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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不善誘

2016-05-14 11:23連翹
桃之夭夭B 2016年3期

連翹

第一章 讓男朋友一夜之間變成了前男友

夏日蟬鳴,少女夾著書本,埋頭回家,也不看路。

突然她看見地上出現(xiàn)了一個影子,抬起頭,影子的主人露出一副非常欠扁的笑容:“紀(jì)循循,你跟我一起考藝術(shù)生吧?”

“不要,煩死了,你別擋著我!”

我猛地睜開眼,因為遮著窗戶的窗簾十分厚,屋里顯得陰沉沉的。

我覺得整個腦袋疼死了。

枕旁的手機(jī)的鈴聲響個不停,我一邊按著太陽穴,一邊接通電話,里面?zhèn)鱽碜锟準(zhǔn)椎穆曇簦骸凹o(jì)循循,你怎么還不起床?”

我看看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十點半了:“我起不起要你管???煩不煩?!”

來電人是我從小玩到大的異性朋友庚寅,大家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可是我認(rèn)為這句話太武斷,你要是見過一個男孩從穿開襠褲的時候玩泥巴,到隱瞞家長早戀,再到因為泡錯了女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場景,我就不信你還能對他產(chǎn)生什么超越友誼的感情,除非你腦子被卷簾門夾過。

我們住在同一個大院,父母都熟悉,三歲相識,如今做朋友十九個年頭,我倆的關(guān)系純潔得都可以立牌坊了,真的。

可是為什么我總是夢見他?

昨晚男朋友潘為得跟我在電話里吵了一夜,我一邊畫著導(dǎo)師留的油畫作業(yè),一邊夾著手機(jī)聽他在那邊發(fā)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把他怎么了,讓他遭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直到我把寒冬中的清幽蠟梅畫出了一股小馬奔騰的糟心感,我才覺得不能由他繼續(xù)下去了:“拜托,說了這么多有的沒的,你到底想怎樣?”

潘為得這才終于做了結(jié)案陳詞:“紀(jì)循循,既然他在你生命里無處不在,那我們就分手吧?!?/p>

我:“……”

我現(xiàn)在生庚寅的氣,正是因為他好端端地突然跑到畫室給我送早點,正巧被潘為得看見了,那時我和潘為得都為參加一個比賽而趕著完成作品,飯都忘了吃。而我接過早點,只不過跟潘為得說了一句“你也吃點兒”就戳中他的雷點,讓男朋友一夜之間變成了前男友。

潘為得對庚寅的成見不是一朝一夕了,但我跟潘為得交往不過兩個月,即使已經(jīng)盡量避免讓他倆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畫面,可還是……

“三件事,一,趕緊刷牙洗臉;二,化一點兒淡妝;三,來金寶KTV520包廂?!?/p>

庚寅的聲音很有磁性,美院里好多女粉絲都在學(xué)校論壇發(fā)帖刷屏,說光聽他的聲音耳朵就能懷孕,再看看他的照片,就連眼睛也能生出雙胞胎。

我對于這樣反生物學(xué)的追捧嗤之以鼻,恨不得拿出庚寅小時候栽進(jìn)糞坑里被我抓拍的照片以正視聽。

“喂,我才熬夜畫完作業(yè),你少打擾我清修!”如果他能看到的話,我一定免費贈送他三個技術(shù)含量頗高的白眼。

庚寅說話還是不疾不徐,仿佛脾氣非常好,也只有我知道,他冷漠毒舌的話可以淹沒一個峽谷。他說:“遷怒是無能的人最擅長做的事情,不就是分手,至于嗎?你快點兒收拾完過來,我介紹朋友給你認(rèn)識?!?/p>

距離我分手到現(xiàn)在不過幾個小時,他簡直就是中情局的特工啊,怎么這么快就知道了?

唉,我一直當(dāng)他是男閨密,他反駁說我是他的好兄弟。既然是好閨密、好兄弟的感情,我決定過去找他,順便研究一下這位仁兄因為破壞我姻緣的事情該如何補(bǔ)償我。

我洗了個澡,撲了一點兒粉,然后開車去了金寶,以前朋友聚會常在這玩兒,所以我熟門熟路。

我推開520包廂的門,發(fā)現(xiàn)里面的聲音震耳欲聾,有幾個女生一邊唱著“姐姐妹妹一起來”,一邊跳得跟抽了風(fēng)一樣。我掃了一眼,看見庚寅坐在貴賓座那兒向我招了招手,比夢里的他笑得更欠扁。

他身邊有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看著有點兒面熟,但我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見我過去,中年人笑了:“這就是你那位傳說中的‘小青梅?”

“張老師,你別逗了,很明顯,她就是我那位不上進(jìn)的‘老酸梅啊,以后還需要你多多提點一下,她腦子不太好,超級傻?!备质疽馕?,“紀(jì)循循,叫張老師?!?/p>

我甜甜一笑,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樣:“張老師,您好。”

以前見人就叫師傅,現(xiàn)在流行見人就叫老師,不管什么領(lǐng)域,長輩總有能教你的東西。

庚寅又說:“‘蒹葭畫廊是張老師開的,關(guān)于年終義賣,他想讓你加入,你還不快謝謝張老師!”

原來我面前這位張老師是鼎鼎大名的藝術(shù)家張澤遠(yuǎn),怪不得我眼熟,報紙上常見??!

我渾身一抖,連忙去握張老師的手:“謝謝張老師!我特別喜歡您的畫廊!能有幸參與我真的太激動了!”

張老師開口說:“我本來是想邀請庚寅獻(xiàn)畫,可庚寅極力推薦你一起,我也看了你的那幅畫《雛菊》,覺得你還挺有慧根,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p>

庚寅直接幫我應(yīng)下:“張老師,你放心,她沒問題的,一個星期后我和她一起交畫。”

后來大家一起聊聊天,唱了一會兒歌,才各自散了。

那幾個花枝招展的女生臨走的時候還拉著庚寅的胳膊發(fā)嗲,等他處理完事情把人都送走了,才回頭來找我:“去我家吃飯吧,我媽剛打電話叫我回去,我說跟你在一起,她讓我把你也帶上?!?/p>

我向后退了幾步:“親,我能不去嗎?”

他像拽著狗繩一樣,直接拽我的袖子:“真不好意思,沒這個選項?!?/p>

第二章 家宴

到了小區(qū)停好車,我沒急著上去,而是到樓下水果店買了幾個火龍果。庚寅他媽喜歡吃這個,為了表示客氣,我上他家從來不空手,真的就跟做客一樣。

“阿姨好,我來了?!币贿M(jìn)門,我就把水果遞給庚寅他媽。

“循循啊,你怎么好久都不來看阿姨了,今天阿姨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水晶咕咾肉和水煮魚,你和小寅都要多吃點兒。”

我高冷的表情差點兒就消失了,只能嘿嘿傻樂。

他家明明有保姆阿姨,可是他媽對下廚這件事情滿懷興趣,每次做出黑暗料理后都一臉期待地想讓我們點贊。我來了幾次就受了幾次虐,所以越來越不想來了。

他媽說:“循循,聽說你失戀了?”還沒等我回答她就已經(jīng)有點兒興奮地道,“藝術(shù)家失戀是家常便飯,你看,小寅能有今天的成績,就是因為他情感豐富。所以,阿姨覺得你倆真是般配呢!”

我瞪了庚寅一眼:“你怎么連我失戀都往外說啊,要不要再給你配個大喇叭?”

他媽不依,頓時主動攬下罪名:“循循,這可不是小寅說的,是阿姨昨晚偷聽他打電話,隱約推理到的?!?/p>

“哈哈,阿姨,你好厲害,真不愧是追了好幾季‘神探夏洛克的人!”我側(cè)頭用手肘撞撞庚寅,“吃飯啊,藝術(shù)家,別老玩你的手機(jī)?!?/p>

庚寅正在刷他的朋友圈動態(tài),一條一條點贊,直到我提醒他,他才停止他的點贊大業(yè):“紀(jì)循循,我今天算是幫了你一個忙吧?當(dāng)著我媽的面,你該不該答應(yīng)報答我一下?”

我愣了好半天,有點兒緊張:“呃……你想要什么回報?”

他說:“你幫我把黎嘉微搞定。”

差點兒以為他讓我圓他媽的夢想——當(dāng)他家的媳婦呢,看來我真的是想多了,我松了一口氣:“可以,不過黎嘉微又是誰?”

他直接把手機(j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你能不能對我上點兒心,黎嘉微是我目前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女朋友,我和她交往一個星期就已經(jīng)給她花了二十八萬了,她還天天鬧騰,煩死了?!?/p>

我連連點頭:“哦,好的。”

庚寅他媽笑著給我夾了一塊排骨,眼神詭異。

第三章 其實愛錯了人,每天都是愚人節(jié)

還沒有來得及和庚寅要他的女朋友的聯(lián)系方式,結(jié)果他的女朋友第二天就自己找上門來了,速度之快遠(yuǎn)遠(yuǎn)超乎我的想象。

我交完作業(yè),被導(dǎo)師訓(xùn)斥時噴出的口水從頭‘滋潤到腳,一出教學(xué)樓正準(zhǔn)備擦臉的時候,就見一個性感的女生徑直朝我而來。她扭著小屁股,一邊走一邊擰礦泉水瓶蓋,等走到我面前時突然一抬手澆我。

水從我天靈蓋一路流下,那叫一個透心涼!

我當(dāng)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還好不是硫酸,緊接著第二個念頭是:這人是誰???!

“你不認(rèn)識我嗎?我是庚寅的女朋友。”漂亮又傲慢的小姑娘噘起了她的紅唇。

其實她如果想表述得準(zhǔn)確一些,應(yīng)該說自己是庚寅的第二十六代女朋友——黎嘉微。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沒讓自己去扯她的頭發(fā),從包里掏出紙巾擦臉,對她笑著說:“所以呢?這和你用水澆我有什么直接關(guān)聯(lián)嗎?”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你這個第三者!”

