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寶劍
簡介:難得我邁出第一步,向心儀的男孩告白,不料他對我說他要報警!What?What happened?!真是令人難以相信,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導(dǎo)致他想要報警!
【01】我難以壓抑自己的天性
我怕狗。
但我今天采訪的對象和狗有關(guān)。所以走近采訪對象的家時,我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我的冰山搭檔回頭鄙夷地瞅我一眼:“畏首畏尾的,你到底還要不要做采訪?”
紀銘就是這樣的人,明知我怕狗,不但沒有予以諒解,甚至和導(dǎo)師提出“換搭檔”的要求,因此把導(dǎo)師氣得不成樣子。
這是我導(dǎo)師的原話:“裴咚咚,你的成績你自己應(yīng)該很清楚吧?我想你沒有挑三揀四的機會。難得紀銘同學這么善良,沒有嫌棄你,你應(yīng)當要感恩。你不跟他一起采訪,后期論文你打算怎么寫?要他幫你寫嗎?”
最后我只好跑到男生宿舍樓下,逼紀銘與我見面,然后(假裝)誠懇地向他認錯,表示他選的題材很棒、很新穎,我完全沒有異議,縱然我再怕狗,拼死也會完成這次采訪。
嗯,新聞工作者真不是一般人能當?shù)摹?/p>
紀銘按響了門鈴,大概是我神色慘淡,他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提醒我:“這是典型的骨灰級別丁克,采訪對象估計養(yǎng)了不止一條狗,待會兒你要是實在害怕,就把那些狗當成是你自己就好了?!?/p>
有這么鼓勵人的嗎?把狗當成是我自己就好了?!
我勉強點點頭:“知……知道了?!?/p>
他還是不太放心:“裴同學,進去后請你壓抑住你的天性,不要因為害怕而發(fā)出奇怪的尖叫,也不要嘗試躲在我背后,這很失禮?!?/p>
“知道了!”
沒錯,紀銘選了一個丁克的題材。丁克,即婚前婚后都不愿意要小孩的人。丁克主要分三種級別,而骨灰級丁克是丁克當中級別最高、最頑固的,比起生兒育女,他們寧愿養(yǎng)狗。
我曾經(jīng)向紀銘哀求,能不能向采訪對象表明我怕狗的事實,紀銘說不妥,怕這會破壞第一印象,畢竟采訪對象對狗視如己出。所以我只好硬上了。
采訪對象開了門,我能聽到激動的狗吠聲此起彼伏。我勉強向采訪對象擠出一個笑容,舉步維艱地走進去。
屋里有五條狗!
那些狗一看見我,全都警惕起來,生猛地朝我狂吠……
我頭痛得很,下意識地后退,紀銘居然伸出手抵住我的背,那警告的眼神似是在說“你看狗的眼神太不友善了,請考慮采訪對象的心情”。
采訪對象一臉和善地解釋:“它們很開心你們能來,想和你們一起玩呢!瞧它們激動的……”
我后背都涼了。
紀銘向我投來一個眼神,責備警告兼而有之。然后他在沙發(fā)坐了下來,與采訪對象寒暄了一陣,便開始采訪。
“梁先生,我很好奇,養(yǎng)五條狗的開支并不比養(yǎng)育一個孩子低,你和你的太太為什么一直堅持,婚后寧愿養(yǎng)狗也不要孩子呢?”
我瑟瑟發(fā)抖地拿出筆記本做筆錄,過了一會兒,狗毫無預(yù)兆地撲了過來,一條狗撲進了采訪對象懷里,一條狗抱住了我的大腿,我一緊張,便難以壓抑住自己的天性,不顧一切地倒向了紀銘,于是……
現(xiàn)場出現(xiàn)了一幅這樣的畫面,狗抱住了我的大腿,而我抱住了紀銘的大腿。那條狗在搖尾巴,而我在搖頭……
采訪對象一臉震驚,紀銘也是,只不過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惡意。
千鈞一發(fā)之際,紀銘下意識地推開我,可我就像握住最后一根稻草那般,緊緊掐著他的大腿不放,紀銘大概是吃痛了,對采訪對象充滿歉意地說:“抱歉,我的搭檔對你的狗并沒有惡意……”
我馬上接話:“是的,梁先生,我……我可喜歡它們了,我就是……就是……情難自已!”我埋在紀銘大腿的頭配合地點了兩下。
紀銘對采訪對象說“我的搭檔不太舒服,我先送她上公交車”,然后一把將狗爪子從我的大腿上撥開,繼而掐著我的頸脖背部,將我扯起,像押送囚犯那般將我?guī)С隽诵^(qū)。
采訪臨時中斷。
站在馬路旁,紀銘鐵青著臉,氣不打一處來。
“狗又沒有對你怎樣,不過就是抱一下你的大腿,你慌什么?”
