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倩如
憑欄對雨,默讀辛詞。雨簾前,我讀到了什么?
落日樓頭,滿目憂愁,風雨和流年給你雕出了一道道樹皮般的皺紋,而眸里依然金戈鐵馬,依舊醉里看劍,依舊充盈血淚。時隔千年,淚或已冷,血猶燃燒!
斷鴻聲里游子熬,碧樹孤高天寂寥。
稼軒,你用血和淚,壯然寫下這些詞,但你的血和淚,改不了朝廷所求的茍安。你的詞,在風雨里揭開一道道血痕,詞中的一聲聲斥責和悲泣,讓后人與你同慷共慨——縱有一身才華、百般武功、萬丈雄心卻無所用處?!傲H老矣,尚能飯否?”揚州的繁華已成明日黃花,英雄淚灑處,危樓欄桿。想當年你呼嘯沙場,軍旗獵獵,豪情萬丈,劍指青空。如今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求田問舍,你又心有不甘。燈下兵書載著你挑醉看劍,夢里沙場任你呼嘯縱橫。你流了淚,是不是你回到了分麾下炙、翻五十弦、匹馬戰(zhàn)元賊的青年時代。
什么都會過去的,稼軒!可為什么你揪住往事,不堪回首卻偏要回首?當年你只身匹馬怒闖敵營全身而退時,盔纓染紅了記憶;那時你豪氣干云揮刀殺敵,贏得生前身后名,卻換來了什么?
換一腔熱血空燃為烈酒,換一生肝膽徒愿手刃敵酋首,換一副經(jīng)綸沐雨任江流,換一次登樓點點淚灑異鄉(xiāng)秋,換一身寂寞獨赴死而無人挽留,換一賦層樓欲說還休,換一夜闌珊暮然回首燈火猶!
我以前不解:為了一座傾斜即垮的危樓,為了一艘了無生機的破船,為了一本頁殘塵滿的舊書,你會如此痛心?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要了卻君王天下事,你要讓北方重回母親懷抱,你要讓百姓擺脫奴役。
雨淅瀝瀝地下著。我心中更加寒涼,你胸中藏萬件甲兵,到頭卻“身老滄州”,我仰頭望向灰藍色的天空,陰沉著臉的蒼穹似是為你垂淚。雨絲細如牛毛。整個大地,靜寂寂的,像是一場哀悼。
雨還在下,是誰的眼淚在飛?你作《美芹》的時候,眼里是否有淚?當你的《九議》也不被信任時,你心里是否有痛?當“橫絕六臺、掃空萬里”的你到最后被當做歸正人看待,你口中是否有怨?我還想問,你自己覺得這樣做,值得嗎?值得嗎?
可你不說。
你只是化腹中積憤、萬卷經(jīng)綸為你的那一頁頁千古絕唱,自怨自艾的自嘲自諷——“卻道天涼好個秋!”我相信出現(xiàn)在你詞中的那個字“秋”,是你英雄末路上心情的最好體現(xiàn)。
你老了,隔了這么多年,你已不再驍勇,鬢角的白發(fā)便是鐵證——可又算得了什么?在你眼中,無論年歲,為國盡忠都是人生的頭等大事——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這兩言我挪來形容你是最貼切的罷。你眼中是天下,是社稷,是國家,是民族,是疾苦,是民瘼。我寧愿相信就算在你晚年,天命知之以后,眼中依然不容沙染,一如你那顆永遠跳動著的,純血色的心。
可當今天下,能有幾人有這樣的心呢?
點評
文章緊扣材料中的“認識了哪些人物”,以抒情化的語言和面對面的交流方式,還原了辛棄疾慷慨悲憤、壯志難酬的生命。文中多處引用、化用、連用辛詞,既契合寫作對象,又顯得意蘊深厚。特別是第二人稱的運用,如面對面地娓娓而談,無形之中拉近了讀者的距離,既便于直接抒情,又顯得親切自然。同學們可借而鑒之。