“黎同學(xué),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我和庚寅從小一起長到大,即使先不說我倆只是朋友的關(guān)系,就算我倆真要有什么,論先來后到你也沒資格叫我第三者吧?”

“虛偽!你口口聲聲說你們是朋友,那如果真是單純的友誼,庚寅為什么發(fā)了朋友圈動態(tài)后還要秒刪,明明就有貓膩!”

我一愣:“他發(fā)什么了?”

黎嘉微雙手抱臂,頤指氣使道:“他發(fā)了你的側(cè)臉,還有一桌子飯,配了兩個字——家宴。他媽媽的圖像在照片邊緣被截了一半,難道你這個朋友比他媽更能稱之為家人?我看你分明是從朋友晉升到了老婆,和他暗度陳倉、瞞天過海,讓我這個正牌女友戴綠帽!”

這番說辭真是讓我覺得醉了。

如果說庚寅他媽是神探夏洛克,黎嘉微就是神探伽利略,我期待著下一個神探狄仁杰的出現(xiàn)……

我一邊承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好奇視線,一邊拿紙巾擦著臉,一路橫沖直撞去找庚寅算賬,結(jié)果一不留神,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我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對方?jīng)]說話,我抬頭一看,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是潘為得!

我很少讓他看見我這種糟糕透頂?shù)臉幼?,更何況剛一分手,我就給他展現(xiàn)出了一副我過得很不好的姿態(tài),實在太丟人。

我繞過他,沒想到他卻拽住了我的手:“循循,我們談?wù)劇!?/p>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們,我之所以和潘為得在一起,是因為他不跟我鬧矛盾的時候真的很溫柔。

手機(jī)鈴聲突然響起,聲音大得讓人想忽視都不行,我只能將手從潘為得的手里輕輕掙脫出來:“抱歉?!?/p>

我就知道來電的人是那個罪魁禍?zhǔn)?,電話那頭的他的音調(diào)有些上揚(yáng):“你被‘牛皮糖潑水了?你怎么不知道躲開,出門太急忘了帶腦子對嗎?需不需要我?guī)湍憬袀€快遞把大腦送過去?

我沒吭聲。

然后庚寅就不再吐槽我:“我在301畫室,你過來?!?/p>

掛了電話以后,潘為得還沒離開,我覺得還是抽空跟他談一下比較好,于是走了幾步轉(zhuǎn)移到走廊的死角處,回頭看他:“我現(xiàn)在這樣跟分手沒多大聯(lián)系,我只是遇到了一些別的麻煩,希望你別誤會。”

潘為得跟過來,渾身散發(fā)著憂傷的氣息:“我說分手,你連一句挽回的話都沒有?”

我嘆了一口氣道:“我要怎么挽回呢?你不可能因為談個戀愛,就和發(fā)小老死不相往來吧,這符合人類的社交學(xué)嗎?”

潘為得:“你對他沒想法,不代表他也這樣想,他聰明又有靈性,長得比我?guī)?,還比我有錢……”

等等,你再這樣夸下去,我會以為你跟我分手的原因是你愛上他了好嗎?

“對于你這種假設(shè)性的問題我沒辦法給予回復(fù),我只知道,我對庚寅什么心思,他對我就是什么心思?!蔽遗牧伺呐藶榈玫募绨颍拔颐靼啄愕淖员笆俏覠o論做出多少努力和讓步都消失不了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祝你幸福。”

我瀟灑地離開,自認(rèn)為說的話和行動都是那么的酷,可為什么走著走著,我眼睛就有點兒酸呢?

其實愛錯了人,每天都是愚人節(jié)。

走上三層樓梯,就見到一間畫室門口圍滿了少女,不用想,這肯定就是我的目的地——301。

“庚寅,我本來是要以知心大姐的身份去找黎嘉微做和平分手演說的,可你自以為是的舉動將一切弄得亂七八糟,你真行。”我進(jìn)去以后就直接對庚寅批評道,“還有,你就不能把畫室門口圍觀你的女生先就地解散嗎?”

他收起畫筆,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沒事兒,我都習(xí)慣了。你這語氣,到底是羨慕嫉妒,還是吃醋???”

我:“……”

第四章 借住

“要交給畫廊的作品你有構(gòu)思了嗎?你先看看我的線稿。”

話題很快就被他轉(zhuǎn)移了,我只好勉為其難地將關(guān)注點放到他的畫布上。庚寅的感情生活總是殺伐聲肆起,但在畫畫的資質(zhì)上可要甩我好幾條街。畫上用線條勾勒了一只猛犸象踩翻了一幢別墅前的花園的場景,唯美中隱隱露出一種野性,不過還有一片留白的部分。

我指著那里問庚寅:“別告訴我你要在這里畫人體?!?/p>

庚寅立刻兩眼微瞇,一副很滿足的樣子:“知我莫若你,我的小蛔蟲?!?/p>

“這個稱呼也太難聽了?!蔽移擦似沧?,“那模特怎么找?現(xiàn)在愿意為藝術(shù)獻(xiàn)身的女孩太少了,一個個都只是想為你獻(xiàn)身,不然還是讓黎嘉微做模特吧?”

“紀(jì)循循,你做我的模特。”庚寅用畫筆指了我一下。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剛考上美院,庚寅提議完,我的兩行熱淚將流未流,我捂著胸口把他罵了一頓,顯然是受了刺激。而現(xiàn)在,再次聽到這個提議,我頓時噴出一口老血:“你知道的,我是不能脫的!”

庚寅撇了撇嘴,道:“為什么?你身上長了瘡???”

我說:“你是‘德藝雙馨的男藝術(shù)家,我只是個剛失戀的女娃娃,拜托,放過我吧。對了,剛才來的時候我碰見潘為得了。”

“然后呢?”他淡淡地瞅著我,“其實我對他不感興趣,你也不必說給我聽。因為你根本沒有多愛他,我都沒看見你分手以后有痛苦。”

我?guī)缀跸肱叵?,像人猿泰山一樣砸了幾下胸口:“我怎么就不痛苦了,我的心都碎成二維碼了呀!你要掃描來看一下嗎?”

由于黎嘉微不高興我參加了那場庚寅的家宴,她開始了堵截大法,在庚寅家門口守株待兔,準(zhǔn)備纏著庚寅,讓他也帶她參加一次家宴,平息一下她的怨氣。我覺得黎嘉微這個姑娘的腦回路真是異于常人,完全擔(dān)得起庚寅給她起的“智能牛皮糖”的名號。庚寅費盡口舌她不聽,他有家又不能回,只能借住我家。

車剛停進(jìn)車庫,庚寅就用兜帽衫將自己裹緊,還戴上了一副足可以裝盲人的墨鏡,拼命拽我的胳膊:“快走,是黎嘉微!我看見她了!”

我搬著他的畫架和顏料,有心無力道:“大哥,就算是明星背著老婆偷情都沒有你這么謹(jǐn)慎,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

“少廢話,快點兒走!”

然后我就跟被挾持的人質(zhì)一樣,被庚寅勾住脖子拖進(jìn)我家了。

進(jìn)了門以后,庚寅就像一塊干渴好久的海綿終于在一剎那吸飽了水,渾身上下都舒展開了。他把外套脫掉,自顧自地去開冰箱,接著又皺起了眉:“紀(jì)循循,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上一次采購是什么時間?”說著,他拿起一罐牛奶,看了看罐子底部的生產(chǎn)日期,自己得出了結(jié)論,“過期了一個月,你真行。”

我把畫架支好,像伺候親兒子一樣把筆洗了,把顏料擺好招呼他:“大藝術(shù)家,別那么糾結(jié)塵世,畫你的畫吧!”

他終于收起一副嫌棄的表情,轉(zhuǎn)而去看影碟,坐在沙發(fā)上的時候,他將屁股底下的胸罩扔給了我:“你并不適合粉紅色?!?/p>

“你也并沒有評論這個的資格!”要不是他來得這么突然,我怎么可能讓他看見我家里隨處可見的臟衣服?

我將房間隨便打掃了一下,趁此機(jī)會又去把空置了很久的客房收拾了出來,“唉,要累死了……”

“紀(jì)循循。”他一邊看碟片,一邊繼續(xù)說,“從你辭掉保姆以后我就覺得你腦子開始不好使,直到交男朋友又分手,你的智商持續(xù)走低,你就沒想過要補(bǔ)救一下嗎?”

我揚(yáng)眉:“怎么補(bǔ)救?”

他說:“你當(dāng)一次我的模特,我就傳授給你補(bǔ)救大法,從此你的人生將大放異彩,被眾人觀摩,你信不信?”

“拜托,你能別提這個嗎?你從不畫穿著衣服的人體,你當(dāng)我不知道嗎?”我是很佩服他的藝術(shù)天賦,但并不代表我支持他的藝術(shù)想法,“我要叫外賣,你要點、什么?”

他眼神飄忽:“算了,別叫了,咱們?nèi)ゲ少忺c兒食材和日用品,你不是喜歡吃7-11的關(guān)東煮嗎?還可以順便買?!?/p>

我仰著頭跟他說:“采購食材?你是要做飯啊還是怎么著?”

庚寅冷哼了一聲,起身去洗衣機(jī)旁,按了幾個按鈕,道:“紀(jì)循循,你忘了按開關(guān),你還能更笨一點兒嗎?我不洗衣服都知道用意念是沒辦法操控洗衣機(jī)運(yùn)作的。還有,雖然我曾發(fā)過誓只給自己的老婆做飯,但是我實在看不下去你活得這么沒有質(zhì)量,超人拯救世界,我拯救你,不用太感謝我,跪安吧?!?/p>

我拍了拍袖子:“嗻!小的告退!”

第五章 事情大條了

庚寅當(dāng)真是有兩下子,他煮的番茄意面好吃到我差點兒把舌頭吞下去。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他的另一面,多么驚奇,花花公子竟然也有做“良家婦男”的潛質(zhì)!