我滿臉委屈,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沒有對你怎樣,不過就是抱了一下你的大腿,你為什么要暴跳如雷?”
“裴咚咚!”
【02】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雙手呢
那天,紀銘把我送上了公交車,然后自己回去完成了采訪。
事后,我問他要采訪錄音,他以“貢獻負值”為由拒絕了我??晌沂呛蔚群耦佒耍趺纯赡芫瓦@么放棄呢?
于是一連好幾天,我都跑到男生宿舍樓下蹲點,一見到紀銘,我就撲過去。
大概是因為他曾經(jīng)有過被抱大腿的陰影,現(xiàn)在每每見著我朝他奔去,他都條件反射地往后縮。
“裴咚咚,你又想怎么樣?”
我笑瞇瞇地開口:“紀同學,同學之間應(yīng)該守望相助,相親相愛,做人要學會分享?!?/p>
紀銘繃著臉:“裴咚咚,在我再次向教授提出換搭檔之前,我希望你停止對我的性騷擾?!?/p>
What?!
Excuse me?!
我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彼時,紀銘同學一臉哀怨地盯著我,接著道:“裴咚咚,為人處事應(yīng)當適可而止,我已經(jīng)與你分享過我的大腿,希望你別得寸進尺,如果你沒有付出,憑什么強搶我的勞動成果,你是強盜嗎?”
我咬咬牙,氣得差點兒管不住我自己的雙手,恨不得蹲下并再次抱住紀銘的大腿逼他就范!
一連好幾天我都飽受冷眼,我的耐性和自尊心都幾乎消耗殆盡。我把心一橫,伸手便挽住了紀銘,不依不饒道:“紀同學,據(jù)我所知,明天又有一場采訪,可你沒有把采訪對象的資料發(fā)給我,你是想撇下我獨自完成嗎?你認為我是那種隨隨便便就可以被男人拋棄的人嗎?嗬?!?/p>
彼時,路過的一位同學聽見了我的話,便對紀銘投去了一個鄙夷的眼神。
大庭廣眾之下,紀銘礙于面子,便不好再與我執(zhí)拗,他讓我今天下午到汪星人咖啡屋等他,要是我表現(xiàn)得好,他表示可以考慮再給我一個機會。
我松了一口氣,發(fā)誓今天下午要征服紀銘這個沒有心的男人!
我比約定時間早到了二十分鐘,這是一家日本風格的咖啡屋,這倒沒有問題,問題是——
一屋汪星人懶洋洋地趴在地上。
它們發(fā)現(xiàn)我后雖然沒有嘶吼,但這場景足以使我頭皮發(fā)麻。
老天,我還是太年輕了,怎么能對“汪星人咖啡屋”這樣充滿惡意的咖啡屋名字放松警惕呢!
我扭頭就走,然而紀銘好死不死地在這時候走了進來。
我神色一僵:“不是……說好了兩點半嗎?你怎么早到了呢?”
紀銘笑得不懷好意:“我掐指一算,怕你早到了招架不住,撒腿就跑。”
“我……我不是這樣的人!”
“嗬……”
紀銘意味深長地瞅了我一眼,也不管我的表情有多難看,硬是將我推進了咖啡屋,當我離汪星人越近,我盯著某人大腿的目光便越堅定。
我怎么就這么管不住我的雙手呢……
紀銘早前吃過虧,這次便有所提防,看我神色不妥,冷不防用雙手握住了我的手,他掌心的溫熱讓我更不淡定了。
此刻,我和他就像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同志那般,緊握住彼此的雙手,看向?qū)Ψ降难凵袷悄菢蛹m結(jié),復(fù)雜。
過了一會兒,某人邪魅一笑:“又想抱我大腿,這次不能讓你得逞了。”
我緊張地四下看了看,道:“你約在這里和我見面……”
“嗯,當然要治愈一下你的恐犬癥,不然下次采訪又不知道會鬧出什么笑話。”
唉!
