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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風(fēng)之始(短篇小說)

2016-05-30 10:48丁東亞
創(chuàng)作與評論 2016年3期
關(guān)鍵詞:母親

丁東亞

1

顯然那并非唯一的可能:我駕車帶她駛向五里之外的海灘,難以遏制的欲望穿過夜晚雨中車流刺眼的光亮撲面襲來??尚Φ氖?,半路上我便停下車子,沖出車門,吐出一灘酒、食混雜經(jīng)胃發(fā)酵后的污物。那刺鼻的濃烈味道尚未徹底彌散,我已在芳香馥郁的風(fēng)中躺倒在地。

如今回想起那個興味索然之夜,一切恍惚迷離。原本我不過想要借助酒精麻醉躁動的身體,豈料竟在酒吧一角邂逅了一場可以恣意放縱的艷遇。無可否認,自她出現(xiàn)之際,我已萌生了某種難以啟齒的念頭,那從屬肉體的暖流宛如一道閃電,致使暗處的事物忽然有了光亮。甚至她剛一開口跟我搭話,我就想要帶她逃開,去往附近的一家旅店,在僅屬于二人的私密空間盡情享受我們本應(yīng)擁有的短暫歡愉。

與陶說起那段情事,是在夏日一個燥悶的午后??帐幍膹V場上,快步穿行的人們猶如一只只干渴的大鳥,瞬間消失在了四周龐大的建筑物群。

“后來呢?”陶問我。

事實上,真實的一面已無關(guān)緊要。她拉開車門向我走來,我已失去了辨識四周事物的能力。隱約記得,她在第二次嘗試將我拖回車內(nèi)失敗后,便扔下我,罵了句,去你媽的醉鬼!獨自搭乘過路的車子回城去了。

對那段毫無情趣的艷史,陶表現(xiàn)出了濃厚興趣。這使我甚是訝異。仿佛過去我們將近三個小時的漫談,都是毫無必要的贅述,目的不過是為了誘引出那段不可輕易示人的真實所遇(抑或是一次可以公開的沉淪?),猶如某種掩埋內(nèi)心的輕佻與迷失,在這無時不被雨水洗滌的南方遽然變得鮮活敞亮。至此,陶起身坐到我身旁。然而,她這一親密舉動究竟是要更真切地傾聽,還是為了更好地辨別我是否又在虛構(gòu)?無端的猜想頓時令我無所適從。我盯著她,在疑慮與確認之間思考是否還要繼續(xù)講述,豈料話一出口,我卻談起了基耶斯洛夫斯基。

“你看過他的《紅白藍三部曲》嗎?”我問陶。

“沒有?!碧照f,“好看嗎?”

“不能單純的以好看來界定他的作品。”我說,“具有詩意的電影事實上可以看作是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記述?!?/p>

“或許吧。”陶心不在焉道。

我知道那確非她想要聽到的內(nèi)容,因我極力想要完整復(fù)述三部曲中《紅》的故事,且即將從記憶中電影的畫面跳出,陶打斷我,告訴我一次搭乘地鐵時,她曾瞬間愛上了一個獨眼的男人。此刻回憶起那個雨水縱橫的夜晚,陶的目光忽然有了生機,仿佛那終日擁擠逼仄的車廂此刻成了花海,而她則是在鮮花盛開的季節(jié),與他目光匯聚時候使自己淪陷。

“這大概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笑的事了?!碧找徽f完,我訕笑道。

“你很不屑是吧?”

“沒有。不過是覺得好笑而已?!?/p>

“真有那么好笑嗎?”

“你覺得不好笑嗎?”

“或許是吧??晌揖褪窃谀莻€時候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陶說。

“義無反顧?”我難以置信道,“愛上一個人也許就該義無反顧?!?/p>

“所以啊,有什么好笑的呢?”

不知何故,那一刻我驟然感到孤寂無力起來。就像電影《紅》里那個孤單的女主角,當黑夜來臨,她只有懷抱戀人的夾克才能安然入睡。而我只能裝出優(yōu)雅的姿態(tài),像個詩人,想著電影里那張巨幅海報上女主角憂郁失意的眼神,渴望在此刻人跡寥寥音符低回的咖啡館,為陶吟誦一首動人的詩歌。

類似一種奇妙的錯覺,南方燥悶的夏日時常令我感到惶恐不安。那些賦閑在家的周末,每每看到母親一早煲了湯,帶著豐盛的菜肴出門前去看望父親,我會不由深陷自責(zé)。難以想象,我那長年沉迷哲學(xué)的父親,在尚未從諸多深奧的哲學(xué)命題辨識出自我存在的價值,一日竟突然精神崩潰,被送去了郊區(qū)那家精神病院。