“豬,你已經(jīng)吃了五串關(guān)東煮和兩盤意面了,你還看著我做什么?”庚寅的眼神透著無限狡黠,“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我差點兒把空盤扣在他頭上。

晚膳用畢,庚寅去洗澡,我站在畫板前開始畫線稿。如果說庚寅的拿手絕活是畫人體,那我的拿手便是天馬行空地奇思妙想,我已經(jīng)想好要畫一個巨大的沒有表情的人體,渾身毛發(fā)不生,他張著嘴,嘴里含著一個袖珍小兒國,這幅畫要畫得比《清明上河圖》還要細(xì)致入微。

聽見庚寅出浴的動靜,我興奮地伸手招呼他:“真沒想到,你一來,竟然把我的效率都提高出來了!你來幫我看看唄?”

庚寅對我這副開足馬力,手拿粗細(xì)不同八只筆的造型頗為無奈,他翻了翻白眼,才道:“你站著不累啊,坐著畫?!闭f著,我就被他拉到了一個凳子上坐下。

他用毛巾擦著滴水的頭發(fā),鎮(zhèn)定自若地往我床邊一坐,身上還帶著我常用的沐浴露香氣,然后便對我的線稿給出三個字的簡潔評價:“非常好?!?/p>

“喂!你太敷衍了吧,跟我開始玩惜字如金了!”

“這么明顯的事實還需要浪費我珍貴的腦細(xì)胞嗎?”庚寅聳聳肩,用手指了指畫板,“紀(jì)循循,只要你用心了,你的作品就會所向披靡,別忘了是我挖掘出你的潛力,是我從小就看好你!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快去給伯樂哥哥倒杯水,乖?!?/p>

“呸!要不是你,興許我還有機(jī)會去從事高精尖的工作,不用與顏料為伍呢!”

這時,他放在床邊的手機(jī)的屏幕突然亮了,好像是提示什么軟件更新。我瞄了一眼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用的屏保竟然是我還在上小學(xué)的照片,畫面上的我應(yīng)該是瘋玩了一天導(dǎo)致臉蛋紅撲撲的,劉海也被汗水打濕成一縷一縷,簡直就像一個野丫頭。庚寅留著我那么早的照片做什么?有戀童癖???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皮笑臉道:“親,你留著我這么丑的照片是想找機(jī)會黑我嗎?提醒你一句,你的高清無碼的兒童丑照我多的是,你要是敢把我的照片發(fā)上網(wǎng),我就敢把你的照片打包發(fā)給黎嘉微!”

庚寅已經(jīng)一把將手機(jī)緊緊握在手心了,聽到我這么說,忙把我的手打開:“滾吧你,你真是想象力旺盛,我放你照片明顯是為了辟邪好不好?!”

我心下一涼,看來第六感還是比較可靠。庚寅硬是能把“滾吧你”三個字說得這么心虛,聽起來如同在撒嬌害羞一般,真該去北影門口跟著群眾演員學(xué)學(xué)演技了。

這一晚,擾人的夢境如期而至,這次夢到的地點是高中校園的操場,運(yùn)動會正如火如荼地開著。

操場上的女子800米跑槍聲打響,有個女生還沒跑多久就摔倒在地,爬起來時腳已經(jīng)崴了,她仍一瘸一拐地向前跑。

庚寅扔下話筒,身子一翻就跳下了看臺,他沖到那女生的身前,直接就把她背起來,送往校醫(yī)務(wù)室。

他皺緊了眉頭,側(cè)著臉大罵背上的人:“紀(jì)循循,你是不是傻???!腳都崴了還跑個屁,表演給誰看呢?怕別人不知道心疼是吧?!”

……

他就在我身邊,又沒仙逝,我沒道理老是夢見他???再這樣下去,高中生活都要被我回顧完了!

我一醒,就打開手機(jī)開始查周公解夢的資料,“夢見朋友”這一條還沒找出來,就看到一句話:夢里的境遇所求,都是生活中被壓抑得很好的一種欲望。

明明是庚寅有可能覬覦我,怎么倒成了我對他有欲望了?周公,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啊!

“紀(jì)循循同學(xué),請問你那副鬼表情是要拉晨便嗎?快起床吃我做的黯然銷魂雞蛋面?!备吡颂呶业拇?,然后悠閑地離開,等走到房門口的時候他又突然回身做了一個招牌雙手射擊姿勢,“獨家制作,好吃到你哭哦!”

大清早就惹人發(fā)飆,如果不是有提供早餐的服務(wù),我肯定找庚寅算賬。

我用余光偷偷瞄著庚寅,試想了一千八百種他偷偷喜歡我的情節(jié),結(jié)果我吃面時被噎住了。我想,他怎么可能喜歡我?是我太敏感,接收到的信號是錯的嗎?猜想得不到驗證,我如鯁在喉。

我捶了捶胸口順順氣,抽空對他伸出大拇指:“你媽一定是抱錯了孩子,因為你這手藝,違背了生物遺傳學(xué)規(guī)律?!?/p>

庚寅很自豪地挺直脊背:“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除了畫畫畫得好以外一無是處?!?/p>

“我也是可以賣臉的好吧?等我畢業(yè)一出道就可以提高女藝術(shù)家的顏值上限了。”看著他那種想吐槽的表情,我突然想到了夢境,他也會夢到我嗎?“庚寅,你經(jīng)常做夢嗎?”

庚寅神秘地朝我湊過來,笑得不懷好意:“年輕人吃多了才老愛做夢,你突然問我這個,難不成是做了春夢?咦……”

我夾起煎蛋直接朝他扔過去,出手快過女俠:“說得你好像不是年輕人似的!收起你這惡心的眼神!”

不料庚寅端起空盤就把煎蛋接住了,比玩雜耍的人還手腳利索,我笑著又夾起一塊煎蛋,打算讓他再次表演驚心動魄的雜技時,門鈴響了。

庚寅去開門,我抻長了脖子,問:“誰?。俊?/p>

當(dāng)我看清門口潘為得離去的背影時,我整個人都快從椅子上栽下來了,他的出現(xiàn),讓我的情緒從珠穆朗瑪峰山頂?shù)舻搅笋R里亞納海溝。

這下完蛋了!

第六章 心事垃圾桶已就位,主人請快傾吐

“真好奇是哪一方水土能養(yǎng)育出他這么一朵奇葩?”庚寅把門一關(guān),慢悠悠地走過來,“你的那位和藹可親、隨時都讓我忍不住想給他捐錢的前男友,原來面目可憎起來也是蠻可怕的啊?!?/p>

我哭喪著臉,連鞋都忘了穿就往外跑:“庚寅,你害我!他肯定誤會了!不行,我得跟他解釋一下!”

庚寅直接伸出一條胳膊,攔住了我的去路,他的神情變得十分嚴(yán)肅:“紀(jì)循循,你自尊心都拌飯吃了嗎?這種連問都不問,從始至終就不相信你的男人,你還要留著過年???”

我焦急道:“可是,他看到你留宿,是正常人都會誤會的!”

“誤會又怎樣?你倆的愛情故事已經(jīng)演完了,片尾工作人員名單都出現(xiàn)了,放映廳燈光也亮了,掃地的大媽都進(jìn)來打掃了,你還蠢蠢欲動地想要折騰,沒完沒了?”

我心想,真正煩的應(yīng)該是我才對。

的確,我對潘為得并不是愛得死去活來,而是我需要一個男朋友的時候,他恰好在那兒罷了。

庚寅按著我的肩膀,把我推到畫板前:“你吃飽了就趕緊畫,畫展快開始了,辦正事要緊。讓那些兒女情長都去死。”

我妥協(xié)地點頭:“對,讓兒女情長都去死!”

接下來我費了幾天的時間將畫全部完成,庚寅不知道是何時離開的,他認(rèn)識很多人,忙的時候像陀螺一樣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甚至晚上再也沒有來借宿,我也無暇顧及。

如約的夢境又準(zhǔn)時到來,這回沒有什么了不得的情節(jié),只是我在家里像個入室竊賊一樣,拼命地翻找東西。高中時代的庚寅在我旁邊沒完沒了地絮叨,大概說的是“丟了就算了”“有什么好找的,再買一個就行了”之類的話。

最終解救我的是鬧鐘,在夢境消散的那一瞬間,我大發(fā)雷霆,很不甘心地朝庚寅摔東西:“我還不都是為了你!都是你!”

我睜開眼睛躺了片刻,陷入了迷茫。夢境越來越奇怪,我丟了什么?我在找什么?我為了他什么?

然后庚寅就來電話了,他總是掐準(zhǔn)了時間:“紀(jì)循循,起來了嗎?今天要去交畫,你記得吧?”

他在室外,周遭車水馬龍的噪音很吵,溫和的男音從當(dāng)中脫離而出,傳進(jìn)我的耳朵里,我感覺再次聽到他的聲音,久遠(yuǎn)得就像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

我從床上爬起來,語氣十分不耐煩:“知不知道操心老得快,你什么時候能別這么婆婆媽媽?。俊闭f完我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越來越頻繁地將氣撒到庚寅身上,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無法控制。跟他有關(guān)的夢境已經(jīng)嚴(yán)重影響到了我的日常心情,我很不喜歡這謎一樣的人生,到底為什么我總夢見他?他只是我的一個發(fā)小、一個男閨密而已??!

把畫包好送去蒹葭畫廊,張老師沒在,是他的助手接收的。我和他客套了幾句,那小助手就開始愁眉苦臉地對我說:“聽老師說你是庚寅的朋友,那你能不能幫忙催一下庚寅的作品啊?一打他的電話就發(fā)現(xiàn)他不在服務(wù)區(qū),我也聯(lián)系不到他,都快急死了?!?/p>

呃……庚寅把人家拉黑了,至于嗎?他拖起稿來還真是窩囊。

“別急,我會讓他趕緊交的,不要擔(dān)心?!?/p>

“那真是謝謝你了!”