要問我為什么怕狗,當然是因為小時候被深深傷害過。
那會兒我年紀還小,正在家里喝豬骨湯,喝到碗見底了,我便拿起豬骨“吧唧吧唧”地吮起來,恰逢鄰居帶著她家狗過來找我媽聊點兒不正經(jīng)的事,她家狗聽不下去,看著我個兒小,手里的骨頭挺香,便撲了過來,殺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我萬萬沒想到,我裴咚咚一世英名,第一次把我撲倒的,竟是一條狗!試問這個坎兒怎么過去?!我過不去了!
從此我對豬骨喪失了興趣,對狗更是膽戰(zhàn)心驚。
聽完我不甚愉悅的童年回憶后,紀銘毫不動容,貓腰抱起就近的一條斑點狗,溫柔而耐心地替它順毛,而斑點狗乖巧地俯在他的臂彎上,一臉享受。
“你瞧瞧,它們其實很乖。”紀銘難得溫柔地說。
想不到平日嚴肅得有點兒不近人情的紀銘會有如此隨和柔情的一面,我看著竟有一瞬的失神。
我咽了咽口水,坦白說,假如帥氣冷艷的紀銘愿意像對待那條狗那樣對待我,我愿意變成那條狗。
“裴咚咚。”紀銘將斑點狗放回到地上,繼而喚醒我,道:“你想要到我的采訪稿,可以,但你要答應(yīng)我,你必須要努力克服對狗的恐懼。這里的選擇有很多,你選一條你認為不那么可怕的狗,抱在手上試試,怎么樣?”
不怎么樣。
“我可以……拒絕這個要求嗎?”
“別廢話,過來,挑選你的兵器吧!”紀銘一秒變霸道總裁。
為了我的畢業(yè)論文能夠順利完成,我不得不試著走出第一步。若不是因為沒人愿意和我搭檔,若不是因為教授已經(jīng)通過了選題,我絕對不會就范。
我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一條只有巴掌大的小狗正向我看過來,從尺碼上看這條小狗很合我的心意,于是我壯著膽子走過去,貓腰將它抱起。
它很柔軟,我捧在手上都怕傷著它。
大概是我缺乏抱狗寶寶的經(jīng)驗,它在我手上似乎很不舒服,發(fā)出了輕微的嗚咽聲,這時一條癱在窗邊曬太陽的母狗突然跳起,出其不意地對我吠了一聲,緊接著母狗周遭的小狗也朝我看過來,那眼神……不是特別友善。
我害怕極了,連忙放下狗寶寶,顫巍巍地退縮到紀銘身邊,埋怨道:“不是說好單挑嗎?這些狗分明要群毆我的樣子……”
紀銘忍俊不禁,破天荒開懷地笑出了聲:“你這個笨蛋真是……好了好了,至少你已經(jīng)完成了,我就不再為難你了?!?/p>
【03】暗示
那天,我總感覺紀銘與我過去認識的不太一樣,也許,他并沒有看起來那么不近人情。
許是因為有過汪星人一戰(zhàn),紀銘現(xiàn)在對我比過去友好了不少,我們之間的合作明顯比過去更順暢了。
我們把丁克分為三個級別,骨灰級丁克我們已經(jīng)采訪過了,第二組我們即將要采訪的,是白丁。
所謂白丁,即婚前是丁克,婚后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守得住立場,最終還是要了孩子,白丁克了那些日子,譬如我爸媽。
而丁克資源很少,我怎么可能放過我爸媽呢。所以這天,我?guī)Ъo銘回了家,我媽在家里泡好了一壺茶,蓄勢待發(fā)。
話說回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帶異性回家。我爸媽很嚴肅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接待了他。我壓著嗓音對我媽提醒道:“這真的只是我的搭檔,你老人家千萬別誤會啊?!?/p>
我媽點了點頭,一臉不信。
紀銘倒是公事公辦,不理旁人如何看待他,也不管坐在他對面的究竟是不是我爸媽,直奔主題:“伯父伯母,請問當初是什么原因,讓你們有了“不想要孩子”到“想要孩子”這個轉(zhuǎn)變呢?”
我媽毫不含糊,理直氣壯地說:“那只是一個意外,我希望年輕的你們不要犯下同樣的錯誤?!?/p>
我和紀銘雙雙無語。
根據(jù)我媽的回答,接下來的問題自然是“即便是意外,你們?nèi)匀豢梢跃芙^這個孩子,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讓你們下定決心改變?nèi)松鷳B(tài)度”諸如此類的問題。
我體貼地想,這樣的問題紀銘會不會難以啟齒?畢竟這是他同學的爸媽,于是我很有覺悟,率先開口問了我媽。
我媽的回答堪稱簡單粗暴、毫無水準——
“要早知道你的成績這么丟人,我當初就不要你了?!?/p>
我聽后氣急敗壞,眼圈都紅了,她怎么能當著紀銘的面數(shù)落我!