閑來無事,我時而會光顧父親那間書籍已堆滿墻腳的書房,希望尋到一本有趣的小說或詩集,用來消遣百無聊賴的時光。然事與愿違,似乎除了晦澀難懂的哲學(xué)論著和大部頭的百科全書,剩下的只有頁面暗黃而陳舊的醫(yī)書。看上去,它們部分嶄新如初,尚未有幸為父親翻閱,便被永遠棄之不顧。至于書籍原有的墨香,也已盡失,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霉味。

我是在隨手翻看那本記載民國年間疑難雜癥的醫(yī)書時,無意間發(fā)現(xiàn)那張黑白照片的。盡管它已有些褪色,可照片上那個靈動乖巧的女子始終保持著清純俏麗的模樣。我想那大概就是攝影藝術(shù)獨特的魅力所在,可以將人與物相長久地存留在某個美好的時刻。將它拿到光亮處,我極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她唇間暗藏的笑意卻意外喚醒了我沉睡多年的想象力。毫無邏輯可言,我猜出它一定有著一段與父親相關(guān)鮮為人知的舊情往事,可能是一場早已隱沒韶光的愛情,又或是分別時互贈的獨屬一個年代并無寓意的紀念物,但照片背后那用娟秀字體寫下的深刻字句,猶如生死之別的附言,分明是一種無聲的悼祭:

愛之空塔,已為風(fēng)據(jù)。

愿念之時,塵世無蹤。

她該是怎樣癡情而決絕的女子?再次將照片舉向光亮處,照片上那女子凝視前方的眸間遽然多出一束難以言喻的冷光,它穿過蒼老斑駁的光陰,在窗外涌來的光線里,不覺竟染上了詩意的哀傷。

事實上,那個雨水恣意的傍晚,唐逸與陶出現(xiàn)在我家門前,前去開門的母親見到陶的一刻,若不是慌亂之中說了一句令人費解的話語,我至今不會知曉父親下鄉(xiāng)時與一女赤腳醫(yī)生的風(fēng)流韻事。時過境遷,盡管一切早已化作塵煙,可開門的剎那,母親記憶的那道暗門被倏然推開,她再次回到了多年前那個燈火通明的夜晚,眾人舉著火把,將夜下野合的父親和那女赤腳醫(yī)生一起押上了批判臺。

此后將陶和唐逸迎進門,母親的意識仍未從記憶造成的假象抽離。甚至前去泡茶時候,她疑惑的目光還停留在陶的身上。

“她們實在是太像了,”母親后來反復(fù)對我說道,“簡直是一個模子做的?!?/p>

“真有那么像?”我故作訝異。盡管初見陶時,我已看出她與那張照片上的姑娘分別無二。

“分明就是一個人嘛。”母親確信道。

2

我承認,陶將雨傘放到門外,尾隨唐逸走進客廳,她恬靜優(yōu)雅的形象就喚醒了我內(nèi)心迷亂的愛欲。那不可抗拒的奇妙感覺如似一次隱秘的召喚,有著迷惑人心的神秘力量。甚至我妄自認定,陶的那日來訪是一次不期而遇,本就帶著他者難以洞察的色誘。然而,陶只是前來探聽丈夫手術(shù)的事情。作為新婚燕爾的妻子,她責(zé)無旁貸,丈夫腎部那塊日漸漲大的囊腫才是她最為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事物。

說起丈夫的病情,陶起初顯得緊張慌亂。她直直地盯住我,象是害怕遺漏掉任何一個可以確切表述的詞語。直到我根據(jù)病情作出詳細的分析,并給出切實可行的手術(shù)方案,她才終于放松下來,露出了早已久違的笑容?;蛞蚰赣H的盛情挽留,那晚陶還當即決定留下與我們一起共享晚餐。餐桌前,對母親精湛的手藝,她不時口出溢美之辭。

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相當長的一段時日,我在唐逸面前刻意回避陶的存在?;蛘哒f,當我和唐逸沉湎在那夜下的歡愉,陶便成了一面鏡像,她帶來的迷人氣息,似乎只能在我疲倦的夢中游離。事實上,一直以來,我都無法斷定和唐逸的愛情是否能夠延續(xù)一生。雖然母親始終確信唐逸會是一位賢妻良母。某種意義上,我相信母親一定是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了與自己諸多相像之處。那時,她們?nèi)缤粚ι铋|密友,每每聚在一起,總是在客廳促膝長談。時而,她們相談甚歡,我一出現(xiàn),她們立即閉口不言,仿佛是在商議一件絕密之事,對我這個最為親近之人也應(yīng)守口如瓶。

“這么好的女孩你可不能錯過了?!蹦赣H無數(shù)次對我說道。隨著歲月更替,當我和唐逸早過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母親不得不把女孩一詞改成了女人。

“你覺得唐逸這樣的女人不好嗎?”那個明媚清朗的清晨,母親站在我臥室門外,隔著門窗高聲說道,“她等了你這么多年,你對得起人家嗎?”