我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庚寅,而是打通了另一個女閨密的電話:“二喜,有空嗎?請你吃飯,出來陪我聊聊?!?/p>

電話那頭立馬傳來一股吃醋的鄙夷聲:“喲,我沒聽錯吧,你竟然會翻我的牌子,看來庚寅那個小妖精終于失寵了啊!”

“學(xué)校門口咖啡店,等你二十分鐘,你不來朕就擺駕別處了?!蹦馨阉虚|密搞成開啟后宮一樣的爭寵吃醋模式,我也是蠻有本事的。

二喜向來看不慣庚寅,因為在她的認(rèn)知里,沒有什么女兄弟、男閨密這種稱呼,這些都能用另一種近義詞替代——備胎。

我決定把所有問題交給旁觀者,既然我看不透,旁觀者也許能窺探出一二,給予我指點。

不到十分鐘,二喜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殺來了,她一屁股坐在我對面,抬手叫來服務(wù)員,要了一杯雪頂咖啡,然后就開始捧著臉做傾聽狀:“心事垃圾桶已就位,主人請快傾吐!”

“以下的談話一定要保密,泄露半句我拿你是問。”我用食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桌子,“最近,我常做一種夢?!?/p>

“噩夢?”

“那倒不是?!?/p>

二喜給了我一個拙劣的笑臉:“哦……春夢?”

我白了她一眼:“滾蛋!”

“你話說一半討不討厭啊,到底夢見什么了?”二喜一拍腦門,“我知道了,你夢見庚寅那個家伙了!你放著你口中的男閨密不找,那就一定是跟他有關(guān),我的推理能力過厲不厲害?”

很好,我人生中的神探狄仁杰來了。

我用雙手捂住臉:“我頻繁地夢見他,不知道自己的潛意識是怎么了,這簡直荒謬,搞得我現(xiàn)在一面對他就心虛,太煩人了?!?/p>

“雖然我比較討厭他的刻薄和清高,但客觀來講,那家伙算帥,才華也不錯,對你更是沒話說,”二喜的聲音越來越低,就像是在講什么靈異故事一樣,“循循,你說你們?yōu)槭裁礇]有在一起呢?”

是啊,我們?yōu)槭裁礇]有在一起呢?

第七章 我要是死了,肯定也是賤死的

現(xiàn)在沒有在一起,以前不曾在一起,將來也不會在一起,這是我潛意識里認(rèn)定的事實。

送走二喜,我拿起包,打車去找庚寅。

雖然我們倆住在同一個大院,但庚寅自己還有一個房子,在大北郊。拖稿時,他基本上躲在那里,不管是在里面夜夜笙歌還是孤寂到摳墻皮,他只會在那里。

當(dāng)我用門墊下的鑰匙打開門時,庚寅從洗手間探出半個身子,看了我一眼,反諷道:“你怎么來得這么快?腳上踩了風(fēng)火輪嗎?”

他可能以為我一交畫,就會得知他拖稿玩失蹤,緊接著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我走過去,整個身子都倚靠在洗手間的墻壁上,鄙視道:“你讓我不要忘記給畫廊交畫,你自己卻拖稿,你也是有臉的人??!”

“我沒合適的人體模特,畫不了,你是知道的?!?/p>

庚寅照著鏡子取下隱形眼鏡,用了兩種洗面奶清潔面部,接著打開電動牙刷刷了五分鐘的牙,用李施德林薄荷漱口水漱口。完成這最后一道工序后,他離開洗手間走回客廳。

我緊跟他在后面:“我有個合適的人選推薦給你做模特,她叫二喜,這個姑娘特別厲害。”

“有多厲害?”

“一,肯無條件為藝術(shù)獻(xiàn)身;二,對你完全沒有興趣,不會纏著你?!?/p>

庚寅并沒被打動,腳步?jīng)]停。

“如果你不同意讓二喜做模特,我可以花錢幫你招別人;要是你還不同意,那就聯(lián)系你的第二十六代女朋友‘牛皮糖小姐黎嘉微吧,你先把作品畫完,頂多完工后讓她睡你一次,挺劃算的。”我都快以為自己是售前工程師出身了,竟然有滿腦子的解決方案。

庚寅嘆了口氣:“唉,我現(xiàn)在不想這個,我想吃火鍋?!?/p>

這是不是就是活生生的“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的例子?我到底是圖什么啊,這么操心?我要是死了,那肯定也是賤死的!

最終我和庚寅來到了最著名的腹瀉火鍋門口等座位,這家火鍋吃一次拉一晚,拉一晚就能讓人銘記三生。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庚寅就是愛吃,也許他天生有自虐傾向。

我正調(diào)好了料碗要往我們的那桌走,一道女聲就在身后響起:“紀(jì)循循!”

我迅速轉(zhuǎn)頭,幾乎聽見我可憐的頸椎在哀號:“呃……黎嘉微……”

“牛皮糖”小姐沒有打我,而是一屁股坐在我的座位上,這是個二人火鍋桌,我只能移了個位,坐到面向走道的桌子邊,來來往往的人都從我背后穿過。

我問:“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兒?”

“牛皮糖”小姐冷哼一聲:“庚寅發(fā)了定位朋友圈,明顯就是讓我來的?!?/p>

庚寅呵呵一樂,用眼神示意黎嘉微,黎嘉微這才坐直了身子,對我說了一句話:“上次用水潑你,對不起啊?!?/p>

喂,她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預(yù)示著我要歇菜了?

出于不得不防的心理,我將椅子往后挪了一下:“你不會往我身上潑火鍋湯吧?”

“不會的。萬一不小心濺到庚寅怎么辦?”

搞半天你還是想潑我,因為庚寅才打消了念頭啊……

“你好。”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側(cè)頭一看,一個西裝革履的有為青年微笑著看著我:“不好意思,讓一下?!?/p>

哦,原來我的椅子太靠后,堵得人家過不去了……

我趕緊又將椅子前移。那個男人繼續(xù)對我笑,笑容如同春風(fēng)拂過:“用餐愉快。”

我禮貌地回復(fù):“你也是。”

第八章 我保證只是為藝術(shù)獻(xiàn)身

庚寅吃得很香,我吃得比尤二姐吞金還艱難。

黎嘉微翹著蘭花指,用筷子攪著蘸料:“這種差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爛火鍋有什么好吃的啊?庚寅,陪我去吃牛排吧,西大街新開了一家店,環(huán)境特別好,特別安靜有情調(diào)……”

她語氣里濃濃的嫌棄氣息已經(jīng)都快要蓋過火鍋味兒了。

我放下筷子:“黎小姐,是這樣的,庚寅不能陪你去?!?/p>

黎嘉微微微挑眉:“他為什么不能陪我去?難不成要陪你?你口口聲聲說跟庚寅是朋友關(guān)系,怎么還要管朋友的私事?”

“等他把畫展的作品畫完了,你們愛怎么辦就怎么辦。”

黎嘉微繼續(xù)為庚寅說話:“他想畫肯定就畫了,搞創(chuàng)作的人難免有靈感枯竭的時候。我追的那些文,作者說下樓買包煙再回來寫,結(jié)果一包煙買了兩年,作者都沒再上線,所以庚寅晚點再畫有什么關(guān)系?。俊?/p>

我說:“那能一樣嗎?給那些作者幾百萬,她們馬上日更到完結(jié),可是庚寅這家伙……”

庚寅插嘴:“錢催不出我的靈感,我清高。藝術(shù)家都清高?!?/p>

我瞪他一眼:“吃著火鍋,辣出鼻涕的時候就不要說這種臺詞了。擦一下鼻涕,格調(diào)才上得去?!?/p>

庚寅笑吟吟得掏出手帕擦鼻涕,又給蘸料里舀了兩勺小米辣:“好爽,真辣!你們兩個繼續(xù)!”

我突然產(chǎn)生錯覺,以為我和黎嘉微是大王的兩個寵妃,都爭搶著讓大王夜宿自己被窩。庚寅倒是很樂于看我和黎嘉微爭搶他?。∵@渾蛋,還真把自己當(dāng)天子了!

我憤憤地一拍桌,走了。

庚寅叫了幾聲,我走到門口時,他已經(jīng)跟了出來:“你真生氣了?”

“我好得很,一點兒都不生氣?!?/p>

我猜測“牛皮糖”小姐這回沒再跟著他,一定是在醞釀大招,說不準(zhǔn)下次碰面就不給我潑水了,改潑硫酸。但我還是有點兒竊喜。

我拍了拍庚寅的肩:“不錯,沒有見色忘義,這才是好閨密!”

庚寅的表情慢慢冷下來,聳著肩把我的手甩掉:“我討厭偽哥們、偽閨密文化,請自覺。”

“好好好,我自覺。那你能不能也自覺?”

“你當(dāng)我沒努力過嗎?昨天我面試了一個模特,身材那叫一個好,”他用手在自己身上比畫著S形曲線,“符合我的要求。”

我撇了撇嘴:“那你咋不畫?”

庚寅說:“但是她一張口就是一股濃濃東北大碴子味,跟《鄉(xiāng)村愛情》演員海選第二輪被刷掉的那些似的。這怎么能忍?”

“你家是獨創(chuàng)的用耳朵作畫嗎?我畫得少,你別騙我?!?/p>

“感覺。你懂什么是感覺嗎?我對她沒有感覺,提不起筆?!?/p>

我瞪著眼問:“那你對誰有感覺?!”

“你?!?/p>

話音剛落,我愣了一下,只覺得腦袋里一團(tuán)亂麻。

他這是在求愛?我是直接拒絕好,還是直接打死他好呢?

見我沒吭聲,庚寅又接著說:“你最適合,身材雖然平庸,但也杜絕了我沉迷的可能性,你是最完美的防沉迷系統(tǒng)。畫你,我感覺一個小時就能交畫了?!?/p>

我一腳踹上去:“滾蛋!你才防沉迷!”

