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
古人官箴中說,為官最重要的三個字,就是“清、慎、勤”。這三個字中,“慎”是極為重要的,正是有所戒慎,為官才可能清廉勤謹;正是慎終如始,事業(yè)才能得以持久。
然而,慎始本是不易,慎終更難。在中國悠久的歷史中,“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慎始者,興國興業(yè),早立清名;慎始又慎終,不僅生前事業(yè)不敗,后世亦名譽遠著。可嘆許多慎始者未能慎終,身居高位而不思民生,坐擁錢帛卻失大義,不僅于天下為盜賊,于國家為蠹蟲,也必是敗家之輩,亡命之徒。
戰(zhàn)國末期,李斯初以布衣見秦王,獻策出謀,受到賞識,為秦的統(tǒng)一立下汗馬功勞,終至宰相之位,經(jīng)營天下,意氣風發(fā)。但他身處高位卻不知戒懼謹慎,為保權(quán)位,聯(lián)合小人、嫉賢妒能、施用詐謀,最終死于趙高之手,正是縱惡成奸,無可奈何。
南宋的大奸臣秦檜,在北宋末期也反對割地求和,亦常有民族大義之言。金兵擄走兩位皇帝,欲建立偽政權(quán),他也曾堅決反對,被一同擄走。南宋建立后,秦檜自金還宋,漸掌朝政大權(quán),卻飛揚跋扈起來,一味求和,貽誤戰(zhàn)機,終落得長跪岳飛墓前、被萬世唾罵的下場。
清朝巨貪和,本出身貧寒,有些才華。他參與政事早期,曾受皇命巡察地方政務(wù),辦得頗出色,徹查了一些官員??墒?,隨著官越做越大、關(guān)系網(wǎng)越來越大,他辦案處處留恩,并大肆貪腐,連家奴都有了豪宅。直至富可敵國,卻落得抄家賜死的凄涼晚景。
李斯絕賢人、親小人,秦檜專權(quán)妄行、殘害忠良,和目無王法、橫行貪斂,想這些人,其早年之意氣風發(fā),終因一念疏闊,毀國敗家,使后人或嘆惋良久,或咬牙恨嫉。慎終之難,可見一斑。
究其原因,是非黑白,常人都能明白,也不難對事對人作出公正評價,但真正身處事內(nèi),最初尚可持正,漸漸就忘記了初心。一旦失掉戒慎之心,熱情和憤慨被漸漸消磨,終于水清則清,水濁則濁,再難“舉世皆濁我獨清”。失掉戒慎之心,如同跌落懸崖,想停也停不下來,直墜谷底。
與前面說的這些人相反,歷史上亦有許多堅守戒慎之心的典范,其深知“慎”字之重,慎終如始,彌足珍貴。
唐朝郭子儀,禮賢下士,平定安史之亂,穩(wěn)定唐朝中期政局,二十余年間系天下安危于一身,卻始終謙和謹慎,人稱其“權(quán)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代而主不疑”。
北宋包拯,為官之處不取一錢,法之所在絕不容情,曾作詩“清心為治本,直道是身謀。秀干終成棟,精鋼不作鉤”,還嚴訓后代,不準貪污者進入家譜,清明一生,慎終如始。
郭子儀保國家太平,助國力小興;包拯造福一方百姓,廓清一時朝綱。他們始終于國于家盡心用命,直至終老,名垂青史。而這些,都是慎終的結(jié)果。
人們在評價歷史人物時常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似乎清官能臣自始至終是好的,貪官污吏自始至終是壞的,其實不然。任何人的性格中都有善有惡,只是當一個“慎”的心漸漸弱下了,惡也就起來了。這時,就算明白自己不對,也會找各種理由自欺欺人。《諫太宗十思疏》中提到,“蓋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人在最初創(chuàng)業(yè)時能做得很好,成功后卻往往難以保持,正是慎始而未慎終的緣故?。v史上這些成敗,都在給世人警醒,應該常常停下來返躬自省,看看自己是不是忘記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