盡管前一晚從醫(yī)院回來,母親已告知我唐逸的父母又一次登門來訪,想要跟我商談與唐逸的婚事,但做完那個持續(xù)了6個小時的手術(shù),我已身疲力竭。甚至入睡前,我意識還停留在手術(shù)室里那個瀕臨死亡的中年婦人身上。她溢滿血液的腹腔被打開時涌出的一股濃烈腥味,仍久久彌漫不散。根據(jù)經(jīng)驗,我確信那婦人手術(shù)時間若再晚上半個時辰,性命早已休矣。

“結(jié)婚的事過些日子再說吧?!蔽曳笱苣赣H道。想要多睡一會。

“你還想騙我,”母親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想跟那個女護士好嗎,她有什么地方比小唐好?除了年輕點,我看不出她哪點比得上小唐。”

“你瞎說什么,哪有什么女護士……”話一出口,我恍然覺察到有些異樣。盡管我與那個新來的女護士并未真正交往,但看得出她對我頗有好感,常會來我辦公室坐坐,與我閑聊,或是買些水果送來。只是母親怎會知道她的存在?我匪夷想道。

“我告訴你,我已經(jīng)找過那個姓楊的護士談過了。你們啊,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甚至母親最后還威脅說,“你想跟她在一起也可以,除非我死了。”

那一刻,我遽然想起,那個叫楊瓊的女護士已將近一周沒來尋我了。

母親走開后,我睡意全無,覺得是時候跟唐逸做一次長談,對這段已近十年的愛情作出了斷。然每每與唐逸獨處,那持續(xù)許久的想法總又被難以名狀的溫情取代,致使我優(yōu)柔怯懦的一面占據(jù)著上風(fēng)。仿佛無須任何款語溫言,唐逸僅需投來深情一瞥,我已甘愿臣服,對她棄械投降。我知道,朝夕相處的愛情終有一日會變得面目全非,可年深日久,唐逸那濃郁的愛意或許早已溶入骨血,成為了我難以揮刀斬斷的親情。

再度回想起那段令人驕傲神迷的光陰,我不禁感到悵然若失。我想,倘若最初對唐逸的愛憐源于憐憫,當年那份頗具英雄氣概的情感或許早已該煙消云散。

對于那個清瘦俊朗的少年為何會對唐逸情有獨鐘,我不得而知。憑空猜測,以他優(yōu)越的條件,我想任何一個初萌情愫的女孩都會對他心生愛慕。事實是,唐逸不知何故竟對少年的追求甚感厭惡,一次竟還當著眾人將少年寫滿愛意的情書撕成碎片,拋撒一地。豈料唐逸那絕情而決絕的舉動非但沒有使得少年知難而退,相反卻點燃了他更為狂熱的追逐之心。最終在一次次變更方式的示愛挫敗后,少年偏離了自我,釀成了自毀終生的大錯。一晚他跟蹤唐逸回家,強行將她拖進了一處即將拆遷的農(nóng)家小院。

少年被抓走后,作為青梅竹馬的玩伴,我理所應(yīng)當?shù)負?dān)起了保護唐逸的責(zé)任,開始了我們形影不離的時光。猶記得,那件突發(fā)事件后,唐逸休學(xué)了半年之余。那段日子,她不愿邁出房門半步,更多時候,她會出神地盯著潔白冰冷的墻壁,或是房間的某個物件,不時哭上一陣。那時,每每下學(xué)后去為唐逸補課,看到她失魂的模樣,少年干凈的面孔會瞬間變得粗鄙猙獰。我猜想,或許正是那無端涌現(xiàn)的恨意,催生了我對唐逸異樣的情感——它似乎多過友情,又稍遜于愛情。

許多時候,唐逸幽咽的哭聲使我想到暑期住在鄉(xiāng)下外祖母家,鄰家那個叫靈的女孩。她大約十歲,總是傍晚時分坐在自家門前一陣陣低聲啜泣。那無辜而悲慟的哭聲時常令人聯(lián)想到她一定是受了莫大委屈,抑或是家中有親人歿去。確切的日子已無從知曉,仿佛她選定那個特定的時間,突然坐到自家門前的石階上開始哭泣,一切就已成了謎。

靈的這一古怪行為一度使她脾性多變的后娘惱怒異常,有時她會突然拿著掃把奔到門外,對正默聲哀哭的靈一頓咒罵或呵斥。然而,一切無濟于事,她依然只是哭,直到哭夠了時辰,才會起身拭去臉頰的淚水,無事一般返回家中。

或是出于好奇,又或是出于一次善意的安撫,我那一向善良溫言的外祖母一日從地里干活歸來,看到門前抱膝哭泣的靈,上前與她說起話來。

“孩子,你這是哭啥呢?”年邁的外祖母似乎記不得靈的名字,溫聲問道。

靈抬起臉看看我那滿臉塵泥的外祖母,沒有說話。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你跟阿婆說,阿婆帶你去看病?!?/p>

“我沒病。”外祖母的勸導(dǎo)似乎有了成效,靈擦了擦眼淚,開口說道。

“噢,沒病呀,沒病就好?!蓖庾婺刚f道。又問,“孩子,那你告訴阿婆,你為啥哭啊?”

