專業(yè)并不是喜歡就可以，我喜歡服裝設(shè)計沒錯，可我并沒有那份才華，我知道。我上警校就想當(dāng)個有點兒用處的人，就算畢業(yè)了只是在社區(qū)幫幫老奶奶和小朋友也沒有關(guān)系。歐尼醬，我想上警校，也是為了自己，你不要有心理負(fù)擔(dān)?！?/p>

陸小花的這番話真的把陸耀給鎮(zhèn)住了。他放開她，盯著她看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沒發(fā)燒吧？你竟然也會說人話？”

陸小花不悅地嘟起嘴：“歐尼醬，人家難得走心一下，不要破壞氣氛嘛。”

陸耀笑起來，夜色之下兩人對視，氣氛有那么一絲曖昧，陸小花心潮澎湃，忍不住腦補了下很多電視畫面，就順著劇情發(fā)展閉上了眼睛……

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腦海中的畫面出現(xiàn)，陸小花再睜眼時，陸耀人已經(jīng)順著水管爬回自家陽臺，并且“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陽臺門。

小花妹妹相當(dāng)不滿，氣呼呼地回房睡覺，隔了幾堵墻的另一端，陸大帥哥正抱著頭撞墻。

那小妮子的樣子太可口了，只差零點零一秒就親下去了。

他竟然對自己的妹妹起了邪念，真是太人渣、太可恥了。

陸大帥哥撞完墻，又跑去沖了個涼水澡，即便這樣，他腦海里依然全是那小妮子無比“可口”的臉，他悶悶地將頭埋進被子里，決定以后離小花妹妹遠點兒。

6

小花妹妹給船長發(fā)微信：“我是真的想考警校，真心的。現(xiàn)階段可以說是為了歐尼醬，因為如果歐尼醬不在那所學(xué)校，我也未必想考；如果歐尼醬在石油大學(xué)，我可能也會去挖石油。很瘋對不對？但我不瘋一回，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呢？”

船長回得很快，也不知道是醒了，還是還沒睡：“說你是笨蛋的人，才真的是笨蛋?？?，你這么快就識破了我的小手段?！?/p>

沒錯，陸耀今天晚上的反常不是無緣無故的，是船長將小花妹妹開心笑著的照片發(fā)給了他，說：“她談到自己喜歡的事情時的笑容真的很好看，我希望她能一直這樣笑著?！?/p>

那樣甜的笑容，再聯(lián)想到小花妹妹近段時期補習(xí)時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陸大帥哥哪里睡得著，逼迫小花妹妹放棄愛好這種事，他一次都不想做。

從小一起長大，她最了解的人就是歐尼醬，所以她給歐尼醬的答案，跟給船長的答案完全不一樣。

她不能跟歐尼醬說實話啊，說了實話，歐尼醬絕對不會允許她發(fā)瘋，絕對會躲得遠遠的。笨蛋，歐尼醬。

小花妹妹苦惱地笑著，回了船長一個笑臉：“謝謝你喜歡我?！?/p>

船長沒回，不一會兒，頭像也灰了，似乎是下線了。

那之后小花妹妹就再沒見過船長，直到報考警校的準(zhǔn)考生們?nèi)⒂^學(xué)校那天，她才在隊伍里看到了船長。

船長的頭發(fā)染回黑色，剪短了許多，他摘去了耳釘，穿著簡單的襯衣和牛仔褲，少了些漂亮，多了些帥氣，看到陸小花就說了聲：“嗨。”毫不扭捏做作。

陸小花震驚得張大嘴巴，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船長走到她身邊，湊近她的耳朵，用她的話回敬她：“我不瘋一回，怎么知道自己喜歡錯人了？”

然后船長轉(zhuǎn)身走了，背影竟透著一股桀驁的帥氣。

小花妹妹從沒覺得船長這么帥過，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感嘆：“啊，船長真是可男可女、可攻可受，大妖孽?！?/p>

有歐尼醬，有妖孽，大學(xué)生活，似乎也很讓人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