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天

2016年1月2日，陜西省寶雞市身價數(shù)千萬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莊立程從烏魯木齊返家后，突然離奇失蹤。隨后，其家屬收到200萬元的勒索短信，警方迅速介入，卻發(fā)現(xiàn)莊立程已被謀殺碎尸，該案一時疑云重重。

憑借先進(jìn)的偵查手段，兩名嫌犯最終落入法網(wǎng)。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們本是一對傾心相戀的“蟻族”情侶，迫于現(xiàn)實的壓力相約裸婚。然而視“裸婚”為笑話的莊立程卻狂妄立下“三月奪愛”的賭約。

這份賭約最終能實現(xiàn)嗎？莊立程為何會死于非命？

小小蟻族，危機(jī)四伏

2015年8月底，烏魯木齊某物流公司調(diào)度員陳海峰剛到單位停車場，一個中年男子站在凌志車前抽煙，見他過來，傲慢地對他說，“給你30萬，滾出烏魯木齊，徹底離開廖敏！”陳海峰的呼吸艱難起來，中年男子是他的情敵莊立程，43歲，是本市的房產(chǎn)商?！拔覀冋嫘南鄲郏蚊舨粫恪！鼻f立程扔掉煙頭，“三個月！我保證讓廖敏跟我走。”說完驅(qū)車揚長而去。

24歲的陳海峰出生于四川省渠縣的農(nóng)民家庭，家中非常貧困。2011年他大專畢業(yè)，輾轉(zhuǎn)才在家物流公司找了份調(diào)度工作，月收入僅兩千多。

2012年9月的一個周末，同事硬拉著陳海峰去找他在賓館當(dāng)服務(wù)員的女友。在那里，他認(rèn)識了廖敏。初次見到廖敏時，陳海峰驚為天人：她俏麗白皙，身材高挑，一顰一笑甚是動人。

1993年出生的廖敏是湖南漣源市人，到烏市打工不久。那次，陳海峰的同事與女友走了，而陳海峰與廖敏卻聊得十分開心。不覺到了晚飯時間，陳海峰提議出去吃，廖敏卻說：“出去太浪費！”說著就像變戲法一樣，炒了兩個菜，做了鍋飯。

緣分就這么來了。他們雖然收入微薄，但貧瘠的物質(zhì)土壤，愛情也能蓬勃生長。

2013年4月，兩人同居了。年底的一天，陳海峰憂慮地提到房價漲到八九千一平方了。他家根本拿不出錢，而自己的積蓄也只一兩萬，不知這婚怎么結(jié)。廖敏笑道：“現(xiàn)在流行‘裸婚，要不咱們也趕把時髦？”陳海峰苦笑，“那太委屈你了?！绷蚊糨p笑道：“傻瓜，對女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男人是否愛她。而你給了我滿滿一屋子的愛！”陳海峰抱緊女友，久久無言。

盡管廖敏鐵了心要跟陳海峰在一起，他還是不時感到“威脅”。廖敏太漂亮了，又在賓館工作，總有各種男人獻(xiàn)殷勤，雖然她每次都嚴(yán)詞拒絕，但陳海峰還是提心吊膽。廖敏總安慰他，這輩子只愛他！

吃下女友的“定心丸”，陳海峰稍許安定。但他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強(qiáng)勢入侵，難敵金錢

2014年10月，賓館承接婚宴，廖敏做司儀助手。一晚上，一中年男人不停注視她?；檠缃Y(jié)束，男人上前，“我叫莊立程，交個朋友吧?！?/p>

晚上，廖敏把這事告訴了陳海峰。陳海峰覺得這事發(fā)生在廖敏身上，實在過于普通。

然而接連兩周，莊立程天天去吃飯，約她出去，每次還塞禮物，從千元時裝到萬元包。廖敏要是拒絕，莊立程就會找經(jīng)理抱怨：“你們管理太不人性化了！”莊立程是大客戶，經(jīng)理不敢得罪，暗示廖敏收下。廖敏得知，莊立程是烏市頗具實力的開發(fā)商，身價數(shù)千萬。

得知對方死纏爛打出手又大方，陳海峰很緊張，“你怎么想？”廖敏回道：“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人？明天我就跟他講清楚，你放心了吧？”

第二天，廖敏答應(yīng)了莊立程喝咖啡。在咖啡館，她向莊立程講述了自己的戀情。莊立程笑道：“烏市買房少說60萬，你那小戀人2500元薪水，這得啥時候??？”廖敏漲紅了臉，“我們裸婚，不買房。”莊立程大笑：“裸婚？騙誰啊！你跟我吧，每月三萬夠不？”廖敏起身離去，莊立程卻說：“你遲早會成為我的女人?！?/p>