他躲過:“我這是在夸你??!”

我又一拳揮過去:“留著自夸去吧!”

庚寅用胳膊夾住我的拳頭,一直不松開,拉著我小跑回去,我使勁掙扎,怎么都掙脫不出來,就好像被獵人拽住了尾巴的獵物,難有轉(zhuǎn)圜之機(jī):“庚寅,你放開我,不然我真生氣了?!?/p>

過斑馬線的時候我還在掙扎著,庚寅大聲吼道:“你消停點兒可以嗎?沒演過韓劇但你難道沒看過嗎?過馬路要當(dāng)心出車禍!不要動!”他從夾改為拉,拉著我的手過馬路。

雖然他理直氣壯,但我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回到家,進(jìn)屋之后他關(guān)了大門,還反鎖了。我心一慌,想了一下,小聲說:“我不脫褲子?!?/p>

庚寅在我頭頂上發(fā)出低低的笑聲:“為什么?”

我:“理由很難猜嗎?”

庚寅:“好,成全你?!?/p>

這樣的對話也太讓人不適應(yīng)了。唉,算了,為藝術(shù)犧牲,是每一個藝術(shù)生都會遇到的情況,只要經(jīng)歷了頭一回,以后就無心理障礙了吧。

畫板上的猛犸象眼神寂寞,就像在等人入畫。我舔了舔嘴唇,指著畫板:“你不覺得這個猛犸象踩花園的比例和你留白處要畫人體的比例不太……那個……不太……”

庚寅:“你別找話題掩飾尷尬了,直接脫吧?!?/p>

我:“……”

我吐出一口氣,破罐子破摔,以沖戰(zhàn)斗澡的速度脫了戰(zhàn)衣,將胸罩扔在沙發(fā)上。

庚寅一邊在顏料板上調(diào)色,一邊用筆指著胸罩:“我好像跟你說過那個款不適合你,”我剛想罵些什么,他又用筆尖指我,“別捂了,我對一只手能掌握的東西向來沒有興趣?!?/p>

我放下雙手,臉很燒,但無意瞥見庚寅的耳朵紅了,這給了我絕佳的反擊機(jī)會:“沒興趣你耳朵紅什么?說謊不打草稿,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果然是真理?!?/p>

庚寅埋頭作畫:“因為我羞愧,認(rèn)識你這么多年我竟沒幫你去尋找豐胸秘方,枉費了這些好時光,是我不對?!?/p>

我:“……”

第九章 畫展

畫展如期舉行。展示后的義賣活動吸引了不少同行和媒體來捧場。就連我的生澀作品都經(jīng)常會有幾人駐足點評贊賞。

藝術(shù)家張澤遠(yuǎn)正處在眾星捧月的位置上,他身旁就是西裝革履的庚寅。庚寅站在明亮的地方,被眾記者包圍,閃光燈刺得我看不清他的面容。站在陰暗的樓梯拐角的我被急忙沖上前的人推搡著,還被人踩了腳。

“嘖,還真不習(xí)慣看這個人穿正裝的樣子?!蔽肄D(zhuǎn)身要走,心里苦澀得像是生吞了一罐黑咖啡,不知是出于嫉妒庚寅的出色,還是羞愧于我和他之間的差距。

臨出畫廊前,我又看了自己的畫一眼,這時看到畫前站著一個男人。所有人都蜂擁著張老師和庚寅,一副熱鬧的場面,而那個男人靜靜地站在那里,畫廊里形成熱鬧和安靜的兩重天。

我仿佛找到了同伴,于是改變主意,又回到我的畫前:“這畫也需要你看這么久嗎?”

那個男人轉(zhuǎn)過頭,我和他同時一愣。

這不是吃火鍋時被我擋住過道打招呼的男人嗎?好巧啊!沒想到腹瀉火鍋的食客除了我和庚寅以外,還有能欣賞“藝術(shù)”的人。

他笑著向我伸出手,語氣就像在問候老朋友:“我是何煦,又見面了?!?/p>

細(xì)看之下,何煦實在是長得好,這一笑,竟讓周遭黯然失色。

我定了定神,禮貌與他握手:“我是紀(jì)循循。”

何煦用下巴示意站在繁華之處的庚寅:“我知道,那天聽見他這樣叫你,所以在你的畫前才停留得久了一點兒?!?/p>

“你很意外我會畫畫嗎?”

“那倒不是,只是我想認(rèn)識你?!?/p>

哎呀,這人倒是挺直接的,不知怎的,行情向來沒有庚寅好的我也會受到這樣的……嗯……這樣的追求……

見我沒說話,何煦連忙從口袋拿出一個東西:“別誤會,那天吃火鍋時你掉了東西?!蔽叶ňσ豢矗谴_實是我的海綿寶寶鑰匙鏈,何煦將它遞給我,“它的膝關(guān)節(jié)斷了,我?guī)湍阈藓昧?。?/p>

我接過:“謝謝。”

何煦微微皺眉:“你該不會沒發(fā)現(xiàn)自己把它弄丟了吧?”

我本想說“是的”,但察覺出他表情不同剛才,只好說:“當(dāng)然發(fā)現(xiàn)了,我找了半天呢,就是不知道自己掉在了哪里。”

何煦顯得有些欣慰,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同款派大星鑰匙鏈:“那一年,鄒揚(yáng)大設(shè)計師親手做了這一對高價限量版,要買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都沒搶到,我輾轉(zhuǎn)得到其中一個,發(fā)現(xiàn)你有另一個時,真的還蠻驚喜的?!?/p>

“呃……是嗎……”這著實是個誤會,何煦可能驚喜于我們有緣,但實際上有緣的可能是他和庚寅。我終于想起來我是怎樣拿到海綿寶寶鑰匙鏈的。

我過生日的那一天,所有人都為我慶祝,作為好朋友的庚寅卻一天不見人影,不知道跟誰鬼混未歸。零點過后,他醉醺醺地敲響我家的門,口頭祝賀我生日快樂,連個禮物都沒有。他隨手將身上的物品依次擺放在桌上,讓我隨意挑選,我一看見海綿寶寶眼睛就直了。

雖然總是被庚寅吐槽幼稚,但是《海綿寶寶》是我最喜歡的動畫片。這次見一向?qū)Υ肃椭员堑乃砩暇褂羞@個東西,我沒來得及多想就搶過來了,好像隱約還看到庚寅在偷笑。

跟剛認(rèn)識的人也不好過多解釋,我只能笑著引開話題:“這畫廊里的畫有你喜歡的嗎?”

何煦隨著我轉(zhuǎn)悠,我為他一一簡介,他走到庚寅的畫前,腳步停下了。我的臉頓時發(fā)燙,想拉開他,卻怕碰觸的話過于唐突。

他一直盯著畫,過了片刻又看了看我,我趕緊表示:“藝術(shù),這都是藝術(shù)。為藝術(shù)獻(xiàn)身是光榮的事情,你不要用有色的眼睛看待啊?!?/p>

何煦笑了:“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我又尷尬了。

“今晚請你吃飯怎么樣?”何煦瞟了一眼畫,“我是指,看了你的……總不能白看。”

庚寅不知何時過來,搭住了我的肩,替我回答:“實在抱歉,今晚是慶功宴,她沒空?!?/p>

慶功宴關(guān)我屁事,我才不要去,在一群大牌面前顯示我是小咖,那不是自取煩惱嗎!

我對著何煦揚(yáng)了揚(yáng)手上的海綿寶寶:“不,你撿到我的珍寶,應(yīng)該是我請你才對?!?/p>

庚寅突然心情大好:“珍寶?紀(jì)循循不錯啊,品位和審美提高了?!?/p>

我瞪他一眼,非得在別人面前這樣埋汰我嗎?

何煦將名片遞給我:“等你忙完,給我電話,我們再約定地點?!?/p>

“好的。”

何煦走后,庚寅一掌拍到我后腦勺上:“還看!人都走了,你戀戀不舍個什么勁兒?。俊?/p>

我憋屈地揉了揉腦袋。

義賣的時候,我的作品和庚寅的都沒上場,出于疑惑,我問了一下義賣的負(fù)責(zé)人,被告知我倆的畫已經(jīng)被高價定了出去。我再三追問是何人這么不長眼時,得知買畫的人是年輕有為的知名企業(yè)家何先生,何煦。

第十章 約飯

為了讓我去參加慶功宴,庚寅用了好一番狗屁不通的說辭來努力說服我,我左耳進(jìn)右耳出,點頭應(yīng)了,卻忙著加何煦為微信好友。

這個何煦,值不值得我結(jié)識,跟他去吃一頓飯,那必須得經(jīng)過火眼金睛的我的考察。

庚寅發(fā)現(xiàn)我心不在焉,奪過我的手機(jī),等看清屏幕上的內(nèi)容,他不再聒噪,安靜極了。

我沒來由得心虛:“你……把手機(jī)還給我,我交友如此謹(jǐn)慎有原則,加他為微信好友是為了方便考察。”

庚寅吐槽我:“少胡說八道了,你的原則不就是誰夸你漂亮誰就是你朋友嗎?”

我沉默半分鐘,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竟無言以對。

庚寅的手指明顯落在了要把對方拉黑的選項上,我毅然決然地將手機(jī)一把奪回:“你干什么?!”

庚寅說:“擁有多年交友經(jīng)驗的我認(rèn)為他動機(jī)不純,你識人不清,所以我?guī)湍愫Y選一下。”

“別扯淡,你那篩子密實得都能篩米蟲了,我用得著你?”

我一句話就說得庚寅表情冷冷的,他盯著我的雙眼:“請問紀(jì)循循小姐,你想結(jié)交的朋友是一起喝喝紅酒,做做SPA,聊聊當(dāng)代世界政治多元化發(fā)展對世界和平會有哪些影響的朋友,還是擁抱,接吻,鉆一個被窩的朋友?”

