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qū)W武
這種喜歡貧瘠土壤生長的植物,在韭菜溝的山坡上恣意蔓延,它們不像野韭菜一樣簇?fù)碓谝黄穑且淮卮氐南嗷ケ3种嚯x,秀長的身姿隨風(fēng)飛舞。椒蒿生長于深山人跡罕至處,以獨特的氣味讓牛羊?qū)λ炊h(yuǎn)之,人們只是掐取它頂端那節(jié)鮮嫩枝葉,毫不損傷根系,過不了幾天,就會恢復(fù)原貌,沒有什么能阻擋它的繁衍生息。
過巴侖臺沿老南疆鐵路三公里左右,靠右邊有條溝,里面住有牧民,因為溝里長滿了野韭菜,這個溝就叫韭菜溝,巴岱家的牧場就在這個溝里。巴岱幾家人共有500多頭牦牛,他們一直相信:錢這個東西不能貪,老天在上面看著呢。
我們夜晚駐扎在巴岱家的牧場上,便邀他們過來一起喝酒。酒酣耳熱,巴岱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了。我們讓他吃肉,他說:“肉嘛,不吃,吃菜。”我夾了一些涼拌椒蒿給他,他本能地往后縮腦袋,好像我給他的菜有毒,半醉的巴岱心存疑慮:“牛都不吃的東西,人能吃嗎?”我吃了一口,巴岱猶豫著跟著嘗了一下,然后搖搖頭說吃不慣,從來沒有吃過,然后就不肯再吃了。
巴岱的表弟叫鐵熱,鐵熱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一碗酒下肚后,把草原牧歌、情歌用漢語統(tǒng)統(tǒng)唱一遍之后,再用蒙語唱一遍。和巴岱一樣,鐵熱想吃蔬菜,可我們的蔬菜只有一大盆的涼拌椒蒿。不同的是,他吃過一口后,筷子再沒有停下來,一邊大口咀嚼一邊說,原來這個東西能吃,還很好吃。
這就是椒蒿。巴岱和鐵熱都認(rèn)識,但從來沒有吃過。因為牛羊都不吃椒蒿,兄弟倆和所有放牧者一直認(rèn)為這種草有毒,不能吃。這個觀念或許從祖先那里一脈相承至今,我們給巴岱吃的這一口椒蒿會不會改變這個民族的一種生活習(xí)俗呢?巴岱在放牧期間很難吃到蔬菜,卻把椒蒿這種天然的綠色植物棄置腦后,真是一大憾事。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到韭菜溝吃餃子的時候才知道椒蒿的。當(dāng)?shù)谝豢诮份镲溩映赃M嘴里,一股濃濃的藥味直沖鼻腔的時候,我問旁邊的人,這個是什么餃子,味道怪怪的。第一次聽到椒蒿的時候我不知道這兩個字怎么寫,也不知道椒蒿長啥樣。
“漫山遍野到處都是,越干旱的地方石頭越多的地方越多,你的腳下就有?!蓖踅阋贿呎f一邊從我腳下拔了一根椒蒿遞到我手里。嗅了一下,一種說不出來的藥味。
如果不是別人先帶頭吃椒蒿,或者誰告訴我這個植物可以食用,光讓我看看椒蒿的真實面目,我也會和巴岱一樣,絕對會拒絕這種蒿草一樣的植物入口。這種喜歡貧瘠土壤生長的植物,在韭菜溝的山坡上恣意蔓延,它們不像野韭菜一樣簇?fù)碓谝黄?,而是一簇簇的相互保持著距離,秀長的身姿隨風(fēng)飛舞。在這個講究食用野生綠色植物的年代,一旦發(fā)現(xiàn)有盤中佳肴,人們總會蜂擁采摘,而椒蒿卻生長于深山人跡罕至之處,以獨特的氣味讓牛羊?qū)λ炊h(yuǎn)之,人們只是掐取它頂端那節(jié)鮮嫩枝葉,毫不損傷根系,過不了幾天,就會恢復(fù)原貌,沒有什么能阻擋它的繁衍生息。
前幾年在我?guī)煾导矣殖缘竭^一次椒蒿。師傅一直在南疆鐵路山區(qū)小站工作,休息的時候他就在車站后面的山溝里去拔椒蒿?!耙郧叭辈说臅r候天天紅豆腐,這么好的菜就在眼皮底下卻不知道?!闭麄€夏季師傅幾乎每天都要去拔一小袋子,好像要彌補以前的缺失,吃不完的就帶回家凍起來。
從韭菜溝回來后,我們都熱衷于談?wù)摻份锏倪\輸和各種吃法。椒蒿會自己發(fā)熱,如果硬塞滿一袋,等回家底層的就會發(fā)黑,白辛苦一場。我們又試著先用開水焯一下,然后漂入涼水,擠干水分再裝袋,不僅能多裝而且不會變質(zhì),只是口感差了許多。最好吃的莫過于現(xiàn)摘之后立即用開水焯一下,不放任何調(diào)料,味道純正清香。當(dāng)然更好吃的要數(shù)和魚燉一起了,有一種獨特的味道。再后來,我們知道和土豆絲一起炒色香味俱佳,當(dāng)然最多的還是包餃子了,這個屬于“奢侈”的吃法,一年能享受一次就算福氣。
雖然多數(shù)人喜歡椒蒿獨特的味道,但也有人享受不了如此美味。有斷然拒絕的,也有吃一次再不會吃第二次的,但我卻對它情有獨鐘,每次進山幾乎就是奔著椒蒿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