我難堪得再也無法開口,是紀銘打破了沉默。
“其實,裴咚咚挺可愛的,遇上再困難的事,她也會試著克服,我覺得她挺好。”
我當場怔住了。
多少年了,沒人在我爸媽面前為我說過一句話,而今天的紀銘卻為我挺身而出,太感人了!
我的心臟又開始“撲通撲通”跳得歡了……
從結(jié)束我家采訪回校后,我滿腦子都是紀銘夸我可愛的魔音。我怎么就是忘不掉這句毫無意義的話呢?
嗯,這句話毫無意義,可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對我意義非凡。
我喜歡他,不可避免地。
單戀,太過煎熬,我不愿意,可要我當面告白,我又沒有那個膽。思前想后,我琢磨出了一個暗示他的法子。
我偷拍了紀銘一張照片,然后設(shè)置成手機墻紙。我想,紀銘看到了,應(yīng)該會明白我的心思?
果然,在我們約好了午休時間到圖書館碰面,一起整理面談筆錄時,他眼尖地瞄到了我的手機屏幕。
我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他看見了!他看見了!他看見了!他會給我什么反應(yīng)?
我滿懷期待地等著,紀銘佯裝不知,沉默了半晌才沉著開口:“把你手機里那張帥到不行的壁紙換了?!?/p>
我自然不肯:“為什么,我也覺得我的手機壁紙棒棒噠,我自豪!”
生怕某人感受不出我濃濃的愛意,接下來我做了一個極其……變態(tài)的舉動。
沒錯,我趁著四周人不多,而紀銘的注意力全落在我身上,按亮手機屏幕,當著他的面舔了一下屏。
現(xiàn)在,我百分之百肯定,紀銘肯定接收到我愛的誘惑了,接下來就看他上不上鉤了。然而……
紀大人陰沉著臉,極度不悅道:“你再不換,我就要報警了。”
我咋舌:“紀銘,我這是……對你……表白,你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了,所以我要報警,你太可怕了?!?/p>
老天,他就這么悲壯地拒絕了我。我說我喜歡他,他竟然說報警!
紀銘的話雖然說得輕巧,但我察覺得出,此刻他的臉上多了一份凝重,他眉頭漸漸鎖緊,我和他之間出現(xiàn)了短暫的沉默。
就這樣結(jié)束了?
可我不甘心,我再次抬頭,膽怯地瞄了一眼坐在我對面的人,他正一動不動地打量我,他那冷卻的目光嚇得我趕緊低下了頭。
“裴咚咚,請你馬上換掉手機壁紙,這不是玩笑,我不想別人誤會?!?/p>
“可我……我不介意別人誤會?!?/p>
“我介意,介意得很?!?/p>
言簡意賅。
我把心一橫,硬著頭皮道:“你真的不給我一點兒機會嗎?”為了你我愿意努力克服恐犬癥,我愿意為了你做很多事情!我愿意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這些都不可以嗎?
紀銘又是一陣默然,良久,他緩和了語氣說:“裴咚咚,我在忙畢業(yè)論文,早已焦頭爛額,戀愛只會讓我分心,我希望你全心全意地配合我,不要想些有的沒的?!?/p>
“那……忙完畢業(yè)論文之后呢?”
“裴咚咚。”他冷靜得可怕,“出于什么原因你認為你有機會呢?是因為我在你爸媽面前說了句好話?還是因為我最近對你比對陌生人友善了一點兒?如果是這樣,我承認是我做錯了?!?/p>
不等我回味過來,紀銘飛快地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撇下我轉(zhuǎn)身而去。
【04】紀大人“選妃”
被拒絕后,我的狀態(tài)一直不好,我本是想著小小苦楚等于激勵,再接再厲就好了,總有一天男神會被我煩到不行,無奈答應(yīng)的。然而,今天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的心情掉到了谷底。
紀銘發(fā)出了一則《聘用告示》,內(nèi)容大概是他急需一名面談助手,因為大家都是大學生,談錢傷感情,所以他愿意在論文結(jié)束后以身償還,陪看戲、陪逛街、陪聊天,外加一次到汪星人咖啡廳一起玩狗。
他的行為太惡劣了,竟膽敢公然在女生宿舍販賣美色,沒錯,就在女生宿舍!過去我真是高估了他的自尊心!