我瞪他一眼:“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后面指的不是朋友,是炮友?!?/p>

庚寅說:“既然你都這么直白地說出來了,那我就不藏著掖著了,他約你睡覺,你要去嗎?”

我說:“拜托,他只是約我吃飯而已?!?/p>

“吃完飯看天色還早,看場電影,看完電影吃個夜宵,夜宵吃完天色不早,相約交流一下床上技巧,”庚寅嗤之以鼻,“嘁,男人的套路。”

我只能重復(fù)吼出兩個字的重點:“吃飯!”

庚寅真是失心瘋了,做朋友多年,他有多少女朋友我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我找男朋友他都沒管過,怎么自從我和潘為得分手之后,他都要干涉我的交友了?

庚寅不再說話,臨走時大力摔了一下門,也不知道到底在發(fā)什么火。

我想,他有可能是更年期提前吧。

何煦給我發(fā)來消息:終于背著你的小男朋友加上我了?

如果換作平時,我一定會首先澄清庚寅跟我只是朋友關(guān)系,但這話要是放在如今的情況下解釋,倒有點兒急于澄清的意思,好像我想跟他怎么樣一樣。所以我只是發(fā)了一個笑臉的表情作為回復(fù)。

何煦又發(fā)來一條信息,內(nèi)容很簡潔:關(guān)中品道,301包廂,晚上七點。

關(guān)中品道是我家附近比較有文藝情調(diào)的一家飯店。

最后我是晚上八點到的包廂,遲到一小時。

何煦已經(jīng)點好了菜,他笑著問我:“紀(jì)小姐,不介意我點好菜了吧?”

“當(dāng)然不介意?!蔽壹m正,“何總叫我紀(jì)循循就行。”

“那你也別稱我什么總了?!?/p>

“成交?!庇行┰挷粏柍鰜頃茈y受,所以我立刻就問了,“你喜歡藝術(shù)?”

何煦搖頭:“我一竅不通。”

我不解:“那就奇怪了,你為什么要買我的畫呢?庚寅的畫也許值錢,但我的……那個價錢真的太高了?!?/p>

他攤開手掌指引:“不如邊吃邊說?”

“哦,好?!?/p>

他慢慢解開自己的袖扣,挽起袖子,為我倒好果茶,用公用筷子給我夾菜,這才說道:“張澤遠(yuǎn)做慈善義賣,買家有收藏新秀之意,但大多都是為了慈善事業(yè)吧。”

怪不得!我們真是小人!還揣度別人對我別有用心,人家明明是為了做慈善,多好的人啊!

何煦:“你嘗嘗這個,可以品嘗出產(chǎn)地嗎?”

“呃……”我只聽說過紅酒能嘗出產(chǎn)地,這年頭連吃肉都能吃出來嗎?也太高端了吧!明明都是有錢人,但我這種有些錢的人在何煦這種土豪的對比下,顯得不值一提。

突然,我身旁伸過來一只手,迅速捏了一片野豬肉放進(jìn)嘴里嚼,那人是庚寅。

他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不去慶功宴了嗎?

庚寅吃著肉,煞有其事地說:“感覺產(chǎn)地在西北山區(qū)一代,腌制人的歲數(shù)不低于四十歲,女性,水象星座,結(jié)過三次婚,一個前夫在海南,一個前夫在重慶?!?/p>

我都顧不上關(guān)心他怎么出現(xiàn)的,立刻就贊嘆道:“太厲害了,你怎么知道的?”

庚寅對我笑了笑:“我編的?!?/p>

我:“……”

庚寅:“紀(jì)循循,你是初出茅廬的小女生嗎?這么容易相信別人?這么容易被取悅?”

如果不是有別人在,庚寅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我打死了。我和他的交情,根本就是踩著對方的底線前進(jìn)。

他又對何煦說:“何總,我不請自來,你不會見怪吧?”

何煦對于他的出現(xiàn)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不過添雙筷子的事兒。倒是我和你女朋友吃飯,你不會見怪吧?”

我第一時間就想澄清,但庚寅比我嘴更快,而且語帶嫌棄:“她不是我女朋友?!?/p>

我心里突然有點兒不是滋味,我澄清是應(yīng)該的,作為朋友你急于撇清我,好像我多糟糕,會玷污你一世英名一樣。

庚寅叫女服務(wù)員上了一瓶茅臺酒,我懶得去攔。他倒了兩盅酒,自顧自地喝掉一盅:“何總,你不了解紀(jì)循循,她身上自帶衰神光環(huán),每一個愛她的男人都遭遇不幸,沒有一個能善終。作為我畫的買家,我是掏心窩子專程為你送來這句溫馨提示?!?/p>

“喂!”真的用得著這樣黑我嗎?我瞪著庚寅,試圖揣測他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不高興嗎?”

庚寅摟住我的肩,挨著我特別近:“寶貝兒,你是從哪兒看出來我不高興的?”

我一掌按上他的臉,將他與我分開:“他一不高興就開始胡說八道,何總,你別往心里去?!?/p>

何煦對我說:“循循,你先吃,我去下洗手間。”

我覺得真的有點兒對不住何煦,這算是惹到他了吧,我又解釋一句:“他這一天天跟有病似的……你真別放心上?!?/p>

何煦朝我笑笑:“不會的。你安心吃?!?/p>

何煦剛走出去,庚寅也起身要走:“我去尿尿,你安心吃?!?/p>

這還讓我怎么安心吃??!這都是什么事兒??!

第十一章 我成了生意最好的陪聊員

也不知道關(guān)中品道的廁所里是不是有黑洞,庚寅跟何煦一去不返,我等到菜都涼了,酒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那兩人還沒回來。

我特別想報警,但是人口失蹤未滿二十四小時也立不了案啊……

唉,這一天我過得可真夠莫名其妙的。

“小姐,我們要打烊了?!边B服務(wù)員都過來攆我。

我只好開始摸錢包:“那埋單吧?!?/p>

“有位先生已經(jīng)買過了。”

“哦,是哪位?”

“后來的那位?!?/p>

庚寅這家伙,估計是有病,過來吃了一塊野豬肉,把何煦帶走了,還埋了單。他咋不上天呢?

我暈暈乎乎地走下飯店的臺階,有司機(jī)專程等我,說是何老板讓他送我回家。

話沒說完,飯沒吃完,招呼也不打一聲,留下個司機(jī)算是什么事兒?何煦也是個要上天的。

我不想管了。

我到家之后倒頭就睡,睡了一會兒門開了,原來是庚寅。

我瞪他一眼,表情責(zé)怪。但庚寅沒說話,只是向我伸出手,似乎在索要些什么。我挺納悶的,想追問他或者吵架,干什么都行,但是喉嚨干,發(fā)不出聲音。

我賭氣,他不是要東西嗎,管他要什么。

我滿屋翻找,示意他要啥拿啥。兩個人沒有互動的場景,就像氣氛怪異的默劇,到頭來我翻得滿身是汗,也沒能讓他滿意。

庚寅的表情很沮喪,望著我的目光帶有埋怨,我總感覺讓他再次嬉皮笑臉的難度頗大。

突然,他嘴角上揚(yáng),朝我撲過來。

我心一緊,睜開眼,發(fā)現(xiàn)原來這是一場夢。

久違的有關(guān)庚寅的夢境又來了。從我起床的這一刻,就覺得有不祥之兆,刷牙牙齦出血,彎腰提鞋的時候頭磕到鞋柜,沒磕出包來,竟然磕出了血。頂著包扎滑稽的造型去學(xué)校,我心想,一定得遷怒于庚寅,不然我這口氣難咽下去。

但是這一天我沒見到他。何止這一天,連續(xù)一個星期他都沒出現(xiàn)。但有關(guān)他的大事有一樁,那就是黎嘉微跟校領(lǐng)導(dǎo)舉報庚寅借著藝術(shù)的名義看女人身體,對女人始亂終棄,她們都很受傷。沒錯,是“她們”,和庚寅有過戀愛關(guān)系的前女友全都聯(lián)合到一起,誓死要扒下庚寅的一層皮來。

黎嘉微率領(lǐng)的前女友方隊一起來找我談話,我躲避不見,還是被一群人圍住了。

庚寅的第七任女友罵我,說我是“閨密婊”。天可憐見,當(dāng)時她和庚寅交往,我們經(jīng)常一起逛街、買包包、做指甲,閨密做的事情我和她都做了,到頭來她還罵我婊。

庚寅的第十三任女友罵我,說我是“哥們婊”,天可憐見,我們曾一起吃過燒烤,喝過酒,從《瑯琊榜》一路聊到雙色球下期的走勢,我以為夠真心了,結(jié)果她還罵我婊。

黎嘉微更是厲害,指著我對那群人說:“咱們都想當(dāng)人民幣,被所有人喜歡,但她竟然想當(dāng)紀(jì)念幣,被庚寅惦記和收藏。所有的示好全是她上位的手段。庚寅玩弄我們的感情,有她的一半責(zé)任!”

作為藝術(shù)生的我文學(xué)功底差了一點兒,突然聽到這樣控訴,第一時間就掏出手機(jī)想記在備忘錄里。結(jié)果她們沖上來摔了我的手機(jī)……

喂,你們要找庚寅算賬,去找他啊,找我干嗎?

導(dǎo)師和校領(lǐng)導(dǎo)找我談話,調(diào)查庚寅猥褻模特的事情。

二喜找我談話,庚寅的媽媽也找我談話。一時間,我成了生意最好的陪聊員。

二喜一直陪著我,喜笑顏開,逢人便說庚寅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庚寅死了。

死是死不了,但我擔(dān)心他買醉,擔(dān)心他醉死在西三環(huán);擔(dān)心他遭受流浪漢欺負(fù);擔(dān)心霧霾天他不知防護(hù),整天浪蕩在外吸霾,吸出個好歹來……說來說去,我擔(dān)心他的一切。

我對二喜分析說:“也許是庚寅被黎嘉微她們聯(lián)合中傷,所以現(xiàn)在不想現(xiàn)身。畢竟藝術(shù)家都心高氣傲,你說是不是?”