得知這結(jié)局，陳海峰直覺莊立程除了財力雄厚外，那種自信錢是萬能的霸氣也讓他感到張牙舞爪的猙獰。他們這對微不足道的“蟻族”戀人，能對抗莊這只強(qiáng)悍無比的“巨無霸”嗎？

看著廖敏眼里的堅定和溫柔，一瞬間，他下定決心，哪怕自己只是螻蟻，也要拼盡一切打場“愛情保衛(wèi)戰(zhàn)”！

為了避免莊立程的糾纏，廖敏申請從大廳服務(wù)員換到傳菜員！他們以為這樣的躲避，莊立程會知難而退。

但他們錯了。2015年6月的一天，莊立程竟敲開了他們的房門！當(dāng)看到莊立程帶著兩個助手闖進(jìn)屋，陳海峰本能地?fù)ё×蚊??！斑@哪像人住的地方啊！”莊立程對手下說，“請廖小姐上車啊，今天去郊游！”

陳海峰氣得拿起門后的木棒就要拼命，莊立程的兩個助手沖過來，眼看一場惡戰(zhàn)就要發(fā)生，廖敏哭著推莊立程：“你走！”莊立程見狀，悻悻離開。

這之后，他或許感到要得到廖敏，必須得先清除陳海峰，于是出現(xiàn)了本文開頭的一幕，莊立程向陳海峰立下了“三月奪愛”的毒誓。

面對莊立程的公然挑釁，陳海峰怒火攻心，“姓莊的，你早就結(jié)婚生子了?！彼詾榻伊饲f的老底，他就會灰溜溜地滾蛋，沒想到莊立程大笑：“還真下了不少功夫？你別說，我還真沒打算娶廖敏。不過她也遲早是我的人，就看我出的價！”

那之后，莊立程不但耀武揚威地把車停在陳海峰家門口，還不停地給廖敏打電話、發(fā)微信。很快，左鄰右舍和單位同事都知道了。

有人嘆息：“這場較量太懸殊，陳海峰輸定了?！庇腥藙耜惡７澹骸安痪褪莻€女人嗎？你讓給他，他給你筆錢，你也不吃虧?！倍蚊裟沁?，起初有不少朋友贊成她與陳海峰廝守，但看到莊立程如此動靜，又紛紛勸她，女人的青春就幾年，被有錢男人看上了，也是福氣……

種種議論，讓陳海峰感到，莊立程那強(qiáng)大的“金錢炮彈”不但讓他和廖敏美好的愛情變得微不足道，還震撼著他們曾堅守的堅貞與自尊。

再三考慮，陳海峰決定辭職，和女友回四川老家結(jié)婚過日子。廖敏卻幽幽地說：“到了四川我們連份工作都沒，住哪里，日子咋過？再說你父母從未見過我，也不知道他們的態(tài)度……”陳海峰趕緊說：“那我先回去做準(zhǔn)備，然后來接你。”

2015年11月初，陳海峰心急火燎趕回老家，跟父母把情況說后，又租了套民房?？傻人俳o廖敏打電話，卻始終是關(guān)機(jī)。

陳海峰連夜趕回烏魯木齊?；氐匠鲎馕?，已是人去樓空。瞬間，陳海峰覺得天崩地裂。他給廖敏老家打電話，對方不知所云；跑到莊立程的公司，接待員把他轟出了門；走投無路的他向同事女友打聽，那女孩吞吞吐吐：“告別時，廖敏也很傷心，她可能去寶雞打工……”

寶雞？那不正是莊立程的老家嗎？陳海峰的腦袋一響，他攔了輛出租：“快，帶我去火車站?！?/p>

驚心惶惶，血腥殺戮

在寶雞當(dāng)?shù)?，莊立程赫赫有名，陳海峰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他公司。他雇了輛車，守候在莊的公司門口。三天的跟蹤，他終于見到莊到東二路一處高檔小區(qū)停車。

陳海峰躲在暗處，十幾分鐘后，只見莊挽著個漂亮女子出來，伸手在她腰部捏了一把，女子趕緊推開他……女子正是廖敏！

陳海峰氣往上涌，淚流滿面：曾經(jīng)的和美甜蜜，終于敵不過強(qiáng)大的金錢！

11月29日上午，陳海峰走進(jìn)這幢樓，從一樓開始挨家挨戶地敲門。當(dāng)那張魂牽夢繞的臉終于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對方驚呼一聲，臉上寫滿了愧疚與痛苦。陳海峰走進(jìn)屋：這是套精裝修的公寓，屋內(nèi)盡顯高檔時尚。廖敏抽泣著：“你走吧，我對不起你……”

原來，陳海峰回四川后，莊立程幾次三番糾纏，最后索性“開價”：“只要你跟我三年，就給你五十萬現(xiàn)金，每月給三萬家用，將來再送套房子。你不是有個弟弟要考大學(xué)嗎？我能送他出國留學(xué)……”一連串的重磅炸彈把廖敏轟暈了。