我不知道紀銘用了什么手段,可當我睡眼惺忪走出寢室時,這則告示已經(jīng)打印好并貼在了對門,我神情恍惚,但眼沒瞎,一眼就能看到。
據(jù)說,紀大人將聘用范圍鎖定在我對面的寢室,其余人等一律不受理。因此,住在我對門的那幾位女生就像是茫茫人海中被愛神選中當跑腿的幸運兒,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持續(xù)了將近一分鐘,這才把我驚醒的。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紀大人只要我對門的女生?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讓別人看到這則告示?!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讓我看到!
住在我對門的女生與我不同系,大概是因為大家論文進度稍有差別,她們非常開心地答應(yīng)了紀銘的請求。
每個午休是我和紀銘一起匯總、整理面談筆錄、分析總結(jié)的時間。這個午后,我在前往圖書館時,不停叮囑自己,大概是人手不夠,紀銘才體貼地多找一個幫手,我還是大房,我才是正室,那些女生甚至不同系,不要緊的,待會兒千萬要沉住氣,不能醋意大發(fā)、打破砂鍋問到底。
盡管我已經(jīng)做好了這樣那樣的思想準備,可當我在圖書館見到紀銘那張帥到讓人不能矜持的面孔時便一秒破功——
這個男人只能與我親近!
我快步跑到紀銘身邊,彼時他的面前擺放著幾張小一寸免冠照,我一眼便認出來了,這不正是愛神的幸運兒嗎!
我的臉“唰”地一下青了。
我問紀銘:“她們的證件照就這么好看?你情愿看她們都不愿意多看看我?”
紀銘這才一副“哦,你來了”的表情抬起頭,招呼道:“你來幫我選一個小助手怎么樣?”
我立即端起“大房”架子,拿起一張照片草率地看了一眼,然后放下,一副權(quán)威的口吻道:“這女生不行。”
“為什么?”
“哼,她長得比我好看也罷了,五官比我標致、臉還敢比我小,簡直太過分!這樣的女生萬萬要不得,在一起后只會一味地追問你的前女友?!?/p>
紀銘忍俊不禁,忍不住多看我兩眼:“人家只是剛好臉也比你小而已。”
“哼,剛好也不行?!蔽野缘赖貙⒄掌瑩屪撸录o銘多看兩眼,魂魄會丟了。
我的小動作惹得紀銘一陣發(fā)笑,而我也逞強附和,終究掩飾不住心里的一陣失意。
“紀銘,我們不缺人,為什么突然急招助手呢?”
紀銘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盯著桌面上剩余的幾張照片,沉聲道:“我缺人,我缺一個可以全心全意與我并肩作戰(zhàn),而不是把心思浪費在我身上的人?!?/p>
把心思浪費在他身上……
所以,他認為,喜歡他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
【05】“摸摸它的狗頭”
紀銘找到了新幫手,現(xiàn)在每個午后,我都和對門的女生一同前往圖書館找紀銘匯合。那個女生總是在路上滔滔不絕地談?wù)摷o銘有多優(yōu)秀。
讓我最受不了的便是她總是一副比我更了解紀銘的樣子,明明我才是那個和紀銘共同采訪的人,為了紀銘我被狗嚇退過,出過洋相,犯過錯,也挨過他的罵??蔀槭裁?,那個能更快樂、更自在地談起他的人不是我?
我不傻,自然懂得紀銘偏要在我對門找?guī)褪值脑?。他早對我說過,他對戀愛持有與尋常人不一樣的看法,將來他只想以事業(yè)為重,不愿意被家庭拖累,又或者說,他對婚姻完全沒有渴求,對生兒育女更是毫無興趣。他不止一次強調(diào)過他不想耽誤我,可他也看出了我沒有把話聽進去,知道我不會輕易放棄,便設(shè)法讓我徹底死心。
事實證明他的策略非常有效,沒有比情敵更能刺激一個女人擦亮眼睛,看清事實本質(zhì)的。在某個深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瞬間,我懂得了。
翌日,午后。
我走出寢室時,對門的女生已經(jīng)在走廊上等著我,她看著兩手空空的我皺了皺眉:“不帶資料嗎?”
我放下了先前的敵意走過去,用從未對她有過的平和對她道:“麻煩你告訴紀銘,我不去了,不用等我。明天,后天,都不用等我?!?/p>
女生訝異道:“為什么?”