二喜樂呵呵道:“我其實不太關(guān)心庚寅在哪兒,他愛在哪兒在哪兒?!?/p>

我:“……”

因為手機(jī)被砸,我一直都沒有給庚寅打電話發(fā)短信,一個月后還不見他來學(xué)校,我終于沒忍住,買了新手機(jī),給他打了電話,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電話占線無人接聽。

再見何煦也是在我買新手機(jī)的那天。

何煦打通了我的電話,說在學(xué)校門口接我。我剛坐上副駕,何煦就對我笑:“你手機(jī)有問題嗎?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p>

我說:“最近事情多,我懶得去買。”

何煦說:“早知道你懶的話,我就應(yīng)該買好給你送來,白白耽誤了這些大好時光?!?/p>

車朝郊外開去。我沒有問去哪兒,因為我想知道的并不是這個。何煦太會揣摩人的心思。

果然和我們這些學(xué)藝子弟不同,他將車載音樂的聲音調(diào)小,問我:“你想知道那天我跟他聊了什么是嗎?”

我點頭:“當(dāng)然?!?/p>

何煦說:“我和他談了一些對藝術(shù)的感悟以及審美?!?/p>

“還有呢?!?/p>

“還想聽???”何煦一邊開車,一邊側(cè)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滿是深意,“怎么辦呢?之后是收費內(nèi)容?!?/p>

不就是收費嗎,我還當(dāng)多大點兒事!

對于我們這種并不缺錢的人來說,錢能解決的問題那就太不是問題了。我剛想掏錢包,何煦就伸過來一只手,按住我的手。表面上他是阻止我掏錢,可是阻擋之后,他并沒有立刻收回手。

我這時候再察覺不出來不對,那我就真成棒槌了,我問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煦十分誠懇:“怎么這么敏感,我們不是朋友嗎?你和庚寅可不止手挨手這么近?!?/p>

他一句話把我就噎住了,庚寅和我交情匪淺,我從沒覺得我倆之間有什么地方不對,可是經(jīng)何煦這樣的隱喻,我難以辯解,只能重復(fù)著我多次重復(fù)的觀點:“所有人都懷疑我跟庚寅之間不單純,難道男女之間就不能有純友誼?”

“到底是不是純友誼,也許只有當(dāng)事人清楚吧?!焙戊阌终{(diào)大音樂的音量,隱約中我還聽見他說了一句,“女人心何止海底針,應(yīng)該是茫茫宇宙的一粒塵?!?/p>

第十二章 太愛八卦,這不環(huán)保

我和何煦一路無話,氣氛尷尬。直到車停在一家醫(yī)院門口,他叫我下車。

這樣的私立小醫(yī)院接待的都是打胎少女和生產(chǎn)媽媽,我不認(rèn)為會有我認(rèn)識的人在這里需要我探病。那何煦又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呢?

消毒水的味道無比嗆人。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不會是庚寅死了,讓我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認(rèn)尸吧?

何煦看我緊張的神態(tài),微微一笑:“你害怕嗎?”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到底來這干嗎?”

何煦推開一間病房的門,里面一個枕頭就砸了過來,何煦穩(wěn)穩(wěn)接住,對我說:“進(jìn)吧,里面安全了。”

我:“……”

直到我看清楚里面是誰,滿腔疑惑才放下,但是馬上又起疑了。

庚寅對著何煦大吼:“你為什么帶她來?!過分了?。 焙鹜晁陀帽蛔影炎约赫肿?,輸液針管里都有點兒回血了。

何煦上前把庚寅從被子里拉出來,又給他塞好靠墊,整理好針管,接著說了一句:“她總要知道的。”

這是什么情況???

我總有種錯覺,這兩個人在我不知道的日子里產(chǎn)生了愛情,你情我愿,現(xiàn)在想和我決裂。這種劇情在耽美故事里太常見了。算了,雖然我和庚寅的故事完全偏離了劇情發(fā)展,但只要他能和喜歡的人有個好結(jié)局就行了。

我說:“庚寅,我們都以為你死了?!?/p>

庚寅翻了個白眼:“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要是死了,肯定給你托夢,讓你為我哭靈。”

這家伙,二喜要是在這里,肯定都為他燒紙了。

“何必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xù)?!焙戊憧粗?,笑著搖了搖頭。

我開始后悔跟過來了,我作為一個單身狗,為什么這么不善待自己?現(xiàn)在好了,被秀恩愛的他們虐得遍體鱗傷。我的好朋友、好哥們、好閨密,變成了人家的……

我忍不住開口道:“不行,我得問一句,你到底是咋回事兒?”

庚寅別過臉,看窗外的天空:“你太愛八卦了,這不環(huán)保?!?/p>

如此避而不談,那一定是比較丟人的事情,我說出我的推測:“我知道你最愛吃臟臟得小吃攤,喜歡和細(xì)菌叫板,這次是不是拉到痔瘡犯了?覺得丟人不想見人?”

他不吭聲,我在他眼前來回晃悠。

“快說,快說啊!”

“急死我了,快說??!”

“你現(xiàn)在對我還保留秘密了,真不夠朋友,白瞎了我跟了你這么多年!”

庚寅終于快被我逼瘋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屬于精神病人外出放風(fēng)中,而且還沒帶藥?”

被逼無奈下,庚寅終于跟我講了前因后果。那天他喝多了,睡死在出租車?yán)?,喪盡天良的老司機(jī)把他的錢偷了,人扔到了郊外已經(jīng)停工大半年的建筑工地,他被尿憋醒后迷迷糊糊地去找?guī)?,結(jié)果踩到破碎的井蓋,掉到了下水道里,在下面足足待了四天,被拾荒者發(fā)現(xiàn)報了警才從里面出來。獲救之后他嫌丟人,裝啞巴不說話,一問三不知。結(jié)果何煦來這家醫(yī)院找老同學(xué)吃飯時,看到了一臉生無可戀的庚寅。事情就是這么巧……

我的笑容比太陽底下綻放的向日葵還燦爛,庚寅的理智開始漸行漸遠(yuǎn),他開始飆臟話了,但是他的臟話很特別,完全不帶一個臟字,對我?guī)缀鯖]有殺傷力。

庚寅沒休息幾天就出現(xiàn)在校園了,與以往不同,他就像個病菌,所有遇見他的人都繞道走,他去食堂的話,很多同學(xué)都寧可繞上大半個校園去二食堂吃,也不和他共處一室。

難得看到他也有今天,我樂得不行。

但是古人聰明啊,創(chuàng)造了“樂極生悲”這個成語,我樂著樂著,自己也栽了。

我和前男友潘為得一起參加的比賽,遭到潘為得的誣告,說我被主辦方的人“潛規(guī)則”,所以才一路過關(guān)斬將,遠(yuǎn)勝于他。

我原先只當(dāng)潘為得是自尊心強(qiáng)一些,疑心病重一些的男人罷了,這回他做出這樣的事情,顯然是求而不得導(dǎo)致變態(tài)。

我看人看走了眼,但也沒有過分悲痛,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被插刀了。

這回輪到庚寅笑我:“需要我?guī)湍阃陡褰o微博上的‘我的前任是極品嗎?”

我罵他:“去死!”

庚寅說:“一起衰,一起倒霉,一起被誣陷,一起丟人,我們之間的情誼千金難買??!”

我看庚寅還很虛弱的樣子,就沒再多提此事,我覺得自己能處理好,畢竟清者自清,那些打量我的眼神雖然令我極為不爽,但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潘為得還能拿出別的什么證據(jù)不成?

萬萬沒想到庚寅自己都一身麻煩了,卻還當(dāng)著眾多同學(xué)的面為我發(fā)聲。

那天,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潘為得:“紀(jì)循循如果想要靠‘潛規(guī)則上位,那她應(yīng)該來找我,我手里的資源不比那幾個評委少,而且年輕英俊有體力,你們當(dāng)紀(jì)循循傻沒關(guān)系,可是她不瞎?!?/p>

潘為得的臉黑了。

庚寅又說:“潘為得,你說是因為紀(jì)循循靠‘潛規(guī)則在比賽中上位,你看不下去才分手并舉報的,對嗎?”

潘為得瞪著庚寅,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關(guān)你什么事兒?管好你自己吧,借著技術(shù)創(chuàng)作的由頭耍流氓,都被曝光了,你還有臉在這兒出現(xiàn)!”

庚寅和潘為得當(dāng)場就打起來了,現(xiàn)場的人拉架的拉架,亂吼的亂吼,一片混亂。我自然是沖過去護(hù)著庚寅的,潘為得已經(jīng)被人拉開,他的拳頭最終也沒有落在我身上。

潘為得恨恨地對我說:“紀(jì)循循,你跟庚寅從來就不清白。他來出頭替你說話,簡直是大笑話!如果你沒有靠‘潛規(guī)則,為什么評委會花大價錢買你在蒹葭畫廊的義賣畫?為什么和你一起吃飯,接你下課,還帶你去郊外專門打胎的小醫(yī)院?你覺得你能解釋清楚嗎?”

第十三章 交友務(wù)必要謹(jǐn)慎

原來是何煦。

我到底是有多遲鈍,連評委增加了都不知道。比賽后期,何煦以知名藝術(shù)收藏家的身份受邀擔(dān)當(dāng)決賽的評委,因為我當(dāng)時是為了和潘為得一起才報名參加的,分手后我只是交了畫作,再沒多關(guān)注。這下渾身是嘴都解釋不清了。

庚寅又沖上去想打潘為得,我只能拽著他離開。對于質(zhì)疑,我沒作解釋,幾小時后就提交了退賽申請,并且將何煦的號碼拉黑了。

若放在平時,我當(dāng)然不會做拉黑這么無聊的事情,也許拋開朋友身份,何煦就是單純認(rèn)為我畫得好,所以給我高分呢?