跟陳海峰在一起的兩年，無疑是美好的。但理想的愛情在現(xiàn)實壓力下卻舉步維艱：沒錢買房可以裸婚，可結(jié)婚之后呢？孩子能“裸養(yǎng)”嗎？對未來，廖敏不敢細(xì)想。莊立程的強(qiáng)勢入侵，給她打開了一扇物質(zhì)大門。陳海峰的無力，乃至他最后的辭職，終于使她失去了信心。

就在“開價”的當(dāng)晚，莊立程把她生拉硬拽到賓館，等她清醒過來，已釀成大錯……自感無顏的她索性任莊立程擺布。也許是怕陳海峰返回烏魯木齊后壞事，莊立程把廖敏帶到寶雞金屋藏嬌。

聽廖敏哭訴完，陳海峰無力地垂下了頭。的確，這幾年他虧欠廖敏太多。如果有個男人真心愛她，能給她更好的物質(zhì)條件，或許他會退出。但莊立程不是！已婚的他不過把廖敏當(dāng)玩物，而她卻是自己的全部啊！在這場“較量”中，陳海峰時刻把莊立程當(dāng)作強(qiáng)大對手，但在莊立程眼里，自己渺小到連“對手”都稱不上！想到這些，陳海峰感到屈辱、憤懣！

在接下來的幾天，廖敏常趁莊立程不在時，兩人在一起，一聊便到深夜。

2016年1月2日一早，莊立程給廖敏電話，說他在烏魯木齊，晚上不回來了。放下電話，廖敏立刻邀陳海峰過來。

沒想到晚上七點多，莊立程出現(xiàn)在門口?？吹姐等坏牧蚊艉完惡７?，他怒道，“臭女人，敢趁我不在偷會舊情人！”又對陳海峰說：“你居然到這了！只要我打個電話，保證你出不了這小區(qū)！”

廖敏嚇得哀求莊立程：“求你別難為他?！鼻f立程鄙夷地甩開她，“賤貨！你的賬等下我們再算！”這話徹底激怒了陳海峰，“你這個混蛋，你既然得到她了，卻不好好對她……”他話還沒說完，莊立程就不耐煩：“一個二手女人，有那么金貴嗎？我記得我倆曾有個‘三月之約吧！還是那句話，什么都有個價，其實你的女人并不貴。”

一瞬間，陳海峰心中像是有什么東西崩塌了。莊立程奪走了他的女人，奪走了他的幸福，可連一點點的自尊也不給他們留下。他不知道，窮人什么都沒有，最珍貴的唯有自尊??！

陳海峰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像頭發(fā)怒的獅子撲了過去。莊立程猝不及防，胸部腹部就中了數(shù)刀……五六刀刺下去，莊立程扭動著身體，無力地倒在血泊中……

殺了人的陳海峰，突然有種徹底解脫，他對廖敏說：“你快走！不要連累你?！绷蚊魪捏@恐中回過神來，“不，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此蔷炔换盍?，趕緊找個地方把他扔了吧?！睗M手是血的陳海峰咬著牙點點頭。然后把莊立程的尸體拖到浴室肢解，而廖敏則外出買回蛇皮袋……

1月3日、1月4日深夜，兩人分多次將包裹著尸塊的蛇皮袋掩埋、拋棄在金河鄉(xiāng)興隆村、渭河公園蘆葦叢等處。1月5日，兩人逃往四川達(dá)州。

想想自己所受的屈辱，陳海峰覺得殺了莊立程還不解氣，1月6日他單獨潛往廣東惠州，在當(dāng)?shù)刭徺I手機(jī)卡，向莊妻發(fā)去勒索短信：你丈夫在我們手中，想要他活命，就籌200萬來……莊立程用金錢侮辱了他，他要以牙還牙！

1月7日，接到勒索短信的莊妻向?qū)氹u市金臺分局報警。由于案情重大，分局立即抽調(diào)精干警力組成專案組。嫌疑很快集中到廖敏身上，隨即對其在東二路的曾租住處搜查，現(xiàn)場殘留血跡確證了莊立程死在此處。警方立即向全國發(fā)出通緝令。1月13日，廖敏與陳海峰在重慶落網(wǎng)。

一個“蟻族”為了捍衛(wèi)愛情而淪為殺人兇手，人們唏噓不已。

有人認(rèn)為陳海峰在面對生活的重壓，愛情無法堅守時，若明智選擇放手，或許不致釀成大錯；但也有人認(rèn)為，莊立程蠻橫地對一樁窮人愛情展開極不對等的掠奪，那種對他人尊嚴(yán)的無情踐踏和摧殘，以及目空一切，鼓吹“金錢萬能”的狂妄才是招來殺身之禍的根本原因。但不管怎么說，莊立程對廖敏的非法占有，都應(yīng)遭到道德的譴責(zé)和唾棄！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楊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