我淡然一笑:“他懂的。”
這大概是唯一一次,我和紀銘心照不宣。
之后的半個月,我過得非常忙碌,沒有了紀銘為我牽頭,我事事都得多想一些,多做一些。生怕再碰到紀銘,所以我沒有去圖書館了,其間紀銘有給我打過兩次電話,我都有心錯過了,他大概只是擔心我不能獨當一面吧。
每次外出采訪完,我便到汪星人咖啡廳,點一杯苦澀的黑咖啡,然后花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對采訪的內(nèi)容進行整理、分析、總結(jié),歸檔。
我沒有紀銘聰明,同一件事我要比他耗十倍甚至更多的時間完成,可是我樂意,因為我再也不是誰的包袱。
我仍然怕狗,只不過,現(xiàn)在我有比怕狗更害怕的事情。
我怕我放不下。
我想,假如我連恐犬癥都可以克服,是不是就可以走出自己跳進的囚牢了?
每回走進汪星人咖啡廳,都像是一場生死搏斗,我緊緊地扶著咖啡廳的門,眼淚汪汪地盯著里頭無數(shù)汪星人。
我每次都要在門口猶豫一個多小時才能鼓足勇氣走進去,因為每次都堵住了門,久而久之,經(jīng)過的人,坐在咖啡廳里頭的人,來咖啡廳的人便都記住了我。
終于一天,老板再也按捺不住,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同學,我每回看到你都頭痛。你聽我說,我的狗都有健康證,它們只吃狗糧,咬人不是它們的愛好。”
我正想說點兒什么,一道人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紀銘意外地來到我身旁,老板和他打了個招呼,然后回頭對我道:“同學,怕狗請帶上男朋友。好在他是我們店里的VIP,我記得你們之前一起來過?!?/p>
說完,老板回去了,留下我和紀銘大眼瞪小眼。
紀銘嘲笑道:“聽說你三天兩頭便往這里跑,進去后,有狗走近一定尖叫,你這樣擾亂公眾秩序,我必須出場了。”
說著,紀銘從咖啡廳里抱起了一條小狗,然后拉著我走出了咖啡廳。
我鬼使神差地跟著他來到了路邊,他指著懷里的小狗,命令道:“摸摸它的狗頭?!?/p>
我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毛茸茸的小狗頭。
紀大人對我的表現(xiàn)似乎很不滿意,瞪我一眼,訓(xùn)斥道:“你不知道摸頭是啥意思?算了,你先摸摸我的頭?!?/p>
“???!”
“啊什么啊,我又不是狗,你怕我咬你?”
“不是!”
我明明已經(jīng)和這個男人拆伙了,為什么就是改不掉聽話的壞習慣呢!
我遲疑了下,在某人犀利的眼神催促下,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頂,為了配合我的身高,紀大男神竟還體貼地低了低頭……
“好了,就像剛才摸我那樣,摸一摸狗頭?!?/p>
我緊抿著唇,伸出手掌,輕輕地放到小狗頭上……
嗯,它的腦袋軟綿綿的,柔軟得讓我恨不得捏一捏它。
我感覺到有些癢,是小狗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掌心。
紀銘笑了笑:“它挺喜歡你呢?!?/p>
我一時忘了我和他之間有過的不愉快,笑道:“我也喜歡它!”
【06】叫外賣
那天從咖啡廳回來后,我懊悔得很,怎么又和紀銘接近了呢?這么下去我還要不要走出失戀陰影了?!
而自從那天之后,紀銘接連不斷地給我撥打電話,雖然不知道原因,可我一個都不敢接,直到采訪階段接近尾聲。
今天我要采訪一個特殊的人,以此來給我孤軍奮戰(zhàn)的第一階段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午休時間,我?guī)箱浺艄P、筆記本和面談備忘錄,久違地在圖書館遇見了紀銘,他的身邊空無一人。
也許,他的那位小助手只是替他去辦別的事情,也好,這讓我們彼此更放得開。
我在紀銘對面的位置坐下,他一抬頭便發(fā)現(xiàn)我,他沒有說話,靜靜凝望我,仿佛……他想從我臉上讀出我一個人的日子究竟過得累不累。
嗬,這段日子我似乎成熟了不少,不然我不會這么自信,自信到有點兒自作多情。
我盡量淡然地對紀銘說:“紀同學,我知道你這時候一定會在圖書館,我想跟你做個采訪,不會占用你很多時間?!?/p>
說著,我按了按圓珠筆,翻開筆記本,然后按下了錄音筆的開始鍵,表現(xiàn)得非常專業(yè)。
紀某人瞄了一眼擺放在我面前的各種工具,笑容別有深意,道:“裴咚咚,看來是我小瞧了你?我還以為你不能沒有我?!?/p>
聽聽這一副落寞的口吻,我差點兒以為他在懷念我呢。
“紀同學,根據(jù)你之前對待像我這樣可愛的女生各種抗拒的表現(xiàn),以及你和我曾有過的交談,我懷疑你很有可能是個丁克,至少,你有丁克傾向,我說得沒有錯吧?”