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顯得不那么無聊,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心里亂七八糟的。

庚寅對于我的行為表示贊賞,他說:“朋友哪是那么容易做的,交友務(wù)必要謹(jǐn)慎,誰知道對方善意的外表下到底是羊還是狼。”

我不服:“我也不知道你的外表下是狼還是羊啊,畢竟你隱藏得這么深?!?/p>

庚寅問:“哪里深了?”

我說:“你一直交很多女朋友,從沒斷過,可是我從你的前女友方隊中探聽到你并沒有跟她們睡覺?!?/p>

庚寅說:“誰告訴你交女朋友就一定要睡覺的,你思想怎么這么齷齪???”

他理直氣壯的模樣襯托得我真像是一個思想齷齪的人,可是按照正常人類的邏輯,一個男人來回?fù)Q女朋友,不就是花心的“下半身”動物嗎?誰會猜到庚寅這么純潔??!

我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悄悄地問:“那啥……你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沒事兒,你直說,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咱們朋友一場,我?guī)湍阆胂朕k法,這年頭醫(yī)療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dá),一定會有法子挽救的。二喜有個朋友,雖然那方面不太行,但一直沒有放棄醫(yī)治,現(xiàn)在雖然不知道病好沒好,但是孩子都滿地爬了?!?/p>

庚寅的眼神滿是濃濃的鄙視:“那方面就算不太行但并不耽誤生娃,你上生物課的時候光顧著逃課和睡覺了吧?”

對于他的狡辯,我拍了拍他的肩:“你別覺得尷尬,我不會鄙視你的。你自信地想一想,到底是誰一直像媽,像大海一樣地包容你,希望你真的能不負(fù)你的智商,要相信我會一直支持你,陪著你?!?/p>

“呵呵,你真?zhèn)ゴ螅枰医心阋宦晪寙???/p>

我又要啰唆,庚寅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堵住我的嘴,笑著說:“你再懷疑我的身體,我會讓你后悔的。”

他的笑散發(fā)著驟雨初晴后陽光破云的光彩,對于我來說這種警告根本不足為懼,互損互逗都成了日常,他還真能治得了我嗎?

我邪惡地湊近他的耳朵,問道:“你是處男嗎?”

庚寅愣了一下,耳根瞬間就紅了,我剛想指著他耳朵嘲笑他時,他就按住我的后頸,將嘴唇貼上我的嘴唇。不過三秒,他就離開,動作迅速得就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

我怔了許久,無法理解自己內(nèi)心到底涌動著一種什么樣的情緒,但我知道,庚寅的這一吻,給我留下了一個心理陰影。

“你……”

庚寅無所謂地看著我:“你別瞪著我,看著怪動心的?!?/p>

我跟他是走得很近,平時打鬧起來也沒有什么顧忌,他也時常抽風(fēng)對我說幾句曖昧得引人誤會的話,但我只當(dāng)他是開玩笑逗我,現(xiàn)在我不這么認(rèn)為了。

“算了?!蔽乙膊幌胩骄?。

“你也覺得我是借著搞藝術(shù)的名義搞女人嗎?”

“當(dāng)然不是,我相信你的為人?!?/p>

庚寅有些昏昏欲睡,單手支著頭,挑眉道:“很好,我不在乎別人怎么說我,不該誤會我的人不會誤會就行了。”

我心里像是被人灑了一把跳跳糖,感覺微妙極了。

我知道何煦肯定會來找我說個清楚,但沒想到會這么快,他直接找上門來,我避無可避,索性裝作不在家,一直不吭聲,結(jié)果餓到叫外賣,何煦和外賣一起成功進(jìn)了我家。

我很尷尬,因為我真的不知該和他說什么,我猜想過他會給我的借口,但他一個都沒給,只是對我說:“你前男友的事情我已經(jīng)幫你解決了,不會再有人對你妄加揣測?!?/p>

“是妄加嗎?如果我是局外人,我也會像大家一樣想?!?/p>

何煦雙手扶住我的肩:“循循,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取悅你。我可以接受你和庚寅的關(guān)系,不管是你說的閨密、兄弟還是朋友,我都接受,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jī)會?咱倆試一試。”

一道聲音從何煦身后傳來:“我是不是來得不太巧?”

我側(cè)頭看去,是庚寅,他手上提著我最喜歡吃的關(guān)東煮。

何煦松開我的肩,對庚寅說道:“要一起吃飯嗎?”

庚寅:“不必了。何總,你跟她干什么呢?”

何煦:“你應(yīng)該聽到了,我在跟她表白?!?/p>

庚寅冷哼一聲:“我記得咱倆已經(jīng)談得很清楚了,你要追紀(jì)循循,得先過我這關(guān),她的事兒我還是管得了的。”

何煦:“憑什么,憑你也喜歡她嗎?”

庚寅:“怎樣?”

“走,紀(jì)循循,我?guī)愠鋈コ燥垺!备业氖郑瑓s被我下意識地甩開了,我心里的震驚還是難以描述,庚寅喜歡我?喜歡我什么?從何時開始?他為什么不說?我們做朋友多年,互相吐槽,我交男朋友他從未阻攔,他交女朋友我也從不過問,這樣能證明他喜歡我嗎?怎么可能!

庚寅攤開手,一副灑脫到看透紅塵的模樣,轉(zhuǎn)身離去,裝關(guān)東煮的袋子被扔到門邊,湯湯水水灑了一地。

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但還是記得我得拒絕何煦,不能再給他任何希望:“對不起。我以為我們能做朋友,看來我錯了,讓你會錯意了,這都怪我?!?/p>

何煦溫柔地笑笑:“循循,男女之間沒有單純的友誼,都是出于喜歡,或者是其中一方的喜歡?!?/p>

我搖了搖頭,可也找不出能夠辯解的話。庚寅的行為,是對我論點的最大的打臉。

“對不起。”

“沒關(guān)系,也許現(xiàn)在并非表白的最佳時機(jī),你有自己的情緒要整理,我可以等?!?/p>

何煦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人,食物全都沒有了香氣。我坐在陽臺上看天空,一直看到夜幕降臨,才給庚寅發(fā)了短信:你在哪兒?

庚寅過了幾小時后才回復(fù)我:有事兒嗎?

這一刻,我知道我們的友誼徹底結(jié)束了。

我跟庚寅,回不去了。

我裝作沒事一樣繼續(xù)吃飯、上課,看見庚寅時,我會提早避開,盡量不與他單獨相處,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會不會太刻意,但我知道現(xiàn)在我再也不可能和他一起玩耍。他不再是我的無性別朋友了,我眼里的他,成了一個男人。

那些歡聲笑語,互相打趣的歲月,就這么在我們毫不知曉的情況下成了歷史。

我雖然這么想,可庚寅并不打算就這樣算了。時隔多天,他的電話還是打來了。

我接起電話的時候沒有吭聲,竟然連喘氣都覺得好困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打破沉寂:“青梅竹馬從來都比不過空降系人士,這我知道。你要是想和何煦在一起,那就在一吧,不用特意避開我。”

這些話仿佛早就被他在心里默念過無數(shù)次一樣。

我揉著眉心,頗為尷尬:“倒數(shù)五秒,你沒別的話要說,我就掛了。”

“我從不跟你表白的原因就是這個,現(xiàn)在你知道了嗎?”

我一時手足無措:“什么?”

電話里傳來他的呼吸聲。

那是我一生度過的最漫長的幾秒鐘,沒有之一。

我抬頭可以看見鏡子,鏡子里我苦著一張臉。我想,他還是打算戳破這張紙了。

“紀(jì)循循,我不怕尷尬,不怕拒絕,不怕受挫,不怕丟人,只怕你會躲我,我們的關(guān)系將不復(fù)當(dāng)初。我曾經(jīng)想過要賭一把,想要個結(jié)果,但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沒有勇氣,現(xiàn)在,你懂了嗎?”

我又聽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庚寅……”

“求你了,紀(jì)循循,別讓我的噩夢成真,我不能失去你。就算做不了情侶,也希望你能仁慈地和我和好如初,只要讓我在你身邊,我們倆隨時可以見面,你要找男朋友我也可以支持,你嫁人我送你出嫁,你生孩子我來當(dāng)孩子干爹。讓我能見到你,一生都不要變,我就這點兒要求?!?/p>

掛掉電話之后,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我終于找到了東西,是他送我的水晶球。

所有關(guān)于他的夢境終于結(jié)束,原來我只是想找到這顆水晶球。

那一年圣誕,我送給庚寅一個禮物,是一只小熊,寫給他的情書就塞在小熊玩偶的衣服里。但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班花的手里拿著我送給庚寅的熊,而熊沒了衣服。那是第一次我對庚寅大發(fā)脾氣鬧絕交,庚寅回送給我水晶球,哄了我好幾天我才平靜,當(dāng)然也打消了對他的一切念頭。

日子久遠(yuǎn)到我都要忘了我曾喜歡過庚寅。在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他不僅僅是庚寅,他創(chuàng)造著,參與著,見證著我的一切,他是我所有的年少時光。

醒來后我翻箱倒柜,找到了那個收藏許久的禮物水晶球,在給它裝電池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原本放電池的位置放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我愛你,紀(jì)循循。

原來當(dāng)時他也愛我,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他并沒有看到我的情書,我也沒有看到他的字條。在彼此以為都被拒絕的時光里,我們都默默地退了一步,停留在好朋友,永遠(yuǎn)不會失去彼此的位置。

“你現(xiàn)在在哪兒?”電話接通,我問他。

庚寅笑了:“你樓下?!?/p>

我也笑了:“嗯,上來吧,我會告訴你我的答案?!?/p>

電話里傳出庚寅激動的呼吸聲,我能聽見他不停地按著電梯按鈕的聲音,接著又聽到他飛速爬樓梯的聲音,我向門口走去,準(zhǔn)備迎接我的新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