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立
6月12日下午14時26分許,浦東機場T2航站樓國際出發(fā)C島值機柜臺附近,一名男子從隨身攜帶的背包內(nèi)拿出用啤酒瓶自制的爆炸物丟至值機柜臺前,引發(fā)爆燃后,該男子從背包中取出匕首,割頸后倒地。公安機關(guān)表示,男子傷情危重,另有4名旅客被爆燃玻璃瓶碎片輕微劃傷,均已送醫(yī)治療。事件造成三個航班受到影響。經(jīng)偵查,該男子叫周興柏,29歲,出生于貴州農(nóng)村,高中畢業(yè)后先后到多個城市打工,因沉溺網(wǎng)上賭博,輸光積蓄,案發(fā)前在微信群中留言“欠了很多人的錢”,“準備去干一件瘋狂至極的事情,丟小命是一定的”。
“報復社會”,大多新聞標題給此案這樣定性。也許有人會把浦東機場爆燃案件定義為一個因賭博而引發(fā)的孤立案件。然而,類似“報復社會”案件曾經(jīng)發(fā)生過多起,那些公交縱火案、校園襲擊案等至今仍歷歷在目。這些案件有沒有共性?
回顧這些案件,我們發(fā)現(xiàn)共性是有的。雖然這些作案者的人生軌跡各有不同,但是作案人大多為中青年男性,性格上不善與人交流,作案地點多為人流密集場所,作案后要么同歸于盡要么選擇自殺,還有最重要一點,這些人大多來自社會底層。
廈門公交縱火案中,城市貧困戶陳水總,因當年派出所年齡填寫錯誤,辦理更改手續(xù)過程中四處碰壁,上訪無門,泄憤縱火;十堰校園持刀砍人案中,到縣城打工的陳嚴富,因其女兒在學校遭受不公平的待遇,沖進校園砍殺師生;而如今,浦東機場爆燃案件中,這位來自農(nóng)村的周興柏,高中畢業(yè)后就一直在城市里打工,沒房沒媳婦,債臺高筑,干出了這么一件“瘋狂至極”的事情。這些人要么是進城務(wù)工人員,要么是城市里較為貧困的市民,他們?yōu)槭裁磿呱稀皥髲蜕鐣钡牟粴w路?處于社會底層的他們,原本生活就很艱辛,若遭遇不公他們無處伸冤,或身患大病他們無錢醫(yī)治,再加上平時不善與人交流等原因,他們更容易因不滿而遷怒于他人,泄憤于社會,從而將罪惡的雙手伸向了無辜的人們。
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得主阿馬蒂亞·森在《身份與暴力》一書中曾指出,暴力緣于身份的單一化,緣于別人或自己給自己貼上了唯一的身份標簽,比如宗教、種族、民族和政治傾向等。如果這些進城務(wù)工人員、城里的低收入群體,既無法在農(nóng)村得到保障,又無法在城市立足,就會越來越孤立,越來越被忽略,而忘記了自己同其他人共有的身份,比如國籍、居住地、語言、個人愛好或社會角色等,那么他們身上的暴力因子就容易一觸即發(fā)。
從心理學角度,你可以說他們精神上可能存在某些“缺陷”,但更深層次的問題是,這個社會是否還需完善?本文無意為這些嚴重觸犯法律的犯罪分子“脫罪”,他們的行為當然必須得到社會和法律的否定評價。然而,如果不解決個中深層的社會問題,那么將不能避免今后出現(xiàn)類似個案。
——要給他們以利益表達的暢通渠道。這些人可能不善于口頭表達,但是他們會有行動表達。如果陳水總們之前多次的辦事、上訪過程中,有關(guān)部門能認真傾聽、關(guān)注他的訴求,輔之以耐心解釋、積極作為,后果不至于那么嚴重。底層老百姓的所思所想所盼,也要有人幫他們傳遞、反映,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在這方面理應發(fā)揮更大、更多的作用。
——要給他們以向上流動的加寬通道。有人指出,改革開放后一度松動的社會階層縱向流動,如今有固化的傾向。教育是向上流動的出路,但是農(nóng)村學生被重點大學錄取比例減少。“窮二代”、“富二代”、“官二代”的出現(xiàn),表明家庭背景在一定程度上成為隱形門檻,“知識改變命運”有所失靈。中國至今尚未形成穩(wěn)定的橄欖型社會結(jié)構(gòu),要通過系統(tǒng)性改革避免大量的底層老百姓向上流動通道變窄,并將其不斷拓寬。
——要給他們以愛的擁抱。其實他們就在我們之中。公共安全,關(guān)乎每一個人的切身利益,共處同一個社會的你我,可以做些什么?也許可以很簡單,給陌生人一個微笑,向身邊需要幫助的人及時伸以援手,以愛之鑰打開封閉的心鎖,用愛之火融化冷漠的冰雪。“報復社會”雖然是一個很籠統(tǒng)的說法,但也指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只有社會讓更多的人感到溫暖,才會有更少的人走向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