“我哭我小妹呢?!膘`低聲答道。

“噢,哭你小妹啊,是不是你小妹她生病啦?”

“她說的是她小媽家新生的娃?!鼻〈顺霈F(xiàn)的舅媽接過話,對外祖母解釋道。

“我不哭她,我哭我小妹?!膘`說,“她好長時間都沒來找我玩了?!?/p>

“哎呦喂,你咋會記得她呀,”舅媽驚呼道,“她都死了那么些年……”說著,舅媽直奔院門,去找那正在院內(nèi)水井旁清洗衣物的婦人了。因若靈的話語屬實,她口中的妹妹一定就是那個七年前剛滿百天便一病嗚呼的嬰兒。

可以想見,那個后來暴雨如注的夜晚該是何等的凄清闃寂,或許在靈道破那一驚悚可怖的秘密時,它就致使了眾多聞訊前來探聽這一詭秘之事的好事者注定徹夜難寐。

事過多年,我把這個詭異的故事講給唐逸,她惶恐地撲進了我的懷抱。

“那時候你就愛上了我嗎?”唐逸問我。

“嗯。我就是在那時候愛上你的?!蔽胰鲋e道。

“你知道嗎,聽說不久前他死在了下班回家的路上?!边^了一會,唐逸又說道。

我知道唐逸說的是那從少管所回歸社會后早已成家立業(yè)的少年。令我詫異的是,為何直到他突然死掉,唐逸還未徹底將之從記憶里刪去。也許,傷害自發(fā)生的一刻,已結(jié)下了一顆有毒的惡果,并且它將永墜在噩夢深處那向上無限生長的枝頭。

3

在八月召開的那個為期三天的醫(yī)學(xué)研討會剛一開始,陶便連續(xù)打來了兩通電話。若不是醫(yī)院領(lǐng)導(dǎo)指派,我不會去參與那個枯燥乏味的研討會。彎身撤離會場,酒店空無一人的走廊使陶的聲音頓時清晰起來。

“怎么,有急事?”電話接通后,我問道。

陶隨之告知我她丈夫拒絕了手術(shù)的事情。

“怎么突然又決定不做了?”我費解道,“手術(shù)時間不是已經(jīng)確定了?”

“沒人知道他怎么想的?!碧諊@道,“他說覺得吃中藥治療比較安全?!?/p>

“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對那個畏懼死亡的男人,我原本想要嘲弄一番,可話一出口,我立即意識到不合時宜,畢竟陶是他的妻子。忙改口道,“若真決定了,手術(shù)取消就是了,沒關(guān)系的?!?/p>

“真是麻煩你了。”陶歉意道。

“沒什么?!蔽艺f。

“你,在醫(yī)院嗎?”陶又問道。

“沒有,在參加一個研討會?!?/p>

“耽誤了你正事吧?”

“沒有,反正也是個無聊的會?!蔽艺f,“正好出來透透氣?!?/p>

“那會真不重要?”

“真不重要。無聊透了。”

“那我去找你行嗎?”陶說,“有些情況我還想再找你了解下?!?/p>

我欣然應(yīng)許。之后告訴了陶酒店的地址和房間號。

那是我第二次見到陶。自她那日登門來訪,我們再沒見過。有關(guān)她丈夫手術(shù)的事情,我們通常只在電話里商榷。

等陶來時,我坐在酒店房間窗前那張老式沙發(fā)上,無所事事地點了一支煙。雨后的空氣有些甘甜。樓下小巷里,一只漫步的黃貓正在輕嗅一朵盛開在墻腳下的小白花。比及終日忙碌的人類,它是何等的悠閑自得。遐想間,那只肥碩的黃貓拐進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消失不見了。此后想到那即將乘車而來敲響房門的陶,我不禁歡喜不已。仿佛那張藏在枕下的照片上的女子即將化作一縷青煙,神奇地出現(xiàn)眼前一般。幸好,那挑撥人心有悖倫理的幻象僅僅持續(xù)了幾秒,在我尚未將之與父親聯(lián)系在一起,便倏然遁去了。