紀銘不置可否,當沒聽見,他從容地掏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當著我的面示威似的說:“喂?汪星人咖啡館的老板?我記得你們也提供外賣服務(wù)對吧?好,麻煩來兩杯焦糖瑪奇朵,送到圖書館。對了,請你們順便送一條狗過來,隨便哪條,越兇猛越好。沒啥,我就是需要一條狗陪我喝咖啡而已,待會兒我會把它送回去,你放心,我不會留它過夜的,我不缺女人?!?/p>
蒼天……紀銘到底想干嗎?!他點咖啡就算了,還要別人送一條狗過來是什么意思?
關(guān)鍵是,咖啡館老板竟真的滿足了顧客所有變態(tài)的要求。
不到半小時,咖啡館的服務(wù)員提著兩杯咖啡,拖著一條棕色巨犬來到了圖書館。
我連忙起身,退后幾步,怯怯地問送外賣的小哥:“我們學校的門衛(wèi)大叔……就這么大意地放它進來了?”
外賣小哥笑笑說,門衛(wèi)大叔也是他們家??汀?/p>
紀銘付了賬,然后邪笑著拍了拍他身旁的空位,對我說:“你剛剛想和我說什么來著?坐過來慢慢說,今天我有的是時間。”
說著,他把那條一直盯著我看的棕毛狗按在身邊,仿佛只要我說錯一句話,他就要放狗咬我,好可怕……
我顫巍巍地挪了挪步,這兩三米遠的距離我感覺能走一輩子。
“紀銘……其實……你有話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叫外賣狗,這樣不好……真的,采訪時間我會控制在十分鐘以內(nèi)……”
紀銘不理我,低下頭給外賣狗順毛:“聽說你叫跳跳虎,平時最喜歡把人撲倒在地上?嗯?那個姐姐你看到了嗎?”紀某人指了指我,又低下頭對他家霸氣的外賣狗說,“她架子大,我請不動她,你過去把她咬過來,咬鞋帶就好了?!?/p>
“紀銘!”我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我過來!立刻過來!你……管好你的外賣狗!不然……我不保證……會不會喊非禮!”
紀某人心滿意足地一笑:“看來,想要管住女人還是得養(yǎng)條狗?!?/p>
我冒死走到他對面,坐下后連免費咖啡都沒心情喝了。那條看起來很不友善的棕毛犬仍在虎視眈眈地盯著我,我一緊張便抓起紀銘的手,額頭貼到桌上,苦苦哀求道:“我怕,我們還沒有訓(xùn)練到這個程度,請你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我肯定能克服的,我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么抵觸了?!?/p>
我的手冰涼冰涼的,我以為紀銘會嘲笑我,可他沒有。他把手按到我腦袋上,揉了揉。
這感覺就像……順毛。
他難得溫柔道:“這次就當是給你一個小小教訓(xùn),以后在我面前得謙虛點兒,別一副沒
了我也能走南闖北的樣子?!?/p>
我內(nèi)心在哭泣,我哪有!
我抬頭,視線盡量避開某人的守護使者,咽了咽唾沫,正色道:“我今天來不為別的,就是想完成采訪,如果這給你帶來不便,我道歉,可我……還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完成采訪??Х取也缓攘?,完事了我就走?!?/p>
紀銘拉下臉,這一次,他的臉色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難看:“裴咚咚,你意思是,如果不是為了采訪,你壓根兒不想見我,嗯?那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既然你想要公事公辦,那咱們就公事公辦?!?/p>
我茫然看著他。
他板著臉,忽然冷笑:“看什么看,想采訪我?你預(yù)約了嗎?回去給我打一百個電話跟我預(yù)約!”
說完,他犀利地起身。
我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紀銘,大家同窗一場,你就不能幫一幫我嗎?!”
紀銘惡狠狠回頭瞪我:“你連我的電話都不接,憑什么要我?guī)湍??!?/p>
我愕然。
許是我的表情太過無辜,紀銘更窩火了。
“裴咚咚同學,別告訴我你太忙了于是什么都想不起來了?我是何等自持的男人,我是多受不了了才會給你打電話!”
