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魯西北平原,每到這個時節(jié),一望無垠的金色麥浪隨風(fēng)起伏,煞是壯觀,鄉(xiāng)親們的臉上也蕩漾起富足的笑意。然而,在我小的時候,搶收麥子卻是很辛苦的活兒,早了不好,晚了麥粒就容易掉進(jìn)地里,那時收割沒有機(jī)械化,完全要用鐮刀一把一把地割下來,再一捆捆地系緊,運(yùn)回場院,翻曬碾壓,或用脫粒機(jī)脫出麥粒,曬干貯藏。不管天多熱,不管人多累,都要馬不停蹄地勞作,就擔(dān)心會遇到雷雨天氣。
小時候,麥子成熟前,我們總愛搓麥粒吃,我會先找?guī)最w大麥粒,揉碎在手心,兩手相對,搓來搓去,于是一種幸福和喜悅的味道就從手心里慢慢彌散開來。搓好了,就張開兩手,輕輕一吹,那些皮兒就四散開去,往嘴里一捂,清爽的麥香就從舌尖傳遞到全身,于是,滿心都是麥子的味道。等麥?zhǔn)战Y(jié)束了,我們小孩子們就挎上小籃子,到麥地里拾麥穗,拾得多了,父親會夸我,母親會把麥穗曬起來,搓成粒,然后用麥子換掛面,母親做的掛面湯,只是滴幾滴香油,倒點(diǎn)香醋,就很好喝。
印象最深的是在一個月光皎潔的晚上,我們?nèi)沂崭铥溩樱m然天色暗了些,也有露水,但不用受曝曬之苦,那時的我還不懂稼穡的辛苦,休息時,還有閑情望望皓月,和家人不停地說笑著,覺得是一種樂事。割麥子,要是誰落下得太遠(yuǎn),前面的人就會接趟子,這樣,有人幫忙,割得慢的人也就有了信心。等到都割完長長的一壟,全家人再齊頭并進(jìn),累了,就直起腰,抹抹汗,甩甩手,再埋頭繼續(xù)干。天氣再熱也要穿長袖衣裳,不然,尖尖的麥芒會扎得生疼,腳上穿著母親在燈下一針一線納的千層底,倒是不再怕麥茬刺破腳。
麥?zhǔn)諘r節(jié)是一年里很累人的時候,又沒有工夫去集市買東西,父母總是提前把雞蛋腌制好,偶爾也會儲存上春天里的香椿芽,疲憊地回到家后,大家就齊動手,燒火、搟面條、切菜。天熱,面條煮好后,要放進(jìn)剛挑來的井水里浸泡一下,再撈出,這樣吃起來才過癮。這個時節(jié)的菜,只有黃瓜、西紅柿和菜豆,反正地里長什么就吃什么,吃飽了,好好睡個午覺,再切開一個大西瓜,美美地吃一頓,舒坦極了!太陽稍稍收威,就又起身下地了,麥?zhǔn)詹坏热四亍?/p>
麥?zhǔn)諘r節(jié),大人們總是讓自家的娃們?nèi)屠蠋煾铥溩印S谑?,我和伙伴們就組織起來,在麥田里穿梭,師生你追我趕,割得快的同學(xué)會善意地取笑一下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老師,不到半天時間,幾畝地就割完了。今年春節(jié),和兒時的伙伴通電話,說起當(dāng)年每到開鐮時麥地里彌漫著的麥子的味道,覺得是那樣美好,是呀,那時真好,那時的麥子好,那時的空氣好。那時的師生關(guān)系也和諧自然。偶爾的田間勞作,給了我們美好的回憶。
那時的感情是那么淳樸,那么溫馨,親切而悠遠(yuǎn),令我至今難忘。于是,我撥通了老家的電話,想從鄉(xiāng)音里捕捉麥子的味道。
【閱讀引導(dǎo)】
“麥子成熟前,我們總愛搓麥粒吃”。這個動作是作者童年回憶中最快樂的事情,在你的記憶里也有這樣快樂的、記憶深長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