如果說對一個已為人妻的女人懷有企圖之心,是一件有失道德倫理之事,我似乎更愿相信,愛上一個人其實與身份無關(guān)。何況并沒有那么一項規(guī)定,男人或女人不能對婚后的他者生發(fā)愛慕之情。顯然,這又是一個偽命題。它使我不由想到精神失常前終日沉溺人生哲思的父親。多年來,他總試圖尋到一種切實可信的理論,用來支撐他類似突發(fā)奇想違逆科學(xué)的偽命題:人之愛欲并無真正意義。為此,他曾在一篇長篇累牘的文論中引用眾多荒誕案例(包括太監(jiān)娶妻之事),竭力想要闡明這一深刻認知。豈料論文完成當日,他在餐桌前夸口自己終將一日跨入哲學(xué)大師的行列,母親忽然指著我,問了父親一個煞是有趣的問題:你這個即將成為哲學(xué)大師的人能不能告訴我,你跟老子睡覺,生下這個兒子有沒有什么意義?

父親當即瞠目結(jié)舌,放下碗筷,起身回房去了。此后他再沒敢在我母親面前談?wù)撆c哲學(xué)相關(guān)的話題。

那是一次頗為正式的會面。之所以如此表述,是因為陶在進門后果斷地敞開了房門。

“我覺得還是把門開著好?!碧照f,“主要是怕對你影響不好?!?/p>

我釋然一笑。此前全部的美妙幻象,遽然失去了詩意。

進了門,倒水遞給陶,我驀然發(fā)現(xiàn)她穿了一條灰色高腰齊膝裙,上身的無袖白色短衣和腳下的一雙尖頭米色高跟鞋的精心搭配,使陶看上去愈發(fā)顯得端莊與性感。

“一直沒注意,原來你這么漂亮。”我夸贊道。

“有嗎?”陶亦審視起自己,笑道,“比不上你的唐逸吧?”

“你們屬于不同類型?!蔽艺f。

“哦?那你倒是說說我屬于哪種類型?”陶問。

再度打量起陶,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流瞬即漫過腦際。我恍然記起,不久前的一天,唐逸邀我去臨城的溫泉度假村,泡完溫泉出來時,她就換上了一身類似的裝扮。

那日與陶談?wù)摰膬?nèi)容,我已不能全部記得。事實上,在陶未到前,我已做好了打算,準備跟她詳談一番當前醫(yī)學(xué)發(fā)展的現(xiàn)狀,以便她回去后說服那個畏懼死亡的丈夫。甚至在此后幾近冷場的漫談中,我?guī)状螌⒃掝}引向她的丈夫,陶都一言帶過??瓷先?,她像是在有意避開,或是根本不想把那段愜意的時光浪費在一個不在場的男人身上。于是,我果斷地放下了努力,與陶談起了我作為醫(yī)生本不應(yīng)擅長的文學(xué)與藝術(shù)。那幾乎是已瘋掉的父親唯一遺傳給我的優(yōu)秀基因。

“他的畫會讓我想起一個人?!碑斘覐鸟R列維奇的《玩紙牌的人》談到梵高的《麥田群鴉》,陶突然插話道,“你相信嗎,他竟然能將開滿山野的茶花叢畫成風(fēng)的形態(tài)?!?/p>

“他是誰?”我問,“你的朋友?”

“他是我愛過的一個男人?!碧罩毖圆恢M道,“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很想為他生下一個孩子。雖然我知道我們倆根本不可能在一起?!?/p>

“這是為何?”我問陶。

“你很好奇是嗎?”

“是有點?!?/p>

“你信嗎,他說不知道為什么,他分明想要畫出的是那女人的臉,最后呈現(xiàn)紙上的卻是一朵盛開在雪地間潔白無暇的山茶花?!碧斩⒅?,說他們同居時,他曾一遍遍告訴陶,說有一個鬼魅的女人總在他創(chuàng)作欲望膨脹時不約而至。我揣想那男人是否患有精神分裂癥時,陶遽然歇斯底里道,“他媽的其實就是一瘋子!”

瘋子?我極力想要想出他瘋狂或頹靡的形象,陶起了身,說該回去了。

陶離去后,我無聊地躺到床上,想著陶愛上的那個畫家是何等的不解風(fēng)情,不覺竟恍惚睡去了。睡夢里,陶已變了模樣。她一身素裝,站在一片雪地上,面前半跪著一個對著雪中茶花寫生的男人。

“真美!”待他畫下最后一筆,陶稱贊道。

他不禁一驚,回頭看了一眼陶。

“這畫你賣嗎?”陶問他。

“你喜歡它?”他深情地凝視著畫紙上那片怒放的茶花。

“是呢。它美的讓人心疼?!碧照f。

“你沒看到她們正在死去嗎?”