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紀大人已然帶著他家外賣狗揚長而去。
【07】“以后要接我電話”
我很好奇,在我們分道揚鑣的半個月里紀銘究竟碰上了什么事,為什么他會變成一個智障?找同學采訪也要預(yù)約嗎?!他以為他是誰!
更莫名其妙的是,那天被拒后,我真的按照俗套的流程,公事公辦地跟他預(yù)約了。
只是紀銘這人自視甚高,我一連撥了好幾通電話他都不肯接聽,時間緊迫,我開始考慮要不要放棄,換別的采訪人選。
這時我又收到了他的短信——
【剛剛我在洗澡,才打了三個電話?那天我怎么說來著,一百個電話!剩下的九十七個電話你打算什么時候給我打?】
嗬,我懂了。一定是我離開后,他的那位小助手對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他追悔莫及,想找我回去當跑腿,而我沒有理他,他才會這樣氣急敗壞。
還有九十七個電話……
我咬咬牙,狠下心,揮金如土,給他的手機充值一百元,然后我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
【追溯過往歷史,你和我的通話從不超過一分鐘。假設(shè)每分鐘兩毛錢,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給你撥打了五百通電話。接不接受采訪一句話,我們都別耽誤彼此的時間?!?/p>
一分鐘后,我收到某人的回復(fù)——
【預(yù)約成功!明天下午三點,不見不散。】
那句“不見不散”讓我心頭一驚,靜下心來想想,紀銘似乎真的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可哪里不一樣,我又說不清楚。
翌日,我和紀銘再次在圖書館里見面,我直奔主題——
【小記者裴咚咚】紀先生,根據(jù)我們先前對丁克的分類,你大概屬于鐵?。磕悴幌胍⒆?,也不太愿意養(yǎng)狗,是這樣吧?
【采訪對象紀某某】曾經(jīng)是這樣。
【小記者裴咚咚】紀先生,是什么導(dǎo)致你對婚姻、家庭如此不看重?這是否與你的父母有關(guān)?
【采訪對象紀某某】在我兒時,我的父母一直處于焦灼的對峙,他們總說,不離婚是為了我好,殊不知,他們放過彼此,才是對我最好的安排。
我猛點頭,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小記者裴咚咚】紀先生,你是否想過,你父母的案例只是個案,也許……由你自己親手組建的,將會是完全不一樣的家庭,而戀愛其實并不可怕,孩子也不見得一定是家長的負擔。
【采訪對象紀某某】有,最近我的觀念的確在慢慢轉(zhuǎn)變。
采訪進行到這里時,紀銘看向我的眼神忽地有了一層我無法解讀的情緒,頓了頓,他緩聲道:“我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女生,一開始她什么都不會,必須事事依賴我,偶爾我無心夸她一句,她能傻樂一整天,仿佛我一個嘉許的眼神,就能讓她滿足一輩子,與她相處的時光,我比過去快樂。我一直身處凌駕的位置,她的存在是那么卑微,卑微到我不能允許她與我的處世態(tài)度、我的理念有一點兒沖突,終于有一天,我把她趕走了?!?/p>
我停下記錄,垂下頭,心情沮喪地說:“紀銘,你跑題了?!?/p>
“我沒有,我現(xiàn)在說的,就是我必須說的。那個女生很怕狗,在我面前也鬧過不少笑話,有時候我會情不自禁地想,她果真是用生命博君一笑……”
我按停錄音筆,心情沉重又無比堅定地說:“紀銘,別再說了。你現(xiàn)在和我談這些有什么意思?”
紀銘緊緊盯住我,忽然伸手按住我執(zhí)筆的手,道:“沒有意義的是這次采訪,我再也不是什么丁克,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抖了一抖,被他嚇的。
紀銘走到我身邊,抓住我的肩膀搖了兩下:“你看著我!”
我膽怯地抬頭。
他說:“假設(shè)每分鐘兩毛錢,按照我們過去的通話不超過一分鐘的記錄,昨天你給我打了五百個電話,可你實際上只欠我九十七個電話,那就是說,我要償還給你四百零三個電話。我是不是可以利用這四百零三次通話的機會,讓你重新接受我?”
不知怎的,我就是壓抑不住紅了眼圈,紀銘這個壞蛋……干嗎這么會算賬!
他抬手抹了抹我的眼角,得意笑道:“肯定是被感動壞了,哈哈……”
我賭氣地別過臉,他趁機湊到我耳邊,輕聲道:“以后要接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