“怎么會呢?”陶說。

“它們每一刻都在死去……”

恍惚間,那夢變換了場景。這次陶身旁站著一個乖巧的小女孩。隱約間,我還聽到那女孩喚了陶一聲媽媽。之后,那女孩側(cè)仰著小臉問陶: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會畫畫的叔叔?陶無聲一笑,似在告訴她,那手執(zhí)畫筆靜坐冥想的男人,就是她時常跟女孩說起的那個總是沉湎在自己的想象和色彩世界,對她和她的愛置若罔聞的男人?!澳撬軒臀耶嬕粡埰呱娘L(fēng)車嗎?”女孩又問陶。

女孩稚嫩甜美的聲音使端坐冥想的男人不覺心頭一顫。他回身盯著女孩,仿佛是想告訴她,畫出的風(fēng)車永遠不可能在風(fēng)中轉(zhuǎn)動,像他的愛,只可能在他無比鐘愛的色彩里得到詮釋和融化。

這時我欲向他們走去,門外那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睡夢。

4

誰也無法想到,我父親竟會在那個赤炎如火的日子想要死掉。

我從床上爬起,帶著依稀可見的睡夢前去開門,母親已在門外高聲嚷道,“快開門,你爸他上吊自殺了?!?/p>

“他怎么會自殺?”母親與同來的唐逸一進門,我已徹底清醒,驚惶問道,“不是一直都好好的?”

“也不知道這老不死的是怎么想的,他竟然不想活了?!蹦赣H顯得悲傷不已。

我忙穿了鞋子,準備趕去醫(yī)院,唐逸這時告訴我,說我父親并沒死掉,被查房的護士救下了。

“怎么話也不說清楚……”我責(zé)怪母親道。

驅(qū)車趕去的路上,后座的母親一直喋喋不休,嘮叨著父親自發(fā)瘋后住進精神病院的種種離奇之事。聽上去那個干凈整潔邏輯清晰而雄辯的父親,如今已徹底毀掉。母親說父親現(xiàn)在除了會在病房隨地小便,還會強拉著年輕護士的手,一遍遍喊她美人。那令人傷感尷尬的場景,在母親輕描淡寫中,竟莫名讓人感到啼笑皆非。

“你房間怎么會有女人的香味?”車子駛?cè)氪蟮?,唐逸突然?cè)身低聲問我。

“香味?誰的香味?”耳敏的母親停住父親的話題,附聲道。

“沒誰,”唐逸忙幫我解圍,說,“我是問他有沒有聞到我身上的香味?!?/p>

我看了一眼唐逸,對她洞察秋毫的猜疑頓覺不適。

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病房見到父親時,我還是沒能掌控那從心底涌出的悲意。不知何時,父親已鬢白如霜,下巴胡須蔓亂如草,臟亂的衣著散發(fā)著一股刺鼻的酸臭。我們走進房門時,他焦躁地在病房里來回踱步,反復(fù)說著,“我不想活了……我的美人沒了……”至于那個企圖幫他自殺的老人,此時正立在房間一角面壁思過。

后來問起護士長事發(fā)原由,她告訴我,是因先前照看父親的女護士不堪父親的騷擾,辭職不干了。

面對瘋癲發(fā)狂的父親,母親先是表現(xiàn)得冷靜異常,對他反復(fù)勸慰安撫。當父親依然如故,甚至想要沖出房門時,母親頓時失去了耐性。她沖到父親面前,揚起巴掌狠狠地朝父親的臉頰抽去。

“臭不要臉的,整天想女人,”母親大聲斥道,“瘋了還像個畜生一樣。”

頓時,四周一片冷寂。我和唐逸站在圍觀的醫(yī)生與護士之間,像個局外人,對母親魯莽適時的舉動倍感驚異。

挨了巴掌的父親此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和陶約在蓮花巷一家川菜館吃飯那晚,我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談起父親。那條靜謐幽深的林蔭小巷,如今已是一條聞名遐邇的美食街,游客必來之處;兩旁鋪面林立,人聲鼎沸,在燈火璀璨的夏夜顯得熱鬧異常。然面對眼前夜市如晝的繁華,我腦海驟然閃過不堪的一幕。幾年前,這里似乎還是一片暗娼群集、魚龍混雜之地。

一切,恍如隔世。

“我倒沒覺得他有什么可憐,”將父親發(fā)生在精神病院的鬧劇說給陶,她托著下巴,想了想說,“反倒覺得那樣挺好?!?/p>

“是嗎?”

“難道你覺得一個沒瘋的人比他活得更好?”

“可能吧。”我說。

“其實我還不如這棵青菜,它炒熟了可以供人食用,或是結(jié)了籽……”陶拿起筷子夾了一棵青菜,忽然盯著它傷感說道。

“你很想要個孩子吧?”我猜出陶的意思,試探道。

“一直都想。只是沒那份福氣罷了?!?/p>

“他的病情應(yīng)該不會影響你們要孩子啊?!蔽遗卸ǖ?,儼然回到了醫(yī)生的身份。

“還是不說這些吧?!碧账朴须y言之隱道。隨又提議,“我們喝點酒吧?!?/p>

我本欲拒絕,可陶已叫來了服務(wù)生。

“一瓶白酒?!碧諏Ψ?wù)生說,“要你們店最好的?!?/p>

服務(wù)生應(yīng)聲而去。

無須渲染那夜晚酒后的沉淪是何等的陰郁,令人著迷。當我和陶均分完那瓶白酒,她似乎意猶未盡,提出再去我時而會去光顧的酒吧時,情欲的燈盞已照亮了夜幕。那是否是一種刻意,我不得而知,或許我結(jié)了賬,與陶一起走出餐館,去街旁攔車,一切早已注定。那時,它無端使我想起了酒吧艷遇去海灘途中丟下我獨自離去的女郎,她媚惑的笑面猶如一道餐后必不可少的甜點,委實讓人難以抗拒。

“這就是你常來尋歡作樂的地方?”下了車,我將酒吧指給陶時,她問道。又立即否決,說,“哦,不對,不對,應(yīng)該是你常會有艷遇的地方?!?/p>

顯然,陶已有了醉態(tài)。

我不想描述酒吧昏暗燈光下的任何事物,盡管毫無根據(jù),那使人易于萌生情欲的場所,無非是一處男女聚集的不良之地。我亦不想回避從酒吧離開時陶爛醉如泥的真實,相反,對我而言,那近似某種暗示或機遇,我可以將陶帶去任何一個我想要去的地方,在她清醒之前滿足我身體燃燒的愛欲。只是那占有的念頭僅在腦海一閃,就被我斷然否決了。

“我送你回家吧?!蓖现兆叱鼍瓢伤诘男∠铮医ㄗh道。

“回家?”陶說,“我不想回家?!?/p>

一輛出租車恰逢其時停在了我們一旁的大道上,幾個耽溺夜生活的青年男女從車上先后走出。

“你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我讓師傅送你回去?!闭f著,我向那輛出租車揮了揮手。

“我不要回家!”陶猛然甩開我,蹲到地上嘔吐起來。

見狀,那出租師傅迅疾駕車逃去了。

“你不想要我嗎?”再次扶起陶,她突然問道,“難道我真比不上唐逸?”

我盯著陶,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要我,不是嗎?”

“你喝醉了。”我說。

“我要你告訴我,你到底想不想要我?”

空蕩的街道,夏夜多情的熱風(fēng)一陣陣伏地掠過。

晝夜不分的雨水,已斷續(xù)下了一個星期。這個微涼的秋夜,我試圖暫時將陶的輪廓從意識分離,那撩人心魄獨屬她體香的迷人香味竟不覺愈加濃烈起來。仿佛此時陶就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動情地望著我,等待著我最終屈服欲望之火,將她抱起,回到之前我們恣意放縱顛鸞倒鳳的那張舒適的大床上,度過黎明前最后的歡愉時光。

那是怎樣瘋狂迷醉的夜晚?真假已無法分辨。陶在進入酒店房間間斷嘔吐了幾次,最后搖晃著身子走進浴室時,我還沉陷在此前她看似挑逗而又別具深意的話語。

“其實我知道,從我出現(xiàn)在你家那晚,你就喜歡上了我?!碧兆硌缘?。

“何以見得?”

“你敢否認那不是真的?”

“我不否認我一直對你有好感?!?/p>

“只是好感嗎?”陶笑道,迷醉的樣子忽然有了難以修飾的媚態(tài)。此后她探身向前,貼面對我說道,“我還知道你為什么會愛上我?!?/p>

“為什么?”我不禁一怔。

“為什么要告訴你……”說著,陶又起身跑去了衛(wèi)生間。

遐想間,浴室傳出了一陣隱秘的哭聲。推開浴室門,我看到陶赤身蜷縮在浴室一角,正掩面痛哭不止。

5

毫無征兆,風(fēng)暴驟然來襲。此時,那狂風(fēng)掀起的驚濤巨浪,間歇撲向海岸上石塊壘砌的堅固堤防。濤聲能否使時光消泯?我想,這渴望摧毀萬物的風(fēng)暴,一定也有著它隱蔽的孤獨,像我一樣,企圖在夜晚大海那不斷翻滾的濁浪間埋葬愛情余留的悲傷。

陶的模樣如今已變得模糊不清。自那夜之后她消失不見,有關(guān)她的記憶,都蒙上了一層憂傷的迷霧?;蛟S,她僅是一場偶發(fā)的夢遇,是那張藏在醫(yī)書中的照片引發(fā)的幻覺,以至于我在想到陶高潮時一遍遍喊出的那個陌生名字,會徒然心生厭惡。

起初,我只當陶是在刻意逃避,畢竟那發(fā)生在醉酒之夜的男女之事,有著放縱的意味??稍诔掷m(xù)半月之久,我再也無法取得陶的半點音訊,猜疑與懷想使我又頓覺驚慌。那個悶熱的夏日傍晚,我因分神,險些誤將手術(shù)中一病人的小腸剪斷,被請出了手術(shù)室。坐在醫(yī)院長廊的木椅上思索著如何向院長解釋這一不經(jīng)意造成的失誤,陶揮之不去的身影倏然再次浮現(xiàn)眼前。

那是一次徒勞的冒險,在驅(qū)車出發(fā)前去尋陶前,我已想到了結(jié)局。憑著陶往日留下的信息,我開車抵達了她可能所在的小區(qū)。只是當我置身那由幾十棟疏密有致的高樓組成的世界,沮喪之情油然而生。我只得再次撥起陶的電話號碼,希望會有奇跡發(fā)生。

“誰啊,”電話接通后,里面?zhèn)鞒龅囊粋€老人的聲音。

“您好,”我驚喜不已,隨即報出了陶的名字。

“沒這人,你打錯了?!蔽艺_認,電話掛斷了。

再次撥通,對方已有些煩躁。

“不是告訴你了,沒這人。你要是想租房,這里前些日子倒是剛好空下了一套……”

那個謎一般的傍晚,雨水遽然落下。那套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房子,除了剩下的落寞光亮,再無陶的蹤跡。

從那不快的記憶回過神,寺院客房忽明忽暗的香爐內(nèi),沉香散發(fā)著縷縷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遠處,風(fēng)暴中隱約可見的燈火,使這個早已猙獰可怖的南方之夜愈發(fā)變得凄冷幽暗,撲朔迷離。

我至今記得不久前那場婚宴的豪華與風(fēng)光,在相當長的一段日子,它都是友鄰爭相談?wù)摰挠洃?。仿佛那場一擲千金的豪舉,才是愛情圓滿的最好憑證。事實上,那場幾乎花費了唐逸全部積蓄的婚宴,不過是她滿足虛榮的某種報復(fù)方式,旨在向我證明,那被我拱手相讓的幸福,她依然能夠擁有。

我與母親出現(xiàn)在喧嚷熱鬧人頭攢動的酒店大廳時,唐逸身穿一襲白色婚紗,挽著身旁一個禿頂男人的手臂,正忙著回敬前來道賀的親戚與賓客??吹轿覀儯埔莞蕉鷮δ悄腥苏f了句什么,穿過人群向我們走來。

“你們來啦,”唐逸熱情招呼道,拉著母親走向一張尚未坐滿客人的宴席。

“我們,不打算留下來吃飯?!蹦赣H低聲說道。

“既然來了……”唐逸尷尬地松開母親。

“看你怪忙的……”母親眼中瞬即涌出酸楚的淚光,說,“真替你高興?!敝螅赣H將禮金塞到唐逸手中,轉(zhuǎn)身與我一起款步離去。

“你等等,”踏出酒店正門時,唐逸追了上來,隨之將我拉到了黑暗處。

“我知道你根本不會娶我?!?/p>

“我覺得你現(xiàn)在挺好?!?/p>

“好?你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

“是我對不起你?!?/p>

“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

“你覺得我該說什么?”

“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跟她的事?”

“都過去了,何必再提呢。”

“你就不想知道她現(xiàn)在哪兒?”

“知道了又能怎樣?沒必要?!?/p>

“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她嗎?”

“我是找過她。不過現(xiàn)在不想了?!?/p>

“終于也讓你嘗到失去的痛苦了。”

“是我不好,讓你空等了這些年……”

“你以為她真的是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你家,真有個得了病的丈夫嗎?我告訴你,其實她不過是我用來試探你的工具罷了?!?/p>

“你這是什么意思?”一陣寒意瞬即漫過。

“原本我還擔(dān)心她不會成功,還好你枕頭下的那張照片幫了忙……這樣也挺好,讓我看清了你,也讓她如愿以償有了自己的孩子……”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覺得呢?我承認我是在報復(fù)你。我就是要讓你嘗到被拋棄的滋味!”

那個禿頂?shù)男吕汕皝韺ふ姨埔輹r,我已變得怒不可遏。

“你怎么也沒睡?”楊瓊這時突然開了門,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

“睡不著?!蔽一厣砜戳怂谎?,在黑暗里淡然一笑。

“我也睡不著。”楊瓊來到我身旁,扶欄溫聲說道,“其實一直想告訴你,唐逸曾去醫(yī)院找過我?!?/p>

“那些都已不重要了。”我說。

“你是不是還在想她?”

“沒有?!?/p>

“你現(xiàn)在還相信愛情嗎?”不知過了多久,楊瓊又問道。

愛情?我想,在那驚擾夜之安眠的鐘聲里,它更像是我負罪的身軀,這一刻,忽然有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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